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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没变成人-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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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让我看,我偏要看!”这次,他直接遛出了房间。
茶庄的大门紧锁,他便爬树出去。
凉风习习,天上火光萤然,他在山野中奔跑,穿过茶园,一直跑到了山巅,爬上山顶最高的一棵树,就坐在树枝上观赏今夜的盛景。
山中有泉,在山谷中汇集出一个浅浅的水潭。
水潭很大,却不深,各种各样被水冲刷地圆润的石头,形形色色地躺在水潭里,有的沉在水底,有的因为体型过大,半个露在水面上。
借着这漫天陨星发出的光芒,纪燃发现,水潭边有一个鹿群在饮水。
一片祥和中,一头瘸腿的病鹿终于不堪痛苦地倒下了。
其他的鹿纷纷上前,焦急地在它身边打转,时而舔舔它的皮毛,鼓励它振作起来。
可那头鹿始终躺在地上,它尝试了很多次都没能再爬起来。
它看山去痛苦极了,一个劲儿地抽搐着。
纪燃很是担心那头病鹿,他灵巧地爬下了树,顺着风奔下了山谷。
成片的灌木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一边用手拨开那些树叶,一边向下奔跑。
脚下有石头将他绊倒,带着尖刺的灌木将他刺伤,甚至于他的脸颊也被树叶划伤,全身上下狼狈地一塌糊涂……
可当他好不容易奔下山谷,站在层叠树叶之后,却发现,浅潭边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神仙一样的人。
纪燃怔怔地站在茂密的灌木后面,傻傻地看着那人。
那是个少年,满头漆黑的发是披散着的,他的长袍颜色很奇怪,时而是深蓝色的,时而又是群青色,尾端拖得很长,分明在泥土与石块之间拖来拖去,却始终干干净净,什么也沾染不上去。衣袖处之上挂着丝丝缕缕的白色飘带,像烟雾一样,不往上飘,反而柔顺地平贴在衣物上,垂落地面,存在却又不存在。
那人浑身上下不见半点配饰,像是生来就不惹尘埃,干净地好似在发光。
纪燃就这么盯着他,看着那人垂眸走向那那头病鹿,蹲在了它面前。
那头病鹿起初很害怕,眼神惊恐又仓皇,整个鹿群随着那个人的出现,四窜着逃离了这里。
那人的表情始终平静,他缓缓地朝着那头病鹿伸手,用指尖轻轻触摸它的额头,只是一瞬,病鹿的眼神瞬间变得温和起来,像是看到了极为亲近的人,一个可以无条件相信的人。
其他的鹿见此情形,纷纷走出灌木,围了上来。
少年闭着眼睛,手指久久地在那头病鹿的头上停留。
浅浅的水潭有了一丝波动,倒映着漫天的陨星,也倒映出那人的影子,漫天星光,荧荧然,连月亮也变得暗淡。
良久,少年缩回了手。
那头病鹿朝他感激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停止了呼吸,再也没有动弹。
它死了。
而鹿群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等到少年起身,神奇的一幕又发生了。
纪燃看见,先前那些杂乱无章的野鹿竟然排成了队伍,一头接着一头。为首的是鹿群的首领,它的体型最大,可到了少年面前,居然谦卑地低下了头。
少年笑了笑,伸手在它的额头摸了摸,只是一瞬,那鹿便走开了,接下来是下一头鹿,同样的动作。
不一会儿,野鹿们的头顶都被那少年摸过了。
纪燃这会儿也终于站不住了,他拨开杂乱的灌木,怯生生地走了出去。
鹿群因为他的突然出现受了惊,四散而逃。
浅浅的水潭边,只剩下他与那个散发着奇异光芒的少年了。
纪燃向前一步,左手抓着右手,有些紧张,“为什么那些鹿都让你摸?”
少年水眸,波澜不惊地看了一一眼,“因为我能吞噬它们的痛苦。”
“鹿也有痛苦吗?”
“世间万物,或多或少,都有痛苦。”
纪燃啃了下手指,又上前一步,犹豫再三,“那你能不能摸我一下?”摊开手,“我的手被阿爹用藤条打了,现在都疼。还有还有,我刚才为了跑下来看你,摔了还几次,脚疼,膝盖疼,脸也疼……”
第75章 竹叶青
面对纪燃这种忽然出现,又倾向于碰瓷的行为,那少年觉得有些好笑。
他没有拒绝纪燃的请求,只是伸手,轻轻在他的额头上一点,冰冰凉凉的。
先前纪燃躲在灌木后面看少年触碰鹿群的时候,并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是现在,他明白了。
少年的话是真的。
只是被他碰了碰,所有的伤口都不痛了。但这并不代表那些伤口都被治愈了,纪燃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依旧是红红肿肿的,膝盖上的擦伤,脸颊上的划痕依旧在,还在渗血,只是……不疼了……
他有些欣喜,“这也太神奇了吧!”
