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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北顾天狼-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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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忘了你这桩借尸还魂之事的根本缘由,是容与为护遭了刺杀的主人而死。”
  司徒凛解释道:“段道长因调查洛道长之事而被人所害,害他之组织冥幽乃南诏所立,此始作俑者必有叛国之嫌。”
  云濯皱眉望向他。
  司徒凛又道:“起先我们不知是他,亦不知这一切与苍灼和白暮生之关系,只以为他或给南诏漏了些中原武林之情报以换一场伏击,但现在那半本机关残卷在他之手,我便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云濯心下一滞:“你是说,他根本不是给了南诏情报,而是直接献上了自己的半本秘籍?”
  “甚至更坏。”
  司徒凛忖道:“当年血洗云崖之前,你那半本册子可找到了?”
  云濯摇摇头:“我一直将其搁在观雪居的房里,待回天山寻人之后万念俱灰,索性点火将小屋烧得一干二净,倒也未曾注意。”
  司徒凛闻言,神色更沉:“机关奇术威力甚大,倘若陶青绀当时奉命前往天山抓走白氏一家时便已毒计暗生,顺带也取走了你那半册秘籍,后来又将整册合一给予南诏,那真是仙门五派之损,亦是祸患无穷之灾。”
  “所以怎么办?!现在情况危急,难道要即刻将此情报昭告天下?以求联合应对南诏之策?”
  云濯急道:“可陶宫主已离开九淼,而且我大哥还同他在一处,若被当作人质……”
  “不止如此,现在时机也未到。”
  司徒凛摇摇头:“此事横亘七年,牵涉甚多,宁雁和你大哥在其中扮演了何等角色,是否有与之同谋之嫌我们都尚不知。而且此番前因后果虽能说得通,但如今山洞已毁苍灼已死,仅凭我们查得的陶青绀身世之情报,与这番细节不明的推断,根本不足以证明后来的盗物害人之事皆与他有关,也根本不足以绊倒这位一派之长。”
  此言有理,云濯心下焦急之余气息一滞:“那你说怎么办?”
  司徒凛道:“他现在应还不知我已醒,亦不知那毒香和昔日身份已被你我识破,只怕还打着要神不知鬼不觉害死我的如意算盘,所以我们不妨先按兵不动,以谋求对策,寻找证据。”
  云濯抬头望向他。
  司徒凛又解释道:“陶青绀与你大哥交情甚好,在未知阴谋败露之时应不会拿他做人质,也不至于率先发动攻势……但我们必须得暗中准备好,因为一旦他知悉我未死且查知了真相,狗急跳墙,只怕会给中原带来一场浩劫。”
  云濯若有所思:“所以你叫别人关注南诏动态,是怕届时此人又要借外邦贼子兴风作浪?”
  司徒凛点点头:“现在只能封锁消息,静观其变,继续调查,再想想除过五派之外是否还有我们能联合之人了。”
  顿了顿,又道:“而于你而言,当下有件更重要的事。”
  云濯心领神会,若有所思:“你说机关术……”
  司徒凛点点头:“当辈弟子之间唯你与陶青绀修习过此术,此术是否被传给南诏尚且不论,光是到时若与他交战起来,也只有你知破敌之法。”
  “知道了。”
  云濯按了按酸痛的额头,深觉实是一桩疑案牵扯甚多,竟让诸多恩怨情仇皆汇聚二人之身,心中隐生怅然之意之余,又为被陶青绀盯上的司徒凛担忧:“可你……”
  眼前人目中水光未泯,担忧之色已是显而易见,猜到云濯所思为何,司徒凛眯眼一笑,伸手揉揉他雪白的发顶:“行了,那陶青绀再如狼似虎,你凛兄好歹也同是一派之长,论才智运筹未必玩不过他。何况这都是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之事,也不急一时。所以我们不妨先谈谈当下?”
  这下揉得方才紧张气氛陡散,云濯白他一眼,不假思索道:“当下?什么当下?”
