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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遍修真界-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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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长刀饮血,浓郁的腥红颜色在其中流转,一时间可怕得都有点渗人。洛九江甩去刀上血滴,挑衅般道:“你就只会这一招吗?”
  铁塔般的异种巨兽脸色隐隐有点发白,他看着洛九江的双刀,好像终于在这性命流逝,死亡于鼻端一擦而过的瞬间察觉到了点什么。
  穷奇迟疑道:“你手上那个……是什么以气化刃的偏门功夫?”
  洛九江叹了口气,双刀同时在他掌心上潇洒地挽了个刀花。他无不嘲讽地说:“我可不信你不清楚。穷奇啊穷奇,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下泪……看看你血流如注的伤口,难道你还不明白为什么它们愈合不得?”
  这满殿里的千万股死气,这红粉骷髅们被禁锢千年的积怨,又有哪个不是冲着穷奇来的?
  如此深仇大恨,非要鲜血才能化解,唯有一死方是尽头!
  穷奇身形一晃,重新并成一个。似乎由于异兽之躯鲜血泉涌,就连他都有点挨不住,于是他再化成人形。暂时拍了一把药粉在自己的肚腹上。
  他看着洛九江时脸色莫测,神情中甚至有了一丝不明显的忌惮之意。
  “你……好快的恢复速度。”
  正如同洛九江左右手刀气长驱直入时都找准了一个落点,穷奇这回再发动攻击,也是冲着他一盏茶前给洛九江制造出的新伤去的。
  然而洛九江别说二次受伤,甚至连身形晃都没晃,显然是不曾受到影响。
  洛九江笑了一声,懒得回答他。
  穷奇这人,连最基本的尊重生命的道理都讲不通,难道还能明白什么叫做“生之一道”吗?
  他不懂洛九江为何要为这满界与他并无瓜葛的炉鼎张目;他不懂洛九江缘何在重伤关头还要护住满殿炉鼎,不让他们受伤;他更不明白洛九江拼死也要朝他要的,是个什么样的公道!
  他永远不懂“生”之一字的慈悲。
  于是他当然不会明白,洛九江怎会恢复的这么迅速。他到死也猜不到,洛九江有生之力在手,是生生不息,是终而复始。他自仗自己有销魂界主场之利在手,殊不知满界的活人,所有的草木,甚至连天上的太阳,都是洛九江力量的来源。
  洛九江或许还不够强,但他绝不会那么容易死。
  洛九江已经不想在理会穷奇。他把双刀平举,直到与自己视线齐平。他轻声道:“这千年的怨念与仇恨,终将要有一个了结和尽头。”
  他双刀刀尖遥指穷奇心口,而那迫人的气势,却仿佛此时已经戳进穷奇心头!
  那两把吸饱了血的红粉刀躁动一般地嗡嗡作响起来!
  “莫言语,我的诸位朋友,让我渡你们一段红尘。”
  随着洛九江一句话落下,像是得到了什么安抚,那尤自做颤的刀锋终于沉寂下来,最终归于平静。
  “穷奇。”洛九江一字一顿地喝令道:“你看好了,这一式——是向死而生!”


