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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世通言-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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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来相清。”教授道,“七三官人如今那里去?”王七三官人口里不说,肚里思量:“吴教授新娶一个老婆在家不多时,你看我消遣他则个。”道:“我如今要同教授去家里坟头走一遭,早间看坟的人来说道:‘桃花发,杜酝又熟。’我们去那里吃三杯。”教授道:“也好。两个出那酒店,取路来苏公堤上,看那游春的人,真个是:
人烟辐转,车马骄闽。只见和风扇景,丽日增明,流鸳嗡绿柳阴中,粉蝶戏奇花枝上。管弦动处,是谁家舞树歌台?语笑喧时,斜恻傍春楼夏阁。香车竞逐,玉勒争驰。白面郎敲金橙响,红妆人揭绣帘看。
甫新路口讨一只船,直到毛家步上岸,迄逼过玉泉龙井。王七三官人家里坟,直在西山驰献岭下。好座高岭!下那岭去,行过一里,到了坟头。看坟的张安接见了。王七三官人即时叫张安安排些点心酒来。侧首一个小小花园内,两个人去坐地。又是自做的杜酝,吃得大醉。看那天色时,早已:
红轮西坠,玉兔东生。佳人秉烛归房,江上渔人罢钓。渔父卖鱼归竹径,牧童骑犊入花村。
天色却晚,吴教授要起身,王七三官人道:“再吃一杯,我和你同去。我们过驰献岭、九里松路上,妓弟人家睡一夜。吴教授口里不说,肚里思量:“我新娶一个老婆在家里,于顷我一夜不归去,我老婆须在家等,如何是好?便是这时候去赶钱塘门,走到那里,也关了。”件与王七三官人手厮挽着,上驼献岭来。你道事有凑巧,物有故然,就那岭上,云生东北,雾长西南,下一阵大雨。果然是银河倒泻,沧海盆倾,好阵大雨!且是没躲处,冒着雨又行了数十步,见一个小小竹门楼。王六三官人道:“且在这里躲一躲。”不是来门楼下外雨,却是:猪羊走人屠宰家,一脚脚来寻兀路。
两个奔来躲雨时,看来却是一个野墓园。只那门前一个门楼儿,里面都没甚么屋字。石坡上两个坐着,等雨住了行。正大而下,只见一个人貌关狱子院家打扮,从隔壁竹篱笆里跳入墓园,走将去墓堆于上叫道:“朱小四,你这所有人请唤,今日顿当你这厮出头。墓堆子里漫应道:“阿公,小四来也。”不多时,墓上土开,跳出一个人来,狱子厮赶着了自去。吴教授和王七三官人见了,背膝展展,两股下摇而自顾。看那雨却往了,两个又走。地下又滑,肚里又怕,心头一似小鹿儿跳,一双脚一似斗败公鸡,后面一似千军万马赶来,再也不敢回头。行到山顶上,侧着耳朵听时,空谷传声,听得林于里面断棒响。不多时,则见狱子驱将墓堆子里跳出那个人来。两个见了又走,岭们首却有一个败落山神庙,人去庙里,慌忙把两扇庙门关了。两个把身躯抵着庙门,真个气也不敢喘,屁也不敢放。听那外边时,只听得一个人声唤过去,道:“打杀我也!”一个人道:“打脊魍陋,你这厮许了我人情,又不还我,怎的下打你?”王七三官人低低说与吴教授道:“你听得外面过去的,便是那狱于和墓堆里跳出来的人”两个在里面颤做一团。吴教授却埋怨王七三官人道:“你役事教我在这里受惊受怕,我家中浑家却不知怎地盼望尸兀自说言未了,只听得外面有人敲门,道:”开门则个!”两个问道:“你是谁?”仔细听时,却是妇女声音,道:“王七三官人好也!你却将我丈夫在这里一夜,直教我寻到这里!铜儿,我和你推开门儿,叫你爹爹。”吴教授听得外面声音,”不是别人,是我浑家和锦儿,怎知道我和王七三官人在这里?莫教也是鬼?”两个都不敢则声。只听得外面说道:“你不开庙门,我却从庙门缠里钻人来!”两个听得恁他说,日里吃的酒,都变做冷汗出来。只听得外面又道:”告妈妈,不是锦儿多口,不如妈妈且归,明日爹爹自归来。”浑家道:“锦儿,你也说得是,我且归去了,却理会。”却叫道:“工七三官人,我且归去,你明朝却送我丈夫归来则个。”两个那里敢应他。妇女和棉儿说了自去。
