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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心人-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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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有重新开始了,罗……不管好不好使……让我尽可能……令你变得强大一点吧……”
  一个狰狞可怖的声音将所有粘稠的混沌压下,沉重的痛感席卷了我的身心。我呆坐在黑暗里,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就坐在相同的位置,不知在等候什么。
  ——罗,醒醒……醒过来,我亲爱的亡灵……
  曾几何时,穿过黑暗的是温暖的海浪,而现在却是滚烫的熔浆。我尖叫着躲开它们,它们朝我凶猛地涌来,渗入我的身体,缓慢地凝固在我的血管中,让我如一条躺在干涸河床上的鱼,活动着尾巴和腮片,垂死挣扎。
  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
  ……
  …………
  ………………
  孤儿院不远处,我正被另一个男孩殴打。
  他捏着我的脸,硬要撕扯我的衣服,歪斜的眼睛里迸出令人作呕的兴奋感,“你可真白啊,又白又漂亮,你不是女孩子?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别他妈挡着!”
  我惊恐不已,攥紧了拳头,“你放开,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男孩狞笑道,“嘿嘿,你敢打我?你敢打我,我就让我妈妈去孤儿院找院长,让他们打死你!”
  他撕扯着我的衣服,急吼吼地要撕破我的长裤。我气愤不已,扑到他身上,死死咬住了他的耳朵!
  “啊——!!”他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将我甩到地上,雨点般的拳头朝我落下。他的耳朵被我咬出了血,殷红的一线垂了下来。
  “啊啊啊好疼啊!”男孩捂着血淋淋的耳朵,哭吼道,“我要去告诉我妈妈!我要去告诉妈妈!……”
  我抱着脑袋,忍受他对我的殴打,在心里默念:上帝啊,求您原谅我的过失……我迫不得已,我没有办法,我必须反抗啊……
  【——咔嚓——咔嚓——】
  “我操|你|妈的!死肥猪!”
  不知哪来的力气,我狂暴地吼叫一声,猛地挺起身,揪住男孩的衣领,对准鼻梁就是凶狠一拳!他被我打得鼻血横流,尖叫着倒地。我疯了般扑上去,一拳一拳对着他那张面包似的扁脸狠揍一通,打得他七窍流血,四肢扭曲。我的拳头上染尽鲜血。这个骚扰我的男孩一开始还在惨叫,直到我的殴打声没过惨叫,他躺在地上,安静如尸,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我兴奋地抽搐起来,朝他的脸吐口水,还伸手去拧他垂软的面皮,“死了吗?哈哈哈哈去死吧你!去死吧!你活该,活该——”
  ****
  我拖着一条被打折的伤腿,被两个年长的修女按跪在地,强迫面对那位暴跳如雷的母亲。
  男孩被我咬出血的耳朵上裹着厚厚一层纱布,他看上去被照顾得很好,而我被他打坏的腿还隐隐作痛。他指着我大喊,“妈,就是他!这个坏蛋,他咬伤了我的耳朵!”
  那位母亲唾沫横飞地说道,“就是你打伤了我的儿子?!你个小坏蛋,看上去挺乖挺老实的,没想到这么恶毒!”
  我满脸都是淤肿,可没人在乎,孤儿院的院长和其他修女都冷冰冰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上帝的叛徒,违背了诫规。我哀声道,“他……他要撕扯我的衣服,他还打断了我的腿……这位母亲,我承认我咬伤你儿子是我的错,但他是不是……”
  “他承认了!”那位母亲冲着院长尖叫,“他承认他伤害了我的儿子!你们看看,该怎么办吧!!”
  我那位两鬓斑白,衣扣系得严丝合缝的院长冷冷道,“把照顾罗的修女带过来……我们平时都怎么教导你的罗?教导你动辄使用暴力,殴打他人么?”
  我难过地摇头,感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他要欺辱我……我迫不得已,我不能……”
  “啊!”
  那位年轻的修女同样被按跪在那位母亲面前,满脸都是恐惧。她才刚被送到这里不久,总是对我微笑。院长持起鞭子,二话不说,狠狠往照顾我的修女身上抽了一鞭!
  “你就教导出这种违逆教条的孩子么?!”
