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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遍修真界-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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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洛九江,一字一顿道:“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对视之间,霸下再一次发动时光之力。漫漫时间如浪似潮,直扑洛九江而去,意欲把他卷在当中。
眼看时间就要再次结茧,洛九江即将重蹈覆辙之际,只见他背后道相里的日晷倒转一周,被霸下催动的时潮就如飞絮般片片碎裂,化为飞灰。
洛九江毫无笑意地一扯嘴角,锐利的目光已经落在霸下背后。
自我道催动之时,霸下已经显出道相。
一刻钟前,霸下强行打破洛九江的日晷,把时间侵入;那么如今的一刻钟后,洛九江以牙还牙,没人能说他做的不对。
只见刹那之间,洛九江道相世界横冲直撞,几乎把属于霸下的自我道碾成扁扁一张。
霸下的道相里,无论是那身着长袍的人影,还是露着尖齿的巨龟,在洛九江一整个世界的衬托之下,都只显现出可悲的渺小来。
从交手以来的第一次,霸下的呼吸终于乱了。
他能接受自己失败,也能接受自己的死亡,但他不能承认自己的渺小和卑微。
他凭借自己的自傲和自信成就自我道,也是正源于他对自己实力和种族的骄傲,霸下始终认为自己踞于世界之巅。
然而如今,洛九江横刀站在他的面前,一声不响地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万年以前的龙神,万年以后的洛九江,一个两个,竟然全都如同直耸天际的高峰一般,以其陡峭、雄伟和险峻在道之一途上立起一道不能逾越的山壁,其间巉岩遍布,令人畏不能攀。
霸下胸膛急促地起伏几下,好像其中藏着一颗不甘不愿不能信的不平心。
从洛九江在白虎界见到他起,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人类”的表情。
霸下高呼道:“天道在我!”
那一瞬他衣袍高高鼓起,很快就涨破撕裂。巨大的利齿异龟出现在半空之中,双眼猩红,背甲坚硬,一只前爪上还印着深深刀痕,伤口里不断地涌出血来。
洛九江骂了他那么多回,终于等到他主动变成一只王八。
“天道不在你。”洛九江斩钉截铁地把霸下的痴心妄想打了回去。
他扬着头,高擎着刀,青年俊朗的面上带笑,三分笃定,七分从容,声音中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自他口而出的,便应当是真理,“不然,世间缘何生我?”
半空中的巨龟腾起了身体,而洛九江斩下了这一刀。
这是最后一招。
在澄雪当头而下的那一刻,三千世界中的生灵听到群山苍远的长吟。
那声音响彻整个三千世界,最终连成一片,简直能够直通幽冥。
最平静的河水在这一刻也翻起白浪。惊涛拍岸,海起潮汐,像是世界们自发涌起的助威。
而在洛九江所在的云端世界,大风亦平地而起。
那道风咆哮如刀,正对着霸下的方向汹汹而去。风势之中,洛九江顺而霸下逆,借着洛九江的几丝刀罡,这狂风还真把霸下的龟甲蹭掉了一点角质皮。
霸下不得人心至此,连风向都偏偏和他作对,简直如同一个充满黑色幽默的冷笑话。
这一刻,三千世界的人们听到山吟海歌,霸下听到刀风呼啸,而洛九江却闭上眼,几乎和丹田里的小世界融为一体,听到了来自于三千世界的请求。
世界们为洛九江加冕,提前祝贺了他的胜利。
世界们也对洛九江说,最年少的道源之主啊,三千世界想要重新合并为一。
在庞大的整个世界意志之前,霸下渺小得好像一直真正的乌龟。
因为这场战斗的胜利实在太无异议,于是早在结束之前,对方的生死便已经不被洛九江放在心里。
随澄雪刀锋寸寸落下,那原本比钢铁,山峰甚至世界本身都坚实的龟甲也被生生斩裂,露出其中柔软的内里。
霸下的丹田处渐渐显出一种细碎的裂纹,由乾坤合并的阴阳在这一刻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和当年他不容分说灌了洛九江满经脉的阴阳之力一样,如今洛九江的灵气侵入,同样粉碎了他的经脉和血肉。
这一刻,霸下口角溢血,发出一声垂死的哀鸣。
胜负已分。
霸下从空中如断线风筝般跌落,在这过程中重新化为人形。当他摔在地上的时候,洛九江眼睁睁地看着,一块尖锐的石头突然从三丈以外移来,恰好出现在霸下跌落的地方。
洛九江:“……”
上天可鉴,这事不是他干的,也不是千岭干的。
真是没想到啊,云端大世界性格这么活泼的?