王七三官人说:“吴教授,你家里老婆和从蕉棉儿,都是鬼。这里也不是人去处,我们走休。做开庙门看时,约莫是五更天气,兀自未有人行。两个下得岭来,尚有一里多路,见一所林子里,走出两个人来。上手的是陈干娘,下手的是土婆,道:“吴教授,我们等你多时,你和王七三官人却从那里来什吴教授和王七三官人看见道:“这两个婆子也是鬼了,我们走休!”真个便是漳奔鹿跳,厦跃们飞,下那岭来。后面两个婆子,兀自慢慢地赶来。“一夜热乱,下曾吃一些物事,肚里又饥,一夜见这许多下祥,怎地得个生人来冲一冲!”正恁他说,则见岭下一家人家,门前挂着一枝松柯儿,王七三官人道:“这里多则是卖茅柴酒,我们就这里买些酒吃了助威,一道躲那两个婆于。”恰待奔入这店里来,见个男女:头上裹一顶牛胆育头巾,身上央一条猪肝赤肚带,旧瞒裆裤,脚下草鞋。王七三官人道:“你这酒怎地卖?”只见邓汉道:”未有汤哩。”吴教授道:“且把一碗冷的来!”只见那人也下则声,也不则气。王七三官人道:“这个开酒店的汉子又尴尬,也是鬼了!我们走休。……”兀自说未了;就店里起一阵风:
非于虎啸,不是龙吟,明不能谢柳开花,暗藏着山妖水怪。吹开地狱门前土,惹引螂都山下尘。
风过处,看时,也不见了酒保,也下见有酒店,两个立在墓堆子上。唬得两个魂不附体,急急取路到九里松动院前讨了一只船,直到钱塘门,上了岸。王七三官人自取路归家。
吴教授一径先来钱塘门城下王婆家里看时,见一把锁锁着门。同那邻舍时,道:“王婆自兀五个月有零了。”唬得吴教授目睁口呆,罔知所措。一程离了钱塘门,取今时景灵宫贡院前,过梅家桥,到白雁池边来,间到陈干娘门首时,十字儿竹竿封着门,一碗官灯在门前。上面写着八个字道:“人心似铁,官法如炉。”间那里时,“陈干娘也死一年有余了。”离了白雁汕,取路归到州桥下,见自己屋里,一把钛钡着门,间邻舍家里:“拙妻和粗婢那里去了?”邻舍道:“教授昨日一出门,小娘子分付了我们,自和锦儿在千娘家里去。直到如今不归。”吴教授正在那里面面厮觑,做声不得。只见一个庙道人,看着吴教授道:“观公妖气大重,我与你早早断除,免致后患。”吴教授即时请那道人人去,安排香烛符水。那个道人作起法来,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只见一员神将出现:
黄罗抹额,锦带缠腰,皂罗袍袖绣团花,金甲束身微窄地。剑横秋木,靴踏狡倪。上通碧茗之间,下彻九幽之地。业龙作祟,向海波水底擒来;邪怪为妖,入山洞穴中捉出。六丁坛畔,权为符吏之名;上帝阶前,次有天丁之号。
神将声暗道:“真君遣何方使令?真人道:“在吴供家里兴妖,井驰献岭上为怪的,都与我捉来!”神将领旨,就吴教授家里起一阵凤:
无形无影透人怀,二月桃花被绰开。
就地撮将黄叶去,入山推出白云来。
风过处,捉将几个为怪的来。吴教授的浑家李乐娘,是秦大师府三通判位乐娘,因与通判怀身,产亡的克。从嫁锦儿,因通判夫人妒色,吃打了一顿,因恁地自割杀,他自是割杀的鬼。王婆是害水蛊病死的鬼。保亲陈干娘,因在白雁池边洗衣裳,落在池里死的鬼。在驻献岭上被狱子叫开墓堆,跳出来的朱小口,在日看坟,害瘠病死的鬼。那个岭下开酒店的,是窖伤寒死的鬼。道人一一审间明白,去腰边取出一个葫芦来,人见时,便道是葫芦,鬼见时,便是卯都狱。作起法来,那些鬼个个抱头鼠窜,捉入葫芦中。分付吴教授“把来埋在驰献岭下。”启道人将拐杖望空一撤,变做一只仙鹤,道人乘鹤而去。吴教授直下拜道:“吴洪肉眼不识神仙,情愿相随出家,望真仙救度弟子则个,”只见道人道:我乃上界甘真人,你原是我旧日采药的弟子。因你凡心不净,中道有退悔之意,因此堕落。今生罚为贫懦,教你备尝鬼趣,消遣色情。你今既已看破,便可离尘办道,直待一纪之年,吾当度汝。”说罢,化阵清风不见了。吴教授从此舍俗出家,云游天下。十二年后,遇甘真人于终南山中,从之而去。诗曰。
一心办道绝凡尘,众魁如何敢触人?
