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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暴君一起重生了[修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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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鸟用翅膀拍胸脯保证:“真的没有骗您。”
  雪怀微笑着点了点头:“很好。若是让我知道你说谎,下次就送你上烤架。”
  *
  “就这样说,不要打什么歪心思。若是让他知道了,下次就送你和你的兄弟姐妹上烤架。”
  寻仙阁,云错松开手里的青鸟,顺手撸了把它的毛。
  青鸟被吓得哭了出来,屁滚尿流地跑了。
  在一旁的诸星:“……”
  若不是他当真见识了一次云错揪着青鸟,一脸严肃地控制住对方,吐出“我不在”三个字的场面,他打死也不会信,云错居然真的肯为一个一面之缘的小子等在这里,千方百计地设个套,就为了再见他一次。
  图什么呢?这位爷真的对那个雪妖似的漂亮少年感兴趣?
  他无法从云错的神情中判断出什么。云错弄死仇家时是这么个表情,给自家呆瓜猫喂食时也是这么个表情。
  这几天云错倒确实心情不好的样子,不过谁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一句话也不说,还经常走神。
  赌气似的。
  抛开云错不提,听说雪怀要来,他那些其他的兄弟倒是一个个的都兴奋了起来。
  美人少见,对人爱答不理的烈性美人更少见。
  若是这个人正好还出身高贵,与他们势均力敌时,即便没有任何一个人说出口,他们对雪怀的兴趣也远大于那个巴巴贴上来的乖巧二少爷雪何。无论这种兴趣是否带着点旖旎的恶意在里面,他们都心照不宣。
  “来了来了!”
  片刻后,少年们窃窃私语道。顺着二楼往下看过去,雪怀出现在了楼下,一人撑着伞立在雪中,神情安定。
  “他一个人来的?”
  看了片刻后,少年们面面相觑,确认了这个事实。
  这雪家少主还真是一个人来的。
  楼下,雪怀轻轻开口:“来了。”
  温热的吐息散在冰凉的空气中,将他的面庞隐去一半。今日他出来前,甚而让家中的侍女替他往眼角敷了些薄粉,盖住了他眼下的那粒红色的泪痣,阴柔气息稍缓,更显英气。
  阁里的仙童引着他走,照旧是二楼的雅座,和前几天的清静不一样,从二楼到整个寻仙阁,竟然都清空了。
  寂静中只听得见他的脚步声。
  云错静坐在楼阁正中,坐在他旁边的诸星发现,他身边的这位爷气息沉沉,指尖轻轻地互相摩挲着,就好像……他很紧张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青鸟:你紧张个什么?啊?!你紧张个什么?


第6章 
  雪怀推门进去,首先就看见了角落里的云错。
  他立刻决定,回去就把青鸟烤了。
  云错所在的位置不惹眼,但他这个人本身就很惹眼。他天生带着一点邪性的冰冷戾气,眉间红色的佛印非但没能削减它,反而给他在邪中添上了几分阴狠,那双如深潭一样沉静的漆黑双眸看过来时,能让人的心沉沉一跳。
  雪怀在这短短一瞥中,突然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云错这一世的头发是银色的,他上辈子魂魄消散之前看见的云错,头发也是银白色的。
  之前他看到了,却一直没来得及仔细想。
  仙界各种花花绿绿的发色都有,但他记得云错一直到他死的那几天都是黑发。银发红眸是魔族的特征,不知是否是云错那一半的魔族血统突然复苏,随着他的功法进益慢慢展露出来。
  如果是,那么这一世比上一世提前了一点,说明这辈子还是有些事情不太一样的吗?
  万一真是这样,那么他此后行事就要更加慎重。
  雪怀很快将视线从云错那里收回来,看见了也假装没看见。云错亦没有看他,只是低下头去把玩着手里的一样不起眼的法器,想必就是从雪家这里截胡的那一个。
  诸星站起来,客客气气地称他一声:“雪公子。”
  雪怀摆摆手:“废话不多说,诸小公子,我今日是来取我雪家的东西的。家父行事坦坦荡荡,我雪怀也自认不曾亏欠过谁,不知为何惹来诸小公子的……关照呢?”
