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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火如灯秋似海-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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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城的夜杂乱而喧嚣,行人和机动车在斑马线上互不相让,满是油烟的烧烤摊占据半边车道,卖车载CD的小贩用劣质音响循环播放《小苹果》,从一个路口到另一个路口,每一处都吵吵嚷嚷,没有一秒是安静的。
他有些头疼,关上车窗把喧闹隔绝在外。
瞬间,车内安静得只听得到呼吸声,仿佛被丢进寂静的深井。
手机突然响了,清脆又突兀,像是有人在这深井之中投下一颗碎石。
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艘白色的木船,注释写着「祁阳」,简知行点了通过,对方却没有发消息过来。
他盯着祁阳的头像看了会儿,把车停在路边,滑开微信联系人列表点开另一个头像。
他看到自己发出去的消息。
「hello,小白同学?」
「小白,你在吗?」
「白语舟?」
「在吗?」
一连串绿色的对话框。
一直没有回复。
如同这车内,死一般寂静。
年末扫墓的人特别多,熙熙攘攘的人群给肃杀又沉闷的墓园平添几分生气。
沈顺清第二次陪曲霆到墓地,心态大不相同,那时还颤颤巍巍地跟在曲霆身后,怀揣着曲飞的秘密,这次曲霆拉着他一起跪下:“妈,我和沈哥来看你。我以后就跟沈哥过日子了,我特别喜欢他,分不开的那种,您生前也特别喜欢沈哥,相信您不会反对……”
糙汉子讲情话就是比沈顺清这种耍笔杆子的实诚,几句话硬是把他说红了脸,耳根都火辣辣得发烫。
好在曲霆也没让沈顺清表态,两人一同磕了头,又烧了些纸钱完成祭拜。在曲飞的墓前,两人轻轻擦干净碑上的灰尘后,没过多表示,心照不宣地往回走。
“简知行的联系方式,可以问景青禾,”曲霆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白纸:“另外,这上面的人能查到住址吗?”
“这是什么?”
“我和小飞回忆的名字,小时候我妈带我俩去厂里玩,认得几个叔叔伯伯,只是过去太久只想起这几个,有些字不一定对,差不多是这几个音。我打算去问问当年的事,总不能干等景青禾。”
“行。”沈顺清默念着纸上的名字,给化工厂所在辖区的街办和公安分局打电话。
“而且,”见沈顺清安排妥当,曲霆又说:“那天和景青禾聊天……”
沈顺清正认真听,曲霆却突然停下,杵在他面前害他差点儿撞上。
“怎么?”
“那边……”曲霆指着大门。
一早,简知行被祁阳电话吵醒,说要去一个地方,但他没想到祁阳提着纸钱和蜡烛,怀里抱着一捧鲜花。
祁阳身体还是很弱,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脖子上捂着条和毛毯差不多大的围巾,车开进祁家院子时,他正站在门口等,脸冻得发青。
“你们别跟上来,烦死了。”祁阳斥退跟上来的看护和佣人,再三勒令他们不准跟来。
祁阳心里也清楚,简知行比他年长、身份比他尊贵,肯当司机纯粹是陪自己任性,和大人陪小孩过家家一个道理,他没敢让简知行多等,车一停稳就自己溜上来,还止不住催促:“快走快走。”
简知行看了眼他怀里的花和蜡烛:“去扫墓?”
“好……好好开车,别说话,别分心。”祁阳紧紧抓着安全带,手背青筋暴起,好一会儿才松开右手,点开电子导航输入坪山公墓四个字:“按导航走。”说完又死死抠住安全带,神色紧张地盯着前窗。
简知行减慢车速,顺着导航指引开去。
沈顺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祁阳和简知行。
坪山公墓依山而建,墓地从山腰向山顶延伸,中间是百米长的阶梯,沈顺清站在山上只能看到与祁、简两人身形相似的人影,若要看得真切还需隔近一些。此时,简知行和祁阳正一步一步往山上爬,祁阳爬得吃力,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气,简知行不急不躁地跟在他身后,祁阳走他就走,祁阳停他就停。
沈顺清三两并步往山下跑,祁阳病弱的样子和在棋社见到的大相径庭,整个人瘦了一团,让他不敢辨认。要不是祁阳身后跟着模样没太多变化的简知行,多半就错过了。
隔着几层台阶,沈顺清看清来人确实是祁、简,细看两人身后,祁敬义不在、也没有佣人、护士、保镖模样的人,这两人竟然是独自来到公墓。
似乎想到什么,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他脱口而出:“白语舟也葬在这里?”