第228章 动怒
  随着洛九江话音落下,就如同得了什么号令一般; 满殿被禁锢储存了千年的死气纷纷奔袭至洛九江身边; 最终凝成黑光两点; 如墨一般地缀在他的刀尖上。
  洛九江刀尖直指穷奇鼻尖,穷奇冷哼一声; 显然已经对洛九江不爽至极。
  他虽然有些忌惮洛九江这层出不穷的各种花招,但他毕竟是拥有传承记忆的九族异种,本身修为也至大乘。
  穷奇本身历经千百战不止; 当然知道; 双方对垒之时; 不容半丝怯退。
  眼见洛九江浑身气息牵引,杀机俱现; 穷奇也把诸多念头统统抛掷脑后。他血红双眼盯紧了洛九江; 显然是打算履行这足以让双方尘埃落定的一击。
  从身形上; 是洛九江以小对大;从年纪上; 是洛九江以少对长,从本身修为上; 又是洛九江以弱对强。然而即便他三条都是劣势; 但在场众人眼看他是怎样和穷奇交战而不落下风; 竟然不能猜度出这次交锋的结果。
  洛九江气息已经澎湃高涨至最顶点; 眼看穷奇周身毫无破绽; 他也就并不在等。少年人总是轻狂不耐,抢个先手合乎本性,亦无不可。
  洛九江倒不是沉不住气的人; 但他实在觉得穷奇过去的几千年里实在活得太长了。
  再让穷奇多活一时半刻,好像都是对满堂炉鼎的侮辱。
  这回双方全不留手,瞬间都压上了自己所有的底牌。
  穷奇欲情之道纵横覆盖,一道牵引气机并着道源之力立时击断洛九江一根琵琶骨。与此同时,将洛九江陷入三千六百个众生情欲幻象之中。
  而洛九江则手持死道具象,身披一万炉鼎怨气,刀锋如浪而刀势似潮,层层叠叠盖压穷奇直至没顶,非要把他当场溺毙撕裂在这场海啸之中不可。
  在同一时间,旁人只见他们两人互相角力,力场相叠之处甚至空间扭曲,几回都要扯碎空间,把幽冥从此渡入。双方俱是双目圆睁,额上青筋毕露,显然到了抵命的最后关头。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洛九江正被团团幻象围绕。
  先是一千六百四十八个炉鼎以各种姿态如走马灯般从他眼前流过,洛九江不想知道穷奇究竟是怎么炼出这样的幻场,他只知道稍稍一想,自己就怒意勃发。
  大概也料到普通的低级视觉享受不能俘虏洛九江,这些炉鼎们只是过场一般地在洛九江面前闪过,很快出现的人物就换了形状。
  不知穷奇是有提取他人记忆的秘法,亦或是这欲情之道本就善于攻心,此回出现在洛九江面前的,都是他的朋友。
  但穷奇自信太过了。
  当然,世上只要是人就不可能脱离欲望,他这欲情之道一亮,就连得道高僧都被他以此弄死几个,然而他不该这样揣度洛九江的。
  谢春残赤身从洛九江面前走过,他却只能想到谢兄当日为做书祈留他性命,在手腕上割裂的三条干涸伤口;越青晖在洛九江眼前停留,洛九江亦只回忆起七岛共同戏浪的旧时光。
  至于阴半死和倪魁……洛九江若有半点反应,那得他瞎了才行。
  而等到游苏从虚空里跳出,主动在洛九江面前解下华服时,洛九江终于再压抑不住,恨不得徒手把穷奇撕成两片。
  他拿刀砍穷奇,已是轻了!
  “阿苏他那时候才十四——你变态吗?!”洛九江惊声大怒,刀罡在周身一闪而过,把面前一幕幕尽数粉碎。
  也亏得他发力得早,不然刚刚他已经隐约看到封雪和小刃的脸来着。
  层叠迷障终被破去,洛九江喘了口气,才一抬头,就彻底僵住了。
  他不知道,外表粗豪,内心残忍,看起来喜欢夸耀又没什么脑子的穷奇,所练的道法偏偏是攻心为上。
  第一层迷障不过是普通的诱人肉体;第二层就递进到熟识的人。而一等洛九江发怒,主动把这层迷障打破,下一层欲情之道则趁着他情绪不稳之际,溜入洛九江更深一层的心田。
  倘若洛九江不在看到游苏时生气,那走出来的人就要挨个轮到他师公师父,乃至爹娘了。
  而只要他情绪一动——不管是气是怒,穷奇的道也都借机侵入更深。
  到了这个程度,洛九江真正的心上人也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其实春情宴之所以办成这样,只是为了最快又最大程度地刺激旁人感官,给穷奇供给他所需要的欲情之气。
  实际上,穷奇沉浸欢爱一道已久,深知最高明的勾引,其实是不必脱衣服的。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而至高明的诱惑……全都由于发自内心的爱。
  洛九江愣住,他看见在漫天如絮飘洒的深雪花雨中,寒千岭持着一柄伞,目光遥遥,好像是在静静的等。
  他在等谁?
  他还能等谁?