  司徒凛侧过身去靠在他背后,眯眼看了看那颈上几处暧昧红痕,又不怀好意地一掐那人后腰:“比如,你的这儿还行不行……”
  方才牵涉疑案,情急之下未加注意,这下被人一提点,方又觉那昨晚被折来揉去的腰确实有点酸得直不起。更甚,一番动作后药膏渐化,两腿之间黏嗒嗒一片,还夹杂着隐隐痛意,好不难受。
  “你!”
  云濯甚想拍案而起,却发现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面上也渐渐有些挂不住,只能继续瞪着司徒凛:“问什么问,难道我这样不是你害的?!”
  司徒凛佯作委屈:“可昨天明明是你先坐上来……”
  “停!”
  云濯一把捂住他嘴,简直都能想象这位接下来又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糟糕话:“别说了,要不咱们还是继续谈正事吧!”
  “正事该谈的都谈完了。”
  拽掉按在嘴上的爪子,司徒凛将目光移至他臀后,意味深长:“不过,看样子你近日是出不了我这闲幽斋了,昨天那药膏是治刀伤剑伤用的,要不我勉为其难,出去再给你买罐对症的?”
  云濯脸上赫色更甚:“什么对症的!还能有对这种症的?!”
  司徒凛认真分析道:“青楼里既有小倌儿,说不定……”
  等等!怎么越说越不对劲儿了?!
  听闻此言,才真是气急败坏,云濯直接将人就势按倒在躺椅上,虚虚撑着手臂怒目而视:“打住,你给我打住!你还想去青楼找小倌儿?!还想跟人家买药?敢去信不信我一剑捅死你?!”
  司徒凛倏然一笑:“天狼君,你是要谋杀结发之妻?”
  “什么跟什么啊。”
  昨晚作威作福,今天却又跟自己卖委屈,云濯更加恼火,瞥了一眼床边的无奇,威胁道:“我还就谋杀了怎的,大不了一命赔一命,到时我也一根绳子吊死就是。”
  “哎哟,那可真是损失颇大。”
  司徒凛扭头一思量,假惺惺怅然道:“想想,为了一瓶药膏,你死了我也死了,届时段道长他们肯定斗不过陶青绀和南诏贼人,这不是得不偿失么?”
  云濯剜他一眼:“那你还说?那你还买?”
  “好好,不买就是。”
  司徒凛眼珠一转,又盯着桌上的茶盏,若有所思道:“哎?先前走时你是不是嫌弃我屋里的瓷器土来着?要不我出门去换套新的?”
  “亏你还记得这茬。”
  顺他目光撇撇桌上那些粗制滥造的破烂茶具,云濯又想起了数月前自己的不满,索性起身放开司徒凛,理理衣衫用膝盖将人一踢:“我看,你就是想找个理由出去透风,顺便气我是吧?!”
  司徒凛不作否定:“这几天闷在屋里装死太憋屈了,何况以后还要再装一阵子,这不得趁机出去采办点儿。”
  思及要与陶青绀勾心斗角的持久战,以后怕要被闷得长出毛来,每日也只能吃着侍者暗暗递来的三餐过活,倒的确是趁早换了这屋里的糟糕物什,再买点必需品和小玩物为好,云濯白他一眼,算是松了口:“哼,算你有理。那快去吧,记得要买汝窑的白瓷,最好带点儿鎏金。”
  语罢,又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人一眼,疑道:“不过且慢,既然你醒来这事要保密?这会儿明目张胆的出去也不好吧?”
  司徒凛唇角微勾,从躺椅上翻身下地,打开衣柜取出顶斗笠扣在脑袋上,解释道:“我翻窗出去就是,反正闲幽斋附近我的亲信也不少,陶青绀刚投毒不久又正忙着安抚你大哥,最近应不至于把眼线布到这么深处来。”
  看那人小心翼翼乔装翻窗,云濯幸灾乐祸地摇摇头,只觉两人当前面临的这情景有点可笑:“啧,没想到啊,一派之长出自己的书斋,竟然也要藏着掖着了?”
  语罢,又抬手捏个诀吹开通向院后的那扇纸窗,比了个“请”的姿势:“喏,掌门大人,且让我看看你少时翻墙溜院的功夫退步没?”