邪正尽从心剖判,西山鬼窟早翻身。
第十五卷 金令史美婢酬秀童
塞翁得马非为吉,宋子双盲岂是凶。
祸福前程如漆暗,但平方寸答天公。
话说苏州府城内有个玄都观,乃是梁朝所建。唐刺史刘禹锡有诗道:“玄都观里桃干树”,就是此地。一名为玄妙观。这观踞郡城之中,为姑苏之胜。基址宽敞,庙貌崇宏,上至三清,下至十殿,无所不备。各房黄冠道士,何止数百。内中有个北极真武殿,俗名祖师殿。这一房道士,世传正一道教,善能书符遣将,剖断人间祸福。于中单表一个道士,倏家姓张,手中惯弄一个皮雀儿,人都唤他做张皮雀。其人有些古怪,荤酒自下必说,偏好吃一件东西。是甚东西?
吠月荒村里,奔风腊雪天。
分明一太字,移点在傍边。
他好吃的是狗肉。屠狗店里把他做个好主顾,若打得一只壮狗,定去报他来吃,吃得快活时,人家送得钱来,都把与他也下算帐。或有鬼祟作耗,求他书符镇宅,遇着吃狗肉,就把箸蘸着狗肉汁,写个符去,教人贴于大门。邻人往往夜见贴符之处,如有神将往来,其祟立止。
有个矫大户家,积年开典获利,感谢天地,欲建一坛斋酸酬答,已请过了清真观里周道土主坛。周道土夸张皮雀之高,矫公亦慕其名,命主管即时相请。那矫家养一只防宅狗,甚是肥壮,张皮雀平昔看在眼里,今番见他相请,说道:“你若要我来时,须打这只狗请我,待狗肉煮得稀烂,酒也烫热了,我才到你家里。”卞符回复了矫公。矫公晓得他是跷厦占怪的人,只得依允。果然烫热了酒,煮烂了狗肉,张皮雀到门。主人迎人堂中,告以相请之意。党中香人灯烛,摆得齐整,供养着一堂柳道,众道士已起过香头了。张皮雀昂然而入,也下札神,也不与众道士作揖,口中只叫:快将烂狗肉来吃,酒要热些!”矫公道:“且看他吃了酒肉,如何作用?当下大盘装狗肉,大壶盛酒,樱列张皮雀面前,恣意竹吱。吃得盘无余骨,酒无余滴,十分醉饱。叫道:“聒噪!”吃得快活,嘴也不抹一抹,望着拜神的铺毡上倒头而睡。鼻息如雷,自西牌直睡至下半夜。众道士酸事已完,兀自未醒,又下敢去动掸他。矫公等得不耐烦,到埋怨周道士起来,周道土自觉无颤,下敢分辨。想道:“张皮雀时常吃醉了一睡两三日不起,今番正不知几时才醒?”只得将表章焚化了,辞神谢将,收拾道场。
弄到五更,众道士吃了酒饭,刚欲告辞,只见张皮雀在拜毡上跳将起来,团团一转,乱叫:“十日十日,五日五日。矫公和众道土见他风了,都走来围着看。周道士胆大,向前抱住,将他唤醒了。口里还叫:五日,五日。周道士问其缘故。张皮雀道:“适才表章,谁人写的?”周道土道:“是小道亲手缮写的。张皮雀道:“中间落了一字,差了两字。”矫公道:“学生也亲口念过几遍,并无差落,那有此活?张皮雀袖中簌簌响,抽出一幅黄纸来,道:“这不是表章?”众人看见,各各骇然道:“这表章已焚化了,如何却在他袖中,纸角儿也下动半毫?”仔细再念一遍,到天尊宝号中,果然落了字,却看不出差处。张皮雀指出其中一联云:
“吃亏吃苦,挣来一倍之钱;
亲短李长,仅作千金之子。
