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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心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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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波鲁缩着身体,借着微弱的光线,正在声情并茂地诵读《天经》。
  “波波鲁,有件事情,我感到很迷茫。”
  我凑到波波鲁身边。他一被我靠近就跟弹簧似的蹦了起来,头发竖得像钢钉一样,“哦——哦——迷惑……你是个亡灵……哦,一个疑惑的亡灵……”
  他又坐下了,回望我的眼神充满了虚怯,“只要心存疑惑,身为主的传教者,我就有义务为迷惑的人……以及亡灵,指明前进的方向。”
  “非常感谢你,波波鲁。”我道,“你觉得……是否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力?”
  他吃惊地望着我,我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好人,还有坏人。可评判、区分他们的标准是什么?坏人该受到制裁,那么他们该以什么样的代价赎罪呢?好人就真的是‘好人’么,又是什么决定了他们的一言一行能够被众人所承认接受呢?”
  波波鲁仔细听着,不时凝重地点点头,面露狂喜之色。乞乞柯夫则瞄了我一眼,“你一个亡灵,还想了挺多东西。”
  我道,“我……我只是现在认不清很多事情,需要请人为我解答……”
  波波鲁激动地挥起手臂,整具身体就像一面迎风波动的旗帜,“主啊,看看我听到了什么!我太高兴了,亡灵·罗!你的问题充满了深度和哲思!关于善与恶,审判与制裁,现在让我来回答你——”
  乞乞柯夫道,“我不介意你们私下怎么交流,但现在别得意忘形,要知道这个计划必须万无一失。其他人怎么样我不管,但我可不想在我这里出了岔子。波波鲁,我想你一定不愿领教莱蒙发怒的模样,那可比死还要恐怖。”
  波波鲁打了个寒颤,又把波动的身体缩回去了。我失望地低下头,却听他诚恳地说道,“亲爱的罗兄弟,现在时机不太好,等之后上了路,我一定将我所领悟到的一切告诉你,解决你的困惑。”
  我感激地说,“太感谢你了,波波鲁。”
  这时,乐队演奏的婚礼进行曲声调一转,拔起庄重高昂的旋律,手风琴、唢呐以及竖琴的合奏宛如一曲热烈的恋歌。在众人沸反盈天的呼声中,我看见洋桃公主手捧花束,踩在红地毯上一步步走向爱情女神的雕像。她穿着一身洁白的纱裙,脖颈修长,背影纤细,金色的卷发上戴着一束花冠,仿若暗夜里纤尘不染的一颗白星。我看不到她的脸,但能从她沉默的脊背看出她心底的阴郁。
  黑德·范文特也穿着银白色的正装,面色阴沉,仿佛还未从昨日的意外中缓过来。整个红心广场的欢呼与祝愿都是为他们的结合庆贺,可他们沉浸在各自的心事里,并肩站在一起就像聚拢了两朵乌云。
  我叹了口气。波波鲁感叹道,“上次我看到婚礼,还是半年前的事情哩。”
  乞乞柯夫咳出一口痰,从怀里掏出一块镜子,对我道,“小亡灵,你可以开始准备了。”
  “好的。”我从包裹里掏出几瓶药水,开始兑在一起搅拌。波波鲁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罗兄弟?”
  我不知该怎么解释,“呃……一种很有帮助的东西。”
  ****
  那位站在黑德·范文特和洋桃前的神父年愈半百,漆黑的圣袍垂至脚踝,腮边长满了络腮胡。他微阖双目,一手高举十字架,一手捧着经书,用高亢悦耳的声音道,“以爱情女神的双眼为证,你们的婚姻神圣而纯洁。从此后,你们将结为夫妻,同甘共苦,直到生命尽头,唯有死亡才能将你们分离……”
  他说了长长的一段话,司空见惯,但我却心中动容。我想起小时候,在忙碌的间隙中,就很喜欢溜进教堂,听和善的老神甫讲述经文,偶尔运气好,会遇上一对结婚的恋人。他们在神甫面前交换戒指和亲吻,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每当这个时候,躲在角落里的我都感动不已,甚至还会哭泣。我并不懂这种仪式的含义,但我能感受到其中那接近于永恒的神圣。那种永不会磨灭的光明与爱,曾无数次驱逐了我的噩梦和苦痛。
  那位子爵不耐烦道,“我愿意。”
  神父侧过头问,“那你呢,亲爱的公主?”