  像是察觉了洛九江的目光,寒千岭扭头,然后再自然不过地一笑。
  “九江。”他声音里带着放松和释怀。
  他没有问洛九江这些日子消失是去了哪里,他也不曾先问洛九江过得是不是不好。
  他只是欣慰地说:“你回来了。”
  不用问洛九江的经历,也不必打探他的过去。
  因为他们两人都知道,只要洛九江回来,只要他们重新相聚,那此前所有经历过的惊心动魄,腥风血海都就此终结泯灭于爱。
  洛九江叹息道:“我多想现在就回去,可你不是真的。”
  寒千岭只是对着他微笑。
  不同于当年死地地宫里那个幻影,这个寒千岭温和地看着洛九江,他不挽留洛九江,也不阻止洛九江出手。他声音很轻地说:“那你一定要快一点取我性命,因为举刀的人是你,我就会格外的疼。”
  “……”
  洛九江闭眼又睁开,他刀锋划过,那一刻瞳孔被放得极空。
  幻象之中传来层叠的惨叫,每一声压抑的呻吟都那么真实。它们本就是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那是千岭第一次化作龙形时的痛呼。
  在这惨声的哀叫之中,寒千岭轻柔地、声音几近于无地、毫无怨恨地说道:“九江,你真残忍。”
  “……”
  即使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洛九江的肺腑仍是忍不住一震。
  他的胃像是被什么拧紧了,一股酸水瞬间因为这句话涌到喉头。他再张开眼睛,只见寒千岭腹部深插着一柄长刀,鲜血在伤口处涌流如注,他犹自朝洛九江微笑。
  他向洛九江打开双臂,一点要害都不加遮掩。他温声道:“是不是让你难做了,九江?可能你还要再砍我第二刀。”
  “……”
  第二下之后是第三下,第三下后是第四下,无论洛九江的刀锋朝向什么方向,最终这一刀都只会叠加在寒千岭身上。洛九江毫不怀疑这刀数可以被一层层加码到九千九百九十九,甚至那还可能不够。
  寒千岭的身体已经鲜血淋漓,只有一张脸还干净秀美。他仍旧微笑,像是一只反包了自己尖刺的刺猬,所有怨恨都只留给世界,而不投向洛九江。
  “第十八刀。”他幽幽地数着刀数,神情却如胜券在握。
  此前洛九江一刀斩向这幻影的边界,他神情中几乎都带了点破碎之意,甚至不管不顾地用上了道源。
  然而这一刀反弹的这么狠,摧枯拉朽般把寒千岭从左肩至右腹撕裂了一道流淌着五脏的巨大口子。
  即使受了这样重的伤,寒千岭犹自站着,眼神中甚至含着一点笑模样。他乌黑的眼瞳中掺杂着一缕苍蓝,像是一句无声的质问。
  ——你会弃刀吗?
  你愿意放下刀吗,洛九江?为了你的千岭?
  “……可你不是他。”
  “当然,我不是。不要心软,九江。”寒千岭点头道:“你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我总是希望你能安全。”
  “别被我迷惑。”这个寒千岭笑了一下,他和洛九江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笑,笑容完全发自内心,也无需任何原因:洛九江的存在、洛九江这个人还不算理直气壮的的原因吗?
  寒千岭确实全心全意地在为洛九江着想,他甚至主动给洛九江建议道:“以防万一,你还是先来划花我的脸。”
  “……”
  洛九江深吸一口气,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死寂近无。他把眼睛闭上又睁开,然后,近乎突兀而出人意料地,他当啷一下将自己手中的刀丢到了一边。
  他的目光里已经近乎沾染着疯狂的血红,可即使这样,他依旧朝着寒千岭的方向伸出了手。
  “千岭,”洛九江轻声道:“帮我。”
  这场戏并未因洛九江弃刀而落下帷幕。
  寒千岭笑意更深,他走向洛九江,他把手搭进洛九江的手掌,他真心的就像是一个正牌的寒千岭,他说:“九江,你这样做真的很不安全——可我很高兴。”
  “我也高兴。”洛九江说:“穷奇的这个把戏,我忍他很久了。”
  “寒千岭”的面容上终于流露出真正的他绝不会有的惊恐,他面庞扭曲,尖叫,如同被火炭炙烤。洛九江的刀气由内而外地扎透了这个幻术构成的空间,而在穷奇的欲之道以外,和洛九江里应外合的那道力量又是——
  被丢在一旁的刀不知何时重回洛九江的掌心。他淡淡道:“我说过吧,穷奇,这一式,叫向死而生!”
