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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遍修真界-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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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子是经过千岭认可的同类,因为他们都是经历相似的异种;那沉渊兄既然距离化龙只有一步之遥,想必也能让千岭感到亲切和认同?
……他打算的挺美的。
实际上宴席上的气氛却全然不似洛九江预想,千岭倒是非常礼貌客气,可这客气与他对待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分别;沉渊化作人形时话都不说一句,就更不可能主动与寒千岭攀谈。
洛九江:“故而常言大音希声……其实要论返璞归真,我就实在相形见绌。果然还是要看千岭的剑法。”
寒千岭端酒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这才悠悠道:“九江至性,夸我总是言过其实。让椒图少主见笑了。”
沉渊不说话,只拿眼睛盯着洛九江看。洛九江辨认了一下,才发现对方眼睛里的意思是“不用夸别人,我觉得你就非常好啊。”
洛九江:“……”
大概认同感就是无论别人怎么费心,最后也要看几分眼缘。
几轮推杯换盏以后,寒千岭借去外面转转的理由逃了酒。他一向只喝茶水,如果当初不是洛九江主动把酒递他,他今生必然就滴酒不沾。至今为止,寒千岭也没喝醉过——他怕醉后失控。
常人失控不过是说两句不该说的话,砸两件不该砸的东西,最多打一场不该打的架。然而寒千岭若是失控……那恐怕再睁开眼时,见到的就是和过去毫无干系的一方荒芜天地了。
他一生都在避免失控。
寒千岭离开以后,帐子里只留下洛九江和沉渊两个。
沉渊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那位寒宫主原型为何,但宴上有他在的时候,他就总感觉到某种气息寒凉的压抑之感。
那是来自于血脉种族中的威压。
洛九江此时已经好笑地放弃了能让千岭和沉渊成为朋友的打算,他侧耳听到寒千岭稳定的步调渐渐走远,这才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只小巧玲珑的酒壶。
那酒壶用整块灵玉雕成,壶身小巧玲珑,其间液体浓稠剔透,杏黄色的酒液漾着一层玲珑的宝光。
“千岭不太能喝酒,我不敢给他这个……这一壶酒,正好我和蛟兄你分了。”
沉渊眯目打量了那个小巧的酒壶一会儿,用拇指挑开壶盖,醇馥幽郁的酒香霎时溢满了整个宫殿。那香气半拢半含,一时让人心动不已,几乎沉醉其中,闻一闻就同刚刚饮下一坛上品佳酿一般,浑身舒坦。
在这样令人放松的酒香中,沉渊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丝恍然。
“广玉酿。”破天荒地,沉渊为一壶酒多说了三个字。
剩下的话他没有再拿嘴说,只是用目光询问性地投向洛九江——“你怎么会有?”
洛九江的眼神难以察觉地飘忽了一瞬。
有关这个问题……以他现在的身份修为要得到这酒困难,但他师父有啊。
枕霜流早就发下话来,言道整个灵蛇界都随他来去,想去酒窖一游自然容易。
当然,这酒他师父也只有三壶,所以他拿走的时候虽然也登记造册,但却没让掌管酒窖的人特意跟他师父禀报此事……咳,这个等师父自己发现的时候再说吧。
师父他总是醉酒,做弟子的看着也怪心疼的。有事弟子代其劳,岂不是就说得是这个意思?