  洋桃低着头,视线盯着手里的捧花,不发一语。四周先是鸦雀无声,随即传来窃窃私语,黑德子爵烦躁地说,“喂,洋桃!”
  “……”
  洋桃缓缓抬起头,望向神父,眼中闪过一道泪光,“我……我愿……”
  “等等!”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惊扰了台上的神父和新人。我看见了那天在房间里劝阻子爵的高大男人,他一手拖着不断挣扎的芭芭拉,大摇大摆地走上高台,朝台下的众人咧嘴笑道,“在进行神圣的宣誓前,应子爵大人的要求,我需要为大家揭晓一个事实。”
  他扭过头,朝那位震惊的神父笑出一口白牙,“放心吧,尊敬的神父,我想神应该会对真相乐见其成!”
  黑德·范文特一看到芭芭拉,脸庞像刷了一层石膏,暴跳如雷道,“该死的,你把她弄上来干什么?!”
  “好!”乞乞柯夫突然道,“趁现在,小亡灵!”
  我将药水涂到镜面上,乞乞柯夫拿着它,对准了一个角度,刚好将视野中的子爵和公主清楚地映在里面。他道,“不过手指头那么大,可以么?”
  我小心地揭下他们映在镜面上的灵魂,两片手指长短的小灵魂。洋桃公主的灵魂很安静,只是害怕地抖索不停,那位子爵的灵魂就比较吵,似乎在发疯般鬼哭狼嚎。我道,“指甲盖大小也够了,反正只是让他们定住。”
  波波鲁见状惊叫一声,嗖地离我几米远,“邪教!这是邪教!”
  “大功告成。”乞乞柯夫点点头,转向广场中央,“接下来就看他们的了。”
  我手里拿着两片灵魂,望向爱情女神雕像脚下。子爵恼怒的神情和公主惊愕的神情同时定格在他们脸上,他们现在连弯弯手指都做不到,别提说话了。
  “卫队,给我安静,想忤逆子爵大人的话么?!大人,您不否认我就继续了。”那个男人得意地说道,将伤痕累累的芭芭拉揪到身前,朝下面的一众人喊道,“你们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么?”
  众人七嘴八舌地回答。
  一个人喊,“她是个得了怪病的丑鬼!”
  一个人喊,“她是个妄想追求子爵的荡|妇!”
  一个人喊,“她是个谋财害命的坏蛋。”
  “哈哈哈,你们的回答都很有趣。”那个男人大笑道,“但很遗憾,全是错的!她不是个得了怪病的丑鬼,她是个受到诅咒的可怜女人。她不是妄想追求子爵的荡|妇,她是个被子爵死皮赖脸纠缠的美人。至于她是不是个谋财害命的坏蛋嘛……”
  他道,“你们看看她身上的伤痕,她的枷锁,她畸形的身体,到底是她害了别人的命,还是别人害了她的命呢?我这就告诉你们——她,这个侏儒,是黑德·范文特子爵曾经的情人!”
  喧声如潮水般淹没了整个广场。那些卫兵见状想要上前,那男人又怒喝一声,“他妈的,给我滚回去!这是子爵要求的,谁敢抗命,我剁了谁的脑袋!”
  芭芭拉闻言,疲靡的脸骤然变色,她怔愕地转过头,望向那个揪着她的男人,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卫兵们面面相觑,但看黑德子爵一直安静不语,便都老实地退了回去。台下众人的吵嚷声,可男人的嗓门比他们的还要大,“你们不理解子爵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丑鬼?是啊,当然不可能!我说过了,她曾是一个美人,比这个爱情女神都要美的女人。子爵爱她爱得发了疯,她同样也爱着范文特子爵。但遗憾的是,她受到巫师的诅咒,只有和子爵结婚,才能恢复原貌。”
  男人话锋一转,锐利的视线刺向台下,“然后她去恳求子爵,将受到诅咒的事如实告知,你们猜,结果怎么样——”
  “闭嘴!”芭芭拉突然尖声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不,必须要说!这可是尊贵的子爵大人的命令!”男人邪狞笑道,揪着芭芭拉的衣襟,“说!我们尊贵的子爵对你做了什么,你这个丑陋的侏儒婊|子!”