话音一落,两道凌厉的视线同时向他射来。
…………………………………………………………………………
山风从高处吹来,把枯萎的树叶卷到台阶上,翻滚着跌下山去。
“你是谁?认识白哥?怎么知道我是来看白哥的?”祁阳根本不记得曾在棋社见过沈顺清,以为眼前的人是第一次见。
祁阳一手捧着花,一手提着纸钱香烛,似乎很费劲才能勉强站稳,简知行跟在他身后,既没接过他手上的东西,祁阳也没要他帮忙的意思,两人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沈顺清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这么多问题说来话就长了,你要不要先扫墓?”
祁阳犹豫了会儿,又看向沈顺清:“你不准走。”
沈顺清摊手,跟在他身后:“我不走。”
白语舟的墓在山顶,祁阳起先也不知道具体方位,盯着墓园的导览图看了好久,又绕着山脊挨个地找才找到。
这是一处风水极佳的墓地,恰好位于整座山的顶端,肉眼可眺望远方天空澄碧、远山含黛,不觉凄凉,反而很自然。墓碑是块棱角嶙峋的长条大理石,上面镌刻着生卒年月,中央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墓前有一花束,白色的缎带捆着菊花、百合、马蹄莲和勿忘我。这花像是搁这儿好几天了,向下斜倒着,几朵枯萎的菊花瓣散落在地上。
简知行绕过祁阳,把花摆正,又站了会儿,见花没再被风吹倒才退后。
祁阳看了他一眼,又朝沈顺清和曲霆看去,说:“你们别站这儿,往后退。”
三人无声地退开半米,祁阳神色紧张地朝后望,似乎依旧不安。沈顺清拉着曲霆又往后退几步,简知行盯着他们交握的手,面无表情地走到一颗老树下,掏出烟咔嚓一声点着,倚着树干猛吸了两口。
祁阳这才面朝墓碑跪下。
他弓着背,背影单薄如同一张干瘪的菜叶,旁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见消瘦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脑袋已经垂得几乎看不见,露出一小块苍白的后颈。
简知行抽完一管烟,看着黑色墓碑和蜷成一团的祁阳,突然不耐烦地踱起步子,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踩灭,走到碑前蹲下:“把纸给我。”
祁阳一抬头,露出红肿又冰冷的眼睛。
“你这磨磨蹭蹭拜到猴年马月去,我帮你烧。”简知行说。
“关你什么事?”祁阳死死抱住一大捆纸。
“没看见后面还有两个人等着吗!?”简知行声音猛地提高了几度,吼得祁阳一抖,几沓薄纸的嗖嗖地往地上掉。
简知行烦躁地捡起,抬头正好对上墓碑上白语舟清秀的照片,心狠狠揪了一下,语气也不自觉放缓:“给我,我也烧一点。”说着又从祁阳手上硬拽了些,兀自地烧了起来。
祁阳疑惑地打量着他,简知行却像当他不存在,斯条慢理地把纸点燃,直到火苗窜到手心才松开,缕缕残烟从他指缝中钻出,像不死的游魂在空气中缠绕,透过灰色的烟霾,简知行的眼神也越来越冷,越来越锋利。
一阵冷风吹过,未燃尽的纸钱被卷起,祁阳伸手去抓却扑了空。他右手杵在地上,左手撑着膝盖想起身,却猛地脱力地跌在地上,几次反复,额头都渗出汗来,纸却越飞越远,他慌忙地爬过去把它捡回来,又爬回原处。
直到蜡烛快要燃尽,祁阳才转过身来,与沈顺清四目相对。
他双手交叠撑在膝盖上方,艰难地站起,简知行在离他半步的距离外,看着他痛苦地摇晃。
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恐怕只有简祁两人没察觉,沈顺清和曲霆看在眼里都觉得怪异得很。突然,祁阳右脚一崴,踉跄着向下栽去,眼看就要滚下石阶,电光火石间简知行伸手一捞,却是抓着领口给拽了回来。
那动作快如闪电,像一个潜伏者窥视已久,出手准确而利落,沈顺清甚至觉得如果祁阳没有跌倒,他本是要把他推下去。
沈顺清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再看祁阳惊魂未定地站稳,心中不安更甚,忙走到两人跟前:“忙完了吗?”