石头锐利的尖角穿透了霸下的左肩,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又无力地放松了躯体。霸下往日英俊而冷酷的面容上,如今只容得下苍白和汗水。
他不呼痛,不认输,只是看向洛九江时,目光里仍有着鲜明的不甘。
他服死,服输,却不服自己的弱小。
“为什么?”霸下喃喃道,“我九族之身,天生异种,灭杀玄武,合并阴阳,足称三千世界第一神……为什么,何以你庞大,我弱小?”
“我强大是因为众生和世界对我报之以信,愿意给予我最真挚的友谊。你弱小则源于你除了自己之外,就一无所有。”
洛九江也从空中降落下来,所站之地距离霸下不到三尺。
他朝着霸下的方向垂下目光:“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仅此而已。”
霸下脸上犹然带着几分不能信之色,他表情似哭似笑,声音已经细若蚊吟:“仅此……而已?”
“没错。”
“不,我……”霸下看起来还想说说些什么,然而浑浊的颜色已经爬上他的眼睛。
突然之间,他的颈部软软地垂落下去,一代霸主,就此气绝。
他死得比饕餮干脆,飘出的魂魄也毫无逃逸之意。
霸下的魂魄钻出躯体,只抬头看了洛九江一眼,就决绝无比地摇了摇头,自行在天地间分解得四分五裂。
这一场调动了整个三千世界的大战,终于走到了终局。
而来自朋友的力量和祝福,却永远地留在了洛九江的身上心头。
与此同时,那个三千世界共同对他提出的请求,也同样地被洛九江铭记于心。
“我想让三千世界重合为一,然后接公仪先生回来,再看看董道友还有没有救,最后欢宴七天,挨个谢谢我的朋友们。”
寒千岭无声无息地在洛九江背后落下,摇身化为人形。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洛九江的背影,轻声问道:“然后呢?”
洛九江回身朝他一笑,伸手在空中碾了碾,故意避开那个话题:“霸下不愧是之前最强的生灵,或许距离龙神真的只有一步之遥。你看他魂魄虽然自行裂解,然而其中蕴含的自我道还是有部分飘散开,可以三千世界都沾上了一点……一会儿把世界合并时,我得顺便把这个力量抹了。”
寒千岭不上他的当,不动声色地笑道:“还有呢?”