  院长怒道,其他修女都凑在不远处看热闹,而照顾我的修女低头啜泣起来。
  “罗。”院长转过身,盛怒在他脸上骤然消失了,变成一股令我毛骨悚然的笑容,“告诉我,你错了没有?”
  我绝望地摇头,“我只是……”
  “别给我说废话!”院长又往修女身上凶狠地抽了一鞭,怒道,“就说,你错了没有?!你不认错,就让你的监管人替你受罚!”
  我哽咽道,“我……我错……”
  【——咔嚓——咔嚓——】
  “我错个屁!”
  我恶毒地啐了一口,大笑起来,笑得一颤一颤的,让我的院长和修女都大吃一惊。那位母亲只失神了一秒,随即指着我骂道,“瞧瞧,瞧瞧!这么小就坏成这样,打伤人还骂人,真是不要脸!将来一定是个为非作歹的恶棍!”
  我跳起来,一头撞向我的院长!这个狗娘养的老男人被我撞倒在地,发出一声尖锐的鸡叫。周围的修女们惊叫起来,嚷着要拦住我。我劈手夺过院长手里的鞭子,凶狠地在半空甩动,啪啪作响,将那些丑恶的蠢女人打得哀叫连连,抱头鼠窜。
  “呀啊啊啊——!!”
  那个指责我的臭婊|子抖动着那张肥脸,一下子被我抽在眼眶上,疼得满地乱滚。我狠命抽打地上那些到处乱爬的屁股,骂道,“我操|你|妈,你才是个不要脸的烂货!带你的猪头儿子滚蛋吧!”
  “还有这该死的孤儿院——成天放他妈上帝的屁!我烧了它——”
  啪嚓一声,鞭子击碎了屋檐上的铃铛。我挥臂一甩,像抽打牲畜般将其他人抽得鲜血淋漓,在遍地狼藉里哈哈大笑。
  ****
  “呜呜呜……哥哥,要是没有那只眼睛,他们说要打断我的腿……怎么办啊……”
  杰里米站在我面前,手臂挡着眼眶,痛哭起来,“我才刚从床上爬起来,我不想成为一个残废啊……要是被打断了双腿,我就再也没办法站起来了……”
  我呆呆坐在椅子上,说——
  【——咔嚓——咔嚓——】
  “打断双腿算什么?”我微笑道,“你他妈怎么不去死啊?”


第75章 这就是
  “大哥……?”
  断臂阿姆从满地石屑中起身,吃力地挪开压在自己肚腹上的瓦块。他试了试腿脚,骨头没事,步伐有些蹒跚。他记得女亡灵的镰刀劈碎了附近的房屋,坍塌的砖块朝他们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几乎要将他们埋葬。
  “……大哥!”
  他在废墟中奔跑,忽略掉周围的动静。兀鹫城的民众分散在这座废城的各个角落,和叛军一起搜寻国王的行踪。
  “他妈的……”瞧见那个叛军的首领,正是他们兄弟昔日的手下干将。断臂阿姆狠狠一咬牙,恨不得现在冲上去把那家伙的头颅劈碎。他在崎岖不平的断壁残垣里焦急地寻找,终于在一小面破碎的墙体下,看到了一只双锤。
  “这……”阿姆惊惶地拿起那只锤子,看到上面的血迹,突然慌张起来,叫道,“大哥!你在这儿么,大哥!我是阿姆!”
  他在沉寂的废墟里呼喊半晌,终于听见一丝微弱的声音从石堆里逸出,“阿姆……”
  “大哥!”