  芭芭拉撕心裂肺地哭道,“我不说!我不说!”
  “该死的,给我说!”男人揪着芭芭拉的头发,怒吼道,“还是说你想一辈子这样,抱着那点无聊又可悲的自尊心,忍受所有的屈辱,在顾影自怜和孤芳自赏中卑微地活着?!告诉所有人,那个道貌岸然的黑德·范文特子爵到底是个怎样的混账杂种!承认它,然后忘记它!告诉所有人,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叫来了一条狗!”芭芭拉崩溃般大吼道,她的双眼仿佛燃着愤怒的火焰,又仿佛溢满悲伤的泪水,“他叫来了一条发|情的公狗,将我按在了地上!你满意了吗,你高兴了吗,莱蒙·骨刺!”
  “我当然满意,当然高兴,芭芭拉!”
  那个熟悉的声音响彻广场,我听到莱蒙放纵尖锐的笑声,如魔鬼的钟声,在每个人的头顶回荡。他摘下头盔和假发,一头飘荡的红发如滚烫的烈焰,燃在每个人的瞳孔中。他拔出腰间的斫骨刀,冲芭芭拉吼道,“看好了,芭芭拉,我这就宰了那条该死的狗,为你报仇!”
  话音刚落,一道红色的血柱冲天而起。黑德·范文特的头颅眨眼间从断裂的脖颈处飞了出去,化为一道血红的弧线!广场上众人尖叫起来,你拥我挤,陷入一片喧闹的混乱。黑德·范文特的灵魂在我手里倏地如一道白烟消散不见。我一愣,手指一松,洋桃公主的灵魂又飘了回去,覆到了镜面上,融入其中。
  台上的莱蒙突然道,“艾厄,接着!”他将惊叫着的芭芭拉掷下去,独眼艾厄如一道闪电般的鬼影,迅速地接住了她,飞快隐匿在人群中。另一边瘸腿赖格和断臂阿姆两人合力打死了几十个卫兵,满身是血地笑道,“哈哈哈,可太他妈有趣了!这么多天不杀人,老子手都痒痒!”
  莱蒙将斫骨刀扛在肩头,一脚踩到高台的石基上。他的半边身体被黑德·范文特的鲜血染红,俯视着台下慌乱的人群狂笑道,“都他妈跑什么?瞪大眼睛看好了,这可是神之惩罚!”
  “你说对吧,亲爱的?”他狞笑着回头,望向黑夜里沉默冷肃的女神像,指着没了头的黑德·范文特和洋桃公主道,“祝福这对新人!”
  他大步上前,一手抬起黑德子爵的尸体,掷向台下。断臂阿姆接住了子爵的尸体,瘸腿赖格一手夹着子爵面如死灰的脑袋,一手朝装饰得温馨浪漫的高台上投掷火把,那些花朵和地毯充当了易燃物,很快火势就如蛇信子般蔓延开,绕成一个燃烧的火圈。
  波波鲁震惊地注视着广场上混乱的场面,还有那宛如扭曲狰狞、几乎映亮夜幕的焰流,战栗的目光移向那尊沉默的神像,“主啊……主啊啊!这可是在女神面前犯下的杀孽,还大言不惭地自比作神明,莱蒙他日后会遭到神惩罚的!”
