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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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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的姿势,无限趋近于拥抱。
在常伯宁被放上床时,他手心里抓握着的绢帛随着震动滑了出去。
韩兢及时接住,以为这是什么重要之物,便就势抖开查看。
下一刻,他寒如坚冰的面色咔嚓一声,绽开了一条裂痕。
旋即,韩兢恢复了正常神色,面无表情地将那东西塞入怀中,想,没收了。
安置好常伯宁后,他吹熄房中灯火,只余一盏照明,又斟上一杯浓茶,在桌边凉着,最后回到窗边,身形一动,便再度与月色融为一体,消失无踪。
不久前,他从卅四那里间接得知,林雪竞或许在封如故身侧安插了卧底。
从那时候起,他便跟在了封如故身侧,观察他身侧的人,以防林雪竞的人伤害于他。
不管他如何对待封如故,他的手上始终是有数的。
但他不知道林雪竞打算怎么对付封如故,因此只能隐于暗处,善加保护,并观察他的身边人有何异常。
如果不是常伯宁这里发生了这段小小的插曲,他或许根本不会现身。
……
桑落久弯身告别常伯宁后,含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等他推开门,却见桌上摆了一个小小的精致的紫檀木点心盒。
桑落久一愣,动手打开盒子,发现内里糕点以五行排序,分别是青团,红豆饼,南瓜小点,枣泥山药糕,黑枣酪,手工甚是用心,个个捏成了动物模样,憨态可掬,挤挤挨挨地摆在一处,小巧可爱得很。
桑落久捏了一只做成兔子状的南瓜小点,放在掌心,仔细端详。
此时,罗浮春擦着手从屏风后绕出。见他捧了兔子在手,急忙叫停:“放回去放回去。你今天吃过了,不能再吃,会坏牙齿!”
桑落久听话地把兔子放回原位:“抱歉,师兄,我只是看看而已。”
罗浮春被他听话的师弟惹得心软,松了口:“……如果实在嘴馋,也不是不可以再吃一个。”
桑落久欢喜地捧起了兔子糕点:“谢谢师兄。”
他咬掉了兔子的一对耳朵,含在嘴里慢慢咀嚼着。
糕点的味道不错,然而桑落久本不喜甜。
不过,既然是师兄给的,这甜味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罗浮春见他细嚼慢咽,以为他喜欢,便爽朗地笑了起来,道:“以后想吃糕点,不要自己偷偷买。来找师兄,师兄每天给你发。”
桑落久笑:“师兄,我又不是小孩儿,你不用这样管着我的。”
罗浮春张嘴就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了:“我也不是想管着你,我只是想,这样你就能每天都来找我了啊。”
桑落久微微歪头,用心望着他的眼睛:“我为什么要每天来找你?”
“这还用说吗?”罗浮春真诚地搭上桑落久奉肩膀,“我们是师兄弟,我喜欢对你好,喜欢给你好东西,喜欢每天都看到你,也喜欢看到你高兴。”
罗浮春觉得自己这套理论甚是无懈可击,前后自洽,能够完美地解释自己今日的怪异举动,和对落久的那一丝说不出的缠绵心绪。
桑落久注视他的眼睛,少顷,他粲然笑开了:“多谢师兄。”
以往,罗浮春听他叫过许多次师兄,每听一次,便自觉多了一分骄傲,也多了一分责任,但今日不知怎的,自从他动过那个念头后,便觉得落久唤他师兄的声音极是悦耳,恨不得叫他多喊自己几遍。
罗浮春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这样古怪。
而罗浮春的性格,向来是想不通一个问题,索性就不去想了。
他说:“吃完记得去刷牙再上床睡觉啊。”
桑落久依言,捧着点心,斯斯文文地吃净了,又拍一拍手上的糕点屑:“谢谢师兄。”
罗浮春一指他身上:“外罩脱了吧,师兄给你挂起来。”
桑落久点头。
然而,当他将外罩脱到一半时,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动作稍顿。
不过片刻之后,他便低下头去,不引人注意地浅浅一笑,将薄外罩交与罗浮春,起身进入了屏风内。
桑落久的衣服上沾染了他身体的味道,有一股淡淡的梅子香,甜中微酸,闻起来很是舒服。
罗浮春将他的衣裳抱在怀里,低头嗅一嗅,心里就无端欢喜起来。
他正欲把他的衣服和自己的挂在一处,就摸出,在他外罩内侧的口袋里好像装了什么东西。
他也不多想,以为是手帕一类的东西,便伸手取出,免得揉皱了。
……这是何物?