  瞬间,三千幻境被彻底碾做烟尘,欲情之道在洛九江刀锋之下破碎,一直以来僵持不下的两人终于分出高低上下,而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穷奇,作为一个未来的死人,终于见到了扑面而来的充盈死气!
  “不可能!不可能!”他此时都顾不上自己眼中突然多出来的脏粉色怨气,他大叫道:“你是怎么破了我的大道!”
  欲情之道攻心为上,对洛九江这样的深情人有深情人的方法,对穷奇这种薄情人,也自有处置的手段。
  可洛九江究竟是怎么脱逃?他是怎么离开欲情大道的束缚?!
  “你跟千岭交过手。”洛九江面无表情。他脸色还有点难看,显然刚刚幻境里数刀连劈寒千岭的事依旧让他一想起来就心脏抽紧。
  “你身上留着千岭的龙气……而你一定不知道,只要我在,只要是千岭留下的东西,不管是他的一缕神魂,一片鳞甲,或者是一口吐息……它们全都会接受我的呼应。”
  “只要我叫千岭的名字,只要我向他请求,无论此时我和千岭相距多远,他总是能帮到我。”
  “因为他是我的千岭。不是任何人任何物能伪造出来的假货。”
  “而你。你伪造他,你利用他,你居然在我面前,把我的千岭变成满身鲜血的模样。”洛九江一字一顿道:“不可饶恕,不能原谅。穷奇,我要你魂飞魄散,死无葬身之地,就连幽冥也留不下你!”


第229章 尘埃落定
  洛九江扬刀,那浓郁如雾的暗粉色死气就在他背后舒张铺展; 一如三息之前在穷奇背后舒张铺展的欲情之道。
  穷奇的大道已经修炼至臻境; 可谓之是炉火纯青; 驾轻就熟。正因如此,已经整整百余年的时间里; 穷奇不能再进一步。
  而洛九江的大道尚在摸索之中,还没有成型。
  于是此时此刻,被破去的穷奇之道和洛九江身后的死之一道形成鲜明反衬; 正如同他们之间的昭彰对比——一者初生而另一者迟暮。
  无数死气在洛九江周身汇集; 无数死气进入洛九江的丹田; 也有无数死气就那么穿过洛九江的身体,不遮不掩地直奔穷奇而去。
  洛九江不言不语; 沉沉将刀锋压下。尽管他刀尖只指向一人; 然而当那血红色的刀影下沉之际; 满殿之中的所有人都同时感觉喘不过气来。
  像是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 也宛如命脉被执掌于他人之手,生死悬于一线之间……这一刻的感受; 就仿佛是他们刚刚和死亡擦身而过。
  洛九江终于落下了那一刀。
  这一回的对决是纯粹大道之间的碰撞; 是道源之间最赤裸的相较。在洛九江丹田之中; 掌管着阴之力的一轮银月高升; 在丹田中遍布的暗粉死气中大作光芒!