‘吃亏吃苦,该写“嗅’字,今写‘吃’字,是‘吃舌’的“吃’字了。‘嗅,音‘赤’,‘吃,音‘格,,两音也不同。‘紊,字,是‘李奈’之‘素’;‘奈’字是‘奈何,之‘奈’;‘耐,字是‘耐烦’之“耐,“亲短奈匕’该写“耐烦,的‘耐,字,‘亲,是果名,惜用不得。你欺负上帝不识字么?如今上帝大怒,教我也难处。矫公和众道士见了表文,不敢不信。齐都求告道:“如今重修章奏,再建斋坛,不知可否什张皮雀道:“没用,没用!你表文上差落字面还是小事,上帝因你有这道奏章,在天曹日记簿上查你的善恶。你自开解库,为富不仁,轻兑出,重兑入,水丝出,足纹入,兼将解厂的珠灾,但拣好的都换了自用。又几质物值钱者才足了年数,就假托变卖过了,不准赎取。如此刻剥贫户,以致肥饶。你奏章中全无悔罪之言,多是自夸之语,已命雷部于即焚烧汝屋,荡毁你的家私。我只为感你一狗之惠,求宽至十日,上帝不允。再三恳告,已准到五日了。你可出个晓字:“凡五日内来赎典者免利,只收本钱。其向来欺心,换人珠宝,赖人质物,虽然势难吐退,发心喜舍,变实为修桥补路之费。有此善行,上帝必然回慎,或者收回雷部,也未可知。”矫公初时也还有信从之意,听说到“收回雷部,也未可知”,到不免有疑。“这风道十必然假托此因,来布施我的财物。难道雷部如此易收易放?”况凤掌财的人,算本算利,怎肯放松。口中答应,心下不以为然。张皮雀和众道卜辞别自去了。矫公将此活阁起不行。到第五日,解库里火起,前堂后厅,烧做白地。第二日,这些质当的人家都来讨当,又不肯赔偿,结起讼来,连田地部卖了。矫大户一贫如洗。有人知道张皮雀曾预言雷火之期,从此益敬而畏。
张皮雀在玄都观五十余年,后出渡钱塘江,风逆难行,张皮雀遣天将打缆,其去如飞。皮雀呵呵大笑,触了天将之怒,为其所击而死。后有人于徽商家扶骛,皮雀降笔,自称“原是大上苛元帅,尘缘已满,众将请他上天归班,非击死也。”徽商闻真武殿之灵异,舍施干金,于殿前堆一石假!以为壮观之助,这假山虽则美观,反破了风水,从此本房道侣,吏无得道者。诗云:
雷人曾将典库焚,符驱鬼崇果然真。
亥部观里张皮雀,莫道无神也有神。
为何说这张皮雀的话?只为一般有个人家,信了书符召将,险些儿冤害了人的性命。那人姓金名满,也是苏州府昆山县人。少时读书不就,将银援例纳了个令史,就叁在本县户房为吏。他原是个乖巧的人,待人接物,十分克己,同役中甚是得合,做不上三四个月令史,衙门上下,没一个不喜欢他。又去结交这些门子,要他在知县相公面前帮衬,不时请他们吃酒,又送些小物事。但遇知县相公比较,审问到夜静更深时,他便留在家中宿歇,日逐打浑,那门子也都感激,在县主面前虽不能用力,每事却也十分周全。时遇五月中旬,金令史知吏房要开各吏送间库房,恩量要谋这个美缺。那库房旧例,一吏轮管两季,任凭县主随意点的。众吏因见是个利芳,人人思想要管。屡屡县主点来,都下肯服。却去上司具呈批准,要六房中择家道殷实老成尤过犯的,当堂拈阅,各吏具结申报卜司,芳新叁及役将满者,俱下许阅。然虽如此,其权出在吏房,但平日与吏房相厚的,送些东道,他便混帐开上去,那里管新叁役满。家道殷实不殷实?这叫做官清私暗。
