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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污-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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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相信我……”
  心疼得越来越厉害,好像一根荆棘在里头生根抽芽,又猛地拔出。
  耳中旧言未散,眼前璧人成双。
  顾茫一时竟因痛心,身子都有些佝偻,他一把扶住露台门框,低头喘息着。
  他并不能太明白自己忽然回忆起来的这些话语意味着什么,也想不起来当时的前因后果,盟约之景。
  但这种痛……
  以及当时的心情,却如此清晰地刻在了骨髓里。以至于他竟连呼吸都有了些微的不畅。
  他潜意识里觉得这种痛不是毫无预兆的,好像过去的他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好像他从来就没有把墨熄以前的许诺当真过。
  尽管墨熄给他描绘的未来是那么好,记忆里的那个年轻男人似乎要把自己的一辈子一颗心一个人一腔热血和全部的爱意都在一瞬间许诺掉。
  顾茫能感觉到,自己曾是想信的。
  想到发痛,想到发颤,想到支离破碎,想去握住墨熄的手,想豁出去了不管不顾就信了他爱了他。
  可是临到了头,还是怯的。
  墨熄是天之骄子,是重华贵胄,是四代将门之后。
  而他只是一个小人物,这份爱意太沉重了,他到底还是承受不起。
  他知道墨熄总有一天会成长,会懂事,会明白对他的感情不过是年少韶华的一时冲动,一辈子很长,能陪他走下去的不会是一个蹩脚又卑贱的奴隶。
  不过这些话,自己当年都好像没有和墨熄倾吐过,而现在他回忆起来了——原来他那时候是在害怕。
  好像说了,就输得太惨了,他有的本就很少,不能再把一颗真心赔进去。
  他的心对于贵族而言或许并不算什么,可以伤害可以玩弄可以抛弃甚至可以将之踩为齑粉。
  但对于他而言,这一颗小小的心脏,便就是这一辈子,他全部的家当。
  所以墨熄可以爱,可以一时冲昏了头跟他玩禁忌。
  但他是爱不起的,命有贵贱,他虽不想承认,可人生如此,并非闭上眼睛就能回避真实。
  他的命太薄了。
  墨熄要的,他给不起。
  墨熄给的,他承受不住。
  他最好的位置,就是如现在一样,站在瑶台边上,一个阴暗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去看一眼与自己无关的风花雪月,儿女情长。
  然后笑一笑……
  可是顾茫笑不出来,他隐约知道自己应该一笑释然,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本能在保护着他,可他毕竟不是从前的顾帅了。
  他笑不出来。
  他别过头,不敢再看露台上的情形,转身逃也似的走到了流水宴台边,站在这里缓了缓自己阵阵抽痛的心。
  过了一会儿,来赴宴的人越来越多,顾茫一个重犯之身,直愣愣地孤身一人杵在那里,不免引起了许多人的侧目。有几个与顾茫有血仇的,眼睛直挂在顾茫身上,若不是场合有碍,他们恐怕都要冲上去将他生吞活剥。
  顾茫慢慢缓过来之后,觉着有些不对了。他往周围望了一圈,举目望去尽是一张张冰冷仇恨的脸,于是他手忙脚乱地从流水台上胡乱抓了些东西揣怀里,像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仓皇逃窜,最后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蹲了下去。
  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抓的东西不好吃。
  他的觅食能力当真十分糟糕,满桌肴馔,他拿的居然只是两块葱油烧饼。
  有葱,还是冷的……
  但到了这地步,也挑拣不得了,顾茫低头小口小口地啃饼,正默默吃着,忽有个温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顾茫?你怎么在这里。”
  顾茫叼着烧饼回头,瞧见江夜雪坐在木轮椅上,正略有诧异地看着他。
  是替他戴上“项链”的男人……
  顾茫松了口气,他对这人并没有太多的恶意,甚至觉得亲切,于是咬着饼子,小声道:“这里不碍眼。”
  江夜雪想也知道其他人对他会是怎样一个态度,叹了口气:“羲和君呢?”
