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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遍修真界-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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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死都要死了,他还有心情下棋?
她非剃秃了谢春残在他脑门儿上还一盘不可!
小刃“哦”了一声就毫无疑义地冲着谢春残去了,从她一下提起速度来的表现来看,似乎还对此挺跃跃欲试,正当小刃正打算握着谢春残的胳膊把人提溜起来,封雪先泄了一口气:“……算了,小刃,回来吧,我给你编个好看的辫子。”
谢春残肩膀上残缺的那一大块血肉还大喇喇地露着,边缘收口干涩,可伤处还新鲜。回忆起之前对方替她挨了一口的情境,封雪如今便自认倒霉,开始思考着从哪儿弄点药给彼此处理一下伤口。
也难怪谢春残开这么个玩笑,他本来就是个笔直笔直的死直男,修真界的风俗又是不把轻伤当一回事——在这一点上死地还更过激些——毕竟随便找个好用点的灵药一抹,别说封雪背上的浅浅伤口,就是谢春残肩上缺的那一大块都不会留疤的。
花了些时间重新把自己和小刃打理整齐,洛九江也悠悠转醒,只有谢春残因为有书祈幻境等一系列消耗心血的事在前,故而睡得尚沉。洛九江走到两人身边掬水抹了把脸,突然感知一动,提醒道:“有人来了,都是炼气修士,一共五个,四男一女。”
单看洛九江还在不慌不忙清洗身上干涸血迹的行为就能知道,他的提醒,至少能早人真正到来一刻钟还多。封雪也就不急着遮掩痕迹,反而记得跟洛九江说好另一件事。
“咱们虽然出来了,可也真是捅了个‘天大的篓子’,难保那老变态那里没什么同步传送的存档……哦你先意会一下,诶,明白了?果然你比谢春残聪明多了……我继续说,九江,我们很长时间内,估计都需要使用假名。”
洛九江深以为然,点头忖思道:“那我从此就叫洛……”
“你就叫洛日天吧。”封雪建议道,“名副其实呀。”
“如日中天,是个好名字,就用它了。”洛九江一锤定音,但不知怎地,他总觉得这名字跟雪姊夸谢兄那句“自古弓兵幸运翼”一样带种微妙的古怪。
“那雪姊你呢?”
封雪弯着眼睛,神态跟在死地时苦大仇深的冰冷全无相似之处,逃离死地对她的影响立竿见影,至少现在她活泼地像只偷到油的耗子。
“你一直没跟外人报过名字,进来时又没挂档,所以不用易姓,以防万一改个名就行。而我是头号危险人物,最好连名带姓都改掉,嗯,在下叶良辰,这是我妹妹叶美景。”
洛九江从善如流:“良辰姐。”
封雪笑得更欢了。
“谢兄也应该全部换掉吧?”
“对。”封雪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笑容更深,直露出一口森白牙齿,在“轩辕狗蛋”和“南宫大牛”两个名字中迟疑一瞬后,封雪斩钉截铁道:“以后他就叫非酋。”
那五个炼气修士渐行渐近,连封雪的感知都能将他们察觉清楚,她拍拍洛九江的肩膀,还不忘强调一遍:“记住啊,以后你谢兄就叫非酋了。”
第74章 番外一 郎骑竹马来
“宫主惯来喜着蓝袍呢。”在替他扯平衣角褶皱时,侍女突然笑盈盈道:“也只有宫主光风霁月; 能将蓝衣穿出十分沉静。”
