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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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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酒舔了舔下唇,他颔首,避开成钰的视线,面无表情道:“四兽一事,急不得。”
“唔,是啊……”成钰点头,转身倒了一杯水给他,诚恳道:“兄长,是我不知分寸弄疼你了,先喝点水,嗓子会舒服些。”
紧接着便不理会陈清酒的无措,成钰慢条斯理地躺在了陈清酒身侧,手撑着脑袋,双眸含笑,叫他低头也避无可避。
陈清酒抿了口温水,岔开话题,道:“方才你问木灵的那个地域,叫做十恶域。”
“十恶域……”成钰揉了揉酸困的双眼,然后直愣愣地看着陈清酒,有点茫然,他从前并未听过什么十恶域。
“我只知道,二重界间,万法悉无,灵怨皆灭。原来这其中还有十恶?”
“十恶域确实不受天地法则的管理,没有灵气,也没有怨气……”陈清酒忽然懂了成钰这样问的原因,他低低开口,“你是说,将卦师令扔在十恶域?”
“我觉得行。”成钰道:“兄长认识十恶域的人吗?”
陈清酒摇头,解释道:“十恶域一地位于黄泉界之上,凡人身死后,会经过十恶域外的无常地,再去往地府接受审判。若有亡灵反悔,不愿投胎,想逃回人界,没有上面的允许,将会被十恶域直接斩杀,所有自古能得见十恶域者,只有死灵。”
私逃的死灵永远不可能经十恶域返回阳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十恶域其实与黄泉界有所关系,但事实上,两处人从未打过照面,就连陈清酒都不由得好奇,十恶域如何判断那些死灵可斩杀的。
“这破规矩。”成钰不由得拍了拍额头,皱着脸,问道:“十恶域现如今是哪位在掌管?”
陈清酒抿唇,稍微抬起了眼,直言,“生杀道,谢怀。”
“啥?”乍一听到这个名字,成钰更加茫然,哭笑不得地说道:“怎么又是谢家人?”
陈清酒一眼就能看出他心里想的什么,被他的语气惹得淡笑起来,道:“与谢思温并无瓜葛。”
这成钰还是信的,毕竟以谢思温那破烂身子,若真是十恶域的人,早就走关系被托了个好胎,哪里还能由他流浪街头。
十恶域是一定要走一趟的,但也并非眼下之事,关键还需四帧卦师令在手。因此成钰第二日便神清气爽地抱着陈清酒下山了。
长在山经此一事,完全落败,余下的弟子也被安排着离开,王三胖亲自出面,在这种情况下,若有反抗,无疑于与整个修仙界作对,长在百年兴衰荣辱,一朝被掩埋于黄土下,再翻不得身。
山下的人不在意这些,凡人一世不过百年,只要不涉及他们的性命,上面人再怎么闹腾都无所谓。
成钰将陈清酒安置在了客栈,然后独自去往了长在山。
夜色朦胧,陈清酒躺在床外侧,头脑昏沉。屋内并未点灯,左右他也看不见,点了也等于没有。
正当陈清酒要睡了的时候,他身后金色的咒印突然亮起。
那是成钰离开前留下的,阵法嗡鸣,陈清酒翻身起来。
屋子正中央多了个小女孩儿,那孩子穿着玄衣,发上插着一串血珠钗,如果陈清酒能看到,会发现她的眼睛里只有黑瞳。
陈清酒看不到,但熟悉她的气息。
是藏在顾孟平棺木里的那个妖灵,一直叫他们离开的‘人’。
周身蓦然一冷,陈清酒将伸手青衫披在身上,左手紧攥,右手微微抬起。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须臾,陈清酒消失在了客栈,置身于长街。
小城内灯火阑珊,街上行人稀疏,陈清酒一抬手,便摸到了长满青苔的墙壁。
沿着墙根拐了几个弯,走到了巷口,妖灵便松开手,隐匿了气息。
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直蹿入衣领。
陈清酒攥紧了外袍,刚抬脚往前走了一步,身侧的气息却完全消失。
正当他迷茫时,一双手从背后伸出,将他拽入怀中。
“儿茶?”