  这一刀; 容不得穷奇半分逃离。
  刀风酱红,又夹杂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和尖锐的戾啼。在这无往不利的刀气之中,穷奇的欲情大道彻底破碎; 而洛九江的死之一道却渐渐成型。
  他曾在漫漫幽冥里无尽地贴近死道,初步地感悟了大道的模样,只是还尚未塑就自己大道的样子。
  然而如今,在穷奇散落的大道碎片之中,洛九江的死之一道终于形成了雏形。
  他漆黑的瞳孔底部,隐隐现出丹田中那一轮皎月的影子。这一刻洛九江的目光和表情都放得极为空远,好像于冥冥中抵达了某个人力所不能致的彼端。
  他原本的容貌生得英俊又亲和,然而此时此刻,一瞥之下的洛九江,给人的感受竟然距离生者世界分外遥远。
  幸而这样的反应也只持续了一刻,下一瞬间,洛九江周身红粉死气暴涨,这些多年来被迫圈禁在人间的怨念像是一道道绳索,生拉硬搬地把洛九江重新拽回正轨。
  这一刻洛九江的刀气上俨然出现了一个小轮回,死气退潮般暂且分开,而生气则源源不断地从洛九江丹田处涌遍全身。
  自此,生死的源头交融,阴阳的背面贯通,原本洛九江丹田之中月升而日落,死盛而生衰。但被暗粉的死气杀机一牵一引,两者终于保持了微妙了平衡。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在洛九江横刀直向穷奇,要替世间公理讨这个公道的同时,那些来自炉鼎们千年来的死气和怨念,也无声地拉了洛九江一把。
  这轻飘飘的一拽,便是万物刍狗的天道生死,与仁爱赤子的人道之分。
  洛九江刀道以人道入道,生道以人道入道,如今死道亦在偏轨之后重归人道。
  他修炼为得的不是天乾地坤的洪荒宇宙,而是牵念着万物的兴衰生死。
  洛九江,修的是人道。
  一呼一吸之间,阴阳轮转之中,他与穷奇之间的胜负已定,生死将分。只听穷奇惨叫一声从半空跌落,显然是输得彻底。
  他那魁梧的身材终于像是曾经毙于他掌下的无数炉鼎一般破烂,他那带着点邪气的英俊面容里也终于露出了彷徨和恐惧。看起来,在面对命运所致的生死关时,他表现得和一直被他视为蝼蚁的炉鼎差不多。
  他甚至做不到和某些炉鼎一样坚强。
  洛九江随之落在地上,他手中双刀微振,却不再翻涌出干涸的血色,只是发出淡淡白光。
  他静等着穷奇魂魄离体的那一刻,打算就此践行自己的诺言——他要穷奇灰飞烟灭,连幽冥也留他不得。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听起来稍稍带着一点迟疑。声音的主人试探性地走向两人的方向,音色悦耳地像是淙淙山泉,带着一股男女莫辨的清亮。
  “抱歉……你们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吗?”
  此时此刻还有胆魄上前的炉鼎,找遍满殿里,当然就只有楚腰。
  “尚且没有。”洛九江想了想,还是侧身给楚腰让开半个身位。他说:“我要斩草除根,打他个魂飞魄散。如果你有话和他说,或许能匀给你一时半刻。”
  他一直以来都多加注意,并不和楚腰直白地说出太血腥残酷的话。但今日楚腰先是在他心中一改往日的柔弱形貌,二来穷奇拿千岭做幻象,实在太让他生气了。
  “我并没有什么要说,只是要拿这双眼好好看着。”楚腰凄然一笑,他拂过自己桃花眼泛红的眼尾,笑容像是晚沉的夕阳,千般万种的的情绪和记忆,都无声地化在唇梢。
  “我要好好看着,再替他们好好记住。”楚腰轻声道:“你知道吗,九江,我这双眼睛,也曾亲眼见过七百九十三个兄弟姊妹的死。”
  他们这些不想为人鱼肉的炉鼎,在披香宫中努力地相互照应。在最艰难的那段时间里,众人每天都要想尽办法地见上一面,然后楚腰挨个数过,就像守财奴捧着自己最后的几枚铜钱。
  一、二、三……今天又少了两个,明天又少了三个……这些人的尸体或许被发现在深井里、在柴房、在穷奇随手拎挂到的箭靶上,亦或是于夜色里死在哪个侍卫的身下。
  他在这里生存了整整十四年,是披香宫再没有过第二个的奇迹。而这十四年里,他曾穿着鲜红的舞衣,无声地为多少人送葬?
