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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遍修真界-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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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九江:“……”
  这句话里的深刻含义在场三人中两人明白,只有游苏还小不大懂得。
  阴半死不想在这话题上纠缠,而且他今天说的话早都超标了,干脆就给游苏下了逐客令。
  游苏虽然听出“病入膏肓”是个玩笑,却也惦记着阴半死将死之人不救的规矩,故而将走之前把手按在门缝里不让阴半死关门,反复再三地问道:“阴师兄,洛兄他病得不重吧?没事吧?”
  还不等游苏问完,阴半死就冷着张脸回道:“相思病,没救了,等死吧。”


第116章 糟糕遗产
  乐峰之上,竹庐以内; 洛九江对堂上二人告辞离去; 枕霜流看着他尚且未脱少年跳脱姿态的背影; 幽幽吐出了一口长气。
  “着魔一样。”他这样评价他的弟子。
  公仪竹正捧着清茶啜饮,听闻这话噗地笑出声来; 把杯中茶水也吹起了几点小小水花:“真有意思,竟然是你来说这种话吗?”
  枕霜流听出他言下之意,冷冷回视; 静待他的下文。
  “‘那条蛇有什么好; 怎么让你魔障一样; 一年里有半年陪他在最危险的地方,剩下半年都在去找他的路上。’——我还以为这样的话; 只有年轻时候的我才会说呢。”
  公仪竹不紧不慢地用茶盖刮过杯中浮沫; 投向门口的眼神竟然有些怀念:“真亲切; 看九江现在这个模样; 就宛如昨日重现,是不是?”
  “……”枕霜流放在膝盖上的手臂神经质般抽紧了一下; 他紧咬着牙; 一字字从牙缝中挤出的言语仿若带着积年累月的血气; “那种昨日; 也值得重现?”
  “你觉得不值吗?”公仪竹微微一笑; “也是,对你我来说,这种过去还不如没有。要是沧江从没见过你一面; 也没替你受那死劫,想必咱们今日一个畅游人间,一个含笑九泉,全都欢欣如意了。可若沧江再世,就是明知前路上有千死万死,你猜他要不要再遇上你?”
  “……”枕霜流默然不语。
  公仪竹了然地笑了:“你知道他必然会的,沧江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干涉又有什么意思呢?”公仪竹悠悠劝道:“今日之九江,未必昨日之沧江,现在的寒千岭,也不一定是另一个枕霜流——昨天我西坡桃林上匆匆一见,觉得这孩子起码看起来比你聪明多了。”
  枕霜流不开口,只是闷声闷气地把自己塞进那张紫檀圈椅里,睫毛和眼皮一同半垂着,在卧蚕上打出两道浅淡阴影。他看上去仍郁郁于怀,只是涉及到“沧江”二字,便不想再多说话而已。
  看他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公仪竹忍不住响鼓用了重槌。
  他把茶杯平平放回硬木桌面上,又蘸了杯中茶水,写下“洛沧”、“洛江”两个名字,口吻中说不好带着几分讥讽意味:“要不是从九江那里知道了你的化名和‘弟弟’,我还不知道你成了如此自欺欺人之辈——你当年那股见我一面不顺眼,就在我茶水里下毒、枕头底下压蛊、被窝里放蛇、门檐上钉了一排暗器,生怕我不死的心劲儿呢?”
  枕霜流眉心登时抽痛般猛然蹙紧!
  他当然不是为了少年时试图杀公仪竹的事感到抱歉,他的痛苦是因为公仪竹提到了那段他化名为“洛沧”的时光。
  公仪竹说他是自欺欺人,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沧江死前让他替自己活着,要他从此替他观尽河山,行千盅酒,然而枕霜流实在无能,他拖着两条残腿,行至七岛小世界时,三千世界尚未看过一半,就已被沧江逝去后不能断绝的哀恸熬尽了心血。
  可他剩下的这半条命,全是沧江拿灰飞烟灭换来的。沧江要他活下去,他也就不敢死。
  于是枕霜流就近在玳瑁岛上落了脚,以他的修为,就算是马上就要油尽灯枯,一个普通开场也是寻常修士眼中的声势浩大。玳瑁岛上共有五姓,却只有“洛”姓带了“沧江”二字的偏旁。
  “你姓的很好。”枕霜流对当时还年轻的洛族长说:“缺客卿吗?”