侍女知道宫中的许多大人对宫主都格外惊怕敬畏; 她也听过那些关于宫主“冷淡”、“漠然”、“仿佛生而无心”的闲言碎语; 可对她们这些血脉弱小的妖族来说,深雪宫主其实是一位好首领。
他不暴虐; 也不爱迁怒,天大的事到他眼前仿佛都变得极小。那些常人眼中的“大事”既然激不起他的过度反应,当然就更不会牵扯到他的爱憎喜怒。
宫主连对下人高声斥责也没有过; 当然就更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叫人把服侍的人拖下去。日常菜肴咸一点淡一点; 衣裳配色深一点浅一点; 熏香味道重一点轻一点全都无关紧要,哪怕侍女偶然发现了他喜着蓝衣呢; 可就是给他拿一件紫袍过来; 他也便从善如流地上了身。
他很好伺候。
有一次议事时殿中剑拔弩张; 左右两列的大人们各执一词; 眼看就要大打出手,侍女在一旁被妖威所慑; 两股战战; 几乎就要软倒在地。宫主却脸色也不变; 半点瞧不出对于下属们吵成一锅粥的不满或恼火; 他同往常一样自然地吩咐侍女给他换一壶新茶; 然后退下便好。
“诸位请继续。”他平静地说,“饮完这壶茶水以前,我要听到你们商议得来的结果。”
他说出“商议”两字时全然不带烟火气; 似乎不觉得这词用在眼下场景中有哪里讽刺。
后来受赦退下的侍女有心摆弄离开水漏,确认宫主从殿中缓缓踱出的时候,恰好与他往日饮尽一壶茶水的时间相差无几。
“我确实偏爱蓝色。”侍女很快就得到了这句偶然闲话的回答。
总是这样的,无论身份高低贵贱,和宫主讲一句话多半能得到回应。最初时她确实为此沾沾自喜,但很快她就察觉这其实无关宫主自身的喜恶,只是出自于宫主惯有的礼貌。哪怕有人当面挑衅宫主,在将死前一刻问上宫主一句带脏字的恶毒问题,在砍下他脑袋之后,宫主也会对着血流满地的尸首给出一句回复,哪怕对方已不再需要。
宫主就是这样的人。
然而这次似乎格外不同一些,在给出上面那句简短回复后,深雪宫主又轻声道:“因为我喜欢的人……”
这次的声音格外轻而缥缈,仿佛只是无意带出半句心声。侍女愕然抬头看向宫主的眼睛,发觉对方竟会有轻微怔忪。
寒千岭双眸中带着些微苍蓝,于是当他出神时眼睛就显得格外幽深,此时他眉头放平,神色舒缓,唇角似乎也沾染些许笑意,轮廓较平时柔和得多。
像是神祗主动走下高台,回到人间。
……
当身边侍女提起他对蓝色的喜好时,寒千岭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洛九江。
他对蓝色的喜爱不是没有缘由——实际上,所有能让他感觉到“很好”、“喜欢”的事物,几乎没有哪个不能跟洛九江牵扯上关系。
他为深雪花林而驻足,在此建立深雪宫,因为深雪树种曾由洛九江千辛万苦为他寻来;他闲时会立在树梢眺望,尽己所能压制住满心沸腾的仇恨恶意,然后便能静听风声,享受片刻宁静,因为含笑的风声曾是他们结缘的契机;至于项间那枚被他爱逾珍宝的木质佛珠,就更不必说了。
蓝色变得特别,是在“听风”之后他和洛九江所见的第二面。
依旧是洛九江主动跑过来找他,怀里捧着只和他个头差不多大的风筝,兴冲冲地邀他一起去放纸鸢。寒千岭那时正处在恶意袭心的紧要关头,昨日受赠的佛珠已在手中盘过十余遍,洛九江正好撞在枪口上。
“不去。”寒千岭简洁地说,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不容人情,压着火补充道,“我不喜欢放风筝。”
“那也不妨。”洛九江一愣就笑了,随手把怀中神气有漂亮的纸鸢在寒千岭窄小寒碜的屋子里放下,“去掏鸟窝怎样,我盯好一窝七叉鸟许久了。”
“不喜欢。”
“摸海贝也不要?”