祁阳嗯了声,吃力地走到最近的一棵老树下,刚好是简知行刚倚靠过的那棵,他斜靠着树干,咬着龟裂地嘴唇:“说吧,你是谁?”
沈顺清简单地自我介绍,又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想见你。”
“不交朋友不借钱,生意的事找我没用。”祁阳烦躁地说,抬脚要走。
真是个任性的小少爷。沈顺清没好气地想,拦住他单刀直入:“白语舟想见你。”
“你不是问我是不是认识你的白哥吗?是,我认识他,而且他跟我说——他想见你。”沈顺清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山风从远处荷荷地滚来,树枝不安地摆动,发出骇人的声响,像是墓里的尸骨挨个咯吱咯吱地爬起,齐声尖啸。
祁阳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简知行也是。只是沈顺清觉得简知行的眼神里还有点别的,除了震惊,还有一股狰狞的情绪,像被乌云阻隔的暴雨、像山顶摇摇欲坠的巨石、像火山口鼓胀欲裂的熔岩,隐忍而危险。
曲霆不动声色地靠近沈顺清,挡在他身前。
……………………………………………
空气仿佛停滞,沉默蔓延开来,祁阳的眼神变了好几层,从惊讶到呆滞再到嘲讽,最后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
“你有病吧?”
“经常被人这么说,”沈顺清向曲霆瞥去,上一个说他‘有病’的就是他,“不过,我没有。”
“你可以理解为这世上有一类人,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这座墓里飘着的……”沈顺清说:“我见过白语舟,他不在这里,或者你可以理解为他的尸体在这里,但灵魂不在。”
一声呲笑不合时宜地窜出,是简知行。他双手插进口袋,似笑非笑地看着沈顺清。
祁阳脸色霎时变得更难看,说:“你要讲鬼故事可以去深夜电台,我们走。”
沈顺清拦在他面前:“我猜到你会这么说,所以带了点东西。”
一节破损的金属表带。
表带只有拇指宽,侧边的插销已经破损,银色的镀漆也脱了好几块,从白语舟交到他手上后,就一直放在他钱包内层。
帮鬼完成心愿这种事做的多了也有了经验,空口说胡话不行,最有效的就是讲出只属于两人的秘密,曲霆和曲飞相认用的就是这个法子,当沈顺清找白语舟要点儿‘秘密’时,白语舟轻飘飘地飞到山脚,蹲在树丛里好一会儿,把这个交到他手上。
“白语舟给我的,你或许清楚?”沈顺清把表带放在手心,摊开给祁阳看。
祁阳的脸色唰地惨白,身子顺着树干往下滑。
祁阳生日那天,晴朗如春,天色湛蓝,亮黄的法拉利在阳光下高贵宛如凤凰。
祁阳心情也很好,不仅因为生日,还有白语舟特意换了件新衬衣,虽然外套还是旧兮兮的,但以白语舟那节省的性子,新衣服多半是留着过年穿的。
肯定是为我提前换上的。祁阳瞟了眼副座上的人,乐滋滋地想。
“我今天生日,你有没有准备什么?”因为太开心,说话都带着点上翘的音调。
“我不知道你今天生日。”白语舟微微弓起背,局促地靠在真皮靠背上。
“就知道你什么都没准备,拿好。”祁阳熟练的单手撑着方向盘,掏出一个小方盒扔到白语舟腿间。
白语舟接住,打开看是一块金属手表,他认不得国外品牌,但羊绒的内衬和表盘上褶褶发光的碎钻都仿佛在说‘我很值钱’,他愣在当场,觉得捧着烫手山芋。
“哈哈哈,发什么呆,该不会以为我送你的吧?”祁阳突然大笑:“今天可是我生日。”
他轻轻敲了敲礼盒:“你拿着它,然后交给我,说句生日快乐,我就当是你送我的礼物。”
白语舟:“……”
“快点啊,我想要这表很久了。”祁阳催促:“限量版,特意让人从国外带回来的。”
白语舟对这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简直没脾气,捧着说道:“生日快乐!”