  司徒凛微微一笑不作言语,拢起衣袍,应声而走。
  纸窗堪堪被合,云濯略觉腰疼,干脆继续在躺椅上懒了一会儿,但翻来覆去过了小半时辰,又开始觉得无聊,只得摸摸索索在房里寻起能取乐之物。结果一来二去,发现能玩的东西都早被自己摸遍,苦恼之余灵机一现,依着被凌薰所引的记忆掀起墙上古画,触动机关,鬼鬼祟祟又进了司徒凛那小间密室。
  上下左右一打量,其实这密室也算不得好玩,四壁空旷,中置小桌,摆设无非是故人之物和父母灵位,加之藏在柜屉内的那本由其主所书的南诏各方局势册。当初被凌薰带着打开簪盒时他心不在此,而今再看,却是相当无法想象司徒凛在这几年岁月里是如何枯坐此室内,一边睹物思人,一边决心暗生,运筹帷幄的。
  云濯一声叹息,又磨磨唧唧翻腾一会儿,仍是没见有什么稀奇玩意。不愿再细究那三年倥偬岁月,他本转头欲撤,岂知衣风拂过之际引得桌上册子不小心落了地,从当中跌出封薄薄的信。
  那信不算长,微黄的信纸也叠得齐整,似乎自写成之时便并未再被人取出,封上字迹是司徒凛招牌式的龙飞凤舞,但待云濯小心将之展开时,却发现其边沿留着几处滴落的陈旧血迹。
  他心神略滞,忙细细读来,越看脸色越沉。
  ——这封收者未知的信并非那人的独白诉苦,亦非寄托给自己的表白一类,而根本是封遗书。
  信中所言,司徒凛当年继任掌门,乃为清自己天山与炎殿之冤,平南诏之祸,亦为承离彻之志而护蜀地平安。但任掌门后手腕渐多,消息愈发灵通,在几年调查之间他已对个中因果隐有所感,知悉诸事背后或有人暗中操纵,而此人能致好人枉死,翻起如此大的风浪,也必然不好对付。
  当年司徒凛体内蛊虫未死,又对因此祸事而死的诸人怀念之情愈深,身体上渐感力不从心之际,便在信中为最坏情况布好后事,以交待下任掌门,更剖白了自己暗下的必死决心——不论出于何种代价,都要揪出这幕后黑手报仇雪恨,哪怕遭天下人之不解,哪怕要以全身之血召来炎离之火,哪怕要因蛊毒搭上自己性命。
  大不了最后一把炎离之火同归于尽,烧得大家都干净,也好于泉下再会故人——他如是一语作结。
  这句话看得云濯心里“咯噔”一下,恰逢纸窗被寒风吹得半开,凉意自衣领灌入,伸手一摸,冷汗涔涔。
  虽早知此人不羁外表之下亦有深情与坚持,却不知那三年之间,他已疯魔至此。
  如果容与未遭袭身死,如果段昭英顺顺利利拿着红枫找到司徒凛,如果自己不曾借尸还魂重返人间……
  或许,届时那盗尸疑案的调查仍能继续,这些真相亦会渐渐浮出水面,最后便是陶青绀带着南诏贼子与威力极甚机关术,对上猝不及防的其余四派……
  如果真是那样,司徒凛会怎么做?会不会真如信中所说,一把火将那些阴谋算计烧个一干二净,在保下九淼与中原武林的同时,亦因私仇和陶青绀同归于尽?
  如果真是那样,是不是如今便不会再有什么“一对祸害终成眷属可喜可贺”的调侃笑谈,四野之上只会剩下那个人血色全无的尸体与茫茫离火?
  疯了,简直是疯了。
  明明曾那么悠闲自在,天塌下来都能当被盖的一个人,不为名誉不为大义,竟能为别人做到如此地步?!
  云濯不敢再往下想,攥着信纸的手也有如被针扎了一般隐隐颤抖。待沉默须臾,又如害怕那信上的字字应验般,捏指掐诀将之烧成灰烬。
  正值此时,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响动,司徒凛不知何时已采买归来,自窗翻入之时正见密室大门敞开,而一人心神不宁立于其内,左手指尖还握着信纸焦黑的边角。
  “云濯?”