双眼被捂住,陈清酒有些不解,问道:“里面有什么吗?”
“一些不好的东西。”
成钰冷眼瞥了眼巷子尽头被堆在一起的碎尸,寒冰环绕,灵魂与肉体一同被禁锢在原地。
熊熊烈火将一切燃烧殆尽,成钰眼底幽幽生光,他抱着陈清酒回了客栈。
陈清酒大概能想到那巷子里是什么东西,只是不知道那是谁做的。
稷修,天邪,或者是生死难定的卢莫?
他想的太过于入神,因此没留意成钰已经进出屋子好几次,等到脚碰到水时,才一个激灵。
“水烫了?”成钰握着他的脚腕,一手试了试水温。
“唔……还好,我自己来吧。”
听到陈清酒说还好,成钰便放心地将他的脚塞入水中,手指在脚心揉捏,无奈道:“下次出门再怎么着急也要穿鞋。”
成钰的力度把握的很好,陈清酒只觉得一阵酥麻爬上大腿根,不禁打了个哆嗦。
“阿酒?”
“没事,我洗好了。”陈清酒挣脱出来,弯腰用抹布擦干了脚,坐在榻上,直到成钰出去换水,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成钰回来时,直接越过他,躺在里侧,作势就要抓住那一双润白如玉的手,陈清酒本就脑子混乱,见他一个倾身,便觉惊吓,往外伸的手直接撑了个空。
成钰握住他的胳膊,将人拽入怀中,调笑道:“阿酒,你要不睡在里面吧……别怕,不会有鬼的。”
“你。”见他还提年少的这些事,陈清酒有些哭笑不得,纵然他小时候是被吓怕了,可后来也只是一种习惯而已。
陈清酒笑时,从来都是浅笑,唇角眉眼微弯,最多笑意,藏在眼底。
成钰一个没忍耐住,将人摁在怀里,直吻得人喘不过气。
他将人的长发别至而后,把玩着他的手指,问道:“方才带你离开的人是谁?”
自从卢莫那一事发生后,成钰万事不敢马虎,若非今日去的是长在山,他便带着陈清酒了。
成钰留下的阵法万分小心,而能在此情况下带人走的,只能说陈清酒本人是默许的。
“我觉得,那个妖灵的气息很熟悉。”陈清酒思及方才,皱了皱眉头,半是疑惑道:“那种感觉……似乎是月见姑娘。”
“月见?哪个?”成钰想了想,问:“童府遇见的哪个花妖?”
“嗯。”陈清酒点头,“还有之前在长在山,也是她一直在提醒我什么。”
只是她那时可能过于虚弱,连形都无法聚在一起,气息也若有若无。
当年成钰灵力低微,月见虽略胜一筹,可到底也是个花妖,再怎么也不可能躲过烛戾一击。
“怎么就化妖了?”成钰好奇。
陈清酒道:“我觉得这事,可能和谢思温有关。”
谢思温与月见有些交情,说不定是他留下的那条保命符起了作用,但他本人可能并不清楚,巧合之中,竟是救了月见一命,虽是化妖,却也好过魂飞魄散。
听陈清酒这样说,成钰当下燃了一张符纸在半空中,“也不知道谢思温那家伙休整的如何,明天来的了吗?”