却说金满暗想道:“我虽是新参,那吏房刘令史与我甚厚,怀送些东面与他,自然送间的。若网得着,也不枉费这一片心机;倘间不着,却下空丢厂银子,又被人笑话?怎得一个必着之策便好!”忽然想起门于工文英,他在衙门有年,甚有见识,何不寻他计较。一径走出县床,恰好县门口就遇着王文英道:“金阿叔,忙忙的那里去?”金满道:“好兄弟,正来寻你说话。”王文英道:”有什么事作成我?”金满道:“我与你坐了方好说。”二人来到侧边一个酒店里坐下,金满一头吃酒,一头把要谋库房的事,说与王文英知道。王文英说:“此事只要由房开得上去,包在我身上,使你阄着。”金满道:“吏房是不必说了,但与堂拈阄怎么这等把稳?”王文英附耳低言,道:“只消如此如此,何难之有!”金满大喜,连声称谢:“若得如此,自当厚谢。二人又吃了一回,起身会钞而别。金满回到公序里买东买西,备下夜饭,请吏房令史刘云到家,将上项事与他说知。刘云应允。金满取出五两银子,送与刘云道:“些小薄礼,先送阿哥买果吃,待事成了,再找五两。”刘云假怠谦让道:“自己弟兄,怎么这样客气?”金满道:“阿哥从直些罢,不嫌轻,就是阿哥的盛情了。刘云道:“既如此,我权收去再处。”把银袖了。摆出果品肴撰,二人杯来盏去,直饮至更深而散。
明日,有一令史察听了些风声,拉了众吏与刘云说:“金某他是个新参,未及半年,怎么就想要做库房?这个定伏不成的。你要开只管开,少不得要当堂禀的,恐怕连你也没趣。那时却不要见怪!”刘云道:“你们不要乱嚷,几事也要通个情。就是他在众人面上,一团和气,井无一毫不到之处,便开上去难道就是他问着了?这是落得做人情的事。若去一享,朋友面上又不好看,说起来只是我们薄情。”又一个道:“争名争利,顾得什么朋友下朋友,薄情不薄情”刘云道:“嗟!不要与人争,只去与命争。是这样说,明日就是你间着便好;若不是你,连这几句话也是多的,还要算长。”内中有两个老成的,见刘云说得有理,便道:“老刘,你的活虽是,但他忒性急了些。就是做库房,未知是祸是福,直等结了局,方才见得好歹。什么正经?做也罢,不做也罢,不要闲争,各人自去干正事。”遂各散去。金满闻得众人有言,恐怕不稳,又去揭债,央本县显要士夫,写书嘱托知县相公,说他“者成明理,家道颇裕,诸事可托”。这分明是叫把库房与他管,但不好明言耳。
话休烦絮,到拈阉这日,刘云将应问各吏名字,开列一单,呈与知县相公看了。唤里书房一样写下条子,又呈上看罢,命门子乱乱的总做一堆,然后唱名取阉。那卷闸传递的门于,便是王文英,已作下弊,金满一千枯起,扯开,恰好正是。你道当堂拈阄,怎么作得弊?原来刘云开上去的名单,却从吏、户、礼、兵、刑、工挨次写的,吏房也有管过的,也有役满快的,已下在数内。金满是户房司吏,单上便是第一名了。那工文英卷闸的时节,已做下暗号,金满第一个上去拈时,却不似易如反掌!众人那知就里,正是:随你官清似水,难逃吏滑如油。当时众吏见金满间着,都跪下享说:他是个新参,尚不该问库。况且钱粮干系,不是小事,俱要具结申报上可的。若是金满管了库,众吏不敢轻易执结的。”县主道:“既是新参,就不该开在单上了。”众吏道:“这是吏房刘云得了他贿赂,混开在上面的。”县主道:“吏房既是混开,你众人何下先来莫明,直等他间着了方来享话?明明是个妒忌之意。”众人见本官做了主,谁敢再道个不字,反讨了一场没趣。县主落得在乡官面上做个人情,又且当堂阄着,更无班驳。那些众吏虽怀妒忌,无可奈何,做好做歉的说发金满备了一席戏酒,方出结状,申报上司,不在话下。