“烦。”
“一起做只哨子也可以啊,我前几天预备了一块很好的竹料。”
“不想做。”
“那捉鱼烤来吃呢?海边不远有个岩穴,是个藏人的好地方,个子再高就钻不进去。我在那里备足了盐糖油料,只要生一堆火串鱼上去烤一烤……”
“你别说了。”汹涌而来的恶意反复冲刷着寒千岭的神志,他睁开眼,目中所见一切都是扭曲的血红,随着洛九江的描述,他难以自抑的想起海来,想起那遮天蔽日的腥气和血雨,赤红海水中争相开口啄食的鱼类,一双双漠然而无生气,明里暗处冷眼旁观的眼睛……
“别说了。”寒千岭重复道:“很恶心。”
“……”
那被强加于他的愤懑之意直冲天灵,在脑海中烟花般炸开,只留下满地残破的余烬,寒千岭睁开眼睛,额角遍布冷汗,他神志渐渐回炉,慢慢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一句怎样的话。
洛九江久不做声,大概是已经气坏了。
寒千岭看了看手心里的那串佛珠,心中失落微起,眨眼间就被扭曲成更多浓厚的负面恶意。
“没有喜欢的东西吗?”洛九江突然开口,还学着他的样子盘膝坐下,寒千岭一眼望去,只见对方满脸的认真,“你是又难过了吗?方才你身边的风简直是在哭了。”
看着洛九江坦然澄澈、毫不介怀的眼睛,寒千岭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如果实在没有东西喜欢,那有没有什么是不讨厌的?”洛九江伸手过来,拎了拎寒千岭放在掌心的那串佛珠,“我送你的珠子,你讨厌吗?”
“……”
寒千岭摇了摇头。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不讨厌?”
寒千岭低下头,片刻之后他开了口,声音发闷,生涩如同第一次学话,还愿不抬头去看洛九江的眼睛:“你。我……我不讨厌你。”
洛九江眨了眨眼,很快就为寒千岭的回答喜笑颜开:“那就好办了——你等一下!”他调头跑出寒千岭的小屋,连地上的纸鸢也忘了拿,寒千岭看着他飞一样的背影,突然拿不准他还会不会回来。
洛九江没有一去不回,他跑着离开,跑着回来,额上汗水粘住了一缕头发,眼神却水洗一样的明亮,他笑得格外开心,还换了件蓝色的新衣服。
“怎么样?”他在寒千岭面前转了个圈,“现在也不反感吧?我换了娘新给我做的衣服,是不是更好了?”
寒千岭点头。
洛九江便凑近了些,扯着自己的袖口给他看:“他们说我穿这件衣服更精神——你看,这件衣服烦不烦?”
“不烦。”不是迁就,也没有说谎,这样精致的衣裳穿在洛九江身上,就是纯然的蓝色,半点不沾染让人心烦意乱的红。寒千岭伸出手来摸了摸,发觉自己竟然比平常更快地冷静下来了。
洛九江得意地吹了声口哨,献宝一样地从身后拿出个包袱抖开,包袱里面是一件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蓝色衣服:“我娘当初做了两件,咱们身量差不多,我能穿你就一定能穿。”
说完这话,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包油纸包好的点心:“这是我爱吃的桂花糕,你尝一块,没准也很好吃,挺招人待见呢?”
他将衣服和糕点堆在寒千岭面前,自己也高高兴兴地蹲下:“有不讨厌的衣服就能有不讨厌的食物,有不讨厌的珠子就能有不讨厌的纸鸢……世上好玩的事有那么多,你和我一起看看,也许就发现它们没那么烦。”
“……对。”寒千岭伸手抚上那件衣服,眼中淡淡血雾被那清雅的蓝色开天辟地般撕开,与此同时,他嗅到桂花糕的甜甜香气,前所未有的感觉把他拉入一个崭新的世界,在短短一瞬,他仿佛重活了一回。
原来这是蓝色,这是甜。
而对面那个眼神诚恳关切的男孩,是明亮。
……
洛九江就是这样教给他整个世界,因为他特意换了蓝色的新衣服来见自己,所以感觉到蓝色的好看,因为他捧着最喜欢的点心递过来,所以尝到桂花糕的甜。
随着他日渐长大,传承记忆愈发完整,寒千岭应对外界就能更加得宜。旁人拜访便请上座,别人开了口就给予回复,不教冷场。只是他画出皮相却难体会骨骼,依章办事纯然因为“世上认定的道理中应该如此”,其实并不关心别人心中如何去想。
七岛上都是人族,尊崇礼仪,他待人便客气疏离,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朱雀界妖族遍布,凭实力行事,他在众多妖族眼中就冷漠威严,毫无感情的目光微微一扫,便能让他们伏贴胆寒。
这些应对方式可以随情境而变,就像喝汤用勺子,吃饭拿筷子,螃蟹上桌就换蟹八件。可若说这些对外界的反应是器具,那洛九江就是他的心腑器官,餐具总随着菜色变化,可谁能换一套全新的器官?