那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成钰每次面对他时,都觉得头疼,好在谢思温本人并没什么变脸的怪癖,从始至终,画的都是同一张皮相。
成钰伸手灭了灯,便抱着陈清酒早早休息了。
次日一早,谢思温便来到他们所在的客栈,订了一间上房,先坐在里面吃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同人客栈地方偏僻,看起来不像是做正经生意,倒像是个开黑店的,当然这家黑店并没有什么不干净的包子。
谢思温刚喝了半碗肉粥,成钰便同陈清酒过来了。
这俩人是活得就差连体了,越发衬出了谢思温的孤家寡人。
然后这孤家寡人就抱着茶壶,盘腿坐在了床沿上,自动给人让了位。
关于月见的事,成钰在信里草草提了几句,当面谈了,谢思温才弄出个大概。
或许真是那保命符起了作用,留下了月见一命,虽然说是化为妖灵,但也好过魂飞魄散。
而长在山一事,月见显然看的通透,因此前来提醒。
谢思温将茶壶放在身侧,从衣袖中取出一方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缕被红绳所束的墨发。
那一缕青丝于半空中被点燃,化为灰烬,屋子内寂静无声。
“啧。”谢思温无奈叹气,刚咬住茶壶嘴,眼皮一抬。
与此同时,陈清酒觉得背后一重,他稍微偏头,便看到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说实话,这张脸与先前见到的人并不像,月见便趴在陈清酒的背上,微敛眉目,一言不发。
陈清酒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贴在月见眉心,那少女闭了眼,模样乖巧。
一旁坐着的成钰眯起双眼,握着茶杯淡笑不语。
这不探还好,一探之下,陈清酒不禁讶然,月见如此虚弱,竟还能撑着在三人面前化形。
他手指放下,月见便垂了脑袋,埋在陈清酒身后。
成钰终于忍无可忍,手指一揪她的衣领,将人拎在眼前,怒极反笑道:“这小崽子,话都不能言,怎么办?”
月见猛然被人抓住,身子一抖,挣扎着就要下来,陈清酒见此,伸手将她捞在怀中,叹道:“太虚弱了,得等等。”
这人不知怎么,竟特别喜欢蹭在陈清酒身边,眼看成钰又要炸,谢思温终于从榻上起身,蹲在陈清酒面前。
“月见。”他微微抬手,衣袖中飞出一道墨线,线的另一端并没有直接缠绕住月见,而是微微探头,等着那人主动亲近。
月见双手搂着陈清酒的脖子,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谢思温。
约莫一盏茶的僵持后,她微微伸出手指,那一根线连在两人指间。
谢思温将人从陈清酒怀里抱出,站起了身,“她得休养些日子,我带人先回去吧。”
成钰巴不得他将人带走,乐个清闲,忙出门送客。
天色尚好,房内却点了灯。
陈清酒合上门,勉强看见了床榻上坐着的成钰,道:“怎么还没休息?”
成钰方沐浴,墨发沾着水汽,他披着外袍,赤,裸着脚下地,将陈清酒抵在门后,笑道:“自然是等着伺候郎兄。”
他说着,一双手已经灵巧地挑开了陈清酒的衣带,在那人伸手过来阻拦时,又改握住他的手腕,放在头顶。
“那姑娘似乎很喜欢郎兄的味道。”成钰咬着他耳垂,深吸一口气,暧昧道:“可惜了,兄长的味道,只能我一人来尝。”
温热的气息洒在脖颈中,陈清酒觉得痒,微微躲闪,涩声道:“你别这样……”
“别这样?哪样?”他迫使陈清酒仰头,而后顺着喉结,一路咬到了锁骨,尖利的牙齿撩起阵阵酥麻,听到陈清酒闷哼,成钰竟委屈道:“阿酒你分明也情动了。”
在调情这方面,绛灵君永远压陈清酒一头。
成钰亲了亲他迷茫的双眼,将人抱回了床上,盖好被子,忍不住笑,“哥哥,不闹腾你了,好好休息一晚,我明日带你回柜山。”
陈清酒被他撩到识海混浊,闻言反应不过来,茫然道:“回柜山做什么?”
“左右也找不到罪魁祸首,我们待在外面做什么?”成钰就喜欢他这被欺负过后的样子,左手绕着他的长发,低声道:“你放心,王三胖他都一个几百年的糟老头了,再也不是你膝下的大哭包,整日没头没脑的。”
陈清酒浑浑噩噩地听他讲,最后竟有了困意,打了个哈欠。
见他乏了,成钰便不再说正事,右手轻拍陈清酒的后背,哼着不知何时学到的摇篮曲。
夜色浓,万籁无声。
成钰单手撑着脑袋,视线始终不离陈清酒的睡颜。
他想起了今日谢思温离开时,问他的问题。
“你介意柳岸的存在吗?”
