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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尘根-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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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药师自方丈山来,见多了因各种原因求石问药的修士,在冷静下来后,终于发现了宋怀尘的不妥:“你关心那个叫陆亭云的——关心和你只有一面之缘的修士,却字字句句针对和你朝夕相处的映山湖村民,你自己没察觉不对吗?”
  “境界不稳事关根本,你不和我说是自然,但你自己难道感觉不到?”
  宋怀尘自然感觉到了,可心魔不是你察觉到了就能避免的,一如杀了狙如也无法阻止灾难的发生。
  男人闭口不言,嘴角的线条平直,衬着他那苍白的脸色,整个人真的便透出股冷情冷心的气质。宋怀尘在想,狙如预示的灾祸莫非就是他自己?这个念头投入他如岩浆沸腾的内心,并没有激起更大的涟漪。
  “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个方丈山的药师,死局之外我们无能为力,再大的矛盾也能暂时搁下,现在放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你肯不肯让我探脉,给你疗伤?”
  “既然是心魔,那我的回答当然是不肯。”宋怀尘面无表情,“医者仁心——我没有讽刺的意思,但现在,我只能对你的好意说声抱歉了。”
  他抛了块玉简给黄药师,转身往回走:“这是控制木偶的法子,你自己看,我去闭个关。”
  黄药师接了玉简,无话可说,闭关确实是巩固境界最常见的方法:“安心去吧,”他只能安慰他,“我替你看着陆亭云。”
  可惜此刻的宋怀尘失去了道谢的能力,只硬邦邦的挤出一句:“我和他不熟。”
  说了要闭关的宋怀尘像模像样的在房间里打了禁制,掏出灵石摆好聚灵阵。然而他往阵中一坐却掏出了黄药师给的“□□”,往口中送了一颗。
  经脉收缩的剧痛席卷而来,宋怀尘闭目忍耐。
  他直忍得浑身都麻木了,剧痛却仍不依不饶,并集中到了右肩上。
  宋怀尘睁眼去看,一看吓一跳。
  他看见了一颗獠牙,嵌在自己肩膀上。
  宋怀尘想都不想,右肩忍痛下压,左手挥出,直接一拳砸过去。
  一声短促的哀嚎证明宋怀尘的攻击奏了效,可不知是不是因为浑身发麻,宋怀尘拳头上的触感非常奇怪。
  男人甩甩手,下意识的用眼神一瞟,这一瞥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那哪是手啊,分明是截木头!
  他僵硬的扭头去看肩膀,看全身,统统都是木头,关节处还相当眼熟。
  宋怀尘整个人都震惊了,心魔直接被震飞,他想:卧了个大槽。
  哀嚎声尚未遁远,宋怀尘闻声望去,是一只,有他两个大的猫。
  野猫弓着背,龇着牙,时而发出痛号声,时而从喉咙里挤出恐吓声,宋怀尘往前走一步,它就往后退一步,显然被这个会动的猫抓板吓破了胆。
  宋怀尘迈出第二步,色厉内荏的野猫掉头跑了。
  比宋怀尘更高的杂草剧烈晃动,而后归于平静。
  莫名其妙变成了木偶的宋怀尘抬手敲敲胸膛,咚咚咚,是空心的,里面大概还装着一张来自鹤亭望的符纸。
  宋怀尘试着咳嗽,木偶没发出声音,于是他知道自己是说不了话的。
  木偶虽然精巧,到底不如人体灵活,宋怀尘笨手笨脚的挪动着,尝试着适应这个身体。
  在震惊过后,他觉得新奇,在察觉内心的焦躁消失之后,他更是开心了起来,完全不为自己当下处境担心,更不去烦恼自己如何回去,或者说,还回不回得去自己的身体。
  宋怀尘想:每次晋阶都要出幺蛾子,这次不光被从鹤望亭扔了下来,还索性都不让我做人了,倒也,很有意思。
  正这么想着,一声模糊的咳嗽从背后传来,宋怀尘还没想好是去看还是躲,就听见那声半梦半醒的咳嗽连成了一长串,声嘶力竭。
  “你……”
  夹杂着咳嗽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随即宋怀尘寄身的木偶就被提了起来。
  陆亭云唇角还带着血,又低头咳了两声才接上了自己的话:“你果然是装的。”
  “那么复杂的符文,怎么可能只有传音一个功效?”陆亭云笑着,笑容里既有成年人的审慎,又有孩子气的跃跃欲试,“该怎么称呼你?成了精的木头人?”