蹦跶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死死攥住那人的衣袖,“你也是岭南人?为什么我以前从没见过你?你住在哪里?以后还会来这里吗?实话跟你说吧,我有一个很凶很凶的阿爹,天天用藤条抽我,痛得要命,以后我要是被阿爹抽了,能到这里找你摸摸吗?”
神仙点了点头,“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我的存在。”
“没问题!你别看我年纪小,我一向说话算算话的!”
纪燃在一旁看清了整个过程,可到现在,他的头脑中依旧没有任何印象,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交了这么一个朋友,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看过陨星。
画面变换,记忆还在不断推进。
天蒙蒙亮,纪燃才回到家,一身狼狈,连鞋子也没脱,躺在床上就累地睡着了。以至于早上……又被纪老爹用藤条抽醒了。
“我让你晚上不睡觉,我让你偷偷爬树溜出去玩!”
掀开被子,看到纪燃浑身的伤痕,纪老爹只抽了两下,攥着藤条的手收拢,便咬牙将藤条放下了。
他气鼓鼓地推门而出,管家迎面走来,面带担忧,“老爷,听说昨夜有陨星,小少爷不会是看了陨星才回来的吧……”
“随他去!脾气犟得很,每次都跟我反着来,也不知道像谁。”背过手走了两步,“对了,等下叫个大夫,给那小子敷点药,伤口感染就不好了。”
纪燃在一旁看地心头一暖,这些都是以另一个视角看到的事情,他这个爹,一直都是嘴硬心软。
当老管家带着大夫推开纪燃房门的时候,却发现七岁的纪燃并不在房间内。
小纪燃不见了,大纪燃刚刚在一旁看爹了,一时没跟上。这下好了,茶园里的人都不干活了,全去找小少爷了。
纪燃一拍脑门,原来自己小时候这么皮?真是看得自己都想抽自己。可这个时间,自己会去哪里?对了!
纪燃匆匆忙忙赶到了浅水潭边,这个地方比较偏僻,平时没什么人来,只有动物们偶尔会来这里饮水。
果然……
他刚到,远远地就看见七岁时的自己哭唧唧地坐在水潭边上对着那少年控诉,“我阿爹今天又打我了,你看,都是用藤条打的,你摸摸我吧,不然我一定会痛死的。”
少年像往常一样,伸出手指,在纪燃的脑门上轻轻一点。
所有的伤口转眼就不痛了。
纪燃站在一边,看着那一幕开始分析,那个少年,应该就是宋雨口中以痛苦为食的人。
可宋雨最后却说,是他害死了那个少年!
但是就眼下的情形看,七岁时的纪燃已然和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打成一片,那个少年看上去很孤独,也很乐意和七岁的纪燃成为好朋友,每天听着他在自己的耳边说着各种琐碎的事情。
昨天捉了一只断了腿的蛐蛐……
早上被蚊子咬地睡不着觉……
阿爹放的屁可臭了……
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让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变成那么可怕的怪物?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纪燃从记忆里抽离出来,回到了现实世界。在现实世界中,那和浑身上下冒着淤泥的怪物依旧掐着他的脖子,将他的脸死死顶在茶树粗糙的树干上,疼,喘不过气,刻痕里的金光刺痛着他的眼睛。
那怪物将他眼睛拼命地按在那道刻痕上,“看清楚……想起来……”耳边是那怪物含糊不清的声音。
这条刻痕很深很深,像老旧木门上的一条缝隙,通过这条缝隙,能看清门内的一切,纪燃睁大眼睛。
缝隙这边风雨如晦,缝隙那头阳光明媚。
七岁的纪燃独自在茶树下玩耍,一条竹叶青就盘踞在他头顶的枝干上,他对此毫无觉察。
纪燃在树底下完了会儿蚂蚁,便放下手中的木棍开始爬树,偏偏就爬到了那条剧毒竹叶青所在的枝干上。
“小心!”纪燃对着童年的自己喊道。
没有任何作用。
“哎呀!”小纪燃的手腕被毒蛇咬了一口,当即从树上栽了下来,纪老爹推门而入,在老管家的呼声中,将纪燃抱进了房间。
“大夫!叫大夫!”