罗浮春抖开绢帛,翻开一观。
不消几个瞬间,他一张俊面臊了个通红,像握着一件着火的物件,脱手将那污秽之物丢进了床底。
落久为何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是勾栏的姑娘给他的,还是有人教他学坏?!
抑或是……这是他自己买来的?
难道他是想要……
也对,他到了那个年纪了。
可是——
罗浮春胡思乱想间,桑落久已经面色如常地转出屏风,返回床边,无视了一脸欲言又止的罗浮春:“师兄,我们安置了吧。”
“……啊,安置。安置。”
……这如何能安置得了?!
桑落久睡着后许久,罗浮春仍是浑身燥热,夜不能寐,一双长腿在被窝里夹了又夹,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俯下身将那落在床底的小册拿出,对着微薄的一星烛光,一边红着脸细细查看,一边百转千回地纠结着。
这这这成何体统?
简直有伤风化!
向来自认刚正的罗浮春忍无可忍,丢了小册,动手将滚烫的脸拍打了好几下。
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快些睡觉!
一旁的桑落久于黑暗中睁开眼睛,注视着耳根通红地背对着他、不断小幅度调整自己双腿姿势的罗浮春,自然地低喃一声,翻过身来,将头抵在了罗浮春后背上。
罗浮春僵成了一块铁板:“……”
他欲哭无泪地想,我到底是怎么了啊。
……
距此两墙之隔的常伯宁,酒意退得很快。
他毕竟是修道之人,卧床休息小半时辰,浅睡便消去了残酒之意。
常伯宁觉得口干,昏昏沉沉地起来给自己倒水喝,摸到一杯温热的茶水,也没多想,便捧着喝了起来。
自己喝醉后发生的事情,常伯宁已记不很分明了,便只当是自己泡的茶,自己熄的灯。
在昏暗到只剩一盏灯的屋中,常伯宁端着茶杯,想着刚才自己在小睡时做的梦。
他梦见了那个被他所伤,却还赠花给他的男人。
只是梦里的面孔模糊一片,不甚分明。
那仿佛是一张熟悉的脸,并不属于自己,但常伯宁已经忘却了,面孔的主人究竟是谁。
他又抿了一口水,正欲搁下水杯,动作骤然一顿,绯云大片大片浮上脸颊。
——常伯宁总算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刚才那绢帛上绘了些什么。
意识到后,常伯宁差点当场自燃,手足无措地站立了一会儿,忙四下寻找起绢帛的去向来。
结果是一无所获。
匣子里没有,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
常伯宁呆呆地捧着杯子,在桌边坐下,脸上热度迟迟不肯褪去。
……那也是自己的一场幻梦吗?
他缘何会做这样的梦?
难道说,和那个伤害如故的人有关?
常伯宁倒了一大杯水,呆望着窗外月色,咕咚咚灌下去,眼眶都因着紧张,红了一大圈。
一只木匣,搅扰得两间房中的人都心湖荡漾起来。
倒是那本该赠礼和收礼的人,暂时免除了尴尬,在湖畔面对面地相遇了。
如一是心中有事,故而出来漫步散心。
封如故则是出来寻找那吹洞箫的知音人的。
他提着酒壶,久寻知音无果,眼见欢。场渐散,人烟渐稀,心中已知道大概不可能再见到那人了,提壶而饮,咽下失望后,抹去唇角酒液,笑说:“大师如若无事,可愿随封二夜游?”