  一句话间,洛氏一族便多了一位客卿。
  洛族长恭恭敬敬地向他来请教尊号,然而他又有什么尊号呢?他是当初那个只有代号的“丙二十三”,是玄武界里名不副实、为人刀笔的“灵蛇主”,还是只属于却沧江的枕霜流?
  沧江已死,沧江为他而死,那还在世上活着的这具皮囊,怎么还好意思拥有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姓名?
  “我没什么名字。”枕霜流恍惚道:“你们洛氏有族谱吗,拿来给本座看。”
  他的手指漠然地翻过一页页泛黄的族谱,视线漫不经心地划过一行行墨字,甚至难以让眼神聚焦。直到“沧江”二字突然跃入眼底,仿佛给了他浑噩的灵魂一记重重的槌响。
  枕霜流略略定神:族谱是竖排书写,他刚才却是在左右胡乱横扫,如今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左右相连的“沧江”二字,实是一对旁系兄弟的名字。
  小弟叫“洛江”,在一次海难中不幸夭亡,大哥叫“洛沧”,他不信弟弟已死,常年出海,不知所终。
  沧江的偏旁,沧江的名字。这或许就是冥冥中的命运吧,这命运要他作为天煞孤星克死父母,也让他作为工具苟延残喘,更是再让沧江横死,神魂俱灭地替他挡了一劫。如今洛氏族谱上的“沧江”二字,与其说是命运的又一次旨意,不如说是老天的嘲弄而已。
  枕霜流大笑出声,他笑得前仰后合,最后伏倒在自己的两条废腿之上。
  他以为自己笑得冰冷嘲讽又狂悖无道,那声音一定疯狂无稽,大到能压过背后的碧海激浪,把他一把嗓子都撕裂得喑哑充血。
  然而在洛族长眼中,这位大能只是用干裂的嘴唇挤出几声干涩的笑,便用尽了浑身力气。
  那声音甚至低不可闻,却无端地让人鼻头一酸。
  “这个。”这位凭空出现的大能把冰冷枯瘦的手指摁在沧字之上,很久也没有离开:“我要这个身份。”
  ……
  据说,洛氏一族的洛沧回来了。
  只是生死之别如天堑之隔,他终究是没能带回弟弟洛江。
  ……过往的回忆渐渐淡去,圈椅里的枕霜流彻底闭上了眼睛。
  “沧江死了,我的命也没了半条。”枕霜流哑声道:“一块长腿的活牌位罢了,不用谈什么心劲儿。”
  ————————
  “真舍不得你。”洛九江叹息道:“才刚见呢。”
  “再等一月吧,”寒千岭微微一笑,“其实我倒想和你一起回灵蛇界,只是怕枕先生被我气出好歹来。”
  洛九江遗憾地耸了耸肩,整个人张成大字躺在如茵草地上,突然想起什么般撑起一条胳膊:“不对啊,师父以前没有这样看你不惯……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见面了?”
  “七岛之上他以为我是怒子,故而尚能容我。现在枕先生一来觉得我未否认怒子之说,就是骗了他,二来知道你是受我牵累,才会这么久不见杳踪,所以看我有气吧。”
  寒千岭甚至不用提及自己此前在朱雀界时当众一句“九江在我心里”的极限操作,分析听起来就已经很有道理。
  洛九江深以为然,点头道:“我失去音讯,大家都不好过,你心里已经足够煎熬。千岭,我们说好了这件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师父那里……我再劝劝他。”
  此时微风拂面而过,身下草地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香,而九江的手,此时就搁在寒千岭的手背上。
  寒千岭惬意地长吸一口气,语气平和地缓缓道:“也不着急,若真跟枕先生说不通就算了。他只是你的师父,也不是我的。我一辈子不踏入灵蛇界一步,也不见他的面就是,你当心说烦了他,他要打你。”
  “傀儡。”洛九江轻咂咂舌,想起七岛上最初的那段时光,唇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了一半:“筑基修为的傀儡师父一定给我准备好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金丹傀儡来对战。”
  一想十八个金丹傀儡把自己团团围住的模样,洛九江真是连牙根都酸了。
  他在这里想得出神,寒千岭也另有事情在琢磨。他迎着阳光举起一手,一根根地扳下手指:“饕餮、椒图、囚牛、狻猊,还有一个我也不确定……”
  “你在数九族?狻猊就是你说过的那个怒子吗?”