“谢谢。”祁阳大方接过,嘴角咧开了花儿,得意得扬了扬盒子:“我很喜欢。”
白语舟闷笑了声,那微弱的笑声传到祁阳耳朵里,酥酥麻麻的。
不一会儿,祁阳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一个礼盒。
“礼尚往来,谢谢你的礼物,这是我的回礼。”
又是一款手表,看得出与祁阳手上的是同款,只有表盘的颜色不同,祁阳的是墨蓝色,而白语舟手上这款是米白色。
“喜欢吗?”祁阳翘着嘴角问。
“给我的?”
“当然,我一看就觉得特别衬你。”
哪里衬了,白语舟看着身上粗麻外套缩了缩脚,他自坐上车就一直不自在,总觉得这身衣服用来擦车都不配。
“这么贵的东西,你留着吧,我用不上。”白语舟说。
“手表哪有用不上的,看时间用。”
“看时间有手机就够了。”
“够什么够啊,我问你现在几点了?三秒内回答。”祁阳气得一脚油门踩上70码:“一二三,看答不上吧,这点时间都不够你把手机掏出来的。手表多方便,手机能天天捏手里吗?还有你那手机,哎,不说了,赶明儿给你买个iPhone。”
“你都送了我礼物,我回你一个还不行啊,收着收着。”
祁阳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白语舟也没弄明白是怎么个逻辑,就听他越说越不耐烦,像是跟谁赌气。
后来,白语舟有没有收下,祁阳记不清了。灌进耳膜里的只有刺耳地刹车声、车辆撞击山体的轰隆声、从裂开的铁皮缝隙里涌进来的风声……
还有礼盒撞到车顶又跌落的声音,手表滑了出来,碎钻划破了他的手背,他意识模糊地去抓,车身猛地上下颠倒,安全气囊积压着狭窄的空间,白语舟的身子被挤到一边……
那是祁阳清醒前看到最后的画面。
还有白语舟额头的血,滴咋黑色的礼盒上,像墨汁里渗出的鲜红脓液。
………
祁阳剧烈的干呕起来,他扶着树干,双腿止不住颤抖。
简知行冷冷地看着他,像是在看陌生人,或者比陌生人更冷。
沈顺清紧张地往前,祁阳又说:“我没事,你继续说……这那儿来的?”
“白语舟给的,说是你给他的,就在你们出事的地段,他也在那儿。”沈顺清看着他惨白的脸色,试图把话说得委婉。
这一小截表带与礼盒里的手表相符,就算沈顺清通过某种方式从车祸现场捡到了碎片,也不可能知道这表是‘他给白语舟的’,富少爷在自己生日那天送出一块价值连城的手表,太荒谬。
那天车上只有他和白语舟,除非白语舟告诉他。
祁阳双腿抖地厉害,曲着身子跌坐在地上。
“你这么说,我听不明白。姑且信你一次,你从头讲。”
这种怪力乱神的遭遇他讲过不下十来次,有的人当他胡言乱语,有的人将信将疑,或许中国死者为大的思想太过深刻,大多数人选择了相信,或者就算不尽信,也愿意陪演一出‘完成心愿’的戏,毕竟那些游荡的灵魂想见的,往往是至亲至爱之人。
“你说白哥还在山里?”祁阳眼里闪着疑惑的光。
“嗯,他被困在那里,也想见你。如果今天没有在墓地遇见你,我也会再想办法把你带过去。我答应他了。”
“你……你……”祁阳‘你’了好几遍,蹦出一句:“你是道士?”