  被陆亭云提在手里的宋怀尘看着那张气血两亏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真的很不习惯从这个角度看人。
  于是他像对付那只猫一样,对陆亭云的大脸挥出了一拳。
  第10 章
  陆亭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松松挡下了小木偶的攻击。
  他的手指上沾着血,血温热,温度顺着木偶的拳头流遍四肢百骸,麻木的知觉恢复,异样放大的脸也恢复了正常大小,同时药效带来的疼痛,灵气匮乏的窒息感,也都回来了。
  剧痛之中,肩膀上被猫咬的那口依然不屈不挠的盘踞着,宋怀尘忍不住伸手去按了下。
  这一回,手掌触摸到的是血肉之躯。
  血肉之躯上破了个洞,血正汩汩往外淌。
  陆亭云往后退了好几步,沾着血的手虚掩着嘴,脸上的震惊无法掩饰:“宋……宋道友?”
  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宋怀尘,像是不敢认。
  “原来你是木偶精吗?”
  宋怀尘注意到他说这话的时候,另一只手按在剑柄上。
  “陆道友,放心吧,木偶精不吃人。”宋怀尘想扶着树干站直身体,手掌却直接穿透了过去。
  宋怀尘:“……”
  陆亭云看他的眼神更震惊了:“原来宋道友你是鬼修吗?难怪……”
  “这就很不讲道理了,”宋怀尘没在意他说什么,又一次伸手去按树干,“凭什么我能站在地上,却不能碰到东西,地不是东西吗——难怪什么?”
  陆亭云收起震惊表情,笑道:“难怪我从未听说过世上有宋道友这样一位厉害修士。”
  他随意的抹去嘴角的血,手在心口按了下。
  宋怀尘注意到他的动作:“我记得上次没来得及问你 ,蚀骨香是什么?”
  “蚀骨香是药王谷的秘药,实际上是种蛊。”陆亭云又咳了两声,才擦干净的嘴角又染上了血迹,“因为培育方法特殊,这种蛊的蛊虫带有一股幽香,所以名字里有一个香字。”
  “又因为它们以修士灵力为食,中毒的修士到了最后,往往便只剩下一具爬满了蛊虫的骨架,所以叫做蚀骨香。”
  宋怀尘放弃了和树干的斗争,抬脚踩地上的草,草叶纹丝不动,脚掌直接穿透过去。
  肩膀的伤口仍在滴血,疼痛又渐渐被麻木取代,宋怀尘怕自己又要回到木偶里去,直接问:“如何解?”
  “既然蚀骨香是秘药,那解法自然也是不传之秘。”
  宋怀尘静了一瞬,又问:“常听说下蛊的人死了,蛊自然就能解了,蚀骨香也是这样吗?”
  陆亭云摊开手,掌心里全是他咳出的血:“你觉得我现在杀得了他吗?”
  “我记得我送你回了宗门。”
  “所以我现在还活着。”陆亭云听得出宋怀尘的试探,“一言难尽,宋道友有时间听吗?”