  楚腰自己也记不清一个具体数目了,但在他们那个秘密结社的小团体中,在彼此承认的兄弟姊妹里,他目送过七百九十三个人的远去。
  此时穷奇道法被破、丹田被废,一身功力也都化去,性命和大量的鲜血一起流失。外界的颜色落在他眼中像是隔了一层纱一样模糊,外面的声音也和嗡嗡声没什么差别。但即使这样,在楚腰蹲下来的时候,他仍看清了这最美的一抹醉仙红。
  濒死的穷奇突然挣扎起来,他几次把头向上抬,最终也只是无力地把后脑磕在地上。他咳出口中大量地血沫,至今也想不明白一件事。
  “你……纤纤……我待你不薄……”
  他竟还觉得自己从未苛待过楚腰。
  “你……你一直有情有义……一往而深……”
  楚腰听着他的话,实在是很难不笑。
  他把自己垂下的一缕秀发温柔地别到耳后,声音里说不上是感慨或是嘲讽。这画面真是有趣又荒诞,将死的穷奇在这一刻居然只像个贪婪红尘的普通老人。
  当身世、权柄和修为都再无法被他掌握在手心里的时候,他竟然也会愚蠢地寄情于自己最不相信的仰慕。
  “穷奇大人。”楚腰叹息道:“您一直都将我们弃若敝履埃尘,可这山盟海誓,怎是您先当了真?”
  “……”
  穷奇嗓子里发出咯咯声,他剧烈地挣动起来,鲜血从他胸腹的伤口里飞溅出来,其中一点正好落在楚腰饱满的嘴唇上。
  楚腰把那滴尚热的血在自己双唇间抿开,他亭亭站起,走出两步又再回眸,对洛九江微微一笑,是染血带煞的艳极风流。
  “我看厌了。”楚腰柔声道:“不要在让这个老东西多活一刻了。他也配吗?”
  洛九江眉毛一扬,只觉这话正称心意。他一脚踏上穷奇胸前伤口,登时靴底就被大量的鲜血染透。他干脆利落地追补一刀,然后周身死气齐做。那些死气逸散开的速度和气势,简直像是一群终于发现猎物的恶狗。
  穷奇的魂魄果然没能回归幽冥,在千万条红粉死气和多年积怨的追捕之下,他哀哀地在空中被撕为无数碎片,每一片碎块又都被洛九江精准无误地挑出,彻底粉碎成尘埃。
  最后落在洛九江掌心的那一块被尽数剥离,剩下的是一滴九族道源。
  乾坤道源感受到阴阳的牵引,缓缓顺着经脉流淌进洛九江的丹田。洛九江张开手,那两柄粉色的煞气刀就缓缓消融在半空中。
  此时,洛九江丹田里月落日升,暖融融的阳光洒遍丹田世界中每一片土地,原本充盈丹田的暗粉色死气也在他一呼一吸之间被重新渡进殿中。
  “怨痴的尽头已经终了,仇恨的本源也被亲手泯灭……是时候道别了,朋友们。我要谢谢你们借我的刀。”
  向死而生,向死而生。是要穷奇先死,而这些被困缚原地的死气和执念终于能重获新生。
  沸腾过的脏粉色死气俱都平静下来,那淡淡稀释过的鲜血颜色融化般褪去,最终都变成正午阳光一般的白。
  在洛九江生死两道的加持之下,这些死气纷纷投入洛九江背后亮出的大道雏形,于轮盘命轨之中转过一圈,如同被洗涤一般,由死气转化成生气。
  这些生气们纷纷钻入殿中其他炉鼎的身体,不少炉鼎感觉精神一振,抬起头来左顾右盼,突然觉得自己头脑清明了不少。
  有许多生气缀着楚腰的衣角,像是拖长的裙摆一样将他环绕,不知道是不是曾为楚腰的故人。洛九江站在不远处看着,只见楚腰若有所感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眼睛一眨,竟然落下一滴泪来。
  他这回,可再不用哭给别人看了。
  也有一些生气在殿里打了几圈转,最终还是投入洛九江丹田,并入那轮仿佛永远在天空中燃烧照耀的太阳,成为洛九江道源尽头的一部分。
  就此,穷奇身死,炉鼎得救,怨气退却,一个持续了千年荒唐制度的世界,总算有个了结局。
  洛九江长长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有点怅然若失。
  他示意墨罗把满殿内的其他“宾客”都料理一下,自己则回头看着穷奇冰冷的残躯。
  九族异种死了后,看起来也并不比别人更高贵一点。把他这块烂肉扔在这里,六个时辰后照样要生出蛆虫。
  这是自从四象九族降世之后,第一个死在人类手中的九族。
  冥冥之中,已经有宣战的号角已在虚空中吹响,改天换日的旗帜在命运里冉冉升起,而这一刻,在场历经了此事的大多数人,尚且对此无知无觉。
  洛九江踩着那双满浸着鲜血的靴子走了两步,觉得自己还是忘了点什么。
  ——轰隆!