沉渊不知道这酒还算半件赃物,他正兴致勃勃地端详着这壶广玉酿。
这酒价值珍贵自不消说,最关键是滋味难得。寻常灵酒除了口感醇厚以外,通常也能活筋梳脉,调理修为,然而广玉酿却全不是这样,它把所有的灵气,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口感之上。
这壶酒甚至不能让一个炼气一层的修士修为稍稍寸进些许,但只要半滴,就能征服每一个沾它过唇之人的舌头。
沉渊摩挲了玉壶的壶柄片刻。广玉酿即使在三千界里是难得的好酒,盛放它的玉器自然也是不凡之物。与那只消闻一闻就要醉倒的酒液相反,手指只要在玉壶上流连片刻,就有某种清凉而冷静的感觉在神识中弥散开来。
这点很有趣。就像是这玉壶的性质恰好与广玉酿的另一重特性相对。
传言中无论饮者酒量如何,广玉酿只要三小杯,就能让人必醉无疑。
此时两人身边都已经垒起小堆酒坛,对彼此的酒量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要说少许酒液就能令自己醉态横生,沉渊还真有点不信。
他沉渊虽号为黑蛟,然而龙气已生,假以时日就能出角成龙。便是现在,他本体也身长千米,威风堂堂,化作人类只是变了个模样,又不是舍弃了自己的原型。要说三杯薄酒能让千米黑蛟醉倒,无异笑谈。
“我不会醉。”沉渊笃定地说。他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以昭自己坚定的决心。
“恰好,我也不信。”洛九江笑道。
既然他们两个都非常自信,洛九江对广玉酿就更是跃跃欲试。他在桌子上排开六个杯子,依次斟满酒液。反正两人都没把“三杯必倒”的传言当真,现下连喝三杯,就权作彼此玩闹。
沉渊先端起一杯,一口闷尽了,闭目仔细感受舌尖滋味,半晌才吐出一口带着酒气的长息。他用眼神无声道:好酒。
说完,沉渊就把剩下的两杯都饮下,把三个杯子摞在一块。喝了这些酒到底让他兴奋起来,往常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如今竟然也哈哈一笑:“我不醉。”
——对他来说,这种表现已经算是沉渊式话痨了。
洛九江见此,亦不甘示弱,也把自己的三杯依次喝光,一亮杯底:“我也未醉。”
沉渊看了看杯底,又看了看洛九江,微微一笑。
他面上竟然带了一种近乎高深莫测的表情。
沉渊带着一脸的深不可测站起来,脸上还维持着那个势在必得的微笑。他脚步平稳,姿容高傲。在两人互相凝视对方片刻后,沉渊终于缓缓开口:“你发现了?”
洛九江:“……对。”
“我不醉。”太渊负手而立,表情冷静而镇定:“我只是有点晕……”
说完这话,他猛然伸手拍了案几一下。长桌不经他一掌,化作粉末,他本人亦身子一歪,跌坐在一蓬纷纷扬扬的木屑之间,目光流露出极困惑的迷茫。
他分明不是要拍碎桌子,而是醉的站不稳想找东西扶持罢了,不想却没有把握好力道,倒让洛九江看了笑话。
洛九江却没有笑,他的表情与刚刚宣布自己没醉的沉渊一样冷静。他挂着山海一般肃然的表情正襟危坐,在吹开扬到他鼻子上的木屑后,洛九江从容的公布了一个决定。
“这样吧,千岭。你哭一个,我给你摘颗月亮。”
沉渊茫然的看了看洛九江,低语道:“月亮?你要月亮作甚?”
洛九江唔了一声,陷入了深沉而严肃的思索。
片刻之后,思索结束。
“我不知道。不过摘下月亮送给千岭后,我就应该知道了。”
……这话槽点十足,从头到尾都根本就没有任何逻辑!
然而沉渊竟然被说服了!
“你说得对。”他醉醺醺的笑了笑,一晃身就又化作了那条霸气十足的黑蛟。小小帐子内容不下他庞大的身躯,于是他硬是一伸脖子把帐篷顶出了两个大窟窿。
在不耐烦地把箍在身上的帐篷撕碎以后,沉渊打了个酒嗝,气息吹走一块岩石,他醉眼朦胧的垂下头对洛九江笑道:“来我背上,我们去摘月亮。”
第147章 全部
寒千岭随意走了一段路散散酒意,恰逢一间帐子半挂著帘子; 里面一盏暖黄灯光; 幽幽送出些许喷香油气。
他顺着那香气来历瞥了一眼; 便发现是封雪和小刃正在专心致志的啃猪蹄。
寒千岭:“……”还没吃完吗?