  断臂阿姆双眼发红,两行泪差点流了下来。他扑到废墟上,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死命扒着上面的嶙峋岩块,喉咙里发出悲痛欲绝的哽咽。好半天他挖出了另一只干瘪的手,埋在砂砾里,还在轻微地颤动。
  断臂的残废哭了出来,将那只尚存余温的手掌重重一握,继续清除压在上面的石块。待将那层沉重的束缚彻底解除,他看见了被压在墙体下,已然奄奄一息的人影,四体着地,像一只被踩扁的青蛙。
  “大哥!大哥……”
  断臂阿姆泪流满面,用一只手臂,艰难地将自己的大哥扶起来,靠在他头顶哭喊。瘸腿赖格死气沉沉地耸着一具躯体,好半天才虚弱地撑开眼皮,道,“阿姆……艾厄呢……”
  “我也不知道。”断臂阿姆哭着说,“大哥,你清醒一点,我们这就去找艾厄……”
  “……不成了,我……”瘸腿赖格咳嗽几声,声音就像沙哑破旧的风箱。
  这时,断臂阿姆感到手臂上湿漉漉的,一摸,只摸到了一手鲜血。他瞪大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兄长的后背。那里已经被穿透了,留下一道镰刀的痕迹,像一只滴水的海绵,往外缓慢地渗着腥血。
  断臂阿姆当即悲痛得大吼出声。他想尽可能不碰触伤口地将对方抱起,但残存的一臂限制了他的动作,他艰难地将瘸腿赖格的双臂绕上他的脖子,驮着兄长沉重的身子站起,边走边道,“大哥,你再撑着点……你不会死的,只要你撑住……老头子和莱蒙的亡灵都有治愈的办法,你一定会没事的……”
  瘸腿赖格在弟弟背上,气息微弱,“阿姆……听大哥的话……把大哥放下……去找艾厄……”
  断臂阿姆流泪道,“我不放……我不会放弃艾厄,更不会抛下你,大哥……是你说的,我们三兄弟一生一起走,死亡分不开我们,命运割不裂我们。就算外人看我们不过是三个可笑的残废,只要我们三人一起,也能活得比谁都快活……”
  “……”
  瘸腿赖格不说话了,喉中发出含混的呜咽,两行泪从浑浊的双眼里淌出,“阿姆……其实我……不算一个好大哥……小时候,我脾气不好,常常拿你和艾厄出气……”
  断臂阿姆哽咽道,“那算什么?我只记得,当我受了欺负,你永远冲在最前面,吼着要为我报仇……还有一次,艾厄病倒了,迷迷糊糊地说想吃果子,你就在山上找了一夜的果树,手臂都被荆棘割破了……”
  瘸腿赖格静静听着,淡笑道,“你小子……这点破事……还都记着呢……”
  “我当然记得!我和艾厄都记得!”忆起过去,断臂阿姆感到一丝温暖的光亮涌上心头,他道,“大哥,这次找到艾厄,从兀鹫城出去,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过我们的快活日子。要是艾厄愿意继续跟着莱蒙,看在我们小老弟的面子上,我们也一起去吧。跟莱蒙重归于好,那小子才多大,我们别跟他置气了……”
  瘸腿赖格道,“行……”
  断臂阿姆兴致勃勃地说,“等莱蒙报了仇,当了皇帝,艾厄心无挂碍了,我们三个就离开王城,回我们的故乡去。到时候我们估计能有点积蓄。若是想安定下来,我们就找个姑娘成家。若是还觉得不够,就继续在这世上走走,东西南北,再闯它一片天地……”
  “……”
  “大哥,你觉得怎么样?”
  “……”
  “大哥?”
  “……”
  “大哥……”
  “……”
  “大哥!”
  背后的人一声不吭,环着他脖颈的双臂软绵绵地垂下,没有一点声息。断臂阿姆眼眶里重新溢满泪水,哀声痛哭起来,热泪顺着那张悲痛的面孔滚滚而下。他一边背着逝去的兄长哭泣,一边呼喊着弟弟的名字,穿过尘雾渐薄的夜色,孤寂地走过荒凉残败的大地。
  ****
  该死的糟老头子。你他妈给我等着。
  我摸索着冰冷的石柱,眼前是一片该死的漆黑。我听到头顶传来仆役的声音,生硬而刻板,对我道,“托曼尼老爷叫你。”
  我被女仆牵着走过去,期间我用指甲狠掐那个女人的手心,让那个老女人痛叫一声,甩开我的手。我被丢在地上,假装疼痛地蜷起身体,呜呜哭泣,看上去可怜极了。
  很快,我听到糟老头子心疼的啧啧声,还有披风华裘在瓷砖上摩擦的声响,“唉哟,我的小宝贝儿,怎么了?”
  他应该打了那女仆一巴掌,我听到了那个烂货的惨叫和清脆的巴掌声,舒坦得我心脏酥麻。我泪汪汪地说,“老爷……我饿了,我想吃上次的枫糖甜橙蛋糕……”
  糟老头子简直激动坏了,将我抱起来,喝令下人道,“还不快把点心给我的小乖乖拿过来!”