……
气氛突然转了弯儿。
“你也可以这么想,但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沈顺清想起坐在栏杆边的白语舟,慢慢蹲下‘身来,靠近祁阳身边:“我见过他两次。他很瘦,眼睛大大的,眼睫毛也很长,一直坐在栏杆上,他被困在那里,哪儿也去不了。那时候,我跟他说,你还在医院,不知道是生是死,他说你肯定会醒的,十年、二十年、你总会醒的……”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祁阳厚重的羽绒服上,印出斑斑点点。祁阳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沈顺清和曲霆耐心地等,简知行又掏了根烟叼在嘴里,手指摩挲着打火机,连擦好几次都没点着,他骂了声,把烟捏成两截。
祁阳扶着树干站起:“哪里可以见他?”
从坪山公墓到312省道有近1小时的车程,祁阳非要沈顺清与他们同车,曲霆只好单独开车跟在后面。
沈顺清坐在后排,朝前看去:“我的任务是带你去见他,但你能不能看见,我就不保证了。”
以他的经验,普通人多半看不见。
“少装神弄鬼,万一我看见了呢?”祁阳紧张地抓着安全带。
沈顺清觉得这小少爷还挺倔,“那你刚才在墓地有看到什么吗?”
祁阳被他说的毛骨悚然:“没,没有……”
沈顺清接着说:“不过当他在的时候,你说话他能听得见,如果他说了什么,我也可以转达。”
车灵巧地在山路间迂回,祁阳盯着前方,手指在安全带上掐出两条印来。
“白哥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他问。
“没太多,他说他家在县城,到林城打工,还说你们是同学,说你人不错,没什么少爷脾气。”虽然看起来脾气还是不小,沈顺清在心里默默补充。
“白哥说的?”祁阳问。
沈顺清说是,“我还去过他家,替他看望他母亲。”
不过被拒之门外。
沈顺清想起与简知行的第一次见面,不由得朝驾驶座看去,这人从公墓到现在一句话没说,除了那一声若有若无的嗤笑,似乎一直置身事外。
但沈顺清心里清楚,简知行与白语舟好像有那么点联系。
而且以简知行的身份地位,给祁阳开车也很古怪。
这两人又是什么关系?
简知行像是知道沈顺清在看他,也通过内后视镜朝后排望,从狭长的镜面,沈顺清看见他冷着脸,只有提到白语舟的家时,眉头微皱、拧成不自然的弧度。
第三十章 新的一年
离事发路段越近,祁阳越发不安,不停地在座位上扭动。
沈顺清远远看见白语舟,他依旧坐在栏杆上,听见有车轮的声音才回头。
他摇下车窗,祁阳立马大叫:“开……开窗干什么?!”
祁阳在害怕。沈顺清想起他从上车后就不自在,心想大概还有些阴影,便把车窗摇起,对简知行说:“开慢点。”
车速放缓,白语舟轻飘飘地跟过来穿进车,他一眼就看到前排的祁阳,扒着椅背,几乎贴在祁阳身上,喃喃地说:“瘦了呢……”
“就在这儿吗?”沈顺清小声问。
“前面有户农家,门口有个小院。”白语舟朝后看了眼:“你们人不少呢。”
祁阳看上去状态不太好,低着头不敢往窗外望,沈顺清示意简知行继续往前开,又问白语舟:“你不是想见他吗?”
怎么还在……按理应该化成烟了。
前排听他自言自语都疑惑地朝后看,却见沈顺清神色自若的和空气交谈,觉得毛骨悚然。
白语舟笑:“好不容易见着了,说说话嘛。”
两辆豪车停在农家院外,把老实巴交的农户吓了一跳,曲霆掏了几张百元大钞塞到农户手里,说车开累了路过休息会儿。农户见着钱,又看来人身着、车辆都是高档货,热情邀他们进屋坐,还端来炭火、泡了热茶。
“你把我拖到这儿,是要干嘛?”祁阳靠近火炉,脸上才有了血色。
“白语舟在我旁边。”沈顺清摊手,像是在说‘你果然看不到’,又冲白语舟说:“人我带来了。”
一群人围着火炉坐下,几双眼睛都瞪着沈顺清,好在他油滑惯了也没觉得不自在,还做了个往前推的动作,把白语舟推到祁阳面前。
曲霆站起身,对简知行说:“出去抽根烟?”