  诸星的视线停在他的面庞上,对上他那双明亮的眼睛,连气焰都不知不觉低了几分:“……我比你要大上一岁,雪公子。”
  雪怀心想还不是个小屁孩,面上仍然顺顺当当地改了口,道了声:“诸兄。”
  诸星微微颔首:“方才你说不多讲废话,我也喜欢这种风格。抢了就是抢了,钱三倍赔给你雪家。东西我喜欢,若是说不通,那便各凭本事。你认为呢?”
  他抽出手中的长剑,随手一丢后噗嗤没地,剑身发出铮然声响。周围人叫起好来,鼓掌声响成一片。
  雪怀却歪了歪头,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向众人展示了一下自己空荡荡的袖子:“可我什么也没带。赤手空拳肉搏,总不好看,不如寻求柔和一点的解决方式,你认为呢?”
  他过来前在兵器室里转悠了半天,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带来。也幸好没带,那青鸟果真满嘴跑火车,半句话都信不得。
  他眼睫眨动,微微一笑。平日里冷冷淡淡的样子,一旦眼光汇聚,有了神情,几乎让人挪不开眼。
  众人一时又呆住了。
  这位雪家少主,好像……也不是如同传闻的那样,眼高于顶?
  反而很好说话似的,人也很和气从容。
  他这一笑,原本就对他有些好感的诸星连耳根都红了,却还强撑着维持着面子,冷笑道:“我原道雪家做了一辈子的仙洲军火生意,雪家少主必定是个烈性好男儿,不想是个连打架都不敢的娘娘腔。”
  “英雄不以貌鉴人,匹夫才乱风雅事。”雪怀指了指他们桌上的酒鉴和飞花令筒,嘴里的话还没说出来,便被云错轻咳一声打断了。
  云错在角落里换了个姿势坐着,看向他的方向:“那便行酒令罢。你单打独斗,总像是我们欺负你,我便和你一起,但凡两边有谁先倒了,那个法器便归谁。输家再赔上等价的钱财,大家都没有异议罢?”
  雪怀转瞬之间就被安排去了和云错一个阵营:“???”
  众人皆无异议,诸星叫了令人来,气氛渐渐火热起来,少年们摩拳擦掌。
  雪怀叫道:“我有异议。”
  云错转过头来看他,眼神有点冷:“怎么,怕我把你玩输了?”
  雪怀:“……”
  云错又问他:“你有酒瘾么?”
  雪怀:“……”
  云错这个人,是真记仇。
  雪怀的酒量其实不太行,但他敢喝的原因有二:
  一个就是他醉和不醉时,其实差别不大。
  越是醉,他的眼神越清明,到最后炯炯有神,像是发了烧的病人一样,眼睛亮到怕人的地步。虽然后果通常是宿醉在家躺上一两天,但酒桌上他从来没倒过。
  第二,他进场时就注意到了,这群少年气息薄弱,显然都没有进行过系统的修行,统统连结丹期都还没到。虽然唯独云错一个因为混合了魔与神的根骨,他看不出来以外,不过都应该是被他这个银丹修为的人压得死死的。
  这些纨绔平常念书不用功,不敢行雅令,又顾虑着云错时常在划拳时出千,连通令都很迟疑,最后商讨了一个结果——让令人换了一个弹长筝的琴女上来,随便弹曲,如同击鼓传花那样,每行一次变徵音,接到飞花的人便要喝一杯酒,全凭运气。
  所有人都相当沉得住气,七八轮喝下来,神志都还清醒。琴女奏了一阙破阵曲,后来又奏了一些时令小调,一个时辰过去后,这些人居然都还撑着没倒。
  酒,他们喝的不是凡间那种清淡的果酿、米酿,而是埋藏地底上万年的长寿仙酒,是用法术化用不了的。在场众人只看见雪怀眼睛越来越亮,精神越来越抖擞,一点也没有要倒的意思,纷纷有些吃不消。他们完全只凭着一口“不能在这个人面前丢脸”的气在撑着。
  琴音悠扬,觥筹交错。就这么又轮过了几阙曲子,琴娘却首先撑不住了,过来低声下气地跟他们道歉:“实在对不住各位公子,奴会的实在有限,学过的带变徵音的小调也便只得这么几首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雪怀便温雅有力地点了点头,温柔地道:“你出去罢,琴留着,让我来罢。”
  说着,他从座位上站起来,顺手拍了拍身边云错的肩,俯身在他耳边道:“既然你是和我一边的,先替我顶一阵,好不好?”