  那些狗腿子不过几分钟就端上了甜点。我屏息等待,暗自估测四周的陈设。糟老头子笑眯眯地将我抱在腿上,端来一杯热牛奶,道,“小乖乖,喝点吧?”
  “谢谢老爷。”
  我乖顺地将热牛奶捧在手心里,下一秒就泼到了糟老头子的脸上!听到那声杀猪般的尖叫,我意识到自己可能算对了,正好将热牛奶泼到了糟老头子的眼睛里。
  “唉呀——唉呀——!”
  趁着场面一片混乱,我从糟老头子膝盖上跳下,一手攥住瓷盘上的餐刀,直朝对方发出声音的部位下方捅去!噗哧一声,似乎有效,虽然盲眼限制了我的行动,但听觉却格外清晰,每一分血肉撕裂的声响都无比动听。
  “你个死老头子,恶心死了!操,死去吧!”
  我一下下朝托曼尼的喉头捣去,感到温热腥臭的黏液溅到了我的脸上,碎肉落在了我的手背。四周的一切对我来说犹如一只狰狞的漩涡,我站在前方,深深喘着气,忽然觉得一股神秘的愉悦感充盈内心。仿若禁锢心脏的铁锁被重锤砸破,仿若束缚全身的链条被斫断。
  啊——啊——杀——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啊——啊——美妙——我想杀——为什么——忍耐——不——好痛——那是什么——还有比杀——美妙吗——不——不——
  一个疯癫的声音在我体内回响,仿佛撕碎了另一个微弱轻柔的声音。背后朦胧的漩涡将我笼罩,待视野重现,我发现自己正扛着一把砍刀,另一手持着一只火把,站在托曼尼的庄园前手舞足蹈地狂笑。里面传来无数嘶哑恐惧的喊声,所有人都被锁在了那扇雕花铁门后,如囚犯一般晃动着水草般的手臂,歇斯底里的呼救。
  “愿撒旦嚼碎你们,猪狗们!”
  我大笑着举刀砍碎了他们摇摆的手臂,烧光了他们的头发,看他们的头皮上燃着野草般的火焰。在冲天火光中,我扛着一把血淋淋的宰肉刀,桀桀笑着穿过浓烈的硝烟,任背后传来爆炸般的坍塌声。
  ……
  …………
  ………………
  “要是你不去侍奉那位老爷!我们就会死!噢见鬼的,我当年为什么要收养你这个扫把星……你害死我们了……你这个小坏蛋……”
  那只该死的母鸡咯咯疯叫,涕泗横流,在一旁狂吠的还有她的蠢狗男人,这一对贱货,我他妈杀他们十次都不解恨。我从他们腿间溜走,一把攥起锅灶旁的菜刀。我的手臂被刀刃划破了一道,但我不介意,不如说为刀身的锋利度感到满意。
  “要去侍奉那个死老头子你自己去吧,该死的臭婊|子!”
  我大叫一声,冲上前就是一顿狂劈乱砍!贱女人一定是被我砍中了,锐利的尖叫声几乎能把我的脑浆刺出来。那狗男人似乎想抓住我,我挥刀几下剁了他的手指,并幸运地砍中他的要害,让他如同个畜生一样倒地打滚。
  我边砍边红着双眼嘶叫,“我他妈的才被你们害惨了!你们凭什么?!你们凭什么?!你们算个屁!一个无赖,一个骚货,我他妈不被你们领养能幸福他妈一百倍!该死的狗娘养的玩意儿,操|你|妈的!你们还敢在我面前提恩情,我剁烂你们!我来报恩啦,哈哈哈哈!”
  我朝着地上两摊肉噗滋噗滋地狠剁一通,剁到小腿和脚踝传来湿黏的触感,剁到那两人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这间小屋。哦,我真遗憾我是个瞎子,看不到他们的死相。我蹚出一地血泊,吱溜溜吸了一口不知是哪具尸体上的血。死人的血又臭又黏,腥得像生锈的金属,但我就是觉得屠宰后亲手喝一口血十分美妙。
  “就像圣餐那样~噢,鲜红的葡萄酒,无比恶臭~”
  我在屋里转起圈,忽然听到门后传来的响动——我当即提刀飞奔,先那个想逃跑的臭小子一步逮住了他!