简知行一愣,视线在祁阳和沈顺清之间转了圈,突然朝沈顺清伸出手:“还没自我介绍吧,我叫简知行。”
这是简知行今天说的第一句话,他语速很慢,尤其是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你好。”沈顺清佯装和他握手,向白语舟看去,直觉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简知行也没必要在这个时机做可有可无的自我介绍。
果然,白语舟听完,像听到不可思议的事,飞起来绕着简知行上蹿下跳,摊开手掌在简知行眼前挥舞:“简哥?!你是简哥?!你怎么来了!”
那声音掩盖不住欣喜,简知行跟着曲霆走到院子,他就‘简哥简哥’的喊着跟过去。
居然跟出去了?!
就这么丢下屋里两人,出去了?!
他知道白语舟和简知行肯定有什么关系,如此看来两人果然认识,可听到名字就忘乎所以也太怪异了,这边祁阳已经开始不耐烦:“你说白哥在这儿?”
“我警告你,你如果瞎掰,我就叫人把你扔进河里。”祁阳吼道。
白语舟听到声音,又匆忙飞回来救场,飞到祁阳面前,戳了下祁阳脸蛋:“总爱胡说八道,你什么时候把人扔到河里过……”
沈顺清笑:“你的白哥说你胡说八道,从没把人扔进河里过。”
祁阳:……
“他刚刚戳了你一下,你没感觉到吗?”
祁阳瞪着眼,无力地摊在沙发上,乡下的劣质沙发坐得很不舒服,他像被掏空力气,连坐直的劲儿都没有,一直垂着头,听见沈顺清慢悠悠地说,“他说你瘦了,问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屋外寒风呼啸,气温陡降好几度。
简知行靠在护栏边,抖了跟烟点着叼在嘴上,又拿了根给曲霆。
“不了,在戒烟。”曲霆朝屋内看去,沈顺清坐在沙发上,大半个身子被严实的靠背挡住,只露出个脑袋,祁阳坐在另一侧,垂着头看不清动作。
简知行瞥了他一眼,心说‘那你还找这么个理由’,也顺着朝屋里看。
曲霆无非找个借口把房间留给祁阳和沈顺清、还有他看不见、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白语舟。他不想戳破,但也忍不住怀疑:“你相信你那位说的?能见到鬼什么的?”
曲霆笑:“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看你愿不愿意接受了。”
“你到是想的穿。”简知行狠狠拔了一口烟。
曲霆无所谓,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简知行没想到他是昌盛的高管,也改了冷漠态度,但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后,简知行继续抽烟,曲霆刷朋友圈。
一管烟抽完,屋内的人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像是静止的画面。简知行把烟头踩灭,正准备进屋——
屋内突然爆发出一声惨厉的尖叫!