  “恐怕没有。”宋怀尘的身形开始变得透明,“往那个方向走,”他指了映山湖的方向,“你会发现一道阵法,那道阵法困住了能替你解毒的人。”
  “能替我解毒的人,是宋道友你吗?”陆亭云笑着问,宋怀尘却没法回答了,意识一起一落,他又回到了映山湖的药堂之中。
  地上聚灵阵中碧色流淌,阵眼处来自海外十洲的灵石熠熠生辉,包裹了整个房间的禁制在浓郁的灵气冲刷下闪烁着流光,法阵中心,宋怀尘汗透衣背,右肩鲜血淋漓,心底的焦躁又冒了头。
  神魂离体带来的剧烈眩晕让宋怀尘连打坐的姿势都维持不住,身体一歪倒在地上,碧色光芒映着他的脸,更显得宋怀尘脸色苍白。
  晨光从窗棂中探入,鸡鸣犬吠声声入耳,宋怀尘听见黄药师在药堂中招呼病人,晒着药材的小院里人来人往。
  在这俗世的喧嚣中,在晨光的照耀下,眩晕感渐渐散去,熟悉的焦躁如同畏光的野兽,盘踞在宋怀尘内心一角,弓着背,踱着步,却再不敢伸出爪子。
  宋怀尘当机立断,落下锁,将野兽关进笼子。
  然后他撑起身体,摆回打坐的姿势,开始巩固境界。至于为何会神魂离体,飘到陆亭云手中的小木偶里,暂时还没空思考。
  在凡世的喧嚣声中,宋怀尘内心出奇的宁静,他想着等自己出关,该给黄药师道个歉,为自己昨晚的口无遮拦。
  宁心静气,入定之后神思飘散,如一缕轻烟随风而上。
  彩云缭绕,视线被遮盖,天地间一片迷蒙,白玉阶上的落足声,是轻微的金石扣响,环佩叮咚中,有人走近了,来人问:“你在做什么?”
  宋怀尘答:“修炼。”
  一方白玉桌从从朦胧中显出形来,一只手拿起了倒合在桌上的秘籍:“斩尘诀?”纸张翻过的声音中,那人又说,“还是残本?练这鸡肋做什么?”
  “老君说我尘根未断,我翻着了这么本书,就练着玩玩。”宋怀尘将书从那人手中抽回,“若还不行,怕老君会将我一脚踹进海里。”
  “那一定要记得慢慢练。”看不清脸的来人在石桌上扣了扣手指,一面棋盘凭空浮现。
  宋怀尘伸手一按,掌下便出现了一只棋盒,他掀开盖——黑子,宋怀尘落子:“你这是认定了我练不成了?”
  白子跟了一步:“残本自然是练不成的,你也说了,不过是练着玩玩。更何况你名怀尘,怎会忘尘,更何提斩尘?又何必斩尘?”
  “尘根不斩,仙道难昌,你们修为一日千里,若有一天都飞升干净了,我岂不寂寞?这尘根,还是要斩一斩的。”
  “谁说仙人就没有七情六欲了呢?”执白子的道,“你练不成也好,等我们都飞升了,你自然就成了宗主,老君也不用头疼你不肯接班了。”
  宋怀尘用黑子敲着棋盘:“我修为最末,排行最后,怎么可能去当什么宗主?老君他看上我什么了?以前我在外面游历,哪次不是屁滚尿流的跑回来求救?你们这群师兄师姐又为什么会同意?”
  “因为当宗主太麻烦了。”与宋怀尘对弈的人直言不讳,“动脑子的事你来,打打杀杀我们来,谁让你修为最弱,鬼主意最多——我赢了。”
  那人伸手一划,示意宋怀尘看棋盘上连成一线的五颗白子。
  他们下的是五子棋。
  五子棋是宋怀尘想出的无聊小把戏,想要从他这儿经过,就要下赢他。
  小孩子的游戏而已,又有谁会下不赢呢?一时失手,再来一盘就好。
  宋怀尘不过是想为往昔留一点念想,结果却得了“鬼点子多”的评价。
  男人将手中的黑子扔回棋盒,拍拍手站起来,白衣逶地:“这回又卖出去了什么?”
  彩云沿着白玉阶散去,台阶级级向上,直至目力尽头,其上矗立着的辉煌大殿仙气缭绕,匾额上书三个大字——
  无象殿。
  来人与宋怀尘拾阶而上:“这回卖出去的东西,殿内不一定有,说不得要你出去找一趟。”
  “什么东西无象殿里都没有?而且为什么要我这个守殿人找?”