洛九江在主帐布置好后,也依样把菜品又给了封雪一份。封雪则推辞了一大部分; 最后只端走了几盘肘子大排和几碟小菜解腻。
寒千岭那时心绪还略动了一下:他记得这位封雪姑娘原型是个饕餮,就单凭这点来说,她自制力堪称可敬。
不过如今看来; 人家可能不是自制力好; 是自知力好——她是知道自己嘴小; 吃得慢。
当然,寒千岭也没有多往人家帐里窥探的习惯; 他把短短一眼收回; 期间脚步甚至不曾停顿。倒是封雪见他蓝色身影在帐帘外一闪而过; 便把手里吃到一半的蹄膀丢到空碗里; 主动把他叫住。
怎么说也和两支队伍共同相处了这段时间,封雪已经渐渐明白过来; 寒千岭本身未必真如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那样谦谦君子; 儒雅和气。
倘若寒千岭真是个君子; 他便绝不会只隔着一道屏风就跟道侣亲密; 又在现场被撞个正着以后; 态度自然的仿佛天经地义一般。
何况朱雀界里关于寒千岭的传言一直都有,从前只是封雪没留心听罢了。
但他本性冷情也好,凶恶也罢; 有一点却是错不了的。寒千岭这个人有傲气,有脾气,但却没什么架子。至少只拿自己把他叫住这件事为例,就算开口的人不是她,随便换什么人来,寒千岭都是肯停一停的。
这停顿并不源于看重,仅仅出自礼仪。
听得封雪让他留步,寒千岭便客客气气地背过身去,给封雪留出了饮食以后洗漱整妆的空闲来。封雪也做派爽快,三两下漱过口又抽帕子擦了擦嘴,就径直蹦出帐来。
“寒公子,咱们两个聊聊天……不用走远,这附近就行。”
寒千岭对此其实无可无不可,但他如今还是朱雀界的领队,黑灯瞎火的夜间最好还是别离营地太远,免得有个意外难以照应。封雪这决定正合他心意,他便从善如流地随她行到不远的背风处去。
等他们两个双双站定,一看周围环境,封雪便略有踟躇。要知此时他们二人几乎等同于面对面站着,寒千岭虽然稍稍偏开个微小角度,但两人仍是一个顺光一个逆光。寒千岭背对月亮站着,整张脸天然就罩进阴影里,反而是她自己正被月光照个清楚。今晚月光很亮,使她面上少许的犹疑不定之色藏也藏不住。
“……寒公子。”片刻以后,封雪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吐出这三个字。
她能感觉到寒千岭春溪一样的目光扫过自己的脸,不知是否由于夜色做,这回的溪水可不是春日暖阳下飘着桃李花瓣的清澈溪流,反而带着二月末尾冬冰乍破的刺骨寒凉。
“能令封雪姑娘如此忧心,想必不是因为封刃姑娘,就是因为九江了。”
“是。”封雪心一横干脆咬牙道:“我是为九江来找你的。”
寒千岭并无意外,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自己愿意洗耳恭听。
“九江跟你提起过吗?我当年在死地的事。”
寒千岭不动声色道:“封雪姑娘应该对九江有点信心的,他自己对我完全敞开,但若涉及到你们这些朋友,他绝不会把你们的私事外吐。”
封雪停了一停,不打算跟寒千岭一层层的绕弯子。她简短道:“那他就是没说过——是这样,我从前有过一段饿疯了时光,那段时间给我什么我都吃得进去,我也是因为这个才发现饕餮食谱很广。”
就像是正常人类没事不会去吃草根树皮观音土,正常饕餮也没必要啃木屑石砖和自己的爪子。
当然,除了这些实质性的东西以外,饕餮的食谱里还包含着一些没有实体的存在。
“比如说,生物的情绪。”