作者有话要说: 一本小X书,三对CP一起用w
以及大家不要站错啦,小二哈浮春是攻,小狡兔落久是受qwq
第90章 怦然心动
如一冷面如霜; 一颗心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而快要从胸口漾出来:“如此; 也好。”
月色如冰,寻欢之人成群结伴; 醺然而归; 美人妆残; 收起琵琶,意兴阑珊地点上一炉香; 好散去舱中浓重的酒气; 自己则倚在船头,嘴角还挑着习惯的笑; 眼里却是冰冷而疲惫的残光。
他们上了一座石筑的小桥。
封如故看向船上女子们褪色的脂粉红妆; 自言自语:“……是了; 人都走了,笑给谁看呢。”
如一认同他的话:“不喜欢笑,便不要笑了。”
封如故有点诧异地回头:“你在对我说话?”
如一偏过脸去:“我在对船上的人说话。”
封如故望向如一的侧脸,眼神里多了些别样的内容。
他向来思路跳脱; 常发惊人之语; 是以在正统道门间疯名远播; 自从师父飞升以来,这些年来,少有人能这样快地跟上他的思路。
师兄天真单纯,师妹不服就干,浮春太傻,他养只鹦鹉养三年; 恐怕都比这傻小子机灵些,落久则太聪明,但却养出一身藏拙的性子,即使听懂了,也佯作不懂。
许多年来,他都觉得自己是在“静水流深”中自言自语。
直到与如一再相遇。
尽管这孩子嘴上不会说好听话,但他在某些地方,却意外能与自己合契相鸣。
人生在世,所遇见的万事万物皆有曲韵,有人在此刻听到高山大川,在彼刻听到小桥流水。
而所谓知己,不过求一个异口同声,求那人耳中的声音,与自己的声音全然同调。
想到此处,封如故又起了些人来疯的兴致,戳戳如一臂弯:“哎,你猜我现在在想些什么?”
如一低头看着被他碰过的地方,拿指尖覆盖上去,悄悄抚摸,同时冷冰冰道:“不感兴趣。”
封如故拿胳膊肘碰一下他,专注地笑望着他。
如一真想当做自己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但不知怎的,他就是知道封如故在想些什么,以及想做些什么。
他叹了口气:“我去给你取箜篌来。”
“也不用去取箜篌,那东西太大,在屋中弹一弹便罢,搬来拿去,太费力了。”封如故翻身坐上白玉桥栏,双腿垂在外栏上,活动了一下手指,“借把琵琶或者月琴来。今夜我高兴,要弹一首给她们听。”
道君给妓·女弹琴,若是被寻常道人听见,怕是要大惊失色,大呼不成体统。
好在,封如故向来不知体统为何物。
而如一则想着,封如故本就荒唐,不受世俗约束,那么,他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又有何妨?
如一要来一把琵琶后,封如故也戴好了义甲。
试弦调音后,他对着荡在湖心、任尔东西的寻欢船撩响琴弦。
他弹的非是什么高情雅趣的小调,乃是在风月场里听过的扬州清调,讲的是一对小儿女在夜间私会,隔墙谈情,曳春藤,跳粉墙,曲调且俗且欢乐,抓人耳朵得很。
果然,有二三琴女打起精神,闻声望来,对相貌俊俏的封如故指指点点,吃吃笑起来。
封如故是个人来疯,人越看他,他越是大胆。
如一在旁看他撒疯,想:不堪入耳,艳俗至极。
心里想着,他却悄悄在后按住封如故的衣带,免得他疯得过了头,一头栽进莲池里。
那些在风尘里滚得劳累不已的琴女,本已麻木了一张面孔,如今听到欢快乐音,有人想起了几桩深埋心底的悦心之事,难免展颜,也有人怔怔落泪,似是想起了少女时邻家同她打枣偷杏的少年。
桥边生了几丛茜花,随清风乐音而动。
封如故的体力有限,很快就累了,只是那些琴女们的情绪方才好些,自己就这样搁琴不弹,拂袖而去,未免大煞风景。
封如故正手酸时,忽然听得身后有动静。
一条手臂环住他的腰,打算把他从桥栏上抱下,不容他再放肆。
封如故:“干嘛?”