“管家,看清那条蛇了吗?”
“老爷,是竹叶青……”
纪老爹的瞳孔抖动了一下,自欺欺人地摸了摸纪燃的脑袋,“我儿子……一定能挺过来的。”
往后的几天,不同的大夫在房内进进出出,茶园正式关闭,新茶也不采了,任由那嫩叶在贵如油的春雨中不断长大。该用的药都用了,大夫们始终连连摇头,正值壮年的纪老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贵重的药材,顶多只能为他续命,但是追根究底,都不能完全治愈,快则三五月,慢则一年,小少爷迟早都要……”
“滚!你们给我滚!”纪老爹打碎了满桌的茶盏。
老管家皱着眉头在一旁劝着大夫,“老爷听不得这些话,你们怎么……”
“管家,我们说的都是真话,治不好就是治不好,总不能骗你们家老爷吧。不过我听闻近来有一位神医,出诊的价格很贵,且经常云游四海,时而在极北,时而在大漠,若是能将他找来,或许有机会。”
一旁的纪老爹总算是抓住了一些希望,“无论多少钱,都一定要把他找来!”
老管家任重道远,从此踏上了找神医的路途。
纪燃觉得眼睛有些酸涩,闭了一下眼,再睁开,场景出现了变化……
第76章 第二道刻痕
七岁的纪燃满脸痛苦地躺在床上,伤口里流出源源不断的黑血。
他的意识是清醒的,因为痛,只能一直哭一直哭,骨头痛,肉也在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在痛。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灼热不堪,发了高烧,病情就更加严重了。
“别哭。”一个声音忽然出现。
小纪燃睁开眼,看到屋子里那些围着他的人全都被定格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像睡着了一般。
那个少年便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他用指尖轻轻触了触纪燃的额头,纪燃只觉得浑身上下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这并不意味着他被治愈了,纪燃深知这一点,只是因为那些疼痛感被拿走了,所以此刻他能下床,能动,能说话,能进食,尽管他的身子依旧虚弱。
小纪燃坐在床沿,看着那少年,面带感激,“你明天还能再来吗?”
少年摇了摇头。
“为什么?”纪燃一下子哭了出来。
“因为一年中,一大半的时间我都在沉睡,如今,我清醒的时间够长了,我又要去沉睡了……但是别担心。”
少年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盒面上用金箔贴了一只回眸的鹿。
他将盒子递给他,“我不在的这些时候,这个东西能吸收你的痛苦,但是你要记住两件事,第一件事:千万不要打开它。第二件事:今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就是把木盒还给我的时候,把它带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水潭边,我会在那里等你。”
纪燃抱着木盒,点了点头,“可是我记性一向不好,万一忘了怎么办?”
“那我会死。”少年如是道。
看到这里,纪燃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他想起一些事,比如,老管家最后还是找到了那位神医,神医的到来,让他彻底病愈,可是病愈之后的他完全忘记了生病之前的记忆。
比如,纪老爹就是在那个时候卖掉茶园,来支付这一年来给他治病的昂贵费用,纪家失去了百年茶树,不再制造极品苦丁茶,家族因此走向没落。
他最终也没能将那木盒还给那个少年啊……原来他背上这些无法痊愈的伤痕,它们的存在不是没有道理。
欠下的债,或早或晚,都要偿还的。怪物从来都不想杀死他,它只是想要让他履行诺言。
那怪物放开了他,纪燃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目前他没能回想起那些事,根本不知道自己把木盒放在哪里了。他迅速站起来,凝神朝着那刻痕里望进去。
日复一日,小纪燃的精神看似一天比一天好,可把脉过后,大夫却总是告诉纪老爹,他们所看到的纪燃的身体状况都只是表象,就像一只外表完好的枕头,掏出内里,你会发现里面只有一团早就腐朽的棉絮。
纪燃还是像往常一样,能吃,能喝,能唱,能跳,只是他无论做什么,都觉得比往常费劲一些。他的脸色苍白,眼皮发紫,印堂发黑,看上去毫无生气,可他至少不痛了。
他时时刻刻将木盒带在身边,甚至连睡觉都要抱着。
他不知道木盒里装了什么,他始终记得少年的告诫,除了自己,不让任何人触碰这个木盒。
季节变换,从春,到夏,走到秋,最后停留在隆冬。
小小年纪的纪燃,似乎已经知道自己的生命尽头在哪里。他孤独地坐在窗边,抱着木盒,望着窗外那棵光秃秃的茶树,等待着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纪老爹知道纪燃的身子不大好,茶园的空气清新,没什么闲杂人等,最适合养病。他们从春天一直住到了冬天,纪老爹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身体一天天虚弱下去。
起初他还会时常走动,渐渐地,连腿脚也没力气了。
管家在屋里放好炭炉,很是不忍地看着虚弱的小少爷,“把窗户关上吧,入冬了,风吹进屋会很冷的,你看看你,手脚冰凉的。”
纪燃却直摇头,“你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雪吗?我想看雪。”
老管家看了一眼天色,“快了吧。小少爷,先把今天的药喝了。”
纪燃一只手抱着木盒,另一只手在老管家的帮助下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要很苦,可他完全没有皱眉。
老管家像往常一样拿来了蜜饯,纪燃却推拒起来。
“不苦。”
两个字,老管家的心都抽了一下,这孩子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为了不让大人担心,还在忍耐,多懂事的孩子啊。
他不知道,纪燃只要抱着木盒子喝药,原本难以入口的药汤瞬间就变得不苦了。
喝完了药,老管家服侍着他上床睡觉,纪燃拉着他的手,“阿爹呢?”