  “他在陪公主。”
  “原来如此。难怪了,他会丢你一个人……”
  顾茫咽下一口烧饼,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也来这里了?你也不讨人喜欢吗?”
  江夜雪笑道:“算是吧。”
  他瞥了一眼远处,岳辰晴正在笑嘻嘻地跟他四舅讲东西,眉飞色舞的样子,但慕容楚衣照例还是不搭理他,一脸淡漠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江夜雪看了一会儿,将目光转开了,说道:“我确实也是不讨人喜欢的。”
  顾茫就挪了挪位置,给他也腾了个地。
  两人默默无声地看着窗外飘着的细雪,顾茫忽然瞥了瞥他的腿,问道:“你为什么一直坐着?”
  “……打仗时受了伤,再也站不起来了。”
  顾茫没有立刻说话,他又咬了几口烧饼,实在受不了葱油的味道,便忽然把饼子递给江夜雪:“吃吗?”
  江夜雪:“……”
  几许沉默后,江夜雪叹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顾茫微微睁大眼睛:“你以前也认识我?”
  江夜雪笑道:“……天下谁人不识君。”
  顾茫道:“我……听太不懂。”
  “我以前确实认识你。我、你、羲和君、陆展星,那时候时常一起配合着南征北战。”江夜雪说着,看了一眼顾茫手中的烧饼,“你那时候吃不掉的东西,也喜欢塞给我们。”
  顾茫怔忡地看着他:“这么说,你也是我的故人?”
  “是啊。”江夜雪道,“一起生死与共过的。”他轻声叹道,“所以我恨不了你。”
  顾茫垂眸道:“可是墨熄恨我。”
  江夜雪轻轻笑了一下,望着夜幕的黑眼睛流淌着宁静而通透的光泽:“话虽没错,可这世上最不想恨你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是吗?”
  “是啊。”
  雪花伏在窗棂上,被殿内流照的灯光浸成橘色。
  江夜雪整了整肩上披着的寒衣,和顾茫一同赏了会儿雪,说道:“他从前其实待你不薄。”
  顾茫没吭声。
  江夜雪的嗓音和缓低沉:“你被困重围了,他性命不要也要救你。你重伤昏迷了,他几天几夜都没有沾过床守着你。你获封嘉奖,他比自己得了功勋还要开心。你讲笑话……他那么严肃的人,就一直坐在士卒之间看着你,看你眉飞色舞地讲完,他第一个笑。”
  “但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到底是历经苦楚看透生死的人,他没有什么浓墨重彩的感情掺杂其中,只是像与旧友心平气和地谈及往事。
  语气和神情都是清淡的。
  可是顾茫在他的字句之间陷入怔忡,他仿佛能捕捞到一些模糊的影子,一些过往的残片——一个拥挤热闹的小酒馆里,气氛热烈,将士喧闹。
  他站在椅子上,笑嘻嘻地和下面的人吹牛聊天。
  视线倏地游曳过,下面欢腾吵嚷的脸庞,他都记不清了,可是一抬眼,却瞧见酒柜旁边坐着的那个青年。
  腰背挺直,目光温柔,隔着热闹的人群专注地凝视着他。
  那一瞬的心跳,在此刻被再次唤醒。
  还有那些方才想起来的誓言,尽管从前的自己并没有选择相信,可不管怎样,至少他能感觉到墨熄说的时候是真心的--
  “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会给你一个家的。”
  “你再等等我……”
  顾茫闭了闭眼睛,一时没再吭声。
  江夜雪道:“如果不是你抛弃他,伤害他,触了他的底线和逆鳞,他又怎会恨你。一直以来他都在护着你,外面的风雨他都愿意给你挡——但你却在他的身下给他捅刀子。”
  顾茫心中一颤。
  是吗?