  “这次的客人求的是‘一人心’,要你找,自然是因为你宋怀尘尘根未断啊。”
  是了。
  宋怀尘的意识在半睡半醒间沉浮,终于想起了他会漂到鹤亭望的原因。
  那日他与记不清哪个同门在无象殿内把存货翻了个遍,到底是没能找到客人想要的“一人心”,期间嫌麻烦的宋怀尘拿着数种媚药,迷药问那同门,所谓一人心能不能这么解释,都被无情的拒绝了。
  然后他就被老君一脚踹下了海。
  为老不尊的家伙在岸上喊:“寻得‘一人心’,顺便渡个红尘,斩个尘根,化个仙后回来继承宗主位啊,老头我等你啊。”
  宋怀尘被海浪拍下去浮起来,拍下去浮起来:“你倒是告诉我是谁要谁的心啊!”
  和他一起在殿里翻箱倒柜的同门冲他喊:“我也不知道啊!”
  无象殿不循常理,无论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都能找到,且找到的方法也千奇百怪,找着东西了,无象殿众会有感应,那感应玄之又玄,同门们相互点头,以代词指称,交流时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却没法说出一个形容的字来。
  宋怀尘认为自己是感应不到的,因为他虽然算无象殿的人,喊着师兄师姐,却不能喊那老君师父——这也是他只有师兄师姐,没有师弟师妹的原因。
  故以虽然老头一再喊着让他继承宗主位,但宋怀尘从来不当真。相熟的几个师兄师姐起哄,他也全做玩笑,至于为什么是玩笑,自然是因为他与人为善,和大家都处得不错。
  所以当他被海浪一次次吞噬,一次次为了自救不得不压榨灵力,致使境界一再下降时,他几乎是绝望的。
  心魔始生。
  “一人心”不过是个借口,无象殿的人终于不耐烦他这个吃白饭的,想要赶人走了。
  绝处逢生,他上了鹤亭望,被另一个白胡子老头给救了,宋怀尘心里感激,但再做不到像之前那样与人交心。
  人的转变突兀且快,外表上看还是那个样,内里却变得又冷又硬了。
  宋怀尘根本没费心去找什么“一人心”,只是得过且过的混日子。
  机缘巧合下,他又找到了十几页斩尘诀,就可有可无的修炼起来。或许他这不求上进的态度正和了无为的道,修为涨得飞快。
  随后宋怀尘就找到了自己的道——他更乐于称它为自己的处事原则。
  就事论事,不谈感情。
  可以让别人欠他,但他决不能欠别人。
  “这样的话,我就能过我自己这关,告诉自己,我还是个好人。”
  第11 章
  宋怀尘睁开眼,聚灵阵已经变得暗淡,上好的灵石闪烁不定,已然快要消耗殆尽。
  肩头的伤口已经愈合,宋怀尘掐指捏诀,想吹去肩头血迹,不期然看见了指尖沾着的血,陆亭云的血。
  联系入定时回忆起的“一人心”,自己莫名其妙的神魂出窍,再加上鹤亭望要找的大才,宋怀尘悚然一惊,这两个要找的人,莫非都是陆亭云?
  细思恐极,宋怀尘拒绝深想,往窗棂望一眼,外头一片漆黑,又到了不闻人声的夜晚。
  心底那只焦躁的野兽又开始咆哮了,宋怀尘将牢笼加固一遍,收了阵法,打开禁制走出去。
  病人都已归家,药堂中隔帘卷起,宋怀尘的视线毫无阻碍的穿过弥漫着药香的正堂,落在了院中盘腿而坐的黄药师身上。
  黄药师在禁制打开的那一刻就被惊动了,他虽然仍盘腿坐着,双眼却已经睁开,望向了宋怀尘,多少带几分惊讶:“这么快?”
  “马马虎虎压制了就行。”宋怀尘走入院中,黄药师坐着,他一撩前摆也坐了下去,“这不是急着想出来和你道个歉吗?”
  “道歉就免了。”黄药师不和病人一般计较,“你肩膀怎么了?”
  “说不清。”宋怀尘垂了眼,如实以告。
  在黄药师念叨着“匪夷所思”时,宋怀尘道:“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我所见所闻都是真的吗?”他问黄药师,“我闭关的时候,你有没有动用阵法?你见到的,和我见到的,是一样的吗?”