“嗯?”成钰生得个七窍玲珑心,听谢思温这般问,便视线下移。他怀里的月见早已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成钰问他,“你待月见如何?”
谢思温道:“你待他如何,我便待月见如何。”
谢思温存的心思怎样,单凭他留给月见的保命符都可以看出,成钰不懂那里面究竟参了他多少心血,但能保月见如此,定是不寻常的。
“其实说起来,你我倒也是同病相怜。”
“哦?此话怎讲?”成钰一挑眉,笑问着他。
谢思温先是沉默片刻,他道:“你先告诉我,你是否介意柳岸的存在?”
成钰双臂环胸,坦坦荡荡道:“不介意。”
谢思温不解,皱眉道:“为何?”
“是我先有愧于阿酒。”他微微颔首,神色复杂,叹道:“阿酒苦的时候,我没能陪在他身边,罪无可恕。在他受伤时,是柳岸悉心照顾,所以即便那时的阿酒丧失了记忆,与柳岸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也不介意。我欠阿酒的,虽不至于让他人来还,但也不能完全否决柳岸的存在,阿酒为了我,半生流离,所以他给过阿酒的温暖,我不能收回,更不能介意。”
成钰的眼神总是有微不可察的温暖,再加上这语气,谢思温被他说的心中沉甸甸,末了只能叹息,“你这胸怀,非常人所能敌。”
谢思温想了想,压抑不住心中的苦闷,这才悠悠开口,“存在过的,永远不能被抹去,就如同被月见追侍了几世的童择,我有时候真替她可惜,几世轮转,人未变,心已变,她还分的清自己爱的人是谁吗?”
“那倘使她日后同你在一起了,你会介意童择吗?”成钰这般反问。
谢思温凝眉,下意识地收紧了怀抱,无奈叹道:“若真有,那时的她,又分的清自己喜欢谁吗……”
又或者,都割舍不下。
其实谢思温最想问陈清酒一句话,在他心里,成钰与柳岸孰重孰轻。可他又真不敢去,因此只能听听面前人是怎么想的。
成钰他,是否介意自己所爱人的心里还装着另外的人。
“骗他的,全都是假的。”成钰握着他的发梢儿,沉沉叹了口气,却又轻声笑道:“阿酒,已是生离死别,你该忘了他了。”
成钰从未过问柳岸一事,那年与柳家后人相遇,从陈清酒的态度来看,柳岸这个人,已经是陈清酒心上的一块疤了。
这块疤,他揭下来便是鲜血淋漓。
所以他只能等,等陈清酒那天想开了,能主动说出,又或者,他永远都不会开口。
“但那又怎样?”成钰轻蔑地想:“不过是心头一块疤而已……”
柳岸入了轮回,前事已休。
“阿酒。”成钰觉得心中不甘,咬了下他的下唇,孩子气地威胁道:“你醒来后,必须告诉我你没有爱过他。”
梦中的人被咬痛了,微微皱眉,翻身继续睡着。
年关将至,天越发的冷。
在回柜山前,成钰先带着陈清酒去了京城,打算置办些年货,山上就他们两人,要买的东西也不算太多。
寒冬之时,京城长街照样人来人往,两人并肩而行,裘衣下的手握在一起。
陈清酒不说要什么,成钰便只能转着看,等到想起缺什么,再补办,然后他打眼一扫,就发现了好地方。
成钰虽不曾来过这里,但也听过他人谈及平乐斋,作为京城第一乐行,平乐斋的乐器是各世家子弟用来附庸风雅的必争之物。
当他还是绛灵时,手中有一把琴,名叫予美,那把琴在他身死那年,同样断了弦。
他不爱附庸风雅,只是陈清酒喜欢,他便抚琴。
进了平乐斋,入目便是十二节青铜编钟,店主人家发鬓斑白,坐在旁边,喝着清茶,见有人来,抬了抬眼,道:“二位公子来看什么?”