  我心中一悸。乞乞柯夫哼笑一声,“若是真的,我猜这小子很乐意尝尝干一位女神的滋味。”
  ****
  洋桃公主从还魂后就一直呆愣在原地,她望向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那个男孩。火焰般的红发,冷酷阴沉的背影,还有那柄颤栗叫嚣的钝刀。烈火席卷了整个看台,她的手上依旧捧着那束鲜花,穿着新娘纯洁无瑕的婚纱,怔愣地看着他,忘记了逃窜,也不懂得上前,只像一个没上发条的木偶娃娃,僵硬地凝滞在原地。
  “洋桃,你知不知道……”
  熊熊烈火中,莱蒙回过头,一步步朝她走近,神情被浓烟熏得模糊不清,“我曾经,一直幻想着这一幕。和你,在这里……”
  他忽然伸手扯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向自己!洋桃发出了一声尖叫,扑到对方滚烫坚硬的胸膛中。一个比烙铁还灼热的吻落到了她的额前,滑向她的眼睫,她像被荆棘刺穿胸膛的鸟儿一般尖叫着,试图从眼前那比钢铁还坚实的桎梏中挣脱出来。洁白的花束散落在地,她狼狈地转身逃跑,却发现四周已被烈火包围。她茫然而绝望地四处寻找出口,被裙摆绊倒在地,摔得皮肤淤青,烟尘熏染了那头柔美的金发。
  她在无边无际的火海中痛哭起来,蜷缩在地,宛如蝼蚁。一双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抱起了她,让她落在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洋桃靠在那个怀抱中呜咽啜泣。莱蒙抱着她,像蹚一条河般跨出火焰,其他人在火海的这一头,他们在火海的那一头。我看到莱蒙解开了拴马的绳索,骑上那匹枣红色的马,将洋桃抱在他身前,朝着花牌镇外驰去。
  不多时,广场上的火势逐渐被扑灭。乞乞柯夫将镜子揣回胸前,对波波鲁道,“走吧,修士,接下来该我们上场了。去和艾厄他们汇合……小亡灵,你也跟着我们吧。”
  “……”
  “小亡灵?”
  “……”
  “罗兄弟?”
  “……”
  “罗!”
  我悚然一惊,见乞乞柯夫站在我旁边,一脸诧异地望着我,“你怎么了。可叫你好几遍啦,我们该走了。”
  “哦……”我默然点头,将瓦罐重新收回包裹。他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没发现一个影子,蹙眉瞥了我一眼,跟波波鲁走下了楼梯。


第16章 洋桃公主
  瘸腿赖格和断臂阿姆赶到花牌镇外的小木屋时,独眼艾厄已经将芭芭拉安置好,顺便扎了个火把照亮屋子。这是个废弃的林间木屋,门锁锈蚀,木屑脱落,四周潜伏着不少蚂蚁窝。墙上挂着几件破旧的木棍网兜,刺鼻的尘埃发出一股腐烂的臭味。瘸腿赖格一屁股坐到床上,与那脆弱的床铺一齐哼唧起来,“妈的,可他妈累死老子了!”
  他骂骂咧咧地将臂弯里夹着的那颗头丢出去,正好滚在芭芭拉脚边。芭芭拉一看那石灰色的死人脸,尖叫一声,“这是个什么东西!”
  断臂阿姆也把黑德·范文特的尸体放下,“你爱的那头公猪。”
  “呸,死了才好!”芭芭拉泄愤地对着尸体又踢又踹,往那张脸上吐口水。独眼艾厄一直顺着门缝往外瞄,转头道,“来了。”
  芭芭拉焦急地跑到门边,“是谁?莱蒙吗?”
  瘸腿赖格揉着那条痉挛的腿,阴阳怪气道,“莱蒙?嘎嘎嘎,他把那个小公主掳走了,嘎嘎嘎,说不定掳到哪个小树林里爽翻天了,就再也不想回来哩……”
  断臂阿姆瞠目结舌,“撒旦啊,我们是要散伙了么?”
  “不可能。”独眼艾厄简短地说,推开了门,朝外喊道,“乞乞柯夫,在这里。”
  乞乞柯夫跟条泥鳅似得从门缝钻了进来,独眼艾厄将门一阖,差点夹住波波鲁那颗大脑袋。蛋壳修士看到凶神恶煞的残废三兄弟明显害怕地呻|吟一声,像张皮似的紧贴着墙壁。
  “好了,一切就绪,多亏你们没掉链子。”老头子说道。一旦莱蒙不在,他就是默认的恶棍头头。瘸腿赖格龇牙冷哼一声。乞乞柯夫挽起袖子,从胸前掏出了那只铁匣子,“别耽误时间了,开始吧。”
  独眼艾厄点点头,将尸体拼在一起。芭芭拉惊道,“这是要干什么?”