他借洛九江的眼睛看这世界,借洛九江的口了解世界,借洛九江的欢乐和惊异把事物消化整合,九江是他三千世界中唯一的锚点,也是他生命中永不能分割的部分。
寒千岭从迷思中回过神来,如记忆中一般抚了抚自己绣了繁复花纹的天蓝袖口。
蓝色的衣服,他很喜欢。
第75章 引信
似乎是在死地里走完了所有的背字,洛九江一行人接下来的运气都堪称不错。
那五个炼气修士都年纪尚轻; 俱来自闲云城某个不大不小的家族; 洛九江假称他们是四个结伴散修; 共同来此界历练,不想中途遇上猛兽; 他的一个非酋朋友便因此受了些伤,自己和叶良辰姐妹也挂了彩。
筑基修士想在炼气修士面前隐藏修为轻而易举,在对方眼中; 他们四个修为都在炼气三四层左右。
这五个年轻人阅历不深; 态度坦荡并不设防; 洛九江很容易就和他们搭上了话,并拿陆旗储物袋里的法器换了些急用的伤药。
也直到这时候; 洛九江才发现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他们四个没有钱。
死地的硬通货是那些代表他人性命的红绿牌子; 全被谢春残之前一把扬了; 灵石在外界或许被当做交易货币; 但在死地内只属于补给之一,换起来并不比丹药法器划算; 因而陆旗的储物袋里也没备下。洛九江直把袋子翻到了底; 也只扒拉出几个可怜巴巴的灵珠来。
值得一提的是; 谢春残在这五人靠近时骤然惊醒——他之前睡得沉也是因为此处只有他们四个的气息; 若受个伤警惕心就降到这个地步; 他想来活不到能见到洛九江的时候——然后一头雾水地被强按了“非酋”两字做名字,他一面扭着嘴角听对方评价“这名字好生古怪”,一面哑巴吃黄连地嗯嗯啊啊地点头。
等洛九江和这五个温室花朵相谈甚欢; 一起打头向闲云城去的时候,谢春残第一时间就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封雪,随即得到了对方指着自己后背的一声冷笑。
谢春残……好吧谢春残认了。
不过他还是狐疑地盯着封雪看了又看,发觉在那五人中年纪最小的娃娃脸少年每每亲切叫一声“日天哥!”时,这女人都会露出一种忍俊不禁的神情。
“你搞什么鬼?”谢春残凑近封雪比出夸张的口型。
“我思乡!”封雪也同样用口型回复。
谢春残看了封雪一眼,最终还是把目光转开,快走几步搭上洛九江肩膀:“九……就那个,日天啊,方才情况凶险,我手上几乎没多少东西剩下,你那里法宝可还齐全?”
他本是想随意找个话题,未料洛九江一听这话就转过身来,诚挚地握着他的手郑重道:“那都不妨事。非兄,虽然我们全部的灵石都在那个被你慌乱中遗失的储物袋里,但殊知钱财乃身外之物,咱们四个同生共死,情谊早不一样了,不过一穷二白重头再来,又有什么好怕的?”