  是这样吗……
  他想起墨熄紧攥着他的手,抵在胸口低诉的样子。
  墨熄说,你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命。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护了太久,能付出的,都付出了。他是个贵族,是重华出身最高的公子之一,他的祖辈世代功勋,家族荣耀纤尘不染,但他为了你,当年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差不多做了个遍。”
  “是你最后给他的那一刀,让他护不住了。”
  从没有人对顾茫说过这样的话,更何况哪怕早几年说了,他也不会信。可是这一段时日与墨熄的接触,这些天想起的往事,让顾茫在江夜雪的低诉中心乱如麻。
  顾茫的蓝眼睛闪烁着:“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江夜雪道:“我曾是你的同袍,也是他的。”他略一斟酌,目光有些复杂,“我不是很想再见到你们彼此伤害。”
  顾茫发了会儿呆,像是在抓住最后的浮草来解释自己曾经的过错。他几乎是有些无助地说:“可他也……也很凶,他说我很脏……”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生平最恨的事情就是背叛。”
  顾茫愣住了:“他为什么最恨这个?”
  江夜雪沉默片刻,道:“今夜我本只是想与你闲说几句,但是……”
  他顿了顿,还是叹了口气,“罢了。说都说一半了,也无妨。我且问你,你知道他父亲弗陵君是怎么牺牲的吗?”
  顾茫摇了摇头。
  “是因为一个叛徒。”
  江夜雪说着,回头看着他:“弗陵君当年与燎军作战,却不料副帅投了敌,反水将驻地围城逼至绝境。他为了让百姓撤离,被那叛徒活捉。”
  顾茫睁大眼睛:“然后呢?”
  “那个叛徒为了讨燎君欢心,将昔弗陵君亲手杀害,割了他脑袋,夺了他的灵核,献与敌国,并因此大获封赏——而后那人和你当年一样,直接被封了将军。”
  字句血腥入耳,扎入肺腑。顾茫的手微微颤抖着。
  “更为讽刺的是,在弗陵君未来得及寄出的家书中,他竟还在夸那个叛徒重情重义,说有此兄弟,家人不必担心。”江夜雪望着自己的膝头,低叹道,“他还在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
  “弗陵君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了对方,可他的兄弟连一具完整的躯骸都没有给他的家人留下。棺椁入城的时候,弗陵君骨血破碎,肢体分离,死无全尸。”江夜雪转头看着面色苍白的顾茫。
  “那一年,墨熄只有七岁。”
  顾茫像被块垒噎住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茫,现在你知道羲和君为什么那么痛恨背叛了么?”
  江夜雪顿了顿,说道。
  “你和他的杀父仇人做了差不多同样的事情。”
  顾茫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骨缝里都窜着寒意:“……”
  “你扪心自问,你自己想想。”江夜雪轻叹一声,“他要怎样圣贤,才能对你毫无芥蒂。”


第65章 妹能喝
  当墨熄和梦泽从外面回来的时候; 大殿内已尽是宾客了。公主宴平瞥见他们,立刻奔来; 言笑晏晏,甜甜地道:“姐姐,姐夫!平安喜乐呀!”
  梦泽轻咳一声道:“小丫头别胡说。”
  墨熄瞥了宴平公主一眼。
  回城那日,宴平勾搭他的事情还近在眼前; 这妮子如今就能充作个没事人似的; 脸皮也确实厚的惊人。
  宴平冲他妩媚地眨了眨星眸:“嘿嘿,羲和君可是无时无刻不惦念着我姐呢; 你们俩也就差个指婚了,我叫声姐夫怎么了。”
  梦泽:“……宴平!”
  “好啦好啦,不打扰你们了。”宴平说完朝墨熄抛了个媚眼,“美人儿姐夫; 回见哦。”
  她一阵香粉跑没了影,留得墨熄和梦泽面面相觑万分尴尬。墨熄顿了顿,看了眼水滴漏; 说道:“君上差不多就快来了; 我送你入席。”
  梦泽笑道:“不用,我还得去和几位姐妹们说说话,打个招呼,羲和君自己去忙吧。”
  她说罢便走了; 墨熄原地站了一会儿; 环顾四周,却没有瞧见顾茫的身影; 不由微微蹙起眉头。这人去哪儿了?