  清甜的酒香自耳畔传来,带着呼吸的温热。
  雪怀步子是稳的,眼睛是亮的,但云错知道他醉了——
  他跟他说话时,手软得没地方借力,轻飘飘地搭在他领口,微凉的指尖蹭在他的皮肤上,好像能带来花香一样。
  他说:“好。”
  片刻后雪怀就收了手,坐过去代替了琴女的位置,施施然地拨弄了几个调子出来,而后指着云错,对其他人发号施令:“灌,都给我往死里灌他。灌倒他就是灌倒我。”
  他这招甩锅甩得好,众人都已经喝得不清醒了,东倒西歪地都去灌云错,有时候听着一个音调像是变徵,不管是不是,都过去找云错喝一杯。
  云错安安静静地一杯一杯接着喝下去,没什么波动,好似也没有醉的样子。只在闲时,会自杯影的空隙中往另一边看,看雪怀。
  他弹琴时也很好看,只是调子不像样了些。一群人喝来喝去,气氛倒是不像刚刚那样剑拔弩张,也有几个稍微清醒的,听见这魔音灌耳后嗤嗤笑了起来:“雪公子,你这弹的是什么?”
  雪怀气定神闲:“过会儿你们就知道它的妙处了。”
  一炷香时间后。
  若是老板和小二上来送菜,定然要被眼前的情景吓一跳——地上、桌上横七竖八地歪着六七个少年人,统统不成体统地倒在地上,好似摊大饼似的摊成一堆。
  雪怀轻笑一声。
  跟他斗,还嫩点。
  银丹修为,将灵力融入琴音,连惑术都不用加,就能把这些不好好修行的学渣放倒一地。他预估的也没错,这些少年他在前世都没有印象,想必是没有跟着云错到最后。
  换言之,战斗力连他房里那只饕餮鬼都不如。
  雪怀慢条斯理地给琴重新调音,喝了点茶水,吃了几片瓜果,而后凭空变出一大捆绳子来。
  这些骄傲跋扈的少年,便被绳子捆着挨个绑在了房中的立柱上。诸星还有个特别惊喜——雪怀把他绑在了房梁上,控制好了绳子的长短,他醒来一翻身就会面对一次惨淡而刺激的下坠,而不至于真摔到地上。
  绑到云错时,雪怀犹豫了一下。
  这场行酒令,他和他算是一边的,但他弹琴时没想那么多。
  绑还是不绑?
  为了表示对这些小兔崽子们的一视同仁,雪怀最终决定把他也绑了起来。
  为了表示一视同仁中对老上司多出来的那么一丢丢尊敬,他给他分了一根单独的柱子。
  做完这一切后他还没完,又找来千年墨笔进行了涂鸦。这人脸上画只乌龟,另一个脸上画个螃蟹,保管他们脸上的花样比醒来后的表情更加精彩。
  他到底还是不敢在老虎顶上拔毛——喝醉的雪怀保存了他最后一点求生欲,忍住了没在云错脸上画一只小猪。
  以前有人喂云错的呆瓜猫吃脏东西,被云错活活分尸,给云错背后贴字画,被做成了纸鬼夹在卷中一把火烧了……如此种种,不计其数,雪怀没这个胆子去挑战他的底线。
  他半跪下来,在云错袖子里找到了那个法器。变成正常大小后看了看,发现是一柄像棍不像棍,像刀不像刀,长得和人间的火铳有些类似的兵器。
  不是古物,反而很新。
  他再看了看,想要找到制造者的名字,翻来覆去后也只找到一个他看不懂的纹样。
  一道低沉而略显疲惫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这是浮黎宫太子冶炼出的第一样神兵,这个纹样是他的印玺刻样,凤凰族的弈字。白弈,下一任浮黎帝君,你见过他吗?”