“一把琴。”
“哦。”那老人约莫是行动不便,并未起身,而是抬手往右一指,也不多言,任由成钰自己挑。
成钰道了声谢,径直走了过去,试调了琴音,虽是好琴,但难比予美。
好在他本人并不介意,往后退了半步,对陈清酒招手,“哥哥,你过来替我看看,哪把琴合适?”
成钰不怎么在意,要他挑,但陈清酒却是认真的,将它们一一与予美比较,只能摇头。
那店主人家打着算盘,抬眼瞥了一眼,淡淡道:“两位公子若是觉得不合缘,便离去吧。”
“确实不太合缘。”成钰闻言,回头笑道:“请问老人家,这平乐斋还有其他琴吗?”
那老人看着成钰,须臾后,手上算盘立起,他从身后抄出一把拐杖,拄着往里屋走。
两人在外等着,小片刻后,老人家带着一小童出来,那小童怀里抱着一把琴。
他将那琴推到两人面前,道:“早年的手艺活,公子若觉得可以,便送予两位了。”
那是一把老旧的琴,琴尾斑驳,可知年代很久远了,琴身上并无多的纹路,只刻有‘一日’两字。
“一日,有何寓意?”成钰问。
“哪有那么多名字都要有寓意。”老人又坐回了原位,埋头打着算盘,“没头绪了,便随便给了个名字而已,不用瞎猜测。平乐斋要关门了,两位公子无事便离开了吧。”
店主人家已经抬手赶人,成钰也不多言,将琴背负身后,推着陈清酒就离开了。
☆、第四十七章
这一进一出间,天便飘了小雪,路上人越发多。
成钰从一个小姑娘手里买了串糖葫芦,然后拉着陈清酒,渐渐走到了墙角的偏僻位置。
他咬了口糖裹的山楂,然后将陈清酒拽到面前,双眼眯的似狐狸一般,诱道:“阿酒,张嘴。”
陈清酒眉头先是一皱,然后微恼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且道:“不要。”
成钰却握着他的手腕,站在原地,依旧笑意盈盈地看他。
四目相对,缄默良久,陈清酒终于叹了口气,眼神往四周溜了溜,最后抬步走到他面前,微微仰头,薄唇轻启。
成钰满意地将口里的酸甜渡给了他,舔了舔唇,略微魇足。
陈清酒无奈地挣开了他,边走边用手指将嘴角的糖渍抹去,心道:“这人,要惯的无法无天了……”
他不知身后的成钰心里有多甜,仿佛泡在了蜜糖罐子里,溺的不想出来。
身子猛然被人一撞,原本就心思恍惚的成钰脚下一绊,手上的糖串跌落在地,瞬间被滚成了泥团。
那人被成钰阴寒的眼神盯得发毛,却又借着酒胆,双手叉腰,吼道:“看什么看!狗瞎子,不认路啊!”
成钰没说话,眸色中添了一抹异常的血红,他微微仰头,手指刚抬起,身后便响起了缓慢的脚步声。
是陈清酒去而复还。
成钰眼底的血色蓦然褪去,他手缩在衣袖中,转身快步走到了陈清酒身后,单手捏着身前人的衣袖,怯懦道:“郎君,这蛮奴轻薄人。”
听到这称呼,那人险些又破口大骂,仔细望去,竟是两个男人在拉拉扯扯,顿时酒醒三分,起了浑身鸡皮疙瘩,哆哆嗦嗦地就离开了。
“呸!什么世道,两个男人也不嫌恶心,死断袖!”
他说话时声音倒是压的很低,可两人谁听不到,成钰握住陈清酒衣袖的手立即收紧,眼底晦暗不明。
陈清酒按住了他的手,微微侧身看他,缄默不语。
成钰打了个激灵,嘴角扯出了笑意,道:“阿酒这是在看什么?”