  虽然可以用锁奴环感召,但墨熄对那奴隶环扣多少有些排斥,于是迈着大长腿四下里找了一遍,最后在一个幽僻的角落里找到了正在和江夜雪说话的顾茫。
  “你们怎么在这里?”
  江夜雪回头,瞧见了他,温和道:“碰巧遇到,闲聊而已。”
  “……你和他有什么好聊的。”
  江夜雪笑了笑,倒是直言不讳:“聊了你。”
  墨熄把目光投落在顾茫身上,但见顾茫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搓着袖角,正想说些什么,忽听得背后传令官吊着嗓子喊了声:“君上到——”
  墨熄于是便没再多说什么,冲顾茫淡道:“走了,跟我回坐席。”
  君上一到,除夕夜宴便正式开了,自然是琳琅丰盛,祝酒颂宏,赐菜赏舞,四处尽是丝竹之声。
  一番礼数尽后,宴会便喧哗热闹起来,各家相互祝酒,彼此攀扯,许多人脸上都带着熏熏然的笑意。
  君上闲适地靠在王座椅背上,懒洋洋地笑道:“诸君,今夜孤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高兴。”
  众臣祝酒谢过,祝国祚繁昌,一派融融其乐的景象。
  酒过三巡,宾客之间便开始相互走动相敬。
  慕容怜歪在椅靠上抽着水烟,桃花眼低垂着,脸上带着三分醉意,七分慵倦,墨熄转头扫到他的时候,发现他也眯着眼睛盯着顾茫看,那迷蒙的眼神中似乎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情绪。
  “来,羲和君,我敬你一杯。”
  长丰君携着他那位得了狂心症的小女儿来了,墨熄将目光收回,敬了一盏千秋岁,照例与长丰君说了几句祝词,便问道:“令嫒可好些了?”
  长丰君摸着小女兰儿的头,笑得眼尾堆起褶子:“好些了,姜药师回城之后一直在照看她,多亏了药师啊。”
  兰儿小小的身子,站在酒席前也就和桌案差不多高。她见了顾茫,眼睛一亮,小声欢欣道:“大哥哥!”
  顾茫的蓝眼睛眨了眨,眉眼像是春叶舒展,笑了起来:“小蜻蜓。”
  “嘿嘿,我叫兰儿,我……”
  但是话没能说下去,筵席上人多口杂,与这样一个众矢之的多言总归是不好的。长丰君按住了小女儿的头,示意她别再多言。
  兰儿茫茫然地:“爹?”
  顾茫却不再似从前那么懵懂,他如今也明白自己是个“叛徒”,而叛徒是可耻的了。更别提方才江夜雪点醒他的那一番话。
  他从前对“背叛”这两个字,并没有太直观而深刻的感受,只知道每个人在他面前说起它的时候,眼里都裹挟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恨意。而墨熄提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除了恨,似乎还有比海还深的痛苦。
  七岁。
  就像还不会狩猎的幼狼崽子,父亲就因为兄弟的“背叛”,落得一个尸骨分离的惨境。
  自己原是做了和那个人相同的事情。难怪所有的人都恶心他,唾弃他——叛群的狼合该落个被生吞活撕的下场。
  “大哥哥,你不开心么……”
  顾茫的眼神黯淡下来,他低了头,陷入了思忖,默默地没再多言。
  兰儿年幼,不杳世事,还以为他也因为自己的狂心症而不愿搭睬自己了,眼眶里不禁盈了些泪花:“大哥哥,我们之前一起玩过的,我——”
  “好了兰儿。”长丰君强笑着打断她,把她往自己膝边带了带,“羲和君,我们先去别家敬酒了。羲和君平安喜乐啊。”
  说罢带着那一步三回头的女儿,匆匆地去了。
  墨熄觉出了顾茫的不对劲,转头看向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顾茫吸了吸鼻子,对墨熄说道,“新年快乐。我也……”他学着其他人从桌子上端起酒盏,“我也敬你一杯。”
  墨熄:“…………”
  江夜雪那个多事的滥好人,绝对是和顾茫多说了些什么。
  墨熄没有去接顾茫递上的浊酒,而是盯着他透蓝的眼睛,似乎要这样笔直地看到顾茫的骨髓血肉里去。
  他咬牙道:“你到底听说了什么?”