  雪怀手一抖。
  他往上看去,被他五花大绑的云错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静静地看着他。
  其他人都还晕着,脸上也都带着他大笔一挥的杰作,雪怀半跪在云错面前,跟他大眼瞪小眼,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云错动了动。
  雪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点,却见到云错并没有挣扎,只是偏过头看着他。银发黑衣的少年人努力从绳子的空隙中伸出一根手指,往自己脸上指了指,示意他:“为什么我没有?你不打算往我脸上画了吗?”
  雪怀:“?”
  云错努力争取:“雪怀,不必放水。虽然你我这次是一边的,但如若单单放过了我,也会叫他们继续瞧不起你,说你连我都不敢惹,是个小娘娘腔。所以你应该也往我脸上画点什么。”
  雪怀醉着,被他一通说懵了,清明的眼神中也出现了一丝惘然。鬼使神差的,他居然觉得云错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凑近了,拿笔往他脸上画了一只傻不拉几的小猪。
  千年墨有些凉,带着寒气,触及肌肤时很快被熏开。云错闭着眼,等他画完后方才重新睁眼看他,恢复成平日冷漠寡言的模样。
  “你可以走了。”说完,他移开视线,看了看他被放倒的同伴们,然后开始装睡。
  雪怀:“……你真的没问题吗?”
  这个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第7章 
  雪怀带着法器回了家,没人问他是怎么轻轻松松地弄到手的——因为他回来后倒头就睡,一天一夜过去了,他才晕晕乎乎地起了床,拐个弯去自家庭院中的热泉池中泡了个澡。
  雪宗不在,他就是家主,柳氏是不敢过问的。
  泡澡时,他才听老翁说了一件事——诸氏小郎连同其他的那几个围着云错打转的少年郎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这几天统统闭门不出,连寻仙阁都不去了。
  诸擎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拐弯抹角地问到了雪家头上,可雪怀睡着没醒,雪何和柳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统统没辙。又因为雪怀提前打过了招呼,他又不敢去问雪宗,最后只能干瞪眼。
  雪怀把自己泡在温泉里,懒洋洋地听老翁讲了一遍经过,道:“没什么大问题,您别担心,法器在我房中,劳烦您送去深花台,等我父亲回来直接给他就好了。”
  老翁狐疑地看着他,还是照做了,没再问他别的。
  没过一会儿,雪何也过来了,原样问了一遍怎么回事。他睁着他那双秀气温润的大眼睛,担心地看着他:“哥,你没事吗?下次出去不要喝那么多酒了,我听外面的人说你和诸公子、云公子他们对上来了,是真的吗?”
  雪怀随手招呼院中的鸟儿给自己叼来一颗甜果,慢慢地剥皮丢到岸上,再由小鸟把皮吃掉。他道:“对上了又怎的?他们抢我们家的东西,我上门拿回来而已。”
  雪何咬着嘴唇看了他一会儿,畏畏缩缩地开口道:“可是云公子他们……”
  “惹不得,我知道。”雪怀语气很淡,他想了想,“好像我确实过分了点,会不会把那群孩子闹得自闭了?”
  雪何吓了一跳:“哥!你到底干了什么?”