  看到那落在地上敞开的书册,他目光一滞,心中已猜得七八分,搁下手中提了许久的锦盒,几步上前,拽着那人的手臂任其和自己四目相对:“……那信被你烧了?”
  云濯点点头,一把环抱住他,喉咙有些发紧:“我回来了,这东西也用不着了。”
  司徒凛气息一滞,良久不语,只抬起下巴蹭蹭他颈窝,忽然间像个做了亏心事被抓包的孩子。
  须臾,低声道:“那信是某天夜里蛊毒逼人疼得难受,我睡不着又想不开才瞎写的,别当真。”
  “不许做傻事。”
  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云濯将他抱得更紧,顾不上绷带下的右手是否还作痛,十指在紫棠色的衣料上掐出深深褶皱:“那一年天山修行我心无旁骛,后半本机关残卷应还能记得八九不离。若姓陶的通敌南诏之事属实,其余仙门世家亦不会坐视不理。何况鬼王鬼女为洛道长之死怕也要向他讨债……就算到时真要打,也轮不到你去和他同归于尽,听到没有!”
  语罢,深吸一口气,将脸埋进司徒凛的肩侧,一字一顿道:“待此间事毕,我要你活着……”
  此语落时,斋中倏然又有风拂过,搅得二人发丝翩飞,浅浅缠在一处而黑白不辨。司徒凛与云濯四目相接之际,见对方隐有水光的眸子映出自己的倒影,清晰如斯,澄澈如斯,个中情切已是不言自明。
  万千过往皆上心来,沉吟须臾,他一时怔愣。
  谁知见人不语,云濯又抬眼去望,将人一拍:“喂,你到底听到没有!”
  “听到了,我不是聋子。”
  被这一声唤回了神,司徒凛终轻笑启唇,抬手撩开鬓边碍事的白发,轻吻上眼前人的眉心:“你既已回来,我又怎舍得走啊。”


第六十三章 溯前缘
  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一晃小半月,二人在闲幽斋日日相对。
  白日里,云濯凭着前世记忆研习机关术,司徒凛汇总情报之余暗中寻找可联合之力量,晚上则躲在锦被里揶揄斗嘴或腻腻歪歪。虽说外边山雨欲来风满楼,彼此心里都清楚这种悠哉日子根本撑不了几时,但劫数历过更知应惜当下,仍将这十来天过出那么点儿新婚燕尔举案齐眉的欢愉之意。
  只是这几天消息接二连三,南诏动向愈发不稳,其边防出现机关武器之事也渐渐传来。司徒凛勉勉强强应付着那些密信纸笺,而他身后默默看着的云濯面上虽未作言语,表情却隐隐有了些不对。
  待夜深人静安歇之后,那人时常于半夜起身下地,借着月光静坐桌前,也不知凝望何处所思何方,待磨蹭小半柱香工夫后又自行回到床上,摇头叹句“不妥”。
  本来近日事多焦头烂额,司徒凛眠就入得浅,是故没几日便察觉了此事。不过当时以为是这人因自己那封“遗书”而思虑过重被梦魇住,只得连哄带骗逼他早睡,岂知此后白日虽无甚异常,夜里却仍被搅扰了好几回。于是,在又一次被吵醒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将顾自叹息的云濯抓回来按在床上,狠狠折腾到双目沉沉无力再作别想,算是一劳永逸。
  结果次日清晨,司徒凛刚睁开眼,就又见那披着素白里衣的雪发身影直挺挺坐在床前,于熹微晨光里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你到底怎么了。”
  囫囵折腾算是捱不过,他揉了两把凌乱的头发,起身将云濯揽住,决定好好和人谈个清楚。
  沉吟片刻,司徒凛语重心长道:“如果你是因为那封信而担忧我的生死,我今日就再说一次,本人命大,残雪蛊虫死了一年多,毒素已渐消,除过体质被那玩意弄得虚寒畏冷,倒也没再有什么后遗症,你大可不必和自己……”
  话未说完,两只手倒先被对方拢在了温热怀里,继而面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白发的青年转过头来望着他。
  “我知道。”
  云濯摇摇头:“可我纠结之处并非你的毒。”
  “哦。”
  闻此言,司徒凛眼里露出半真半假的失望,揉揉怀里人的白毛,调侃道:“那是谁惹我们天狼君不开心了?陶青绀?还是南诏?”