“儿茶。”陈清酒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感,平淡无波,目光却十分坚定,他道:“你是不是疯魔了?”
当年离开赤城山的缘由,便是他修炼不慎,入了魔道,后又被化祖附体。
绛灵虽心志坚,可也不可能日日防备,再加上他之前灵力低微,一时生了心魔,也不是不可能的。
凡人都会生心魔,就看你能否自制。
陈清酒手指移向他眉心,轻道:“你如今灵力不比从前,按理说不会被心魔控制,可今日一瞧……”
他抿唇,停顿了许久,才叹了口气,道:“儿茶,你作何醒了心魔?是因为之前月见的亲近吗?”
“阿酒……”
成钰叫了他一声,就在陈清酒以为他要解释时,成钰却抓住了他的手腕,将头埋在他肩上,紧闭着眼,什么都不说。
清冷的呼吸响在耳际,肩头的衣衫被打湿。
饶是当年,陈清酒也没见过他一滴泪,如今这般,确实慌了。
陈清酒搂住了他的腰身,心中疼得泛着苦楚,“儿茶,不会再有其他事的,你要相信,日后的一切,我们都会处理妥善的。”
每一次的轮回,柜山下的墓碑,已经让陈清酒麻木了,但那不代表着他可以看着心上人在他面前身死魂灭。
成钰亦然,世间万般,于他皆是虚妄,但若让他与人此生不可再见,将无去无从。
他们都已经很累了。
“儿茶,我们回家,心魔一日不安,我便陪你一日不出。”
初冬的暖阳难得一见,成钰躺在合欢树下,按理说这个时节,合欢花早已落败,可竹屋前的这家伙,却和成了精似的,前两天还冒着雪盛开。
雪覆后的合欢花添了一丝冷香,成钰闲来无事,又借着这大好阳光,便摘了些晾晒。
他正理着花茎,身后突然噼里啪啦,阵阵乱响,一转头,便见木灵从厨房里魂飞魄散地飘了出来。
“成,成钰……你家那位要烧厨房了!”
将险些魂飞魄散的木灵从脸上扒拉下来,成钰把人放在石桌旁,径直走到了厨房。
里面锅碗瓢盆倒了一地,陈清酒半蹲着,脸倒白净,见成钰进来,下意识地将手藏到身后,道:“儿茶,你怎么进来了?”
成钰将他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敛袍蹲在他面前,将他的手从身后拉出,道:“还不是怕厨房伤到你。”
原本莹白的指尖已经烫的通红,陈清酒倒是觉得没什么,他本来触感就有些迟钝,但成钰看着心疼。
“我试着煮了点粥,应该熟了。”陈清酒偷偷瞥了一眼那灶台上的锅,都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而后者则扶着他起身,哭笑不得,“阿酒若是想为我做粥,我可以教你,自己摸索多费神。”
陈清酒坐在凳子上,搓着衣袖上的灰,也不抬头看人。
成钰舀了一碗粥坐在他身侧,看着依旧垂首低眉的人,轻笑出声。
见他尝了一口,陈清酒立即抬头,略带希冀,问道:“如何?”
“嗯。”成钰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桌上,他半眯着眼,点着头,回味道:“此粥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
沉默无言良久,陈清酒终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用汤勺在他碗里舀了口粥尝下,无奈道:“寡淡无味,你也好意思哄我。”
成钰将碗放在桌上,右手撑着身子,左手伸出,抹去他眼角的一点灰,“那你现在开心了吗?”