“严格来说七情六欲我都能尝到一点,只是情绪吃多少也填不饱肚子,而且要想有得吃,对条件的要求也很苛刻……”
可能就跟人类把思考作为一种本能一样,觅食也是饕餮的本能,一样东西一旦记入饕餮的食谱,那今后就是相隔经年,封雪也能遥隔百里察觉到它的踪迹。
她从见到寒千岭第一面起就觉得这小哥简直让她充满食欲,只是当时她人傻心甜,觉得九江的青梅竹马总不至于有什么坏心。想必这种错觉一来是因为寒千岭实在秀色可餐,二是由于异种之间本来就有这种意图征服对方,占有对方力量的本能。可能饕餮之身对此的表现形式就是扭曲的食欲。
而且人家如此悉心地招待自己和小刃,自己反而还想字面意义上地吃了他,怎么想怎么不好意思。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嘛……呵呵。
进食情绪和进食一般食物的原理不同。一般食物送到封雪眼前,只要她不张嘴就吃不下去——托从前一直跟她说姐姐吃我吃我的小刃的福,封雪在这上面的自制力非同一般。
但情绪这种东西,首先如果不是激烈浓厚到一定程度,就不足以被封雪的觅食雷达发现,再就是一旦她凭借觅食天赋察觉到了这种情绪,那多半此时都已经吃上两口了。
她吃情绪连嘴都不用张,当然也就没有东西通过食道落在胃袋里,也难怪填不饱肚子,顶多算个滋味奇异的小零食。
“原来如此。”寒千岭点了点头,明白了这次谈话的缘由何在:“封雪姑娘是吃到了我的情绪。”
“寒公子藏得很好,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没直接吃到你的‘恨’。”封雪叹了口气,“说起来是我难为情,九江对我的事守口如瓶,我却反而察觉到他道侣的隐私——可惜天性如此,我暂时还抑制不住。是这样,我吃到了你的‘爱’。”
寒千岭眉梢抖动了一下:“不一样?”
封雪注视了他良久,半晌才满怀遗憾地说:“你的最不一样。”
“我吃过最纯净的爱是小刃的,她……”封雪的声音低了下去,近乎自言自语地叹息道:“她就是个傻孩子。”
“至于你,寒公子,你的爱掺杂了太多负面情绪,主宾不分,混作一团,又浓烈之至,实在太过呛口了。”
“……”
“所以后来就算我没尝出你的恨意,大概也是要来找你的。”说道“恨意”二字时,封雪表情竟然有一刻放空茫然,显然是至今回想起那一口咬下的口味时,仍然感到魂飞天外,“先不提恨,爱情具有排他性我能理解,但你的‘爱’里,混合的独占欲未免也太多了吧。”
“寒公子,你别怪我多事,但我今天不得不找你问上一句——是不是我下次再见到九江,就发现他呆在笼子里了?或者,圣地一行之后,我还能见到九江吗?”
寒千岭眉头动了动,眼睛好像睁大了一点,露出少许意外神色。
“九江怎能被困于一隅?”
“要以死地之大做他的囚笼,他尚不愿意呢。”封雪冷冷道:“一隅之地当然困不住他,但若有个他毫无防备的人背后出手,那就不一定了。”
寒千岭失笑。
他情绪很少被外因牵动,如今不加掩饰笑出声来,是真觉得封雪的猜测荒诞无稽的想想都不能。
“我对他背后出手?封雪姑娘,若是能拔他一毫而利天下,你猜我肯不肯?”
“……”封雪诚实的说:“不知道怎么,我现在就是觉得你是那种可以眼也不眨地抱着洛九江,在一旁笑眯眯旁观整个圣地炸成一朵大烟花还能保证自己衣服上不会沾一滴血的人。”
寒千岭友善道:“封雪姑娘误会了,这种时候我不会笑的。”
封雪:“……”所以你为什么不反驳其他的猜测?你就是会抱着洛九江看完全程连脸色都不变是吗?