如一:“你累了。”
封如故想,自己一无疲态,二又没出声抱怨,怎得他就知道自己累了?
那边厢,如一觉得这简直是理所当然之事。
以他那惫懒娇气的性子,发了这么久的疯,早该累了。
封如故就是爱和如一抬杠:“我就不下去。”
如一:“……我没有手了。你要是在上面乱动,若是落水,我不会救你。”
封如故起初没听懂什么叫“没有手了”,本想调笑他两句,但在看到他撤开压住自己衣带的另一只手、从怀里取出的洞箫时,他突然噤了声。
如一看他的眼光,以为他又要说些诸如“大师也爱声色犬马”、“是否心疼封二”之类的怪话,平白惹人生气,便别开脸,摆出“勿要多想”的表情:“不过代而奏之,聊作消遣。”
“别吹大悲咒啊。”封如故迅速把神色整理好,“你一吹,怕是要把她们都给吹跑了。”
如一看他一眼,将洞箫送到唇边。
他吹出的竟同是扬州小调,音色恬静,比之封如故的艳情小调减了几分俗气,闺阁情趣十足,颇有青梅环绕的雅趣。
对面的女子见换了人演奏,且也是个相貌俊俏的郎君,个个趴在花栏上张望,偶有起哄,唤如一说,郎君琴艺如此好,不如带她们走吧。
如一郎心如铁,只专心吹奏,将她们的叫声统当做黄鹂夜鸣。
封如故倚靠在白玉石栏上,也望着如一,听着他方才找了许久的洞箫声,就在他咫尺之处悠扬响起。
……是我的小红尘啊。
为何是你?
封如故端起酒壶,饮下一口,想,他是什么时候才开始在面前频繁自称“我”的?
他的这点孩子似的小心思……
封如故握紧酒壶,目光在他俊美的下巴弧线上流连片刻,又饮下一杯酒。
封如故出神时,如一已奏一刻有余,曲调方罢,他放下洞箫,嘴唇因为充盈血色,变得极是动人。
歌女琴妓鼓掌叫好,有一女子隔湖抛来一枝残春,是一簇稍稍有些焦黄干枯的栀子。
封如故翻过栏杆,俯身从水里捡起栀子,又摇摇晃晃地站起,冲船上女子们晃一晃手。
谁想,封如故实在是高估自己了。
他的酒量非比从前,踩在白玉栏杆外侧,一低头,再一起身,骤觉酒力上涌,他一时晕眩,朝湖中倒去。
好在他身侧还有一个人。
被人夺住手腕、强硬拉回去时,封如故一头撞在了一片温暖里,突然就不很想抬头了。
他想,他大概是真的喝醉了,脑子都不清爽了。
可他现在除了脑子,还有什么?
……起来吧,别贪恋。
如一由他枕在自己胸前,故作镇静,俏脸通红。
察觉到封如故想要起身,如一怕叫他看到自己此刻的尊容,心中惶急,竟一把按住他的头,不许他起身。
本来打算清醒的封如故:“……”
船上女子看二人姿势暧昧,便猜出这二人身份,纷纷笑将起来,疲惫的愁云是当真一扫而空了。
封如故隔着栏杆,伏在如一怀中,就势将酒壶嘴含入口中。
待如一理顺血气,略略松开手,封如故才钻出来,执住他的手,脚站在仅有半个指节宽的栏杆外侧,身体因醉意前后摇晃,叫人担心他下一刻就。
封如故笑嘻嘻道:“胸真大。”
如一:“……”他简直想要松手,让封如故好好醒醒酒。
封如故看一眼身后的波光粼粼:“差点儿掉进去。”
如一:“我警告过你。”
封如故举起只剩残底儿的酒壶,一饮而尽,并从酒壶上方看他一眼,带出满眼的酒光:“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如一忍耐得变了一瞬脸色:“过来。”
封如故:“干嘛?”