  “嗯。我在数你曾打过交道的,和你将要见到的九族。”寒千岭微微眯起眼睛:“常人一辈子也看不到一个,你出来几个月就撞上至少四个……九江,你真是太招人了。”
  对于寒千岭来说,这样平平淡淡,稍加重了语气的一句话,已经算是他激烈情绪的表达。
  洛九江一下就听得失笑出声:“照这么说,你为什么不直接算我打过交道的异种——这样还能再加上一个你。招人不好,招你不就好了?”
  只怕你师父也要加上,这好也好得有限。寒千岭在心中想着,却没说出来,只是侧过头把目光落在洛九江身上,久久也不转开。
  有关寒千岭的喜怒哀乐,洛九江可谓当世体察的第一人。在旁人眼中,寒千岭目光中并无太大不对,只是看着洛九江的时间长了些,然而在洛九江看来,这情绪表现得已经足够鲜明。他眨眨眼睛,敏感道:“千岭,你在体味什么?”
  “我在感受烦恼的模样,实在久别了。”寒千岭从容道。他把那只高举的左手放下来,轻轻摸了摸洛九江的右颊,“一见到你,我便可再做凡夫俗子,七情六欲也都重回到我身上。”
  而若见不到洛九江,他的生命中就只剩下无尽的恨,其余负面情绪偶尔一闪而过,全不是“烦恼”这种风淡云轻的程度,而是嗜血到惊人的暴躁。
  别人或许不懂烦恼哪里值得感受,但洛九江立刻明白过来,了然之外更有感同身受:“能愁能忧很好,但还是笑起来开心——你笑起来我也开心。千岭,你在烦恼什么?”
  寒千岭眉眼略弯:“我说是因为你要回灵蛇界的缘故,你不信吗?”
  “不至于。”洛九江狡黠一笑,“你若真要去灵蛇界看我,咱们里外联手,就是师父也避开了,一面两面三面又怎么见不得?你是有别的事。”
  “是的,我觉得你和异种牵扯太勤,这或许有些不对。”既然提到这个话题,寒千岭也就大大方方地敞开了和洛九江讲,“只是我并没有继承多少传承记忆,一时判断不出端倪。”
  洛九江扬起眉毛,轻声惊道:“你传承记忆不全的吗?”