“你爹在四处给你寻药,明日就能回来。”
纪燃眨了眨眼睛,眼睛依旧盯着敞开的窗口,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直到三五片雪花飘了进来。
下雪了。
“你一直在等的雪来了。”老管家哄着他,“赶快睡觉吧,窗户我还是给你关上,明日你爹便回来了,莫要冻着了。到了明日,便能开开心心地看雪景了。”
他依旧不知道,纪燃此刻并不开心。
下雪了……他将怀里的木盒抱地更紧了些,“约定的时间到了,我可能……等不到阿爹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赶紧睡觉。”老管家关上窗,熄了灯便离开了。
等到老管家走后,纪燃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没有多余的力气给自己穿衣服穿鞋子,他赤着脚,无比艰难地打开了门。
冬日的冷风直往屋里灌,他的脸色又比方才苍白了几分。
七岁的纪燃,小小的身形,就这么抱着木盒出了门,在山野间穿行。踉踉跄跄,磕磕绊绊,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眼底的阴影更加浓重了,天太冷了,冻得他的嘴唇发紫,他还在坚持。今日便是他的死期,他的心里一清二楚,在这之前,他一定要完成他们之间的约定,少年说,若是他不将木盒按时还给他,那么他也会死。
他一个人去死,就够了。
第77章 我没有家,我始终都在寻找你
雪雾弥漫,纷纷扬扬。
七岁的纪燃在雪地里走了很久,原本健康时一眨眼就能跑到的地方,如今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异常艰难,仿佛怎么走都是遥遥无期。
纪燃眼前一黑,终于一头栽倒在了雪地里。
雪更大了,木盒渐渐被风雪掩埋。
老管家晚上起夜查看纪燃病情的时候,发现他不见了,差了人跟着脚印上山搜罗,终于在山坡上发现了昏倒的纪燃。
彼时,纪老爹带着苦寻已久的神医风尘仆仆地赶回来。那神医不同于常人,知道妖丹能治百病,便将珍藏依旧的唯一一颗妖丹喂给了纪燃。
他站在纪老爹的面前,捋了捋胡子,“我本是修道之人,无奈修道修到一半遇到了我现在的妻子,这枚妖丹对于我来说很重要,只此一颗,你理应用同样重要的东西与我换。方才我经过内院的时候,发现你院子里的那棵百年茶树长势不错,你就拿这个茶园连同那棵茶树跟我换吧。”
纪燃的双眼贴着那道刻痕努力向内张望,屋子里的人太多了,一时没能看清那神医的长相。
纪老爹毫不犹豫,“好。”说完,又隐隐有些心痛。
第二日,纪燃就病愈了,只是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
他忘了约定,忘了木盒的存在,与纪老爹一起依依不舍地搬离茶园。
这就是全部。
眼下,纪燃终于找回了丢失的那段记忆,尽管是以旁观者的视角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知道那木盒大概的位置了。
他站直身子,重新看向那怪物,“我尽力去找,你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你放心,我一定会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
那怪物哀嚎一声,随着纪燃的话语,蓦地倒在了地上,不断地喘息着。
他很虚弱,与先前纪燃看到他的时候很不一样。
怪物躺在地上,呼吸显得非常急需,它的腹部不断地隆起又凹陷,渐渐地,纪燃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那怪物所躺的地面上,有像血管一样隆起的东西互相交错着,那些东西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汇聚到它的身底。
纪燃一路寻找着那些隆起物质的来源,发现它们能轻易穿过围墙底部,打开院落的大门,一切都清楚了。