如一:“你当真醉了,不可胡闹,义父会担心,我送你回义父那里去。”
“你义父重要还是我重要?”封如故扶着栏杆,抵死不回,“我就要留在这儿。”
常伯宁的脸与封如故的脸,在如一脑中交替浮现,惹得他心湖激荡,涟漪难平。
直到如今,他仍是怀疑,封如故有可能是当初救他的人,是他的神明,他的义父。
可倘若真是如此,那他憎恶封如故的这些年又算什么呢?
封如故还在等着他的回复时,如一竟强硬地把封如故从栏杆那头拖过来,径直扛上肩头。
避开他的眼睛,如一才能开口:“……你怎可拿自己与义父相比?”
他与义父完全不是一回事,为何要比?
如一直觉自己状况不对,不肯再想下去,又不肯放他继续撒野,一手抱琵琶,一手抱他,满腹心事地回了客栈。
封如故借酒装疯,问出了答案,如今也老实了,伏在他肩头想心事。
他想,输给了过去的自己,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封如故找到了他惦记了半个夜晚的知音,却又添了另一桩心事。
他心中烦恼,被如一送回客栈中后,不顾他家欲言又止的师兄,推说醉了,蒙头便睡,独留他师兄一人在床边,反思自己为何会梦到那样的一张图,又不好意思同如故说心事,一夜难眠,早早便起来了,想借小厨房,给如故做些解酒的粥菜。
他正挽着袖子淘米时,突然被人从后面叫了一声。
常伯宁回头一看,发现是店中小二,乖乖打了个招呼:“您早。”
小二像是有什么话想说,行踪却有点鬼祟,观察过四周无人后,才偷偷凑上前来,小声道:“这位先生,听说你要把妹妹嫁给那个与你们同行的客人啊。”
常伯宁理了一下关系,点头道:“嗯。”
小二:“可您那好姑爷,昨夜和一男子夜游,吹拉弹唱的,亲密得很呢。”
常伯宁:“啊?……”
店小二看他吃惊模样,忧心忡忡道:“先生,看人不可单看皮相呢。许亲是件大事,可不能轻忽了。”
常伯宁谢过他的热心肠:“我知道了,多谢您呀。”
送走了小二,常伯宁望着淘米水中自己的倒影,伸手搅乱,胸中隐隐发闷。
……许亲是件大事啊。
封如故醒来后,便觉腹中饥肠辘辘,瞥一眼房中多出来的玉梳匣子,想也不是什么可吃的东西,于是稍作洗漱后,便下楼来觅食。
他下楼时,饭刚熟不久。
一碗清粥,佐以二三碟爽口地方小菜,甚是精致,常伯宁还拆了蟹粉,蒸了一笼小包子。
封如故见到满桌食物,欢呼一声,在桌边坐下,拣一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丢到嘴里,烫得直吐舌头。
常伯宁笑着看他贪嘴的样子,心里喜欢得要命:“慢些慢些。这是人家家养的肉蟹,你先凑合吃着,等八月蟹膏再肥些,师兄给你做蒸螃蟹。”
封如故真情实意道:“师兄,我爱死你了。”
常伯宁一怔:“……再说一次?”
封如故嘴不停:“师兄,我爱你啊。”
常伯宁从这撒娇的话里咀嚼出了一点甜味来,便已心满意足。
他捧着一壶荷叶茶,缓缓品着清香,将言辞好好整理了一番,方道:“如故,我想,那件事,或许,我也可……”
封如故却“唔”了一声,放下咬了一半的包子,笑盈盈对着门口:“蒋道长,您来啦?”