  “解除你的咒语,芭芭拉。”乞乞柯夫点燃烟斗,舒坦地吸了一口,“莱蒙的吩咐。他要你和这个黑德·范文特结婚。”
  芭芭拉双眼瞪得大如转轮,盯着范文特那张僵死的脸,“我没听错吧,他可是个死人。”
  乞乞柯夫道,“你没听错。波波鲁,过来一下,婚礼需要一位神父来主持。”
  波波鲁和芭芭拉的反应一样惊异,“主啊,乞乞柯夫,婚礼需要彼此交换誓言的,可这个人已经死了!”
  “我知道。”乞乞柯夫咧嘴笑道,“所以我都准备好了。”
  他打开那只光泽幽冷的铁匣子,从里面钻出一条肥硕的黑蜈蚣,细密的足肢沙沙作响,风驰电掣地朝修士扑去!波波鲁尖叫着蹦了一下,那黑蜈蚣径自绕过他,爬进了黑德·范文特脖颈血肉模糊的断口处。它一半身子钻入头颅,一半身子钻入身体,如一条人造脊椎,将断裂的尸体连在了一起。
  “啊!”波波鲁惊呼一声,“又是邪教!”
  瘸腿赖格举起锤子,凶狞地说,“你他妈吵死了,狗屎脑袋!再嗷嗷乱叫我砸碎你的膝盖。”
  乞乞柯夫怪笑道,“别威胁他,赖格。波波鲁现在可是神的代言人。”
  不得不说瘸腿赖格的铁锤起了关键作用,波波鲁咕咚吞咽了一下,缩到老人身后,“我该干什么?”
  乞乞柯夫瞄了一眼尸体和芭芭拉,“为这对新人宣读婚礼誓词。”
  “等等。”芭芭拉尖声道,“我不要嫁给他!”
  乞乞柯夫道,“这能让你解除咒语。还是你觉得和一个死人做不到?我说了我有办法。”
  “不……”芭芭拉晃着头,焦躁地说,“我,我做不到……婚礼对我来说……太……神圣,神圣而忠贞……从小我就很排斥它,我受不了……”
  乞乞柯夫道,“那你就能忍受做一个侏儒?”
  她默然垂下头。老头子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忽地说道,“因为莱蒙吗?”
  芭芭拉眼里盈满泪水,她点点头,又使劲地摇摇头,吸了吸鼻子,“不是,才不是因为他……他就是个凶巴巴的小屁孩……但是,婚礼对我来说真的……无法那么随便,乞乞柯夫……”
  “莱蒙让我带给你一句话。”老人凝视着她布满泪痕的脸,说道,“记住那些唾弃过你的男人,让他们将来像狗一样舔你的脚。”
  芭芭拉苦笑几声,在瘸腿赖格吱吱啦啦的磨牙声中平静下来。她跪坐在黑德·范文特的尸体旁,对波波鲁道,“我已经准备好了,神父。”
  “那好。”波波鲁又兴奋起来,沉浸在宣誓的喜悦中,完全忘记了新人之一是个尸体,“以主伟大光明的力量为证,我宣布你们即将结为神圣的夫妻。从此你们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忍受着对方永无止境的无理取闹。小祸当头,争吵不休;大难临头,各寻出路。对方就是你前世的债主,你今生的冤家。你们无时无刻不想杀死对方,却不得不被道德和责任束缚,日复一日过着寡淡而无趣的生活……”
  残废三兄弟在后面哄然大笑。芭芭拉蹙眉道,“这跟我听说的怎么不太一样?你别是个假修士吧。”
  波波鲁肃然道,“这是我诵读《天经》得到的感悟。不要怀疑它的真实性,新娘!”
  乞乞柯夫道,“没错,打断神父的话是对神不敬,芭芭拉。”
  波波鲁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日复一日过着寡淡而无趣的生活。尽管这样,你也愿意爱他,保护他,照顾他,和他共度余生,直到死亡尽头吗?”
  “见鬼的。”芭芭拉拧着一张臭脸,“好吧,我愿意。”
  “非常感谢您,新娘。”波波鲁转头看向尸体,“呃……这位新郎,您的回答呢?”