包围着它们的那团黑气,居然已经向内收缩了两个山头的距离,黑气是随着怪物的呼吸向内收缩的,黑气所到之处,植被枯萎,成片成片的森林从碧绿化为漆黑,怪物的呼吸越急促,黑气收缩地越快。
它在不断吸收周围动植物的生命,来延长自己的生命。
便在这时,外出查探的梁星野回来了,看到院落内的情形,以为纪燃又被那怪物袭击了,迅速拔剑袭来。
“别!”事情发生地太快可,纪燃根本来不及阻止。
怪物的身体依旧很虚弱,没能躲开梁星野的袭击,肩膀处中的一刀,他愤怒地朝着梁星野挥出一爪,一阵劲风朝着他袭来。
梁星野跳上屋顶闪避,再一抬眼,那怪物已经仓皇逃走了。
“别伤它。”纪燃强忍着背上的疼痛,“错在我,它变成如今的样子,都是我的错。”
来不及跟星野兄解释一切,纪燃便紧跟着冲出了门外,一路按照自己刚才在刻痕里窥见的路线,小小的自己,与大大的自己身影重叠。
这条路,是通往浅水潭的路。
纪燃一路观察着周围的景色,自己究竟是个哪个地方倒下的?多年前周围的环境与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他无法确认自己最后倒下的位置,便只能一路找下去。
又开始下雨了。
纪燃浑身的衣裳都湿透了,他的情绪有些崩溃,不断地走走停停,在烂泥里挖掘着。
梁星野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边,他淋雨,他便陪着他淋雨。
“应该是在这里的……为什么什么也没有?”纪燃徒手在泥地里不断挖掘,手指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
如果不是自己,那他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靠吸食着林中的生命苟活,他一直在等他来,可他呢?他彻头彻尾地忘掉了过去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纪燃跌坐在地上。
梁星野看着他现在的模样,于心不忍地从后面抱住了他,“纪燃,不要自责,你要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一个盒子,一个木盒……那是我与他之间的约定,可是病愈后,我便忘了他……你看看周围的那些黑气,如果还是找不到,我们也会死在这里。”纪燃说到这里,顿了顿,“我是死有余辜,可是星野兄,你和同样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无辜的……若是……若是你们都因此葬送在这里,我就成了罪人……我这辈子一事无成,根本不配修仙,我死有余辜,罪有应得……”
他哭得很狼狈,长大后第一次这样狼狈。
不再意气风发,不再无所畏惧,不再自由随性。他从天之骄子,眨眼退化成凡夫俗子,会大声地哭泣,诉苦,自责……生平第一次,觉得那样无助。
梁星野半跪着,将他抱在怀中,不断地安抚着他,“纪燃,你不能这么看低自己,不要因为一次无心之失,就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头上,更不能说出自己不配修仙这样的傻话。谁说人无完人?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完人,是天,是地,是清风,是朗月,是世间万物一切美好的东西。你还记得多年前,你在大漠里,从妖物的手中救出的小男孩吗?你教他读书识字,品茶鉴画,你给了他满腔正气,又让他不要以清高自居,放下身段,到百姓中去。你给了他一切,让他即便在与你分开的日子里,也能活地与你一般潇洒自在,那个小男孩就是我。我的命是你给的,我的名字是你给的,我骨子里的一切都是你的,我没有家,没有亲人,甚至不需要一个安定下来的地方,我始终都在寻找你……”
第78章 死而复生
听着梁星野的这番话,纪燃忽然反应过来,“你是那个孩子?那你……你先前怎么没跟我说?”