门外是重开张后喜气洋洋的蒋道长,他挽着拂尘,衣裤洁净,极力撑出个仙风道骨的样子:“找到了两处院子,风水都还不错,可要去看一看?”
“您稍坐。”封如故道,“我去找找游姑娘。得她看过,喜欢才行呢。”
常伯宁坐在桌边,看着被他咬出个小巧月牙状的包子,不知心中转过了什么想法,竟鬼使神差地将剩下的半边包子拿过来,塞进了嘴里。
封如故一回头,就看他家师兄眼神清澈地望着他,腮边有点鼓,不禁笑道:“大舅哥,她一个姑娘家家,我不便去叫她,烦请代劳啦。”
常伯宁说不出话来,只点点头,直走到无人处,才勉强把包子咽下。
他早已辟谷多年,习惯了饮清泉花蜜、食桐实甘果,这时候塞了半只油腻腻的包子下去,他胃有点不舒服,楼梯走到一半,他的身子弯了弯,却还是压不住心头莫名怅惘。
……他还是提得晚了些。
起初,如故明明是想要自己陪他装作夫妻,自己一时不安,推拒掉了,如今自己的身份已定,也带着如故和如一见过了外人,身份已定,谁都知道,自己是他未婚妻子的兄长,不可轻易更改。
事成定局,他又何必要为此酸楚不甘呢?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妹妹可以,那么大舅哥也可以。
咕咕:???
秃梨:???
第91章 各怀心思
这是蒋神仙跌入低谷以来接到的第一桩大生意; 哪敢轻易怠慢。
一大清早; 他便为封如故带来了两处宅邸的消息。
一处在镇东,一处在城北。
镇东那间; 原来是位员外郎的宅邸。自从镇中闹了鬼魅; 只求个晚年幸福的老爷子心里着实不踏实; 索性举家迁府,离开了梅花镇; 留下了一处六进的宅院; 雕梁画栋,瑶台琼楼; 好不奢华; 处处精细; 就连廊下照明的石灯都雕琢成了精致的动物之形,或坐或卧,情态可掬。
罗浮春看过几间房后,自语道:“以师父的铺张性子; 定然是会喜欢这里了。”
桑落久跟在他身后; 笑着接过话来:“那可未必呢。”
听到桑落久在自己咫尺之遥的地方开口说话; 罗浮春后背豁然一僵,不敢开口,快步走开。
……师弟年岁渐长,对女孩子有些旖旎心思,也属常事。
但说到底,他无端撞破师弟偷藏避火图一事; 究竟尴尬。
罗浮春身为师兄,自觉应当教导师弟,引导他莫要沉溺声色,以修行为先,切不可年纪轻轻,未有大成,就先破元阳,坏了修为。
可罗浮春自幼便以匡扶道门、主持正义为己任,对男女之事是一窍不通,满腹道理堵在喉咙里,实不知道该如何教导。
况且……那图,那姿势,也太大胆奔放了些……
没想到师弟表面乖顺,私底下竟喜欢这样的……
桑落久看着急急甩开他、闷头往前走,还险些被高门槛绊了一跤的罗浮春,抱剑而立,眉眼笑笑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同时悄悄调整着自己面上的情绪,只等他回头。
待罗浮春发觉自己对师弟不理不睬,转身而走,实在太过失礼时,他回过头来,恰看到桑落久撤回了怔怔注视着自己背影的视线,抽身而去,似是失落至极的模样。
罗浮春一下就慌了神:“师弟……”
桑落久不知是不是没听见,转入假山之后,不见了影踪。
罗浮春一颗心瞬间便吊了起来,疑心是自己待师弟太冷淡,惹他伤了心,懊恼之余,快步追上去,转过假山,却发现落久跟回了师父身边,指点着窗上镂花,与师父一道品鉴,神色如常。
他只当桑落久是在强颜欢笑,也不好在这个时间场合与他谈心,只好乖乖黏回师父身侧,眼神时不时往师弟身上溜去。
……师弟师弟,看我。
师兄回来了,不走了。
桑落久却总也不看他,惹得罗浮春越发不安,刻意挤到他身边,咳嗽了好几声。
听罗浮春咳嗽不停,封如故闻声回头:“你嗓子痒啊。”
罗浮春咽了口口水:“……啊?”