“我是想全盘拥有九江。”寒千岭不惮言道,“我只有他,所以我要他的全部。”
“从皮到骨,从血到肉?”封雪充满防备地补充道。
“是要保证他从皮到骨从血到肉都毫发无损。”寒千岭淡淡道:“我不会吃他的,食欲这种恶念太低级了,我克制的住。”
封雪:“……”
想必经此一役,封雪再不会觉得寒千岭是个温暖人心的浊世佳公子了,她保证从今往后只要自己想起寒千岭。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印象就是草泥马。
“我无意针对封雪姑娘你。”寒千岭温声道:“我只是同样克服过被扭曲成食欲的恨意。”
“我们说回九江吧。还请封雪姑娘放心,我不会对他做出你担心之事的……我不会伤害他。”
“从我吃到的独占欲浓度来看,这句保证真是难以让人信服啊。”封雪叹息,“你自己刚刚都说了,你是要他的全部。恕我直言,想让某个人喜怒完全被你所牵动,一颦一笑,哀乐悲苦都尽在你的掌握之中这种事,你难道从来也没想过?”
寒千岭静静地看着封雪。
“我觉得你随时都能翻脸囚禁九江。”封雪冷冰冰地直言道:“寒公子,说实话,我不信任你,我都把握不好你以后还会不会让九江见外人。我和你们只隔一道屏风,你也毫无顾忌,我甚至怀疑你这辈子还能不能让他从床上下来……不会背后动手也代表不了什么,反正要想不伤人的话,你们修真界的花样多得很。”
“……”饶是以寒千岭的秉性和沉稳,听到这些话瞳孔都微微一缩。
“抱歉了封雪姑娘,”他轻声道:“我本不该问。可据我所知,姑娘应该并未出阁,也无什么情人才是啊。这些想法……是你吃到的?”
封雪硬邦邦道:“不是。我老家的不健康读物比较多。”
“近朱者赤,难怪姑娘想得多。”寒千岭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听语气根本让人辨别不出褒贬,但又让封雪感觉到自己被无形地鄙视了一番。
封雪:“……”
“首先,”寒千岭慢条斯理地一一回复,“隔着屏风那次,是九江他一时血气上涌……可能此后我太自如,让你记错了。但那一次是九江扯着我。”
封雪:“……”
被寒千岭这么一提,封雪也想起来了,虽然确实是寒千岭半撑在洛九江身上,但当时洛九江话里意思确实是他在拽着寒千岭颈间发绳,把他硬往下拉。
“其次,我从未想要过九江的负面情绪……当然,无论他给我什么,我都愿全盘接收。不过正如我从未想过要他受伤一样,我也从不想令他难过。”寒千岭眉目不动,连语气都淡静得仿佛封雪不是前一刻几乎和他撕破了脸,“太浓烈太黑暗的情绪,有我的就够了,九江最好终其一生也别体味这个。”
“封雪姑娘,我不知道你家乡都教给了你一些什么,但窃以为你可能有所误会……独占和控制之间的界限,你没能分清。”
“……”
“若是按照你的想法来,其实最终所得也不过是一具皮囊……我是喜欢九江,不干系他长什么样,也不干系他是老是少,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我喜欢看他的脸,也只因为这面孔是长在洛九江身上。帐子里现在就坐着一条其表的黑蛟,难道我会因为这个多看他一眼?”