  “算都是吧。”
  云濯一叹:“不过确切而言,我担忧思虑之处乃是自己与所持的机关术。”
  “机关术?”
  司徒凛一挑眉:“你会机关术不是挺好的,说不定也正是因此隐汐师姑才让你借尸还魂,来和我一起查案洗冤,顺便对付姓陶的和南诏,有什么可纠结的。”
  “可它实在威力甚大。”
  云濯望了望窗外隐隐透进来的光芒,两眼微阖:“不知怎的,这些天我做了个梦,反反复复都是血洗云崖宫那日的场景……却也渐渐想起,当时我悲怒交加杀红了眼不假,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并无意牵连无辜。在山门之前我分明给雪月沉碧下了对云崖普通弟子留有分寸之令,却不知为何,待我救出未晗后消息传来,那日还是死了几百人。”
  顿了顿,又叹道:“当时妖血燃尽行将就木,我干脆把那孩子推上南疆溪流里的一叶扁舟逐流而下,自己一人上了断崖以命换命。反正死都死了,倒也没再计较那些人安的罪名到底是何。可现在想来,就算是启用了禁术以增雪月沉碧之威力,但分明已下令手下留情,却仍致云崖死伤惨重,此术还真是难以控制,甚为可怕。”
  “所以,你就为这而半夜不睡,神神叨叨?难道是后悔从那狐狸一家处习了此术,觉得当初在天山冰湖里做具因武功尽失而自杀的尸体更好?”
  司徒凛揉揉眉心:“我的天狼君啊,你怎不说鬼道奇术威力更大,我仅凭炎离诀一式都能让苍灼无计可施?我都没担心控制不住,你倒先杞人忧天?”
  “不一样。”
  云濯道:“鬼道奇术乃九淼所传,心法连你派之内都知者不多不说,修炼亦需诸多机缘和天资。而机关术不需武学基底,人人可练,且今还被有心之人利用,传到南诏助纣为虐,说不准将在中原之内掀起血雨腥风。”
  司徒凛托腮看着他:“那又怎么?我们现在不正是要对付这些人,顺便收回那本典籍么。”
  云濯又叹道:“可收回之后呢?”
  司徒凛一笑:“那玩意既曾是苍灼的,他临终又托付给了你,另一传人陶青绀心术不正,届时自然给你保管,再留传后人呗。”
  云濯摇摇头:“我正纠结在此。”
  司徒凛抬眼看他,神色略露不解。
  云濯挠挠头,解释道:“这东西太危险,万一还有下一个陶青绀,再借之兴风作浪一次,到时还会不会有第二个你我可就不好说了。”
  沉默片刻,又道:“既然最后这东西要交由我保管,我便在想,让它就此失传会不会更好,可这样又……”
  “传扬下去,或被有心人利用,到此为止,又觉有些对不起当年著成此书的陈前辈?”
  司徒凛捏了捏他的脸,心领神会道:“所以,你最近便是因那南诏边防出现机关之事,加之昔日不大好的回忆突然恢复,跟自己钻了这个牛角尖?”
  云濯拍掉他的手:“算是吧。”
  “那我倒有个法子。”
  最后又揉了一下那人的头发,司徒凛翻身下地,从床边捡起昨晚脱得七零八落的外衫递给他:“还能下得来床不?”
  “当然。”
  云濯耳尖微微泛红,接过衣服瞪他一眼:“你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哎,先别急。”
  司徒凛道:“我想,反正咱们按兵不动按了许久也没个进展,今天不妨随我去个好地方?”
  云濯翻眼望他:“去什么好地方?”