  “在你附身在木偶上的时候,我试过,但都失败了,直到天将破晓,我才第一次看见了画面,陆亭云说了句‘如何才能让宋道友你现身’,当时我没明白,现在懂了。”
  “如果我经历的都是真的。”宋怀尘沉吟一声,将手上的血迹摊到黄药师眼前,“那么这就是陆亭云的血。”
  “这就好办了!”黄药师一把抓住宋怀尘的手,“蛊在血中,有血我研制解药能快上许多——你没用这只手碰过伤口吧?”
  “没有。我——”我还没有那么舍己为人。
  宋怀尘及时咽回了后半句话,夜半出没的心魔防不胜防,一道铁栏显然还不够。
  “——我记得没有。”
  “跟我来。”黄药师攥着宋怀尘的手进了药堂,从药箱中翻出药瓶,将里面的透明液体倒入瓷碗,然后将宋怀尘染血的手指浸入。
  血迹从宋怀尘指尖剥离,在碗底聚成完整的一滴。
  宋怀尘问:“可以了?”
  “可以了。”黄药师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滴血吸引了。
  无所事事的宋怀尘拍去肩头的血迹,抬手打出阵法,投出的画面却是一片模糊,然而模糊的画面中却存在着一丝清晰的,微弱的联系。
  那是完全不同的两股灵力凝出了丝,拧成的一根线,将断未断的细线这头是宋怀尘,那头是陆亭云。
  画面模糊,联系清晰,仿佛在说想要看见发生了什么,就自己去吧。
  宋怀尘想着那“一人心”,想着那“大才”,想着自己在无象殿的种种,没有犹豫太久,对黄药师道了声继续闭关,就又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沉迷于血滴的方丈山药师仅仅对他摆了摆手,连头都没有抬。
  仿照上次的做法,摆聚灵阵,盘膝入定,宋怀尘一闭眼,一睁眼,果然又到了小木偶身上。
  这回小木偶不在野猫的嘴里,在陆亭云的腰上,正随着他的行动一晃一晃。
  眩晕感真实而强烈,宋怀尘十分担心自己附在小木偶身上的魂魄会被晃出去,于是他伸手去勾陆亭云的衣服。
  然而宋怀尘并没有给小木偶雕手指,“抓住”这个动作是不可能实现的,他只能用两个巴掌去夹陆亭云的衣料,可恶的是剑修的衣料异常光滑,几次夹上了,却都滑脱。
  宋怀尘不耐烦了,伸长了胳膊去戳陆亭云,后者终于反应过来,将小木偶从腰间解下:“宋道友,你可算来了。”
  他显然是在行进中,周围景物飞快掠过,宋怀尘从小木偶的角度只能辨认出他们还在山里,他听见陆亭云说:“我找到人了——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
  宋怀尘的视野就那么一点儿,连片大点的树叶子都塞不进,更别提人了,他完全不知道陆亭云想让他看的人在哪里。
  就在这个时候,陆亭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宋道友,你为什么不显形呢?我对着个木偶说话,感觉很奇怪啊。”
  陆亭云絮絮叨叨,话十分的多:“举着木偶也是很累的。”
  宋怀尘当然想摆脱小木偶的状态,可他做不到,若说和上次有什么不同,那么就只剩陆亭云的血了。
  可他不知道该如何示意,让对方往木偶身上涂血——尤其是他自己还在这个木偶中时——怎么想怎么诡异。
  在宋怀尘纠结的当口,陆亭云突然松了手。木偶落地的瞬间,宋怀尘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都被震错位。
  入定的状态瞬间被打破,宋怀尘“噗”的咳出一口血,血滴在聚灵阵上,碧色符文被浇灭了一段,缓了两息,才重又连上。
  两息一过,尚来不及感受内腑的疼痛,宋怀尘又被扯回了小木偶体内。
  那一线微弱的联系,居然如此霸道。
  宋怀尘扑腾着木质手脚,躲过一只大脚,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什么东西?”那只脚的主人低头看了看,垂下的视线如有实质,刀锋般尖锐冰凉,非常不习惯当下视野的宋怀尘,清晰的捕捉到了。
  然后刀锋便真的来了,冷光切开空气,冲宋怀尘斩了过来。
  被猫咬一口肩膀破个洞,被摔一下就吐了口血,宋怀尘丝毫不想尝试木偶被切成两半时自己会怎样。
  一回生两回熟,木偶虽然笨拙,习惯了也能躲开,即使姿势不雅,即使胳膊上被削下了一层木屑,从刀光下滚过的宋怀尘,依然是完整的小木人。
  削下木屑的是刀上的灵光,那灵光穿透木头,温暖感流遍四肢百骸,宋怀尘的视野骤然一变,同时他也看清了攻击他的人手中拿着的是剑而非刀。
  剑上灵光虽亮,却充满了血煞之气。
  宋怀尘略一挑眉:“魔修?”