寒千岭淡淡一笑:“我是要九江的全部。他欣然挥刀的模样是我的,击节狂饮的模样也是我的;他踏歌而行的意气是我的,对天际钩月缅怀凭吊的怅然也是我的。”
“我要天下一草一木都是我的眼睛,一山一水都含着我的灵识。九江只管踏破三千世界,我在他身边,我在他远处,我在他寄情的山水之间。我是倒映出他面容的杯酒,我也是他荒野夜深时和衣而眠,在他耳畔劈啪作响的火焰。”
“今生今世,寒千岭不会禁锢洛九江半步。只是他走多远,我便尽力把自己铺展延伸到多远。”
“九江不是一个可以被偏居一隅的人。”寒千岭把自己最初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口吻仍是一派不辨喜怒的淡然,“现在你明白了吗,封雪姑娘?我说我要九江的全部。”
第148章 交谈
封雪足足哑然无语半晌,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我刚刚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贵界这是什么风俗?”封雪真心实意地质疑道:“你是怎么把‘你是风儿我是沙; 缠缠绵绵到天涯’和‘要做你的斯托卡; 咔咔咔后啪啪啪’这种土味情话表达得这么变态的?”
寒千岭:“……”
饶是以寒千岭平生宠辱不惊的的处世态度; 此时此刻都难免被封雪噎了一下。
短暂地停顿过后,他感慨道:“地杰才能人灵; 想必贵地当是个风水别出心裁的好地方。”
封雪经过刚才那一下已经锻炼出来了,彻底发挥了“既然听不懂你是夸是骂,我就统统装作你没说过话”的本领; 继续把话按照自己原有的思路说了下去。
她既然确定了洛九江的安危无虞; 也就不打算继续追问以后寒千岭怎么和洛九江谈恋爱。毕竟管别人的家务事是手长; 要是连别人谈恋爱的姿势都管,这人大概也就活不长。
“虽然没身份管; 但你们的恋情方式我建议还是内部沟通一下。”封雪一笔把独占欲问题带过; 匆匆转战下一个她同样关心备至的话题; “寒公子; 你的恨意……是怎么回事?”
寒千岭悠悠一叹,脸上也看不出多为此烦心着急; 反而带着些许习以为常的神色。他简短道:“天生的。和传承记忆一起继承来的。”
“……还有这种传承记忆吗?”封雪露出错愕的表情来; “我还以为‘某年某月某日; 吃了银瓢鱼; 好吃; 有毒,不要多吃,我说这可真他妈疼啊。’这种传承记忆就够倒霉了呢。”
“……”又一次地; 寒千岭真诚地慨叹道:“姑娘家学渊源。”
封雪摆了摆手。
她虽然已经竭力扯淡打岔地转移两人对话里的肃穆之感,可回想起自己品尝到寒千岭恨意那一刻的感受,还是觉得自己仿佛又重回了一遍崩溃现场。想到这里她竟有点说不出话——要是自己只是尝回味道都对此恐惧的非比寻常,寒千岭从出生以来就一直面对这种折磨,又是怎么才熬下来?
“说实话,我只奇怪你怎么现在还没毁灭世界。”封雪眼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之色,“你竟然能至今做到不嗜血,不滥杀——而且仍旧毫无慈悲。”
“寒公子,你约束恨和恶,都不必凭借善良和仁慈的吗?”
“我没有,也用不到。”寒千岭淡淡道:“我约束自己,只需要靠九江便可。”
“……”封雪喃喃道:“宫主,你会经常像现在这样,让和你说话的人觉得无话可说和‘这不可能!’吗?”
寒千岭慢条斯理道:“通常情况下,我不和旁人说这么久的话。”
“荣幸备至。”封雪苦笑道:“有一件事,我想我终于懂了。”
寒千岭适时地投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在我的家乡,有一个很著名的故事,其中一段相当脍炙人口,讲得是某只狐狸主动请求主人公来驯服它。它说‘我不吃面包,小麦对我毫无用处,麦田也不会让我联想到任何事。这是很可悲的!但是你长着金黄色头发。当你驯养我以后,这将是非常美妙的一件事!麦子的颜色也是金黄色的,它会让我想起你。’*1”
寒千岭不动声色道:“这话很好。”
“是很好。”封雪直视着寒千岭道:“你的恨指向整个三千世界,世界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处。只是你喜欢九江,所以你看见三千世界,就能想到‘这里是九江所钟爱的地方’——于是你至今也没对你所恨的一切生灵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寒千岭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问:“那只狐狸最后怎么样了?”