  “只是把他们放倒了绑在柱子上而已,顺手再给他们画了点妆。”
  绳子是结实有力的捆仙锁,单靠那些少年自己的力量大约挣脱不了。乌龟也是画的最正宗的小乌龟,和他爹的小水缸里养的一模一样。
  保管气死他们。
  然而,最有意思的是云错。
  他没被他的琴音祸乱心智,找他讨来画后反而继续装着睡着了。
  要说他没办法从捆仙锁里逃出来,再把伙伴们弄出来,雪怀是不信的。显然,云错只是没那样做,最后八成是守在寻仙阁底下的诸家发现的这堆东倒西歪的混小子,出了个大丑。
  他们多半还没察觉到他们当中出了个叛徒。
  雪怀道:“你说的有道理,似乎是有点过了。往后父亲与诸伯父那里也不好说,我写几封道歉信过去……”
  他又召来房中的饕餮鬼,单手掐着它的脖子,逼迫它吐出了前几天他裁完没用上的雪浪纸,随笔写上:“恩怨两消,愿赌服输。雪怀行事仍欠妥当,惟愿真有一日,呼朋唤友,醉饮长歌。”
  雪何在他旁边,看着他写完。
  雪怀写完后递给他,道:“小弟,你帮我去送罢。青鸟跟我闹了脾气,不愿帮我送信,我宿醉未消,身上懒,不想动。”
  雪何弯起眼睛对他笑:“肯定是哥哥你把人家青鸟吓到了。”
  他接过来,将这道歉信好好收到怀中,又叮嘱了一遍雪怀好好吃饭,又乖又温软的模样,简直是三好弟弟的模板。
  雪怀看着他走远,微微一笑。
  他从水中起身,随便披了件袍子走进房中。刚进门,他便弯腰把流着口水、眼光发直的饕餮鬼丢到一边,“咚”的一声后,在原地一把拎出被压扁的青鸟。
  青鸟痛哭流涕:“我不是据说在跟您闹脾气吗!雪少主,您把我烤了吧!我不要再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上次的事先原谅你,想不被我烤,去盯住雪何手里的那几封信,去向如何你不用管,最终来告诉我就行。”雪怀轻轻摸了摸它的毛,觉得自己很温柔,“乖。”
  青鸟抽抽搭搭地飞走了。
  *
  三天后,麻烦找上了门来。
  雪宗人还在仙洲没回来,可其他几位少年的家长都把这事告诉了他。没见血,人没事,只是被绑起来画了几只乌龟,除了有些丢脸——据说原话是“奇耻大辱”,之外没有别的伤害。
  雪宗这位当家长的大大咧咧地表示了同情和抚恤,“大度”地替这些家长表示:“哎!不就是年轻人间打打闹闹吗!这些孩子都很坚强的,实在不成,我们雪怀也让他们绑回来,再画回来,实在不成还能加上一个雪何,都给你们画,我们雪家孩子就是多。”
  众家长:“……”
  眼看着跟大流氓是说不通道理了,温文尔雅的家长同志们盯上了雪怀这个小流氓。
  雪怀一一接见,认真地听取了他们的抱怨和疑问,而后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再三道歉。
  雪宗长得有点随意,但雪怀继承了他母亲的好相貌,别人没想到传说中飞扬跋扈的雪家少主是这样一个漂亮温雅的小郎,还温声细语地跟他们说话,那点儿心疼自家儿子的心思几乎都要被策反了。
  当他们了解了抢法器一事的来龙去脉,回去还要指着自家崽子骂:“本来就是别人的东西,跟出去抢什么枪?人家那么好的孩子,不是被你们先欺负了,会这样还手吗?被人画成这样活该,早日送你们去拜师修行的好,正正心性。”
  雪怀一夜之间变成了仙洲家长们人人称赞的“好孩子”,这事让他也有点措手不及——仇恨一下子就拉得有点大。
  果不其然,三天后,那群纨绔少年重整旗鼓,把他堵在了去深花台的路上,誓要找他讨个说法。
  其实按照正常人的思路,被欺负了欺负回来,雪怀做得一点都没错。
  但这帮小子连带着雪怀本人,都是流氓的想法:
  抢了就是抢了,凭本事抢回来,是大家说好的,还一起立了字据。你雪怀抢回来后还把人绑了起来,叫他们在人前出尽了丑,这就是背信弃义。大家说好了一起当流氓,你却突然考上了天官,就是这个道理。
  这天他们来找他,云错带头,却不说话,只是抱着一把长剑,靠在墙边看着他笑。
  他们两人有彼此的小秘密,谁也不能说。
  那一天,他一开始就知道他要用琴来赢得这场赌局,看穿了他心思似的,晓得他当这是少年间的小打小闹,并未认真。
  说白了,这场法器引起的纷争,只有雪怀和云错两个人没有当真。
  云错那种态度……就好像是某种难言的纵容和宠溺,像兄长对弟弟,或是其他的什么。但在他其他的地方又分外执着,比如他仍然记着他拿花烟骗人的仇。
  雪怀有点不爽:不提上辈子的事,他本身就比云错大几个月,这辈子他也不再是他的左护法,实在轮不到他云错拿这种眼神来看他。
  他爹都不敢这么看他的!