  “哥哥——”杰里米哭喊道,“哥——求你饶了我吧!我不敢了,对不起!对不起——”
  “谁他妈是你哥?”
  我发狠地大笑,揪着他的头发,在男孩刺耳的尖叫声里,将他的脑袋一下下往墙上撞!他在第五六下后就没了声音,像只软绵绵的小死猪。我漠然地撒开手,摸到了墙壁上黏黏的软浆,嘻嘻笑了起来。
  我将那层脑浆沾在手指上,放进嘴里舔了舔,舒服地哼了一声,愉快地唱起了歌,喃喃自语道:
  “美好?这个狗屁的世界有个屁的美好,全死了才他妈的叫个美好干净!”
  “忍耐?这世上才没人愿意忍耐,凭什么只有我要忍耐?”
  “苦衷?谁他妈没有点苦衷?谁他妈敢在我面前提苦衷,我先剁了他半只手!”
  “宽恕?这些人欺负我,逼迫我,我宽恕他们?原谅他们?——哟呵,我他妈犯贱啊!!所有欺辱我的人,我都要记住他们的脸,记住我对他们的仇恨!死死地记住!死死——死死——死死地记住唷!”
  砰地一声,我踢倒了桌椅,将脆弱的木门踹开一个呼呼漏风的大洞。踏过一地的死尸,我的视野一片漆黑,可我觉得我的心似乎更为沉黑,就像一滩滋养着细菌和浮萍的死水。我再也看不到明媚的阳光,再也听不到轻盈的风声。或许地狱的大门已经向我敞开,邪恶的魔鬼用脚爪夹着门框,朝我亲切地招手,朝我呲出了淌满涎液的獠牙。
  魔鬼说,欢迎你,罗。
  在黑暗与漩涡的最深处,一个隐秘的念头正蠢蠢欲动,仿佛在哭泣,仿佛在大笑。
  我想,上帝不会宽恕我咯,我再也上不了天堂咯。这个恶臭的世界,滋养着毒虫和霉菌的骸骨之城,我终于成为了最恶臭的一份子……
  但我。
  实在是。
  好开心啊——!
  ****
  莱蒙抱着怀里失神的亡灵,衣衫凌乱,面颊潮红,抚摸对方满是疮疤的面庞。亡灵新的头颅和大脑已愈合得初现雏形,但毫无动静,残存的面皮苍白如纸,细薄的一层随风晃动。
  “罗……醒醒,醒醒,罗……”
  莱蒙抱紧对方呢喃道,手臂轻颤,不时往那剥落的血洼处轻吻几下。他佝偻着脊背,蓬头垢面,看上去就像一个乞丐。他们彼此的衣物缠在一起,就像他们十几分钟前交缠的躯体。莱蒙抱着属于他的亡灵轻轻摇晃,目光空洞地说,“别捉弄我了,快醒来吧,罗……别这么对待我……醒过来,我的宝贝儿……还是你要我亲亲你,摸摸你……”
  他浑身冰冷,汗流浃背,神经紧张到几近崩溃,生怕对方就此丧失生气。莱蒙将亡灵紧紧勒进胸膛里,疯癫狂乱又语带呜咽地喊道,“哦……别这样……别这样。我的亡灵,我的宝贝儿,我的另一半灵魂——罗,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
  这时,身下冰冷的躯体似乎有了一丝动静。
  莱蒙忽地瞪大了一双血红的眼睛,“……罗?”
  “……”
  怀里的亡灵眼皮跳动一下,左半边身体轻微地扭动了一个角度。莱蒙当即改变了坐姿,将亡灵死气沉沉的身体摆正,注视着对方每一分细微的变化。
  “报复……好……开心啊……”
  “嘻嘻嘻嘻……好……棒……啊……”
  亡灵僵硬的脖颈咔吧转动了一下,像一只脆生生的骷髅架。他的两只眼洞幽幽地注视着一切,忽然两边嘴角向上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大笑!
  “咿哈哈哈哈哈哈哈!!”