且说金满自六月初一交盘上库接管,就把五两银子谢了刘云。那些门子因作弊成全了他,当做恩人相看,比前愈加亲密。他虽则管了库,正在农忙之际,诸事俱停,那里有什么钱粮完纳。到七八月里,却又个把月不下雨,做了个秋旱。虽不至全灾,却也是个半荒,乡间人纷纷的都来告荒。知县相公只得各处去踏勘,也没甚大生意。眼见得这半年库房,扯得直就勾了。时光迅速,不觉到了十一月里,钦天监奏准本月十五日月蚀,行文天下救护。本府奉文,帖下属县。是夜,知县相公聚集僚属师生憎道人等,在县救护,旧例库房备办公宴,于后堂款待众官。金满因无人相帮,将银教厨夫备下酒席,自己却下敢离库。转央刘云及门子在席上点管酒器,支持诸事。众官不过拜几拜,应了故事,都到后堂攸酒。只留这些憎道在前边打一套挠铰,吹一番细乐,直闹到四重方散。刚刚收拾得完,恰又报新按院到任。县主急忙忙下船,到府迎接。又要支持船上,柱还供应,准准的一夜眼也不合。
天明了,查点东西时,不见了四锭元宝。金满自想:“昨日并不曾离库,有椎人用障眼法偷去了?只恐怕还失落在那里,”各处搜寻,那里见个分毫。着了急,连声叫芳道:“这般晦气,却失了这二百两银子,如今把什么来赔补?若不赔时,一定经官出丑,如何是虾!”一头叫言,一边又重新寻起,就把这间屋翻转来,何尝有个影儿.慌做一堆,正没理会。那时外边都晓得库里失了银子,尽来探同,到拌得口于舌碎。内中单喜欢得那几个不容他管库的令史:一味说清话,做鬼脸,喜谈乐道。正是:本灾乐祸于人有,替力分优半个无!
过了五六日,知县相公接了按院,回到县里。金满只得将此事禀知县主。县主还未开口,那几个令史在旁边,你一嘴,我一句,道:“自己管库没了银子,下去赔补,到对老爷说,难道老爷赔不成?县主因前番阄库时,有些偏护了金满,今日没了银子、颇有权容。喝道:库中是你执掌,又没闲人到来,怎么没了银子?必竟将去嫖赌花费了,在此支吾,今且饶你的打,限十日内将银补库,如无,定然参究/士满气闷闷地,走出县来。即时寻县中阴捕商议。江南人说阴捕,就是北方叫番子手一般。其在官有名含谓之官捕,帮手谓之白捕。金个史下拘官捕、白捕,都邀过来,到酒店中吃三杯。说道:“金某今日劳动列位,非为己私,四锭元宝寻常人家可有?下比散碎的好用,少不得败露出来。只要列位用心,若缉访得实,拿获赃盗时,小子愿出白金二十两酬劳。捕人齐答应道:当得,当得!”一日三,三日九,看看十日限足,捕人也吃了几遍酒水,全无影响。知县相公叫金满间:“银子有了么?”金满禀道:“小的同捕人缉访,尚无踪迹。”知县喝道:”我限你十日内赔补,那等得你缉访!”叫左右:“揣下去打!”金满叩头求饶,道:小的愿赔,只求老爷再宽十日,客变卖家私什物。”知县准了转眼。
金满管库又下曾趁得几多东西,今日平白地要赂这二百两银子,甚费措置,家中首怖衣服之类,尽数变卖也还不勾,身边言得一婢、小名金杏,年方一十五岁,生得甚有姿色:
鼻端面正,齿白唇红,两道秀眉,一双娇眼。鬓似鸟云发委地,手如尖笋肉凝脂。分明豆蒙尚含香,疑似夭桃初发蕊。
金令史平昔爱如己女,欲要把这婢于来出脱,思想再等一二年,遇个贵人公子,或小妻,或通房,嫁他出去,也讨得百来两银子。如今忙不择价,岂下可惜!左思右想,只得把住身的几问房子,权解与人。将银子凑足二百两之数,倾成四个元宝,当堂兑准,封贮库上。分付他:“下次小心。”