“嗯?啊,哦,对……”
“非兄还在为我们的身份引信也在那储物袋里,一同遗失掉了而自责吗?这事你就切莫放在心上了,虽然没有引信证明身份,我们从此不能出此界半步,怕是终生也无法返乡,但人生而有涯且心力无涯,若是咱们有哪个能在耄耋之年晋入筑基,那便回乡有望。与性命相比,纵然日后要垂泪七八十个中秋年夜也只不过是件小事,非酋吾兄,你切莫哀悔过甚啊。”
谢春残:“……”不是这什么情况?
下一刻他就弄懂了这是什么情况——随着洛九江一字一句说得竭诚凄切,同行五人脸上同情之色渐渐加深,片刻之后为首那个十六岁的炼气六层少年便做主开口:“日天老弟别担心了,你们外界之人远道而来,我们做东道的总不好看你们家也回不去。”
“引信之事在城门守卫那里便能办好,此方世界不大,城中处处沾亲带故,我在此还算有几分薄面,几张引信不过举手之劳。”
然后谢春残便眼睁睁瞧着洛九江打蛇随棍上,非常上道地摸出了几件法宝“收下收下,只是请吃酒钱。高兄千万莫推辞了,我们这些混生活的散修是最知道的,便是门卫那里办得下来,也总不好要人家白干,更不许高兄自掏腰包……自然自然,进城之后,日天便与高兄畅饮一席水酒,不醉不休!”
谢春残:“……”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小碎步倒退回了封雪身后:“这个……外面世界行走还要引信的?”
“……我也是刚听九江说才知道。”
“他这一套……哪儿学的?”
“戏精戏多应该是天生的吧。”
谢春残怀疑自己耳朵出了点问题:“啥?”
封雪无声改口:“我说他辛苦辛劳一肩挑,真是不容易。”
思考一下,谢春残决定放过这个问题,他看了看封雪古怪的脸色,犹疑道:“你是又饿了?”
“不饿,没那些恶意血气故意催着,我以后也不会饿成那样子了。”封雪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是在想……我们的名字,从此就要落在引信上了。”
“哈?”
封雪沉痛地拍了拍谢春残的肩膀:“我那时不知道有引信这回事,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说来我背上的伤早拿药抹下去了,是我良辰对不住酋长你啊。”
“你在搞什么幺蛾子?”
“良辰从不搞幺蛾子,良辰只会让你无可奈何。”封雪悲凉地吐出一口长气:“总之日天真不愧是个能干大事的扛把子啊。”
——————
洛九江晚上归来时身上带着浓烈酒气,他先问店家要了水沐洗,过一会儿才湿着头发从房间里钻了出来,把四块玉简抹在桌上,顺便给他们解释了一下关于引信的问题。
“引信只是拿来出界的,平时没什么用处。像这种小地方搭上条路子引信就随便开——例如我们七岛,我三叔七叔年年都能批出几十张,身份真假倒没那么重要。”
“若像四象界这种地方,发引信就审慎多了。既然咱们现在预防着缙云界的报复,日后再在小世界落脚时也不妨多弄几块。修为尽管往低里说,越低他们开得就越痛快——毕竟修为相差越大,他们就越容易被‘隐瞒’,万一真有什么事情,他们担的责任也不多。”
说明清楚关于引信的一点知识,洛九江又从怀中取出一卷画来在桌上摊平,他手指轻点,给他们看大家如今正在的位置。
“这方小世界位置不错,北过两个世界就是青龙,南往四个世界能到朱雀。无论咱们接下来具体想往哪儿去,都得先到四象界才能周转,雪姊,谢兄,你们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这张传送地图画得不甚详细,基本只在青龙界和朱雀界之间,也就是此界所在的位置多标了几个点,玄武界和白虎界干脆只画了个孤零零的大头,粗制滥造的气息一眼可见。
谢春残看那地图一眼,并不说话,神情却像早拿定了主意。封雪还在翻找花碧月关于四象界不多的记忆:“朱雀界妖族遍布,白虎界宗门森严,青龙界学风浓厚,玄武界最为神秘……”
至于洛九江,视线正止不住地向青龙界飘。
他原本想通过传送先递个信回家里,然而七岛归属白虎界名下,这小地方又离白虎界十万八千里,不提多番传送昂贵的价格,他们自身也没有这样的服务。
而四象界各个都是传送中枢,随便到哪一界家书都寄得回去。洛九江有意往青龙界走,一来是这样只用经过两个世界,距离不远,二来则是因为寒千岭。
他仍记得寒千岭化成一条苍蓝巨龙撞破天际腾空而去的模样,青龙沾亲带故也有个龙字,没准就和千岭有什么关系。他去青龙界一趟,也许就能寻觅到寒千岭的踪迹。
再者青龙界的青龙书院在三千世界中也是响当当地有名,便是他到了那里一无所获,能挂单听上几课也不算白来。
心中把盘算敲个叮当响,洛九江再看着封雪和谢春残沉思神态突然又想起了一事:“对了,去哪里先不说,咱们现在还另有个要紧问题。这问题不解决,我们恐怕哪儿都去不成。”
谢春残眉心一凛,下意识就去摸弓:“什么问题?”