  亡灵咧开血腥的一张大嘴,唇边暗红色的豁口愈发森然可怖。莱蒙面对着亡灵骤然扭曲的神情,悚然一惊,紧靠背后沉寂的嶙峋碎岩,感到扑面而来的劲风如一把把柔巧的细刀,锋锐得几乎能将他的面皮剥下。
  “就这样杀了所有的人吧——”
  亡灵嘻嘻哈哈地尖笑着,黑斗篷的边缘忽地如潮水般蔓延成一个圆弧,扬起一阵狂暴的飞尘!霎时幽蓝色的光焰从地表废墟迸射而出,如千百道破瓮的耀眼光柱,数百石块浮空碎裂,从空陨落,就像一场毁天灭地的沙暴!
  “——唔?!”莱蒙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幽蓝色光芒几乎能把他的眼珠刺瞎。此时黑夜散尽,曙光初现,崭新的灿白色未曾染透苍穹,反倒被狰狞的光焰覆盖。
  他在漫天风暴中定睛一看,亡灵黝黑的身影在铺天盖地的沙暴和光焰里显得渺小模糊,两只眼洞里则满溢了着燃烧的火焰,在外疯狂摇曳!
  “咯咯咯……嘿嘿嘿……”
  燃烧的光球汇聚,巨镰在亡灵手掌中拉长变粗。不再是最初简陋朴素的样式,月牙形的长镰顶端叉开五扇雪亮的尖刃,每片尖刃上都滚满了锋利的锯齿,刀头凝出了一簇龙骨状的骷髅头,长柄上还流窜着闪电般的蓝色光焰,似乎都能听到气流噼噼啪啪的碎裂声。
  亡灵在天地间一片震耳欲聋的喧嚣中慢慢抬起一张残破的脸,他如一条漆黑的泥鳅嗖地蹿到半空,像笼罩世界的一只圆环。兀鹫城的建筑和街道依次在幽蓝色的光焰中炸裂开,众人恐惧的叫声就像卷入海啸的枯叶。一层层碎裂的地基仿佛正被一双无形巨手连根拔起,隔着狂风与尘暴的距离,莱蒙都能听到亡灵那惊心动魄的尖叫!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我好开心啊!!”


第76章 错乱与撕裂
  罗第一次擎起巨镰的模样距今恍若隔世,我已经很久没看到我的亡灵如此“理所应当”的杀人的样子。他在灰石大道上,幽蓝色的光焰中溢满苍白的冷硬,漆黑的眼洞犹如死神的凝注,如此诡谲而富有浪漫的杀戮色彩。而他落到我身边时的乖顺,又让我产生了一丝难言的快慰。
  一个如此强大的怪物,他为我所有,为我所用,全心全意地追随着我。撒旦啊,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么。
  但这份美妙没有持续多久。在离开花牌镇时,他挥起的巨镰便不那么残酷冷血,多出几分置疑、几分哀痛,像屠戮之刀突然卷刃。这让我感到焦躁,感到不安,开始一次次强逼他实现我的目的,通过让他作出一系列残酷的选择,确定他对我的忠心,他心中永远只有我一个人的位置。
  他即是为我而生。
  我甚至不惜让他迷恋上我。
  这是我所作出的最得意也最糟糕的决定,利用他人的爱意行凶,最为不齿。我太清楚我是个什么东西了,我这种烂到骨髓里的混蛋只配和臭水沟里的蛆虫为伍,和其他难见天日的臭虫们一起恶毒地唾骂灼烫的日光,安心又快乐。
  我本该自生自灭,活该到死的,但我把罗拉到了这个恶臭的水沟里,一边狂热地迷恋他纯洁无瑕的芬芳,一边焦躁不安地想有朝一日他会反抗我、背叛我,摆出大多数伪君子的恶心嘴脸,扬言要为世界的安宁除掉我这个祸患。
  我猜那时我的心会裂开。我可以容忍任何一个人砍下我的脑袋,唯独容忍不了那个人是罗。
  只要变得和我一样肮脏,你就不会离开我了,就会永远将我存放在心脏的正中央,对么。
  “哈哈哈哈!杀了你们!!”