  视野恢复正常,他看见了不远处拄着剑的陆亭云,男人嘴角溢血,剑上灵光黯,他看见宋怀尘,笑了下,握剑的手紧了紧。
  “又是魔修?”宋怀尘这一问是在问他和葛青的纠葛。
  从一开始的“不能杀”,但后来的“杀不了”,回归宗门没解掉蛊,又一个人跑出来,其中的故事不需细想,就知道足够复杂。
  持血煞剑的魔修披着黑色斗篷,整个人都笼在血光中:“又?你们进了魔修的地盘,自然是又上加又了。”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玩意儿,”魔修用剑尖,轻佻的往宋怀尘方向点了两点,“但看上去比那个满身毒虫的剑修好吃多了。”
  偷偷往旁边摸了摸,发现自己依然能“穿树”的宋怀尘毫无紧张感:“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魔修都要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是因为都长得太寒碜么?”
  魔修发出怪笑:“你想看一看吗?”
  他欺身扑向宋怀尘,冷不防背后剑光骤然一亮,魔修躲闪不及,被砍去了半边肩膀,粘稠血液顺着黑袍边缘滚落,掉在地上的胳膊迅速腐坏,红雾腾起,地上只余一节白骨。
  红雾弥漫,陆亭云脸色骤然一变,喷出一口紫黑的血来。
  魔修血雾对正道修士来说是剧毒,对宋怀尘同样如此。男人飞身而退,躲开飞溅的血滴,单手一拍,是个起诀的动作,体内却空空如也,毫无可以动用的灵力。
  看着宋怀尘一击落空,脸色变得极差,魔修大笑:“那剑修离死不远了,我先解决了你!”
  扑面而来的血煞之气锋利如刀,却没有魔修攻击特有的腐蚀感。
  而陆亭云的表现却证明了对方确确实实是个魔修,只是一口呼吸,他就被腐蚀了内脏。
  宋怀尘感觉不到,所以他表情不好,那满是血煞气的灵力还在往他体内钻,充盈他干涸的经脉,所以他脸色极其差劲。
  魔修用血雾凝成手,向宋怀尘抓去,陆亭云嘶声喊道:“躲开!”
  “不躲。”
  宋怀尘不躲,只一挥袖,血手溃散,滔天血雾如海浪撞岸,瞬间反扑!
  魔修粉身碎骨,化为一蓬血色!
  宋怀尘又一挥袖,滔天声势不再,血雾浓郁,却如蚕丝团起,安静而无威慑力。
  地上剩一件黑袍,几截白骨。
  陆亭云呼吸间不再有灼烧感,好歹将喉头的血咽下,勉强抬头去看宋怀尘。
  从血雾中走出的白衣男人,一身清净。
  陆亭云突然就笑了。
  宋怀尘皱眉看他:“你笑什么?”
  “觉得你刚刚那句话有趣,问魔修是美是丑。”
  宋怀尘道:“我只是在给你拖延时间,让你能出剑。”
  “那我更该为我们的默契笑。”
  “若我们真有如此的默契,”宋怀尘看着他:“那想必我觉得你还没把最想问的话问出来,大概也是对的了?”
  陆亭云抱着剑,松松垮垮坐在地上:“不知美丑的魔修说得不错,我大概确实是快死了。”
  “既然快死了,那便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宋兄,”陆亭云不称宋怀尘为道友了,“你是不自知是魔修,还是真的不是魔修?”