  但顾茫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又有一茬人过来祝酒。墨熄不便在人前与他谈论私事,只得先行应酬。
  他是重华为首的贵胄将领,这一晚来与他攀谈叙事的人着实不少,走了一批,又来一批,墨熄虽然想抓着顾茫细问,但是渐渐地就发现自己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天真。
  “羲和君,平安喜乐啊。”
  “来来来,喝了这盏酒,祝羲和君来年再建奇功。”
  重华的贵族那么多,一个一个过来,一人一盏也足够他喝到眩晕了。墨熄的酒量还算不错,不像另一位望舒君,慕容怜是直接已经喝醉了,歪靠在座上,咬着烟嘴目光痴痴地啜着浮生若梦。
  但是到了华宴的后半旬,墨熄也有些支撑不住了,偏生还有老士族前来相敬。那些都是胡子花白的叔伯长辈,墨熄不能不给面子,于是强忍不适,陪他们推杯饮盏。
  英雄席上北境军的几位高阶军官遥遥看过来,不由地小声嘀咕:“他们这是要把后爹灌晕过去啊。”
  还有人幸灾乐祸地笑道:“噗,以前羲和君征战在外,除夕都是在驻地过的,他是老大,谁给他敬酒他都不喝,有一年还颁了禁酒令,现在回了帝都,倒是身不由己啦,哈哈哈,苍天绕过谁!”
  更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眼冒精光地说:“你们猜,后爹今晚会不会喝醉啊?”
  “哇!那场面一定很精彩!”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后爹喝晕过去的样子呢,你们说他会不会发酒疯?”
  “我觉得他会直接昏睡过去!”
  “来啊来啊,不如来赌啊!我赌咱们后爹喝晕了会直接睡过去!”
  “那我赌他喝醉了之后会丢火球砸人!”
  “买大买小,买定离手啦!”
  这群军痞子不怀好意,灌墨熄酒的老贵族们也并没有什么好心。他们虽然和墨熄一样都是贵族出身,没有什么阶级矛盾,但是家族仇恨与妒忌心理却是半寸也不会少。
  试问同样都是佩蓝金帛带的高贵血统,凭什么墨熄如今就要比他们的儿子孙子高出那么一大截?
  这个人明明早死了爹,母亲当年还和亡夫兄弟搞在了一起,家族丑闻一件接着一件,墨家本来早该完球了的。可谁知道墨熄这个倔狠性子,竟能把这些凄风苦雨都忍下来,熬到了现在这样权倾朝野的地步。
  凭什么?
  更令他们意难平的是,墨熄不但战功显赫,人品还极其端正。与他们那些个娇生惯养的同辈公子简直是云泥之别。
  老君上就不用说了,就连新君提起他都是满口褒赞,贵族家庭出身的公子哥儿们,哪个没被拎出来羲和君比较过?就连这些老头老太之间互相攀比儿女,到最后也都会扯到墨熄头上——
  有人说:“哎呀,我家儿子越长越俊俏了呢。”
  对家就酸道:“呵呵,没羲和君好看。”
  有人说:“犬子天赋了得啊,十三岁就点爆学宫的测灵之柱了,哈哈哈!”
  对家就酸道:“呵呵,羲和君十岁就爆过了,十根石柱全部燃断,令郎做得到么?”
  还有人说:“我家小儿别的不行,但贵在人品清雅,这不朝会上还被君上褒奖呢,我这当爹的也很欣慰啊。”
  对家就酸道:“呵呵呵,比得过羲和君清水芙蓉?”
  真是奇了怪了,这个人又不是神仙,成日介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难道他真的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污泥,不会犯下一星半点的过错?