  罗在天空咆哮,一阵阵尖叫摧残着我的大脑。我艰难地从碎石的裂缝里爬起来,面颊上都是凝固的血块。我踩上一块还算高大的危岩,极目远眺,于血海中看到了一座座怵目惊心的尸山。
  巨镰的光焰将石砌的建筑劈得伤痕累累,本就摇摇欲坠的屋宇分崩离析,压倒了许多在下面惊惶逃窜的人。我看到男人背着老人,女人拉着小孩,在亡灵的威慑下凄惨奔命,不是被气浪横斩,就是被当空坠落的岩石砸死。尖叫声和哭嚎声笼罩着这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夜色渐褪,雪色的苍穹依旧透着干油漆般的冷寂。
  我看到我的亡灵如鹰隼般在半空飞舞,巨镰随心所欲地伸缩,一遍遍将大地凿出伤疤,听它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也不曾止息。蓝色的光焰闪烁在草垛上,就像幽灵鬼魅的饕餮盛宴,美味珍馐则是一具具横陈在血泊里的尸身。
  人类如此弱小。
  包括我,我是最无耻而弱小之人。
  “哈哈哈!死了吗?死了吗?真是不堪一击啊。真无聊,真——无——聊——”
  看到罗在空中狂笑的模样,我手心发冷,不由揪住了干草般的发丝。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么?我要紧攥在手心里的,真的是一把冷厉锋锐,随时见血的匕首么?
  混乱倾颓,令人窒息的喧声几乎淹到了我的喉头,打算进一步将我吞没。我凝视着接连轰然倒塌的建筑,强撑着站起,想要赶快离开兀鹫城。若是再迟疑下去,像蚂蚁一样被压死的就是我了。
  “真无聊……”罗在半空,颓丧地握着巨镰,忽然想起什么般,残破的唇角血腥笑道,“咦……主人呢?我的主人在哪里……”
  他像突然找到了新的目标。飘荡的身体贴近地面,一边哼着小调一边笑吟吟地在废墟间寻找某个身影。他身形轻敏地滑过簌簌垂落碎屑的残墟,在阴翳狭仄的缝隙里钻入钻出,终于,在某处层叠压满的房梁的陡峭“石山”后,抓到了我。
  “主——人——”
  砰地一声,我耳边听到了什么爆裂开的声响,同时胸腔一疼,像被一头水牛击中。我吐出一口血,感到微弱的生命力如嫩芽般在体内涌动,而我的双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攥住了那柄顶在我胸膛的宽刃镰刀。
  “嘻嘻……”罗笑吟吟地持着刀柄,眯眼道,“刀刃再细一点,你就没命了。”
  我呼出一口气,疼痛充塞的胸腔几欲炸裂,“罗……”
  “主人……”
  他笑着,忽然面色一变,嘴角狰狞又厌恶地扭曲上扬,“主人……算个什么东西嘛。”
  他的一举一动快得令人晕眩,亡灵逼近我的面颊,修长匀称的手指用力地掐住了我的脖颈。我嘶吼一声,被他钳制在原地,条件反射地朝他面颊打去——
  “哎……”罗似是遗憾地接住我的拳头,弯起一对黑洞洞的眼睛,笑眯眯地将下颌搁在我的拳头上,一点一点,朝我压了下来。
  “疼吗……”
  他温柔的语调令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察觉到我的抵触,他陶醉般笑了笑,冰凉的手抚上我的面颊,“疼吗……害怕吗……”
  我龇牙道,“你……走开……”
  他笑着歪了歪头,“什么?”
  “滚……”
  在我咬完最后一个音,罗的拳头重重砸在了我的鼻梁上,甚至能听到呼啸的拳风。我闷哼一声,感到两道鼻血淌了下来,被亡灵涂得满脸都是鲜红的血污。
  “让我想想。”
  我被掼倒在地,被罗一脚踩在胸脯上,像只待宰的鸭子。他咧开那两片丑陋的嘴唇,道,“你打过我,骂过我,欺骗过我,耍弄过我,嘲笑过我,还有……”
  他幽幽转过头,朝我暧昧地说,“强、奸、过、我。”
  我冷笑一声。他则开怀大笑,揪起我的前襟,像揪起了一只弹力玩偶,雨点般的拳头朝我落了下来。
  “我向来睚眦必报!”
  亡灵哈哈大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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