梁星野放开他,声音闷闷的,“我以为你能认出我。”
可结果证明……这家伙在修成正果之后,早就把他抛到九霄云外了。
大雨滂沱。
雨水不断冲刷着地面,泥地里露出一角,纪燃眼急手快,迅速地将那个地方刨出一个坑来。
“木盒!”他将木盒抱在怀里,用湿透的衣袖擦拭了一边,露出木盒上熟悉的金箔鹿回首图案。
“找到了……”纪燃迅速站了起来,一手抱着盒子,一手拉着梁星野,“走,去浅水潭。”
……
……
雨渐渐停了,空气中充斥着死亡的气味。
曾经清澈无比的水潭如今已一片浑浊,那个巨大的身形,此刻正躺在潭水中,腹腔上下起伏,皮肤还在不断分泌淤泥,淤泥在水潭里一点一点化开,水更浑浊了。
纪燃与梁星野走到水潭边的时候,一旁光秃秃的树枝上,栖息的这三只乌鸦。漆黑油亮的毛,以及不怀好意的眼神,看见有人来,难听地叫个不停。
怪物躺在水潭正中央,不断地喘着气,奄奄一息的模样。
一只双眼鲜红的乌鸦,站在它的身上耀武扬威,而那怪物却连抬手赶走乌鸦的力气都没有了。
刚才的雨很大,被冲刷过的岸边露出了一些诡异的鹿角,那是曾经栖息在此的鹿群骨骼。
纪燃将木盒捧到了怪物的身边,“属于你的东西,我找回来了。”
怪物的脑袋动了一下,腹部开始剧烈起伏起来。
黑圈再次迅速收缩,所到之处,死亡变得可见。这个圈子缩地极小,就连先前栖息在树上的三只乌鸦也没能幸免,僵直着变成干瘦的模样,从枝杈上掉了下来。
落在怪物身上的那只红眼乌鸦吓坏了,扑腾着翅膀急忙飞走。
吸取了那么多的生命,那怪物终于有了些力气。
它侧躺着,打开了木盒。
一颗湛蓝的珠子赫然躺在盒内,纪燃瞬间松了一口气,还好东西完好无损。
那珠子与怪物之间有所感应,竟然缓缓腾空而起,朝着怪物飞去。
便在这时,先前一直守在这里的红眼乌鸦忽然从天而降,妄图抢夺这颗珠子。
梁星野迅速出手,抽剑将那乌鸦斩下。
珠子再次回归,最终落到了那怪物腹部的位置,消失不见了。
只见那怪物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好似死去一般,身体僵直……
“他不会……”
梁星野摇了摇头,非常确信地告诉纪燃,“他不会死。”
渐渐地,那些淤泥不再涌出,怪物的皮肤开始变得干燥起来,尽管它依旧一动不动。
脸上的淤泥彻底干裂,簌簌掉落下来,一张莹白的脸露了出来。
他闭着眼,侧躺着,右手枕在脑袋下,左手微微弯曲,环抱着只剩下白骨的鹿头。
渐渐地,手上的淤泥也剥落了,内里是一双漆黑的手,从手掌心开始,一点点泛白,变成正常的肤色,长而尖锐的黑色指甲向内收缩,直到现在,那完全是一双白皙纤长的正常人手了。
他的睫毛动了动,睁开眼,漆黑的眸子,看着鹿头的眼神悲怆极了。
纪燃与梁星野没有作声,他们不清楚那个少年的真实身份,他又刚刚恢复,他们不便打扰他。
少年将鹿头拥紧了一些,鹿角像海底死去多时的珊瑚,躯壳峥嵘,内里空空,向着天空。
他伸手在鹿角上摸了摸,一抹绿意,从指尖绕着鹿角向上攀爬。
一根鲜绿的藤蔓环绕着鹿角渐渐长成,开出透明的花。
那花小小的,花蕊中央一点白,花瓣透明地能清楚看清花瓣内的层层脉络,那些脉络上,好似有光在流淌。
纪燃见过那些光,就在他第一次饮下苦丁茶的时候,他看到过漫山遍野的光,那些流淌于世间万物中的光脉,在看似平静的夜晚,也曾从星野兄和佛牙的血管中湍急地流淌而过,悄无声息。
花开了,是生命的气息,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却让纪燃鼻子发痒,忍不住想打喷嚏。可他就是知道,那就是花的气味。
藤蔓生长地很快,转眼便铺天盖地地朝着四周蔓延开,将那些腐朽的,死去的动植物尸体遮挡地严严实实。花开地遍地都是,但是它们很快就枯萎了,结出悬铃木种子一样的小圆球,那些圆球的表面布满了细小的粉尘,风一吹,飘地到处都是。
粉尘落地之时,倒下的树木拔地而起,枯萎的植被再次充满绿意,变成干尸的鸟类兽群,重新长出皮毛。那些生命的源泉,仿若重新注入了它们的身体,就连埋藏在底下的皑皑白骨,也全长出了新肉,人们一脸迷茫地从林地里爬起来,茶园生机盎然,生命得到了延续。
那头被少年拥抱着的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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