  乞乞柯夫吹了声又细又长的口哨,那蜈蚣当即挺直黝黑多刺的硬壳,咔咔地让尸体的头颅转过一个角度。黑德·范文特的脸突然呈现出一种漩涡般扭曲的形状。他沙哑地呻|吟着,皮肤如晒干的羊皮皱缩打卷,那只蜈蚣埋在他的血肉中躁动,令尸体也一阵阵地抽搐。
  那张嘴被硬生生凹出一个哀嚎的口型,说道,“我……愿……意……”
  这三个字似乎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整张脸霎时像被榨干般成了一颗□□的头骨,抽搐的手指垂落在地。芭芭拉冷冰冰地嗤笑一声,波波鲁则重重吞咽了一下,道,“代表万能的主!我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夫妻!”
  他手中的十字架忽地闪过一丝炫目的光芒,照亮了这间屋子。一股紫色的烟雾忽然从黑暗中溶出,将芭芭拉层层包裹,熄灭了挂在墙上的火把!黑暗重新吞噬了小屋,女人发出了一声尖叫,男人们则用手臂挡住浓烟和旋风,瞪大了双眼,直到一个陌生的身影朦胧地从烟雾中显出轮廓。
  风烟散去,那个高挑的人影略一低头,蜂蜜色的卷发如阳光下的瀑布,垂在破烂的短裙上闪闪发亮。那包裹全身的白腻皮肤仿若牛奶色的月光。瘸腿赖格五官扭得如同嚼了几大串辣椒,断臂阿姆嘴张得能吞下颗鸵鸟蛋,独眼艾厄挑了挑眉。波波鲁惊叹道,“主的力量如此神奇!”
  乞乞柯夫望着屋子中央那足以照亮黑暗的美艳人影,惊喜地猛吸一口烟斗,露牙笑道,“哟呵,女神驾到。”
  ****
  驾驭一匹骏马飞奔是件很爽快的事。我小时候曾这么干过。可惜我骑术不精,枯瘦的腿脚又不能很好控制马镫,直接连人带马翻下了一个山坡,差点摔得像个四分五裂的木偶人,脑袋糊涂得像填了满满的胶水。
  他们将我重新带回牢笼。当我奄奄一息地躺在天鹅绒床上,双眼含泪地望向洒进落地窗的粲然阳光,魔鬼爱戎又悄悄拜访我的病床。他站在金光灿灿的窗玻璃和酒红色的床帐之间,抱胸瞅着我,比上次还要高大俊美,肩膀宽阔紧致,每一寸肌肉优美而充满力量,恍若格森雕刻出的神祇塑像。
  我拼命缩进被子,不想被他发梢闪动的光芒刺伤。爱戎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拖了出来,怜惜而嘲弄地说,“你这头棕发是怎么回事?自己染的,为了逃出去?父王听说后可大发雷霆呢。他说,‘既然那个混账不愿作索尔家族的一员,就让他趁早滚蛋’。我还为你再三说情,你以后可别再惹父王不高兴了,有点自知之明地活着吧,亲爱的莱蒙。”
  说着,他扭断了我的腿。
  我从马背坠下来,又被带回皇宫后,足足休养了一个月。我像一坨烂泥般瘫在床铺上,四周堆满了乐谱和诗歌总集。当我终于能拆开绷带下床,女仆却给我抱来了一套崭新的礼服,冷淡地说,“莱蒙王子,这是宫匠给您新订制的礼服,几天后各国的公主将来到这里,您需要打扮得体面一点。”
  她不说我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鬼样。不用说你们自然也知道一个月不洗澡不刮脸的男孩会邋遢脏臭成什么样。我被女仆们收拾干净,看着镜子里那因为华美衣饰更显滑稽的蠢货,换上了普通的布衫,将肥大的裤脚掖进破靴子里,抱起里拉琴,慢吞吞地走出了房间。
  第一缕阳光拂到我脸上时,我还以为今天会发生什么好事。结果在我踏入绿茵草地的下一秒,一面盾牌就冷不丁甩到我脸上,将我和我手里的里拉琴撞飞出去。我听到了男孩们的笑声和嘘声,爱戎的声音尤其刺耳。
  还有女孩子咯咯的笑声。上帝啊。在我待在房间里的这几天,宫里都发生了什么?那些陌生的声音环绕在我耳畔,就像噩梦中摇动的手臂,将我的神经从头颅里拔|出打结。我趴在草地上,热烫的阳光恍若针扎,但我却一点都动不了。我的脸上淌下湿润的液体,不知是血是泪,我听到了喉中的哽咽,这让我更痛恨自己的存在。
  “你没事吧?”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我没有抬头。那只柔软的小手抓住我抠在泥土里的手,又将我扶起来,直到我露出了一张糊满鼻涕眼泪和淤肿的哭脸。
  我的头发还是普通的深棕色,而我的衣衫就像个寒酸的穷汉。