  哗啦一下,失去了镇江流大阵保护的宫殿外墙被一条黑蛟当众撞碎。如果不是大殿穹顶早就被洛九江和穷奇交战中化为粉尘,看这黑蛟怒气冲冲的样子,似乎还想把殿顶掀翻。
  黑蛟咆哮着,口吐在场中没几个人能懂的异兽语。他愤愤然道:“无冤无仇,穷奇,你何故派人追杀我至此!”
  洛九江:“……”
  “那个狩猎场!跟我!没关系!”黑蛟隆隆咆哮,如同雷鸣。
  洛九江:“……”
  洛九江想起来自己忘记什么了。
  洛九江也好像明白沉渊为什么会和狩猎场扯上关系了。
  他知道为什么狩猎场出了那么大的事,但偏偏没人来宫里查的原因是什么了。
  “咳……沉渊兄。久见啊。”洛九江镇定地把双手亮出来,抹了抹自己身上用作伪装的红衣卫的赤色袍子,就好像在无声地宣示自己既不穿黑衣服,也不用刀。
  沉渊气哼哼地落在地上,重新化作人形。不知道是有意无意,他落点正在穷奇尸体上,还多跺了一脚。
  有时候洛九江真是佩服对方这个单线条的思考回路,他提醒道:“沉渊兄是来找穷奇讲道理的?那可能不成了,穷奇刚死没多久。”
  而且肚皮还在你脚底下踩着呢。
  “啊?”沉渊睁大了眼睛,像是现在才回过神来看清殿里的情况。
  他茫然地巡视过满殿的废墟、血迹、在地上被踩成烂泥的各色菜肴,还有一个个被抓捕的“宾客”。脸色茫然的如同唱到一半才发现自己配错了剧目的角儿。
  这怎么回事?在搞什么呢你们?!他是来找穷奇算账的喂!


第230章 坐地分赃
  沉渊毕竟只是不爱说话,他又不傻。
  在最快速度弄懂了情况——包括穷奇被杀的情况; 销魂界如今无主的情况; 乃至他究竟为什么被追杀的情况后; 沉渊森然朝洛九江亮出了拳头。
  这回他对洛九江展开了楚腰不宜的暴揍,墨罗原本在殿外调度人手“处理”宾客; 等一回头看到这个场面,差点没把沉渊给吃了。
  墨罗终于确定了,在长条种族中; 除了巨蟒之外; 无论是龙还是蛟都不招他待见。
  这时候他们三个已经换回了一水儿的黑袍; 看起来宛如三个特别相像的亲生兄弟,打成一团的时候还怪有趣的。
  楚腰就笑盈盈地撑着脸在一旁看着。他谁都不偏帮; 也不为任何一个人喊加油; 只在打得特别精彩(通常就是洛九江挨揍挨得特别精彩的时候)拍拍巴掌。
  沉渊还记得那天碰上这位美人意欲解衣的风流往事; 一注意到楚腰正看着这边; 脸色顿时一直红到脖子根。
  洛九江眼睁睁地看着沉渊脸色红透,腾腾地散着热气; 然后唰地一晃就重新化身为黑蛟; 眼看就要一头往天空扎去。
  他费力地吊着身体; 把这条起飞一半的黑蛟重新拽回地面上; 疾声道:“这里人手不够; 沉渊兄先别走,快来帮帮忙。”
  沉渊愤怒地回身,甩着尾巴又胖揍了给他制造障碍的洛九江一顿。
  “你这个人!什么!都不管!”他一个词一个词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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