陈清酒转头,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右手抬指蹦了下成钰的额头,转身就往院子走,还不忘吩咐道:“一会儿我要喝肉粥,你自己看着办。”
陈清酒总算意识到他该远庖厨了,得了令,成钰便慢悠悠地站起了身,打算在厨房里操作一番。
晚间时候,打理好一切,成钰便走了趟墓室。
柜山,便是绛灵山,也不知当年的陈清酒是怎么做的,一朝之间,便将宫殿沉入地底,并进行了封山,从此以后,叫世人再难寻求。
成钰前脚刚走,谢思温便上了山。
初雪水煮的茶叶烫入茶盏中,色清明,茶香泼了满屋,在这天皑地素之时,叫人觉得不枉人间。
谢思温挑了挑炭火,让温度高了些,比起陈清酒,他对冷暖还是比较敏感的。
谢思温团着狐裘,将茶盏抱在怀中,不禁道:“这么晚过来叨扰,实在不好意思,也得亏成钰小友出门不在,否则我就有挨打的可能了。”
也可能是陈清酒天生寡言少语,在他面前,谢思温始终不敢拿对付成钰的那一套,整个人都客气了些许。
“无妨。”陈清酒道:“他近日一直留守墓室,无甚叨扰。”
“一直留守墓室?”听说这般,谢思温不禁讶然。
“怎么?”陈清酒不解他为何是这反应,微微坐正。
看陈清酒看他的眼神,谢思温压下心中疑虑,摆了摆手,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成钰小友太勤奋了。”
他干笑两声,内心却是有些诧异,心道:“这成钰好不容易盼来了独处时光,竟是放着嘴边的肉不吃,跑去吃斋念佛,脑子有毛病了吧!”
难不成是闹了矛盾?
可谢思温一看陈清酒,又觉得不太可能,这俩都合着几百年的老妖怪了,生生死死几回,也没必要闹什么矛盾。
思此,他便不再插嘴,而是道来自己此行的目的。
“前些日子月见同我回去后,便没在醒来,人倒是没事,我就是有些担心,才过来问问。”
他这番话也算是问对人了,于妖灵一事上,这世上怕只有陈清酒最会信手拈来。
“她受过重伤,又是妖灵初成,睡得久也无妨。”
“那是遇见过天邪了?”
陈清酒道:“具体得要她清醒才能知道,天邪一边,儿茶已经交待过大若墟了,你不用担心。不过若是想顾月见妖灵,你倒可以走一趟仙殒青花坞,求个药。”
谢思温连忙道谢,又讨了几杯茶。
在解决问题上,十个成钰也没一个陈清酒来的实在。
夜幕垂落,风雪又大了。
谢思温不便留宿,起身作别,在那人送他出卧室时,又止步于正堂,装似无意地问道:“成钰小友近日似是忧心的很?”
谢思温见他瞧着自己,敛眉温声道:“若是心结,还是早早理了为顺,如今以他的修为,确实不宜毁心,可难保万一。”
“我不知。”陈清酒低着头,瞳色一暗,他手指绞着衣袖,叹道:“如何理的?”
谢思温道:“之前成钰小友入识海,你觉得,他看到了什么?”
柳……折枝。
陈清酒沉默,他眼皮垂着,竟觉得困倦。
谢思温看着他的神情,俯身一拜,便径直冒入风雪中。
在开门的那一瞬间,风雪卷入正堂,吹起陈清酒单薄的衣袖,他走到窗前,竟是支起了窗,由着苦寒蹿入室内。
“柳,折枝……”
好像就是在一年风雪夜,那人再也没醒过来。
☆、第四十八章
几日后的一个大好晴日,王三胖携着座下弟子景沐月来了柜山,陈清酒这时方才知晓,成钰背着他,暗下交待了多少事。
不知挨了绛灵君多少顿臭骂的王三胖一进屋舍,看见抱着手炉躺在榻上的人,霎时间,两眼泪汪汪。
这爹不疼娘还爱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些安慰,搬着小凳子,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坐在榻前,打算倾身恭耳,然后还没等陈清酒说出个因为所以然来,他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多日不见,师祖气色好了许多,都是弟子无能,不能保师祖平安,让小人趁机作祟,为人子弟,却不能为师祖排忧解难,实在该罚……”
王三胖说的泫然欲涕,不可谓不感动,陈清酒默然听着,听他诉苦,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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