  于是日积月累的,墨熄就成了这些长辈心里一个解不开的心结,许多人嘴上虽然都是捧着他的,心里却一个个巴不得瞧他出些差错,闹些丑闻,这样自家宝贝儿小心肝被打压多年的苦楚,才能一口气舒坦地吐出来。
  才能感慨备至且自命不凡地说一句:“嘿嘿,我早说呢,这羲和神君,到底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啊。”
  所以这会儿他们赶着劲儿地给墨熄灌酒,也是这个道理。原本这些老东西也就只是图个热闹,但一来二去的,坏心就上来了。
  老东西们想,人一喝醉就容易做错事,说错话,羲和君的大毛病他们现在是攥不到了,但小缺点暴露一些也不错。
  假清高个什么嘛。
  几个老狐狸眼神一对,话都不用说,彼此都是福至心灵心照不宣,开始车轮战似的给墨熄去敬酒。
  “羲和君,再来一杯,哈哈哈,平步青云,升官发财!”
  “我可一直在教我小儿,处处都要跟羲和君学着呢,来来!给羲和君满上!”
  墨熄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了,若是平辈或晚辈来,他自是可以拒绝,但这些人都和他父亲一个年岁,又都捧着张热气腾腾的笑脸,于情于理他都没法儿拒绝。
  一来二去的,凤眸的眼眶都有些被酒气熏红了。
  北境军的军痞们在喃喃:“我看后爹再喝两杯就该倒了。”
  “两杯?我觉得一杯就够。”
  “后爹好像真撑不过去了……”
  但墨熄撑着,又喝了整六轮。等第七杯酒推过来的时候,他的脸都青了,近乎是反胃地:“抱歉,秦叔,我——”
  那秦叔小眼晶晶,情深意切道:“熄儿啊,我当年跟你爹可是同袍兄弟,出生入死啊,这杯酒,我敬你父亲!你可千万不能推脱,替他一口闷了!”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道:“喝了喝了!虎父无犬子!”
  “替你爹和他的老友来一盏!”
  到了这份上,墨熄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这是在轮番灌他,要看他的笑话?但墨熄便是铁铸的硬脾气,不看出他们的心思倒还好,一看出来就愈发不可能服输。他眼前晕晕乎乎地,尽是咧嘴笑着的肥腻脸庞,一束束兀鹫扑食般的目光。
  他胸腔中一阵血气翻涌。
  他父亲……这些人怎么有脸再在他面前提他父亲?
  当年他爹去世之后,伯父弄权,母亲改嫁,这些人是怎么对他的?一个个都趋避于他,恨不能将他像鞋底的烂泥一样碾掉蹭掉,如今却一口一个“旧友”“故人”挂在嘴边,还说小时候抱过他,教他骑马打猎过……
  墨熄心口烫的厉害,眼眶愈红,他陡升一股强烈的怒焰与倔意。
  “喝啊——喝啊!”
  “哈哈哈,墨家的酒量向来不好,让我想到故弗陵君啦,也是酒水不能沾的人啊。”
  “熄儿和弗陵太像了。”
  他们怎么配再提——!
  这些嘴脸像是枯草团在他心里,一壶酒,一抔火,滚油四溅,蓦地火起!!墨熄忽然站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们。
  大抵是他双目赤红的样子实在骇然,那些长辈的脸色微变,笑容有些僵住了。
  墨熄若是发火,他们还是忌惮的。立刻有人强自镇定道:“羲和君,不喝就不喝了吧,你爹他其实也不爱喝酒,你和他……”
  话未说完,“砰”地一声!
  墨熄单手拍开了桌几旁的一坛烈酒,目光半寸也没有从对方脸上移开。他臂上青筋暴突,将酒坛粗暴提起,抵到了对方怀里。自己则又开一坛。
  那老贵族面上肌肉抖动,怵然强笑道:“羲和君这是什么意思?”
  “替先父敬秦叔。”墨熄一字字咬牙,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对方皱纹横生的脸,轻声道,“我干了。秦叔最好也一滴别漏。谁怂,谁孙子。”
  说罢提坛仰首,闭着眼睛将那足足整坛酒灌下!