…………………………………………………………
两人互看一眼,猛地冲进屋。
农户也听到声音急忙赶来,曲霆又编了个理由把农户打发走。
“怎么了?”曲霆搂过沈顺清。
“白语舟走了,他就这样了。”沈顺清指着祁阳,也不忍多看,贴在曲霆耳边悄悄说:“可能因为太难过……”
祁阳跪在地上,指甲在地板上刮出深深浅浅的痕迹,他像一个哮喘病人一样大口的喘气,喉结激烈地窜动,可除了突如其来的尖叫,再没有发出别的声音。
“白语舟去他该去的地方了,”沈顺清半跪下来:“我见过很多灵魂,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了却了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也最重要的牵挂,开始新的生活……”悲痛面前言语变得渺小,他想不出更好的安慰,只得看向简知行,“能先送他回去吗?这里冷……”
回去的路上,两车分道扬镳。
祁阳像是失了发条的木偶,跟着简知行上车,曲霆的车慢慢悠悠跟在后面。
“你们聊了什么?”曲霆问。
到底说了什么让祁阳崩溃成那样。
“什么都没有。”沈顺清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色,“我也以为白语舟是有什么心里话要跟祁阳说,可是不是。他把两人琐事挨个讲了遍,从认识的第一天一直到车祸那天。”
像个讲故事的人。
像写一本回忆录。
从白语舟口里说出的,是个烂俗的故事。
关于友情还是爱情,沈顺清无法判断,或许只有祁阳清楚。
他只能从只言片语中衔接起情节,像是拼一块完整的拼图。
祁阳含着金汤匙出身,像只骄傲的孔雀,从小到大围着他讨好的人太多,偏偏遇上‘不识好歹’的白语舟。
和白语舟说的一样,两人在夜校认识,同班同学。祁阳只需混上一个月,托福勉强能过关就风风光光的出国,白语舟报了全年的课程,打算今后接一些翻译或者家教的活儿。
在一个普通的夜校,一群普通阶层的年轻人中,祁阳的优势太明显。
他只需要时不时拿出点‘穷人’没见过的玩意在全班显摆,施舍一些自己都看不上的垃圾,就会有人把他当神供着。
可白语舟偏不。
送东西不要,请宵夜不吃,明明从头到脚都泛着一股穷酸味儿,却比他这个全林城最金贵的小少爷还拽。
祁阳当着白语舟的面,把一盘三文鱼赏给成天围着他打转的胖子:“你这人怎么回事啊?!给脸不要脸。”
后来有一些故事发生在麦当劳,白语舟穿着红色的工作服,看上去比平时身上的粗麻布衣值钱得多。
祁阳从窗外一眼就看到他,可能是低着头的白语舟太好看。
“在这儿打工呢?”他蹿到他面前。
“嗯。吃什么?”
“哇,还真有人白天打工晚上上夜校啊,能挣几个钱?咱们那学校不便宜吧,交了学费还有剩吗?”
白语舟也不生气:“不点餐就让给后面的人行吗?”
“点点点,当然点,”祁阳看着他:“什么好吃?每个套餐来一份?”
“别闹。”白语舟轻声说:“点那么多,你吃得完吗?”
别……别闹?
后来祁阳点了份最贵的,名字他记不住,反正价格最贵就是了,他每样吃了几口就腻了,擦干净嘴才发现餐盘里多了一份小份玉米杯。
他盯着点餐区的柜台看了三遍确定他的套餐里没有玉米杯,小份的玉米杯只在‘开心乐园餐’里,他才不会点这种幼稚的玩意。
“喂!”他端着小份的玉米杯走过去。
“嘘。”白语舟悄悄竖起食指贴在嘴唇中间,祁阳第一次发现白语舟手指挺好看的,白净又修长,白语舟还冲他眨眼睛。
他端着玉米杯走了。
虽然不太明白,请客就请客,为什么是儿童餐?
祁阳是个难伺候的。
非要去白语舟打工的地方点餐,又抱怨麦当劳难吃;吵着要去白语舟的家里玩,又抱怨乡下路太烂,连停车的地方都没有;一会儿说你身上这件是衣服吗,其实是抹布吧;一会儿又说穿这么少也不怕冻死,打电话让人给白语舟做衣服……
白语舟总是带着笑,有时候祁阳越怼越起劲儿,他就轻轻说一句:“别闹。”
但祁阳闹上了瘾。
什么好看的、好玩的都给白语舟带一份。
白语舟不收,与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塞到白语舟抽屉里的东西,总是莫名其妙回到祁阳的包里。
故事很快就讲完了,也许有些白语舟没说,也许真的就这么多。
两人从认识到白语舟的死亡,其实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能有多深的感情呢?
白语舟说:你一定以为我很讨厌你吧,怎么会呢,就是那些东西太贵了,真的用不上……
他说,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那天怎么摇你都不醒,急坏我了。
他说,以后别浪费食物了,麦当劳也不行。
他说,怎么瘦那么多,脸上都没肉了。
他说,早知道会死,还不如好好和你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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