  “别哭了,可怜的小仆人。”她安慰我道,冷冷地瞥向人群中央那个放声大笑的家伙,“爱戎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他最喜欢欺负别人了。以后他要是仗着他是王子就欺负你,你不要理他,或者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话落,洋桃将一块洁白的丝帕递到我面前,替我擦干净了脸上的污垢。那时我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就是我的表妹,那时我还不知道她将是爱戎的未婚妻。我只知道在正午白花花的阳光下,那一排衣着光鲜的贵族子女靠着栅栏,嘲笑这个出糗的蠢蛋,只有洋桃走了过来,把这个蠢蛋从地皮上揭了下来。
  那时只有连续五日的晴空,而我就这么轻易地爱上了一个人。
  ****
  夜风在我耳边呼啸,我听见夹在其中的洋桃的哭声。她害怕极了,靠在我怀里,恐惧颤抖得像只受伤的金丝雀,而我就是那只破坏鸟笼的恶猫,叼着猎物心满意足地在檐上飞奔。
  我勒紧缰绳,马儿在我的力道下减缓速度。风声渐弱,我看着怀里的女孩,笑道,“公主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她怔然望着我,望着我被鲜血染红的半边身体。我若无其事地抠下了一片黏在左颊的血渍。她在弥漫的血腥味中捂脸哭泣不止,说,“这不是真的……不是……”
  我将骏马勒出一声嘶鸣,“不是什么?”
  “你杀了人——!”她呜咽道,“你害了我……”
  “害你在新婚之夜变成个寡妇?”
  她猛地捶打我的胸膛,一边捶还在一边崩溃地哭叫。我下了马,又将她抱下,扯着她的手臂朝荒树林走去。
  那幽谧无人的地方激起了她的恐惧,洋桃叫道,“你这个恶棍!你休想把我——把我——”
  我恶意地笑了,“我什么也不会做的。目前来说。”
  她挣动不停,在崎岖不平的大地上走得跌跌撞撞,凌乱的金发被尘土黏出好几绺。我道,“老实点吧,公主殿下,我不想把你打晕了扛走,那样可有点麻烦。”
  洋桃深深喘息几下,眸中又恢复了一抹让我欣赏的镇定,“告诉我,你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见你该嫁的人。”我咧开一个冰冷的笑,满意地看到了她眸中的惊愕,“爱戎·索尔。”


第17章 另一半的灵魂
  四年前。
  “你的琴声很乱,莱蒙。最近有什么心事困扰着你么?”
  格森坐在我的身旁,为我重新演示了一下拨弄竖琴的指法。他将长发扎成一束,白皙优美的手指让我想起了记忆中另外一双柔软的小手。黑夜替我隐瞒了窘迫,我试图驱散洋桃在我脑海中久久盘桓的倩影,将注意力集中在银白色的琴弦上。
  然后,爱戎就来了。他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可能刚从某个宴会出来,像个酩酊大醉的醉汉,还是个礼服上染着脂粉气的风流醉汉。真是个倒霉的夜晚。琴弦在我指尖颤栗,爱戎却没看我,笑嘻嘻地执起格森束起的长发,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
  “格森,你已经很久没有教过我诗琴了。”
  格森冷冷道,“我没有精力去管一个处处跟我对着干的学生。”
  “别这样啊,老师。”爱戎蹲下身,高大的身躯让格森都显得瘦削。他靠近格森的耳边,低声说道,“你知道的,我更喜欢在你诱人的后臀上‘弹奏’。”
  当时我还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格森猛然间站起身,借着月光我看见他面上恼羞交织的潮红。爱戎靠着大理石柱,翘起一条腿哈哈大笑。格森捏紧了拳头,对我温声道,“莱蒙,我先回去了。你记得平复一下心情,再弹奏竖琴。”
  爱戎大声笑道,“你连气息都不稳了,格森。”
  格森瞪他一眼,离开了这个粗鲁无礼的家伙。夜风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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