“主人公不是那方世界的人,他离开了。”封雪顿了一顿,刻意在此时观察寒千岭的脸色,可惜没能看出任何端倪,“但狐狸因此喜欢上了风吹过麦田的声音。”
“这很好。”寒千岭第二次说。
两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儿,寒千岭半偏过头,月光柔柔地从他面容上划过,在皎洁的银辉之下,封雪突然发现对方的眼眸中竟然仿佛带着一点苍蓝。
“姑娘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寒千岭客客气气地说。
“有。我能食用情绪的事情,你以前知不知道?”
寒千岭想了想便明白了封雪为何做此一问:“你觉得,你与我们同住一个帐子那回,是我想让你替我吃掉恨意,所以故意安排?”
封雪暗暗为寒千岭这份敏锐心惊。
“我知道饕餮可以拥有这种本领,但我不知你有没有,更不知道你吃没吃。”话已经说到这种份上,寒千岭也没必要再瞒她,他坦言道:“将你移进来确实只是巧合,没有借姑娘之口转移恨意的想法。反而是将你请出去的缘由,是我想起了饕餮的这一特性。”
看着封雪意外又带些不解的表情,寒千岭解释道:“恨意有无对我倒无关紧要,但爱意全是我给九江的,不打算让旁人分薄半点。”
说到这里,寒千岭微微一笑,轻声告诫道:“封雪姑娘,下不为例。”
“……”
“姑娘是九江的朋友,我不会因为几句闲话便对你不利的,更不至于牵连他人。”寒千岭负手背过身去,“天黑夜凉,森林中又多异兽,姑娘还请快把封刃姑娘带回营地吧,免得她有什么闪失。”
“……”
封雪没想到寒千岭连这都看得出来。
她在拉着寒千岭往一边谈话之时,心里已经打好了最坏的准备,故而暗暗在背后向小刃比过一个手势。
那是她们一同在死地里时用的一个暗号,当时小刃被追杀得紧,往往要封雪利用自己身份拖住别人,好给小刃留下逃跑的空隙。这手语一处,所表示的意味便是“你先离开,我自会赶上。”
以小刃的速度和实心眼,她刚刚一看自己这个手势就从营地跑路,现在应该已经走出很远很远了。
黑灯瞎火不熟路,封雪估计自己这一追没半个晚上下不来。
她走出两步,又负气回身多问了一句:“最后一个问题,寒宫主,你今年……贵庚?”
寒千岭谨慎道:“按照人类周岁的计数方式,我和九江是一个年纪。”
“我不想听你周岁多大,”封雪坚持道:“我就想知道你虚岁多少。”
“……”寒千岭问道:“是有什么原因吗?”
“你的恨,味道太特别了。”封雪黑着脸道:“馊了,变质了,有年头了,榴莲尸臭味儿的。”
寒千岭:“……”
寒千岭漠然回答道:“一万三千……”
“够了别说了。”封雪慌忙叫停,“我不想知道你这个巨大的年纪差,一旦让我知道,刑法够你牢底坐穿的了。”
“……”饶是以寒千岭素来的涵养,此时都不免特意多解释一句:“虽然等待的岁月漫长,但我也不过如同胞宫之中的人类婴儿,连思考能力都欠缺,唯二的本能就只有恨和记忆。我虽然记得那些茫茫岁月,却只像是翻阅别人的故事——姑娘一样有传承记忆,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封雪确实明白他的意思,她若有所思道:“除了这十五年才装载了电脑主机之外,你都始终只是块超容量U盘?”顿了一顿,封雪又想到寒千岭那个与生俱来的恨意问题,很快便改口道:“带病毒的超容量U盘?”
寒千岭:“……”
正如同刚刚封雪不太拿得准“近朱者赤”是不是在讽刺她,但她就是觉得不对一样,寒千岭虽然听不懂这个“优磐”是什么东西,却也直觉性地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
“封刃姑娘或许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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