“我们没有灵石,一颗也没有。就是现在住这家店也是用法器做的押金,店老板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谢春残:“唔……”
“简而言之,谢兄,雪姊,小刃,咱们穷死了。”
仿佛是嫌还不够,洛九江又满脸沉痛地补了一刀:“而且传送费用很贵。此前咱们解决问题都是靠塞人法器,所以陆旗储物袋里剩下的法器也不太多了。”
封雪:“啊……”
四人面面相觑,遇到了破界以来的第一个紧要问题。
………………
穷其实也没什么好怕。
面对如今的情况,洛九江积极主动地提出了各个方案。在听到他欢欢乐乐地把“当街解衣表演胸口碎大石”也算作一项备选后,封雪就无力地直揉眉心,怀疑他其实是破界之后高兴疯了,这才变着法地找乐子。
能离开那想都不愿想的鬼地方,四人自然都是快活的。只是洛九江除快活之外还有心在第一时间照料各种他们不熟悉的庶务,封雪原本以为他少年老成,不想只是因为高兴得比较内隐。
这么看,他之前跟高氏五人随口飚戏的行为,没准也是种独特的表达形式。
谢春残熟练地接上了洛九江的话题,揶揄道:“要真是当垆卖艺,你我也可真是一天之内便有辱门楣七八次,家门不幸两三回。你那八代大儒的祖上至今还没来梦里敲你脑壳吗?”
“想来是他们半途迷路了吧。”洛九江嘿嘿一笑,“毕竟我现在可是叫洛日天啊。”
封雪看着洛九江自豪的神情,抬手捂住了脸。
第76章 离别
最后四人还是选择了个中规中矩的方式,去城外抓捕妖兽到黑市上卖钱。
其实赚取灵石的主力还是洛九江和谢春残两个。毕竟封雪身为饕餮血脉; 自带让大小妖兽退避三舍的效果; 所经之地无不鸟雀飞绝; 小刃倒是一把好手,不过如非紧要情况; 他们之中也无一人会要求她和封雪分开。
谢春残和洛九江各是能独当一面的好手,为了更高的效率,他们结伴两天摸清大概环境后就分头行动; 等晚上再把一天赚到的灵石给四个人分了。
四人出行时都格外留心身后尾巴干不干净; 如此日子平淡如水; 也过了十余天。
这日谢春残回来得比往日早上一两个时辰,不仅双手空空; 背后负着的箭筒也仍满装着白羽箭; 比起出门时来箭矢的位置也没动过。封雪乍看他的表情; 还以为他们被人盯上了:“有人追来了?”