  云错把他家的那只呆瓜猫也带来了,银灰色的猫,绒毛柔软。它天生没有灵根,不能开口说话,和凡间的猫没什么区别,但云错惯得它无法无天,动辄就敢爬人头顶。
  现在这猫蹲在他肩头,伸长脖子冲雪怀喵喵叫了几声,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
  雪怀移开视线,并不看他们,而是将自己怀中的图谱收好放入袖中。
  这里离种了万花的深花台不远,路越往深里走,越见满眼风致。一阵风来,便抖落满身花香。他背着书囊,好似一个最乖巧不过的学生。
  “雪公子,我们来要个说法。上回你没带武器,我们便说用我们的办法,但你后来戏耍玩弄于我们,又是什么意思?”这次少年们有了进步,没只顾着看他,而是气势汹汹地发问。
  雪怀友好地笑了笑:“我玩得过火了,抱歉。”
  显然,他这个理由并不能服众。除了云错以外,其他人显然都被他这轻描淡写的态度给激怒了:“我还当你是个有担当的好儿郎,结果只会背地里使这些阴招!敢不敢打一场,你说话!”
  雪怀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非要死缠烂打不放么?道歉信都写了,原来你们也不过是没有容人雅量的匹夫而已。打就打,我不出手,你们能碰到我半片衣角,就算我输。”
  “什么道歉信?你放屁,敢瞧不起人是不是?”他这话一出,直接把本来就憋着怒气的少年人们引爆了,一个个都红了眼,冲上来就要揍人。
  偏偏雪怀眉眼轻佻,很认真地道:“一个一个来?不如一起上吧,我省些时间。”
  这仇恨拉得太彻底,难为这些平日里半点委屈都没受过的小少爷们居然当真按捺住了心性,推出了一个拿着长鞭的少年人跟他打。
  雪怀不动声色,带着人寻了个开阔地方,倒也认认真真摆好了阵势。
  腰背笔挺,像一株白玉小树那样的往那里一站,左手握着右手手腕,交叠背在背后,不动如风。
  “姓雪的,小爷今日不在你这张脸上添点花——”一鞭子甩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划破空气,迎面冲来。
  雪怀轻轻避过,像一片轻柔的羽毛。
  他歪头笑道:“就怎的?”
  他母亲是风羽族,天生轻盈敏捷,过世之前,雪怀跟着她踩云上梅花桩,最后能在初春的树梢头往来躲避春风和阳光,而不抖落一片树叶。
  别说他现在有银丹期的修为,就算没有,凭他十六岁时的身法,的的确确是难以让人碰到的。
  那银鞭如同发狠的灵蛇,左突右冲却不得其门而入,舞鞭的少年越来越急,也越来越没有章法,到最后看得他的同伴都急了起来,雪怀却仍然气定神闲。片刻后,他见到这少年已经急红了眼,趁着一个错身便伸手夹住了那鞭尾,顺着自己的方向一扯,那少年措手不及,武器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落入了雪怀手中。
  雪怀再次建议道:“一起上吧?”