  司徒凛对他一笑:“随我来便是。”
  二人鬼鬼祟祟翻窗而出,云濯被司徒凛带着去了九淼东边一处名为“玄机”的高阁。
  此阁朱墙青瓦,飞檐上翘,是九淼一处不得擅入的庄严之所,故先前二人年少时从未来过。而今一入,但见其内地方不算宽敞,墙壁之上除过几处小窗,便是整齐排布的木制暗格,自高处向下密密麻麻次第而开,似是九淼的一处储藏之所。
  闲逛一圈按捺不住好奇,云濯伸出手指敲了敲最上面的那方木格:“我说凛兄,这里头都是些什么?当年搞这么神秘不让人进,是藏了你们多少宝贝?”
  司徒凛道:“未必皆算是宝贝,这些格里是历代掌门及其道侣之遗物。”
  “遗物?”
  云濯动作稍滞,将那些木格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果然瞧见不少熟悉的名字,恍然道:“所以此地算是你九淼的拜祭祠堂?”
  司徒凛点点头:“差不多吧,自炎离魔尊起,每位掌门及其道侣均可在此留下一物,以诫后人与供祭拜瞻仰。”
  “这样?”
  云濯咂咂舌:“可按我家规矩,家主是可留训留物的,但家主夫人只得留个牌位,到你们这儿,为何连带着掌门的道侣也能留东西?”
  司徒凛看他一眼:“怎么,届时这儿有你一块格子还不乐意了?”
  “这倒没有,觉得奇怪罢了。”
  云濯摆摆手,朝他一比划:“所以你今日将我叫来,难道就只是为了告诉我届时这有块格子能留遗物?”
  “自然不止。”
  司徒凛道:“你可知你手边格子里放的是谁的遗物。”
  云濯闻言,白了一眼那木格,其上雕镂红莲之纹,下书“顾冥”,理所应当道:“嗯,不就是你们九淼的顾祖师?”
  司徒凛又道:“那你可知,当年正是因顾前辈的道侣之名亦不亚于其,最后却隐姓埋名与之建立九淼应对南诏,守蜀地平安,实为功不可没。故而我派才会有此一规,有此一阁。”
  “这么厉害?”
  云濯看了看眼前那格子旁边的木格,其上光洁非常,未书姓名,唯留着一方不起眼的墨色鹰纹,运笔利落,似有北地之风。
  他诧异道:“没写名姓?怪神神秘秘的,可我怎没听说炎离魔尊娶过什么江湖闻名功不可没的侠女啊?”
  司徒凛未作言语,伸手拉开那木格,其内空空如也,只留着个方形的积灰印子。
  “此处曾放过一物。”
  他一字一顿道:“便是那本扰你思绪许久的《机关精论》。”
  什么?!
  机关精论?!
  云濯诧异地望向那处印子,不可置信道:“什么意思?你是说,顾前辈的道侣是……”
  司徒凛点点头,伸手指了指一旁纹着红莲的木格:“且拉开看看。”
  云濯闻言,犹疑着抬手拉过那木格,但见当中所搁乃是一方卷轴。他又道声叨扰,小心翼翼将之展开,竟是幅丹青墨画。
  ——那画上远山如黛,云飞雾卷,中有二人策马相携,一人赤袍之上纹饰银莲,眼含笑意,面容温润,腕间一道曼陀罗印猩红如血,乃炎离魔尊顾冥;另一人黑衣墨发,肩上停着一只机关黑鹰,一双眼瞳凝望面前之人,当中霜雪微霁,正是千机妙手陈琛。
  云濯一怔,旋即想起曾于祖辈和白暮生处听来的诸多传说。
  ——机关术之祖陈琛,原乃前朝皇室第十六子,天资聪颖性甚孤僻,其母妃曾为偃师弟子,岂知竟因通晓偃术而遭前朝昏君赐死。后当朝先帝带兵讨伐,一举立国,诸多前朝臣子与皇室宗亲或死或降,然唯不见此人之踪迹,又曾于北境之地见一支神秘机关部队,故众人皆言其是贼心未死,意欲复国。怎料待归离鬼气事发,前朝乱臣与外邦勾连的内忧外患之时,其竟率机关神兵从天而降,与五侠里应外合平去诸乱,而后又在其余众人功成名就时翩然离去不知所踪,归隐于江湖。