谢春残摇头; 他扶着门框踩在门槛上,盯着桌子上前天封雪教小刃玩时配的一瓶野花看了半天; 终是没往屋里迈进半步。
直到窗外投下的斑斓树影从花蕊偏到了瓶口; 他才轻轻地说:“我是来辞别的。”
他开口时半敛着袖口; 语气温良俭让; 几乎让人忘了他在封雪背后下圈叉棋、平日随口搭洛九江抛出相声包袱的风采。封雪晃一晃神; 才想起来这装逼犯没遇上他们这几个逗比以前,其实是个出场必吟诗的文青来着。
“怎么就要走了?你进屋来等着,一会儿九江就回来了; 你也和他当面说一声。”封雪侧身给他让出门口,谢春残却只一味摇头,“不进来了,你要愿意,替我给九江捎声道别也好。”
封雪眯起眼睛,狐疑地从头到脚地打量了谢春残一遍:“你和九江吵起来了?昨天不是还好好地,他一顿吃了三碗,你添了四次,他还拿鱼刺拼了个蛤蜊出来。你不想和他一起去看海了吗?”
谢春残低头一笑,眉间悲意和欢欣揉碎在一块儿,说不好究竟是自嘲更多还是缅怀更多:“此去是为了报仇雪恨,杀人放火。我既然出了死地,现在又凑够了传送的灵石,那就该上路了。谢氏一族三千七百户人命没一日不在我背后看着,我中途倒跑去踩海玩,这算什么事呢。”
“……你又知道我们不会帮你了?”
“我这一行死活不论,单是打探当年旧事手上就要再沾不少鲜血,摸索当年参与此事之人的时候万一线索错漏,好人直叫冤枉也捂耳朵杀了。这么肮脏的活计,我又不恨你们,作甚拖你和九江下水。”
“……”封雪张了张口,目光最终停留在青年削瘦单薄的肩膀上,自苦笑道:“我现在说什么是不是都算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没有这个意思,但你若不留我,我就谢谢你,下回再见时一定不忘给小刃买花戴。”
封雪仰天长叹:“要不然我何必这么怀念法治社会。小刃也不缺你一朵花戴,只要下次我们还能再见你面,你还能全须全尾的便好。老天有眼,你可千万走些运——你还要看海的是不是?都已经牵挂那么久了!”
“没关系,能从死地里出来,我已撞了大运了,至于看海,实在做梦也不敢想。”谢春残笑了笑,从储物袋里摸出个包袱来,“拿着,你、小刃和九江一人一件,粗制滥造也别嫌,我做了一天呢。”
封雪拆开包袱,只见里面是三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衣衫内侧拿特殊处理过的血墨各写了些字,血字鲜艳,直扎人眼。
“按理说我给你和小刃送衣服,也不知道避嫌,是不是不太好?不过我身无长物,也只有这点本事,咱们生死之交,再狼狈也见过,就别计较这些了。”谢春残把手拢进袖口,遮住自己手腕上一道裹了药粉的新伤。
树影已经从花瓶上挪走,谢春残看了看天色:“我该走了。”
他转过身,从门槛上下来,他走得很慢,却始终不曾回头。
“——你等等!”
封雪不知想起了什么,从屋里端着一方砚台追出来,墨从砚台里泼出来打湿了她一大块袖角,她仍不管,看起来有点疯癫癫的。谢春残脚步一停,她就挥舞着毛笔给谢春残写了满衣服的字:“祥瑞御免!祥瑞御免!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你这是又干什么?”谢春残低头看自己原本好好的衣裳,现在被封雪一笔烂字画了身鬼画符般的“欧洲细作”和“幸运……那曲线是什么?”
“幸运S。”封雪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你是弓兵,肯定一路顺风没问题的!”
她话说得大声,嗓音却像堵了东西,哽咽的厉害。
死地里能说上一句人话的家伙不多,能平静交流两句的就更少。虽然彼此隔空抛掷“疯子”和“幸运E”的评价不知道多少回,两个人到底也扎扎实实地做了朋友五年啊。
————————
洛九江回来时脚步格外轻快。
“谢兄?谢兄回来了吗?我方才在市上买了串贝壳,说来这地方找个海货可真不容易,它一路辗转,能见上谢兄一面想来值了——诶?谢兄?”
小二正在房里换下被罩毛巾,见洛九江推门进来便上前唱了个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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