  寒千岭点一点头,十分平静地说:“我父亲,也就是龙神,他除了很多很多的恨意恶意和毁灭欲外,没留给我太多别的。”


第117章 父母
  “刚刚去见过你爹娘了?”洛九江一踏进殿来,便见枕霜流正在侍弄一盆窗前花朵; 他脑后仿佛生了眼睛; 感觉到了背后的洛九江; 方缓缓将花剪放下。
  “是。”洛九江先朝枕霜流见过一礼,想到方才场景; 心头有仍然些发闷。
  洛氏一族已然全部迁至灵蛇界,枕霜流亲自给他们重画了族地所在,亭台楼阁的风格布局又照先前大有不同。如果不是时时还能看见几个面熟的长辈世兄; 洛九江还真有种正在别人家做客的错觉。
  但他才入厅堂; 那种陌生感为他带来的不适就全都被他忽略不计; 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眼中只剩下那道赭袍身影,虽然对方极力掩饰; 然而颤抖的手臂和泼洒出的一滩茶渍还是彰显了他的激动。
  “父亲。”洛九江站在三步外轻声喊到; 近乡情怯; 他居然也有不能再迈动分毫的时候。
  他已经能一刀了结金丹异兽的生死; 劈开死地和九族之一的饕餮主结仇;他未曾怕过死地中不曾停息的一场场追杀,一口叫破游家对游苏的“特殊”培养时甚至未曾皱一皱眉头; 然而如今; 他竟不能再向前一步。
  肉眼可见的; 父亲老了。
  他才出去了多久?三个月?四个月?在这趟还不足半年的短暂旅程中; 洛族长鬓边已经抿上了一片斑白银丝; 他脸上虽未曾多生几道褶皱,然而背竟有些微微的驼。
  哪怕是天下间最会推卸责任的混蛋,也不敢拍胸脯说洛族长的老态与洛九江的意外无关。
  “爹; 我……”
  洛族长快趋几步,强硬地把洛九江罩在自己的双臂间,宛如一把钢筋铁骨、遮风挡雨的巨伞。这是个庇护的姿势,就好像洛九江还是那个昨日里扯父亲胡子做了一支毛笔的小小顽童。然而他随后就用力地拍打着洛九江的肩和后背,又像是承认了洛九江已经是个需要担责任于肩的男人。
  这是个来自父亲的拥抱。
  “回来就好。”洛族长平日里不算拙言,此时却仿佛变成了只会复述四个字的呆子,“回来就好。”
  父子两人一同携手上座,洛九江只看了父亲一眼就低头下去,装作没见过对方眼眶上那微微的红。
  “是我不孝,久无音讯,让爹担心了。”
  “我都没有什么。”洛族长叹了口气,“江儿,你长大了,修为都要和爹一样高了,你是要有大出息的人,爹不能耽误你……但你娘,她只有你们三个孩子,你大哥二哥进宗门都早,从小就只有你一直陪着她……”
  洛九江垂头听着,只觉心中酸涩如在醋辣子里滚过一遍,攥一攥就要流下许多又算又辣的难言滋味来。
  洛族长虽然口中说得是“你娘只有你们三个孩子”,但他与洛九江的母亲感情甚笃,一直也没有纳过姬妾,他们哥仨又何尝不是洛族长失去一个也要痛彻心扉的宝物?
  ……
  等洛九江的母亲接到儿子回来的消息,一路提着裙子跑过来,正好与回后院找她的父子二人碰个正着。
  娘亲几乎是不顾形象地一把搂住了洛九江,在花园小道上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她来回地小声抽气,把洛九江的衣服从肩头一直打湿到蝴蝶骨。从来都温婉可亲的女人声音哽咽:“你若真有三长两短……你要娘怎么办呢?娘能怎么办啊……”
  洛九江几乎哄了母亲一个上午,又陪她吃过了午饭,母亲的情绪才完全平定下来,听他讲这一路上的趣闻时也能露出适时的笑。然而等他再提到要去拜见师父时,娘就又对着他流下泪来了。
  他的父亲一向严肃庄重,不苟言笑,母亲却温柔慈爱,善良体贴。无论是谁,都是洛九江心中最柔软的一处安室,然而今天他看到了父亲的苍老,也见到了母亲的泪。
  “别为难孩子,江儿有他要去做的事。”洛族长半撕半抱地把夫人从洛九江身上带离,他柔声劝慰自己的妻子:“婉婉,江儿已经长大了……”
  “他长多大不也是我的孩子……”洛夫人哭得简直要背过气去:“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她后悔自己将孩子生得这样聪明。
  洛夫人宁可自己把洛九江生得笨些,不用从小看到岛里的女孩子捡贝壳玩,当下就想起了母亲,立刻便去挑了一捧彩贝壳给她。
  九江可以慢吞吞的,两岁才会扶着墙根一步步的挪,说话也拖着长长的尾音,分不清叠字和单字也没有关系,他可以七八岁时还冲着她傻乎乎地笑,对她说“娘娘,要喝水水”,他可以十岁时也不愿练刀,就躲在她背后推她去跟爹爹说好话。
  这孩子再笨一点也没关系,馋一些懒一些,爱撒娇她也不怕。无论怎样都好过才十五岁时就独自一个人无亲无故地满世界晃荡了一圈,回来时带着血与火中磨砺过的成熟气息,口中吐出一个个“饕餮界”、“青龙界”等一个个听起来就让人生畏的名字。
  这是她的孩子,生下来时小小的,软软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睁着,学着她吐舌头,也对她笑,她在臂弯里摇一摇就乖乖睡了。十五年前抱着九江时的甜蜜心情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可一转眼里她的孩子就已经长得这么高大,没有被保护好,在外面吃了一身苦头。
  是,孩子心疼母亲,讲起外面来只说好不说坏,可自己的孩子发生了多大的变化,洛夫人怎么会看不出?