  这回别说羲和君座旁的一圈人了,几乎整个殿的人都被这样的豪饮吸了目光,瞠目结舌地扭头看着这边斗酒。
  秦叔看着墨熄以坛痛饮,再看看自己手里那比脸盆还大的酒坛子,不禁吞了吞口水,背后发凉。但碍于周围人都在看热闹,他丢不起这人,也只得把心一横,仰头灌了下去——可他毕竟没有墨熄这么强韧的心气,喝了一半,便受不住了,弯着腰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瓷器碎响,酒坛子在地上砸个粉碎。
  秦叔勉强抬起头来,对上墨熄睥睨而下的狠戾眼神,染着酒气的,凤目通红的,却仍能靠意志撑着清醒的。
  那双刺刀般的眼。
  墨熄湿润的唇齿森然轻扣:“秦叔叔还喝么?”
  秦叔蓦地打了个寒噤:“不喝了,不喝了……”
  他不喝,却有其他人觉得墨熄再来一点就该摧折了,怀着不能半途而废的心思来应战。眼见着又一坛烈酒送上,墨熄待要再去接,手臂却被另一个人止住了。
  墨熄晕晕沉沉地,眼眶洇红,侧目看去。
  他看到顾茫站起来,神情清明坚定,竟让人分不清是当年的顾师兄,还是如今破碎的那个俘虏。
  顾茫把酒坛提过来,说道:“你们一群人,为什么要欺负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最希望颁布的禁令是什么?》
  熄妹:禁酒令
  顾茫茫:禁止虐待动物令
  江夜雪:禁止欺负残疾人令
  慕容楚衣:禁止岳辰晴尾随令
  岳辰晴:禁止四舅不理我令
  阿莲:随便你们八,反正别颁布禁烟令就好= =
  姜拂黎:禁什么我都无所谓,反正禁什么我都能摆平,只要国家给我减税令就好。唉,钱多真烦。


第66章 不配
  墨熄头痛欲裂; 却仍是咬牙把他挣开,低声道:“不用你管。你给我坐下。”
  “为什么要在过节的时候; 提他爹爹?”顾茫却不听,不知是不是墨熄的错觉,那双向来空濛的蓝眼睛里,此时竟有他从未见过的愤怒。顾茫紧紧攥着墨熄的手腕; 像是愧疚; 又像是要赎罪。怎么也不肯松开。
  “你们不知道他爹爹很早就过世了么?为什么——要让人伤心?”
  老东西们脸上挂不住了,口出恶语:“你这个恶心的孽畜; 你还敢殿上冲撞贵胄?!”
  “脑子坏了就来撒野?滚开!没你说话的地儿!”
  顾茫不滚,他盯着他们,忽然抬手狠狠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苍白脖颈上勒着的锁奴环。他戴着这样耻辱的烙印; 却用那样强悍的姿态站在墨熄面前。
  看他的样子,围观的众人甚至有一瞬恍惚。
  好像昔日气吞山河指点江山骗人骗鬼势吞天下的神坛猛兽,又回到了这具破烂的壳子里一样。
  顾茫道:“我是羲和府的奴仆。他是我的主人。”
  墨熄眼前晕的都快倒地了; 全靠意志才勉强站着; 他闭了闭眼睛,沉声道:“顾茫,你给我……”
  滚还没说出口,顾茫就打断了他。
  “这坛酒; 我替他喝。”
  他说着; 也学着墨熄之前的样子,沉着脸拍开封口; 但他还没开始喝,就被盛怒的老贵族当胸踹了一脚:“没学会规矩吗?!”
  酒坛子砸在地上,碎了满地。
  那老贵族的儿子正是死于从前与顾茫的对决交锋中,因此他气得满脸充血,手颤抖地指着顾茫:“你、你这个国贼!万死难赎其罪!!你凭什么立在这里说话!!!”
  局势到此其实已经失控了,但众人一时竟也不知如何相劝。而君上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变态,他恐怕是觉得除夕只是普通的吃吃喝喝没意思,见人吵架反而来劲,居然没有立刻喝止,还饶有兴趣地支着下巴往这里看。
  顾茫倒也是个狠人。
  他没有什么意识的时候,尚且能不管。
  但他如今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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