  当年听闻此说时,云濯感触未深,只觉陈琛妙手虽无双,但所怀正义之间亦有些恣意妄为的私仇意味,生父杀他生母,他必也恨极昏君,恨极乱世,是故当时随心而动出手相帮,后又随意而行归隐江湖。而现在看来,既陈琛早与顾冥相识,而后又隐姓埋名和之同归九淼,那只怕他当年所做,还远不止此一役。
  凝望那画卷,其上二人虽皆为男子,却是风华无双,般配非常,云濯甚觉耀目之余,又感恍如隔世。
  “我竟不知,顾前辈之道侣乃是陈前辈。”
  沉默须臾,他喃喃道:“我亦不知,这九淼乃是他二人……”
  司徒凛点头上前,拍拍云濯的肩膀:“当年南诏所翻风浪远甚今日,机关术与鬼道亦因乃前朝所留而被列为‘妖术’。可陈前辈与顾前辈却并未以之兴兵复辟,反是借此护了一方苍生之平安,甚至,还算于数百年后救了当初心性颓然的你之性命。”
  须臾,他又道:“世人总说什么正邪善恶,好像修了点旁门左道之人就永远在那些正道玄门弟子面前抬不起头来。可在我看来,这兵刃和武学的威力可大可小,却并无善恶之分,若硬要论其正邪,也唯是所执者的本心引之。当年陈前辈留下此书之时,或也曾犹豫会有陶青绀之流借其大翻风浪,但若他得以知晓那剩余半本书册亦能让你我今日有机会并立于此,我想他大约并不会后悔。”
  余音落时,云濯如梦初醒般回望司徒凛,那房里窗格未开,却有微风自上而来,手中画卷也跟着微微颤动,似冥冥之中携着二百年前的两人之愿至而今阁中,是感应亦是眷顾。
  是啊……
  武学道术本无善恶之分,只要世间傲骨甚于卑劣,丹心多过奸佞,那代代相传一脉而承,不论当年的顾冥陈琛,现在的司徒凛云濯,亦或是多年后的诸人,就皆不会让别有居心者祸乱天下,阴谋得逞。
  沉吟须臾似有所感,他怔怔道:“你早知道这些么……”
  “算不上早。”
  司徒凛摇摇头:“我任掌门之后一心扑在炎殿南诏与当年归离潭之事上,也是遇到你前不久才入阁发现此事,才知那本书册原是曾被一任九淼门主予了妖狼一族,又在思返山洞中得知苍灼正是那族后裔的。”
  云濯低头望了望自己的手掌,深觉缘分这事玄妙到可怕:“这么说来,那《机关精论》还真的无论如何都……”
  “无论如何都得寻回来。”
  司徒凛抱臂倏然一笑,面上又恢复悠然神色:“其实我这些天还在想,届时该给自己的格子里留个什么,结果今儿早上听你一嘀咕,倒有了个主意。”
  云濯挑眉:“嗯?”
  司徒凛道:“与陶青绀一战,你我若能寻回那《机关精论》,也算兜兜转转物归原主。不如就劳烦天狼君再将之合一放于阁中,让某沾沾你的光吧。”
  云濯回头白他一眼,语气却稍缓和:“魔尊大人,你挺会捡便宜偷懒。”
  “哎,过奖过奖。”
  司徒凛将人一揽,指了指那画卷:“不过呢,从他俩到咱俩,这可真真是机缘百转妙不可言,怎么也得向先祖意思意思不是?”
  这次,云濯难得没再噎他,沉默须臾任微风拂过一室静谧,终朗然颔首:“好。”
  语罢,窗内二人相视一笑,窗外事态飘摇风雨如晦,自此剑所指志所向,皆已无惧无畏。


第六十四章 归离怨 其一
  不日后清晨,陶青绀处虽仍无甚动静,段昭英倒率先协着三位少年匆匆来访九淼闲幽斋。
  但见那在望泉镇中重伤的道士经一番修养已伤势大好,此刻虽是翻墙溜院走了点捷径,却仍发冠高束,道袍翩翩,如昔日无恙时般端得一副沉稳面容。
  只不过,来时大约因对苍灼一事有所耳闻,双眉仍微皱。直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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