  最后还是洛族长把已经哭到瘫软的夫人扶回房里,一边架着妻子一边甩给洛九江“快走”的眼色。在小时候洛九江被母亲抓住忘穿肚兜又没戴金锁,被好一通唠叨时,洛族长见到就这样给他解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还是洛九江“趁机逃跑”时脚步最为拖沓沉重的一次。
  他终于走出了洛氏族地,却又忍不住回头去看。
  他背后有他的父母,也有他的家。
  师父此前隐约的暗示,千岭直接点出的“九族相遇频繁”等问题,他并不是木雕石塑,一点也没有察觉。他只是能稳得住。
  无论未来将面对什么,刚刚那间房子里,他所经历的最温暖也是最酸涩的一切,全都值得他用性命保护。
  ————————
  “你要是舍不得,就再回去陪你爹娘几天。”枕霜流看他表情恍惚,神思不属,脸上竟然也难得没有不悦之色,“你是有父母的人,总有些为人子应尽的道义。”
  “我是师父的徒儿,侍奉师父膝下也是我应尽的孝道啊。”洛九江勉强提起精神来笑了一笑,他想起自己刚刚在那片宽旷族地中所看到的一切,“师父待九江太厚了。”
  他指的是那片宽阔更胜往昔的族地,族人们满足而惬意的神情,厅堂中比以前更加昂贵豪阔的摆设,还有许许多多他未见到的,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对洛氏一族人的优待。
  枕霜流立起眉毛,像是不知道他究竟在感叹什么。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强调道:“九江,你是我唯一的徒弟。要是连你也受之有愧,那就没人再有脸从为师这里拿到什么东西。”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枕霜流微微一顿,叹息道:“你至少留给了师父一个家族能用来照顾,来牵挂……”
  而却沧江呢,他给枕霜流留下了一行字,一把没抓住的沙土,半条一身相替换来的残命……再有就是某个之前还是情敌的异种竹马。
  自嘲般摇头一笑,枕霜流回身走到矮几前,弯腰端起了置在其上的一碗醇酒。
  他招手把洛九江叫到身前,亲自将酒碗递给他,自己又取了一碗新的:“你这孩子从来都聪明,沧江的事,你大约已经知道了吧。”
  洛九江点头。他没有刻意打探师父过往的意思,但联合公仪先生的只言片语,族谱上的两个名字,还有公仪先生与师父之间的几句交谈和彼此态度,他确实把过往碎片拼了个八九不离十。
  “沧江是你师公,你拜我为师那一天,我让你为他烧过一把纸。”枕霜流缓缓说着,眉目间微露笑意,似乎是也回忆起了洛九江初出茅庐时锋芒毕露的模样。
  “我曾对你说过,向我拜师不必注重什么繁文缛节,今天也依旧如此——九江,来给你师公敬一碗酒,让他看看我得了怎样的一个好弟子。”
  枕霜流一面说着,一面回身,劈手将矮几上罩着牌位的黑布揭开。
  金粉写就的却沧江三字深深落在黑沉木的木牌之上,存在感鲜明又昭彰。
  洛九江正色,先把酒在几前洒过一半,再开口道:“小子厚颜,沾前辈的光良多。往后我会孝顺师父,也……咳,也会照望公仪先生。还是和先前一样,我敬您一杯酒,您再有其他愿望,或是想扯的家常,请尽意来梦里找我。九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有托请,无论我力所能及与否,也绝不做半字推诿。”
  言毕,洛九江将碗凑到唇边,把那辛辣而香醇的酒液一气吞尽了。
  “好。”枕霜流点头,重新把那块黑布蒙回牌位上。他按住洛九江还想伸手取酒的胳膊,警告性地轻拍一下,复道:“你还记不记得,为师曾经答应过你,若你能取得大比第一,我就送你一把好刀?”