封如故不忍直视他这徒弟的傻相,将自己的酒壶递给他:“喏,你们师伯今早熬的雪梨水。”
罗浮春接过来,把酒壶在手里焐了一会儿,又递给桑落久,讨好道:“师弟,你渴吗?”
桑落久道了谢,接过来抿了一小口。
他喝得很秀气,酒壶口留下了一点光亮的水液。
罗浮春接过酒壶,马上豪爽地抿了一大口,表示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一点都不嫌弃他家好师弟,希望他能明白自己诚恳致歉的心意。
罗浮春正要把酒壶还给师父,半途却被游姑娘扮相的如一接了过去。
如一一句话没有说,只将酒壶上被二人唇畔碰过的地方都擦干净,才还给了封如故。
封如故没注意看这三人一连串的微妙动作,把酒壶接回来,重新揣进怀里。
看房的结果,果然如桑落久所料。
封如故还没将这豪奢的六进宅院转完一半,便要出去了。
他不满意的理由是:“太大了。从东头走到西头就能累死人。”
相比之下,镇北那间二进小院,简直像是比照着他的心建起来似的,叫封如故喜欢得了不得。
封如故在这不算大的小院里摇着扇子东逛西顾,四处点评。
“游姑娘,这雕了睡莲的飞檐可真精巧。”
“游姑娘,这小院挺大,可以养狗,养兔子,再种些花草。”
“东南角可以掘一方蓄水池,养几尾鱼。”
“游姑娘,你看,这不是我梦里出现过的葡萄藤架吗?”
罗浮春想不到,向来喜好浮华的封如故,会因为这么一方小小的寻常院落而欢喜。
“家不必大,可心就好。”封如故合拢扇子,“这人世间已经够大了,人们比肩摩踵,稍不注意,与有缘人擦肩而过,便是一生再难相见。回到家里,片瓦屋舍便足够了,家小一点,一转身便能看见爱人亲朋,多么好。”
蒋神仙喝了声彩:“公子有见地。”
“是吧?”封如故啪地一声张开扇子,又补上了后半句话,“……再说,房子小,洒扫起来也省事儿。”
蒋神仙:“……”这才是实话吧?
常伯宁看到封如故活泼,心里便欢喜不已:“你喜欢这里?”
封如故毫不掩饰:“嗯。”
说罢,他扭头问如一:“游姑娘,可喜欢?”
游姑娘清清冷冷地看他一眼:“听你的。”
常伯宁眼里只得一个封如故:“喜欢的话,就把这里买给你。”
封如故摆手:“不用不用。”
封如故:“……”
封如故又想了想,凑近常伯宁,小声道:“……师兄带够钱了?”
常伯宁再次确认:“喜欢这院子?”
封如故:“这里不差。”
常伯宁便解下了腰间一块成色通透、足有千金之相的玉佩,随手递与和他们一道看房的屋主:“劳驾,此处我们定下了。”
屋主也是个懂玉的,一瞧这玉的成色,惶恐倒是先盖过了喜悦,不敢当真收下,只敢诚惶诚恐地捧着赏玩。
他这块玉,只怕是有价无市。
若是折算成银两,这玉足够把那座员外府买下来,再饶三十个丫头和两个姨太太。
不过在常伯宁看来,这玉能拿来买封如故的开心,便是物超所值,不必心疼。
两个从不知柴米贵的公子哥儿高高兴兴地携手去后院看葡萄藤了。
蒋神仙在旁,看这对大舅哥和姑爷持扇说着悄悄话,总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俗话说,宁看儿子的屁股,不看姑爷的脸,这大舅哥看姑爷,难免会诸般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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