  第12 章
  依然是山野的环境,依然是夜半时分。
  一身白衣的宋怀尘在这深秋的荒野夜色中,干净明亮得几乎能沁出光来。
  “上回见面你说我是鬼修,”白衣男人在陆亭云面前蹲下,袍角拂地,在干枯的草叶上拖出沙沙的声响,“这回,就变成魔修了?真是一日不如一日。”
  “鬼修阴煞,魔修凶煞,两者并不相同。”陆亭云话音一转,“你能碰到东西了。”
  宋怀尘没有理会他的后半句:“我知道鬼修和魔修间的区别,问题是你为何觉得我是魔修?就因为我不会被魔气侵蚀么?”
  陆亭云侧头咳了一声:“我发现你靠吞噬血食现形。”
  他回头看着宋怀尘,目光坦荡,无畏无惧:“上一次,是我的血,指尖上沾过去的一滴,让你非常短暂的现了身,而现在,你吞噬了魔修的精血,不仅现了形,还能触到实物。”
  宋怀尘没有说话。
  一个是被魔修逼到了绝境,一个则一挥袖就将那魔修挫骨扬灰,后者不说话,前者却不忐忑。
  陆亭云笑道:“该不会因为我戳穿了你魔修的身份,你就要杀我吧?”
  宋怀尘回道:“如果我真是魔修,难道不该是你要杀我?”
  “且不说我现在杀不杀得了。”陆亭云慢悠悠道,“我本来就不是见一个魔修就杀一个的狂人。”
  “只要魔修不在我眼前杀无辜的人,并且没想着要我的命,我就会把他当个普通修士。”
  “你把魔修当普通修士,魔修却不一定会这么看你。”
  “这就是问题所在。”陆亭云喘了口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虚弱,“他们先动手,就是要我的命嘛,我自然得还手。”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宋兄,你想不想杀我?”
  “不想。”宋怀尘实话实说,“我应该算是救过你,虽然看上去不太成功,可按道理,你还是得报恩的。”
  陆亭云说“没错”,问宋怀尘想让他做什么。
  “无论我想让你做什么,都是在你活着的前提下,所以我不会杀你。”宋怀尘把话题转回去。
  “你之前对我说,你找到人了?人在哪儿?”
  陆亭云示意宋怀尘往后看:“人来了。”
  一柄飞剑无声无息的划过夜幕,拂开掉光了叶子的树枝,轻轻巧巧停在离地三尺的位置。
  剑上站着衣袂飘飘的修士,还有一个脸色煞白的男孩。
  陆亭云看见宋怀尘眉心轻轻一皱,如同飘忽不定的雾气触到水面,泛起涟漪,有了切实的重量,现出几分人气。
  说着和映山湖的人没感情,看见人了,心里到底不是没有触动。
  毕竟孩子们离开的时候,他亲口承认了那句“舍不得”。
  宋怀尘斤斤计较,算计着付出和得到,归根结底是因为太在乎。
  他极自然的向那孩子伸出手去:“白简。”
  站在飞剑上止不住发抖,却强撑着不去碰御剑修士衣服的男孩嘴一扁,却是硬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白简拉住了向他伸去的那双手。男人的手温暖稳定,白简没出息的软了腿,从飞剑上跌了下去。
  宋怀尘接住了他。
  御剑修士甩了个漂亮的剑花,收剑入鞘,冲陆亭云一拱手:“陆师兄。”
  “吴师弟。”陆亭云对他点了下头,挣了下没能站起来,他看了眼扶着白简的宋怀尘,状似随意的问到:“宋兄,可还能腾出手来扶我一把?”
  宋怀尘看他一眼,让白简扯着自己一边衣袖,果真腾出一只手向陆亭云伸了过去。
  陆亭云握住宋怀尘的胳膊,借力站起来。中了蛊后又被魔修重伤的男人站不稳,将自身的重量倚在一边的树上,然后松开了宋怀尘的手。
  陆亭云满身的伤满身的血,宋怀尘的白衣服没能幸免于难。
  “吴不胜,我师弟。”陆亭云为两边的人做介绍。
  表情刻板的清瘦剑修向宋怀尘拱了下手,视线在宋怀尘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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