  洛九江双眼一亮。
  看他这副表情,枕霜流不由微微一笑:“随我来。”他说:“来看师父为你准备的刀。”


第118章 新刀
  洛九江原本以为自己将会看到一把趁手的宝刀,要是再贴心点; 或许能有三把五把来给他挑。
  没准那把新刀的模样也是墨色的黑; 刀鞘稍宽; 刀锋略薄,活脱脱又是另一把“老伙计”。也可以是把反其道而行的长刀; 用鲨鱼皮打出银白色的刀鞘,刀锋抽出一截来,雪亮地连视线都可以切断刺伤。
  但当枕霜流带着他走到一处殿前; 一把推开殿门时; 洛九江是真的愣住了。
  大殿四面靠墙置着刀架; 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形态各异的各类宝刀。洛九江粗粗一眼淡扫过去,横纵相乘一算; 便知大殿里的长刀数目应该不下百把。
  “刀库?”洛九江这么想着; 还不等问出声来; 就听枕霜流淡淡道:“这里面共有玄器二百零一; 都是我送给你的刀。你自己挑一柄顺手的用罢。”
  洛九江:“!!!”
  他做梦也未能想到,枕霜流竟然为一个小小的七岛大比第一的承诺; 就给他准备了这样多的刀。
  大概掉进米缸里的耗子也不过如此了。
  满殿望去; 所有刀器; 竟无无一把不合少年意气。洛九江一一试过这满殿心血之作; 其中有的刀出鞘自鸣; 音清如飞凤;有的刀雪刃银芒,迎光照去一线锋刃上能绽彩霞之光;有的刀通体如玉,将刀竖放; 能从刀尖一眼看到按在刀柄处的手指肉色……
  枕霜流不出手便罢,一出手来,果然没有凡笔。
  洛九江连连试过七十余柄,这些刀器长短轻重不一,落在他这等爱刀好刀又懂刀之人手中,就相当于一个个摸过新朋友的脾气。直到他把手按在第七十九把长刀身上,甚至不待挥上一挥,就先舒服地呼出了一口气。
  等他再拔刀出鞘,便见银辉一闪,如背映霜雪,刃吐寒龙。他挥手向下一斩,长刀就如同感知到主人心意一般轻振一声,刀势停住的瞬间,切面正映着洛九江一双意气焕发的眼瞳。
  “好刀。”洛九江赞了一声,随即右腕轻悬,把左手拇指向下一送,在刀锋上轻轻一抿,眨眼之间已然拿自己的血给这刀开了锋,“就是它了。”
  反正这些刀都是送给洛九江的,只要他用得舒服就好,枕霜流并不在意他究竟是怎么选出刀来。他只是以师父的责任又补问了一句:“后面还有上百把,你不再试了?”
  “不了,就是它。”洛九江微微一笑,提起刀柄来看这把神兵的铭文。有个比喻适合他现在这种情况,只是不好拿来跟枕霜流说。
  ——他遇上千岭,与千岭一齐长大,与千岭共患难,同生死,便知道就是这个人。再与千岭两情相悦,互许终身的行为由心而起,自然而为,顺水推舟。
  难道他心悦千岭,还要再那以前先把天下间适宜的男男女女都试过一遍吗?