  “你放屁!”
  于是又打成一团。
  云错自始至终没有动,只是抱着他的长剑靠在墙边,面带微笑看着雪怀。银猫在他肩头蹲得不耐烦,看见面前一群人动来动去的好玩,雪怀动得多,尤其好玩,于是凑近了想要蹭蹭他的脚。
  雪怀便又要躲着人,又要躲着这只猫。他很快开始嫌烦,一个接一个地卸了这些少年的兵器,随手往树上抛,刀剑一把接一把地深深钉入了树干中,咚咚抖落一地的浮花。
  他问:“还打吗?你们没有人了。”
  少年们面面相觑,都把目光投向云错。
  他们是不敢叫云错出手的。他们平时依附云错,向来都是云错做什么,他们便跟着去做,但雪怀这件事上,并不是云错本意如此——起初只是云错追着雪怀出去,后面的事情他们也不知道而已。
  论到私仇,那是诸星的事。云错自始至终跟过来,却自始至终旁观,谁也说不清他在想什么。
  有一个心大的试探着叫板道:“谁说没有?雪公子,你是真没听说过云少仙主的名字还是假没听过?”
  雪怀抿抿嘴,不说话。
  他是想说没听过的,但他瞥见了云错递过来的目光,非常识趣地闭了嘴。
  凶巴巴的还记仇,上辈子坑走了他的大半人生,谁要听说过他?
  在众人的注视下,云错起身,一言不发地来到雪怀面前。
  他靠得很近,呼吸可闻。
  “要打吗?”云错问,“雪小公子。”后面那四个字他说得很轻,仿佛挟裹着点笑意。
  雪怀摇头:“不打了,你们若真是咽不下这口气,将我绑起来照样画几笔就是了。我发的道歉信,你们没收到么?”
  他仍然是这幅清淡温和的样子。
  在场的少年们都迟疑了,想起了开打之前雪怀说的那句话,怀疑道:“你真写了?不会是来诓我们的罢?”
  雪怀站立不动,道:“你们将满城的青鸟找来问一问便知道了,我彼时宿醉未醒,醒来便觉得这件事做得不妥当,写了道歉信让舍弟转交给你们。”
  他话音刚落,云错便伸出手在空中虚虚一握——一道红黑色的烟尘飘散,而后化为实形,变成了一只尖牙利嘴的血食乌鸦模样。
  诸星瞪大眼睛:“冥府信鸦!你从哪里搞到的?”
  云错淡淡道:“有一回路遇冥府主人,他随手赠与我的。”
  冥府的信鸦是连通阴阳两界的信使,出口从无假话。云错低声问:“你告诉他们,雪家少主是不是一个小骗子?”
  雪怀:“?”
  信鸦嘎嘎地笑道:“是。”
  雪怀:“???”
  信鸦接着道:“可是这件事他没骗你们,给你们的道歉信现在正在饕餮鬼的肚子里,他弟弟并未送出,而是直接丢了。”
  话音刚落,黑烟散去,这信鸦像是不曾存在过一样,眨眼就消失了。
  冥府认证的“小骗子”雪怀眨巴着眼睛看着云错。
  云错收回了法术,淡声道:“所以,误会都解决了,话提早说开便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其他人都讪讪的:“没,没有……”
  他看向雪怀。
  雪怀避不开云错的视线——黑衣少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其中仿佛暗含深意,可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雪怀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后退一步,镇定地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还未动身,手腕便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扣住,连带着整个人都被拉了过去。
  两人身后刚好是那柱参天仙树,云错将他困在树下,脊背轻轻一贴,便抖落一朵淡粉的花瓣,正好飘入雪怀发间。
  “你自己说的,如果我们实在气不过,便也在你脸上画上几笔,对不对?”云错俯身看他,认认真真地问道。
  他比他小,可比他高出不少,方寸之间,雪怀本来想挣动,却没来得及。云错就这么压下来,那双深如古井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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