金令史心中好生不乐,把库门锁了,回到公而里,独坐在门首,越想越恼,着甚来由,用了这主屈财,却不是青白晦气!正纳闷间。只见家里小厮叫做秀童,吃得半醉,从外走来。见了家长,倒退凡步。金令史骂道:“蠢奴才,家长气闷,你到快活吃酒?我千里没钱使用,你到有闲钱买酒吃?秀童道:“我见阿爹两日气闷,连我也不喜欢,常听见人说酒可忘忧,身边偶然积得几分银子,买杯中物来散闷。阿爹若没钱买酒时,我还余得有一壶酒钱在店上,取来就是。金令史喝道:“谁要你的吃!”原来苏州有件风俗,大凡做令史的,不拘内外人都称呼为“相公”。秀童是九岁时卖在金家的,自小抚养,今已二十余岁,只当过继的义男,故称“阿爹”,那秀童要取壶酒与阿爹散闷,是一团孝顺之心。谁知人心不同,到挑动了家长的一个机括,险些儿送了秀童的性命。正是:老龟烹不烂,移祸干枯桑。
当时秀重自进去了。金令史摹然想道:“这一夜眼也不曾合,那里有外人进来偷了去?只有秀童拿递东西,进来几次,难道这银子是他偷了?”又想道:“这小厮自幼跟随奔走,甚是得力,从不见他手脚有甚毛病,如何抖然生起盗心厂义想道:“这个厮平昔好酒,凡为盗的,都从酒赌钱两件上起。他吃溜了口,没处来方,见了大锭银子,又且手边方便,如何不爱?下然,终日买酒吃,那里来这许多钱广又想道:“不是他。他就要偷时,或者溜几块散碎银子,这大锭元宝没有这个力量。就愉了时,那里出饬?终不然,放在钱柜上零支钱?少不得也露人眼目。就是拿出去时,只好一锭,还留丁三锭在家,我今夜把他床铺搜检一番,便知分晓。”又想道:“这也不是常法,他若果偷了这大银,必然寄顿在家中父母处,怎肯还放在身边?搜不着时,反惹他笑。若下是他偷的,冤了他一场,反冷了他的心肠。哦!有计了。冈碍郡城有个莫道人,召将断事,吉凶如睹。见寓在玉峰寺中,何不请他来一问,以决胸中之疑?”过了一夜,次日金满早起,分付秀童买些香烛纸马果品之类,也要买些酒肉,为谢将之用,自己却到玉峰寺去请莫道人。
却说金令史旧邻有个闲汉,叫做计七官。偶在街上看见秀童买了许多东西,气忿忿的走来,问其缘故。秀童道:“说也好笑,我爹真是交了败运,干这样没正经事二百两银子已自赔去了,认了晦气罢休。却又听了别人言语,请什么道人来召将。邓贼道今日鬼混,哄了些酒肉吃了,明日少不得还要索谢。成不成,吃三瓶,本钱去得下爽利,又添些利钱上去,好没要紧。七官人!你想这些道人,可有真正活神仙在里面么?有这好酒好肉到把与秀童吃了,还替我爹出得些气力。斋了这贼道的嘴,‘碾噪,也可谢你一声么?”正说之间,恰好金令史从玉峰寺转来“秀童见家长来了,自去了。金满与计七官相见问道:“你与秀童说甚么?”汁七官也不信召将之事的,就把秀重适才所言,述了一遍,又道:“这小厮到也有些见识。金满沉吟无语,邓计七官也只当闲活叙过,不想又挑动了家长一个机括。只因家长心疑,险使童儿命丧!金令史别了计七官自回县里,腹内踌躇,这话一发可疑:“他若不曾偷银子,由我召将便了,如何要他怪那个道士?”口虽不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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