  不需要的,他看到千岭,就知道命定之人便是对方;他握起这把刀,余下的一百多把甚至也不用再挨个试过。
  听他口吻甚是坚决,枕霜流就垂下目光额外多分给了这把铭为“澄雪”的刀器一眼。
  这刀铭为“澄雪”,刀身也就当真雪亮如堆云捧霜,不比前一把“老伙计”的皮鞘漆黑如墨,澄雪的刀鞘是银沙一样的秋霜白,鞘上饰以勾云纹路,遥遥看去,可见银灰云纹上流转的一道暗光。
  比起左边一把云头刀,它制式要更为秀美,比起右边一把仪刀,它气质又多了几分强横。若只是第一眼看它,确实不算起眼,但要耐得下心再看,便会发现它竟然还很博人眼缘。
  这把“澄雪”再细薄一分就堪比柳刀苗刀,再厚一毫即可谓环刀雁翅。然而在洛九江次第试过的七十九把里,也只有它不厚不薄,不长不短,增则损,减则亏,让人端详起来时发觉甚至不能再添该任何一序。
  ……倒是有点像九江,也难怪和他的脾气。枕霜流在心中暗想着:九江也是一样,他不必再聪明也不必再笨,天赋亦不用提升或是减弱,只要维持现在的程度,那便良辰美景花好月圆,便无一丝能挑剔之处。
  这把“澄雪”本不过是两百多把刀器中的普通一员,在此之前枕霜流甚至懒得看它刀铭一眼。可洛九江只要一面,就能把它珍而重之地挑选出来,又拿自己的血为它亲开了刃。正如同洛九江自己,就像是沙滩上的璨璨明珠,枕霜流把他与满堂学子中分辨出来,也用不着第二眼。
  “喜欢就好。”枕霜流点点头,走向满屋中最角落最偏僻的地方,从刀架底部摸出一把刀器来,意思意思一样地在洛九江眼前一晃而过就收手:“这刀破,不用留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掌一合,生生把一把刚硬笔直的长刀扭成了一条麻花一样快的破铜烂铁。洛九江连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就见一柄玄器毁于当场,一时眼睛都睁大了一点。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把,不是您为我选的?”
  枕霜流冷冷一笑,笑面之上杀意纵横,隐隐一看竟然还有点狰狞:“囚牛送的——不成样子,什么东西!”
  洛九江:“……”
  他摸摸鼻尖,决定对师父手里那把刀器遗骸视若无睹。毕竟枕霜流和公仪竹之间的恩怨能牵扯个百十来年,相处模式几乎都固定了,他一个做弟子的瞎管什么闲事。
  洛九江想了想,从自己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狭长的木匣。这木匣不大,长度比一般刀器还要略短一些,里面却规规整整地放着十几片不足寸余的刀身残骸。
  它是洛九江的第一把刀,是他的“老伙计”。
  这刀殿虽然没有青山秀水,却有师父爱他的一片拳拳之心。用此地为陪伴了洛九江十余年的旧刀做冢,也不辱没了。
  算上洛九江手中挑中的这把“澄雪”,满堂共有刀器二百,各个都与洛九江有契合之意,也每把都是拿得出手、能在寄卖会上充作压轴的神兵。就是以枕霜流的财力物力,这些刀器也难以在几日内凑齐,显然是过往的日子里一点点备下。
  而那时洛九江自己还生死不明,三千世界里也打听不到他的下落。洛九江感情复杂地让目光在每具刀架上流淌而过,几乎不敢思考师父在准备这些宝刀时是何心情。
  ——爱徒生死不明,多半已经凶多吉少。而要奖他一把好刀,是枕霜流对他生前许下的唯一一个承诺。
  于是他广招炼器大师与天下匠人,成了灵蛇主后所做的第一件大事,竟然是要人为他的徒弟打一把“满是少年意气”的刀。
  这间刀殿里里的每一把刀,都不止是带着金属气味的冷铁精钢,而是当师父的对自己徒弟的心啊。
  ——————
  ……说来刀神洛九江一生豪纵,交游广阔,单是从他手中送出的仙器就足有十几把,玄器灵器更是无数。但这间刀殿中的每一把刀,都被洛九江珍之重之,不曾有一把转手赠人。
  曾有朋友慕其中一把的声名前来相求,被洛九江婉言推拒了。他拿了材料,又请来了当初的炼器大师为朋友定做一把,后来遇到合适的仙器也留下来送了他。那朋友忍不住问他:“洛郎这一番手笔,又岂值一把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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