洛九江终于再绷不住。
他笑得眉目弯弯,冲寒千岭伸出了一只手,掌心向上,载满了如许深情:“往后所有的时光岁月,唯愿明月伴我。”
透过明亮的水镜,众人只见,那两只手最终紧紧交握。
第307章 大结局(上)方昭
洛九江的判断没有错误,霸下魂魄自绝之际; 其中浸染多年的自我道确实碎裂成无数小块; 顺风灌入三千世界。
对于洛九江来说; 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一会儿他将三千世界重合为一的时候; 顺便就能将其解决。
不过有些人显然动作比洛九江更快,在发现霸下遗留的大道碎片时,他们当即就选择将其清除干净。
那点属于霸下最后遗迹的“自我道”一路飘摇; 顺着世界结膜的流动; 从三千世界径直而下。
以大多数修士妖修的修为强度; 还不够察觉这种纯粹的大道痕迹。
灵蛇殿里的枕霜流突然之间就黑了脸,七彩的灵蛇缓缓贴着他的后背蜿蜒至脖颈; 露出眉间顶着一个黑色标记的小脑袋。它蛇信吞吐不停; 显然也对这种气息相当厌恶。
于是枕霜流卷起袍袖; 不等洛九江动手呢; 他就已经给灵蛇殿里亲自来了一场扫除拆迁。
却沧江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亦步亦趋; 摇着头看着他背影发笑。
在洛九江的朋友之中; 谢春残警惕地左右看看; 感觉有什么东西才从自己的身边潜过;封雪打了个喷嚏; 显然对此很不敏感。阴半死突然甩出一根银针; 从空中钉散了什么东西,而楚腰则微微一笑,姿态曼妙地在空中捏住那缕破碎的道意; 指似兰花,宛如扑蝶。
至于沉渊……他很认真地在看着方昭,关切地用手语问道:【你在吃什么东西?】
方昭一侧脸颊鼓鼓,正在大嚼特嚼。然而他上下两排牙齿碰撞的声音俨然,好像只是在嘴里搅拌一团虚无的空气。
听到沉渊的问题,方昭咕噜一声把那团气体咽了下去,然后很无辜地抬头看着他。
“是吃的。”方昭简短地回答道。
这孩子从小就生长在幽冥尽头的泥沼之中,生了一副钢喉铁胃,连恶意都照着一天三顿食用无误,吃一点自我道的大道碎片也只如同嚼个点心。
沉渊还没感觉到自我道的痕迹,大道碎片就先进了方昭的肚子。
他怀疑地看了方昭一眼,心想这是好久没有投食,所以把人饿蒙了吧?
一边这么想着,沉渊一边熟练地从袖袋中掏出了一把金黄焦脆的新炸小鱼干。
此时沉渊正在娴熟地投喂方昭,一口一个,却俨然不知已经有人透过界膜在观察自己这个角落的动静。
云端大世界里,寒千岭随手收起原本立在四角的水镜,在刚刚把最后一面传递场景的水镜纳入储物袋中时,他猛地站停了脚步。
“九江。”寒千岭呼唤洛九江的名字,声音里稍微带着一点迟疑,“沉渊道友身边的那个……吃了自我道碎片的那个……他是什么?”
他秀美的两弯眉头此时紧紧蹙起,显然很拿不准用什么方式来称呼方昭。
洛九江已经很熟悉寒千岭的表达方式。尽管对方问的问题足以让人云里雾里,然而洛九江只是偏头想了想,就明白了寒千岭的意思。
“你是说方昭?我和你提过的,我在幽冥遇到的朋友,也是和我师公相处了多年的小友。”
“他……”
寒千岭只发出了一个字,就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他紧皱着眉,偏头痛一般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突然回身握住了洛九江的手。
“九江,你和我一起过去。”
说完这话,甚至等不到洛九江回答,寒千岭就抓着他一扯,连七曲八折的跨界通道也不走,直接就近从界膜处透过幽冥直穿过去!
除了涉及到关于自己的事外,洛九江从没见过寒千岭这样着急。
他们两个一连抄近道穿过四层界膜,几次踏入幽冥,最终跨过最后一层世界界限,猛地现身于沉渊和方昭面前时,不要说是沉渊,就连洛九江都有点发蒙。
寒千岭大步走向方昭,而沉渊则抬起头来,和洛九江面面相觑。
洛九江和沉渊二人本来就长得有些相似。一样是墨发黑衫配上腰间银刀,也同样有着偏于俊朗的眉眼。于是他们四目相对时,简直如同一对齐齐懵逼的同胞兄弟。
沉渊用眼神询问洛九江:【怎么回事?】
洛九江亦同样用眼神回答道:【我也很想知道。】
比起这完全在两个状况之外,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的黑衣人,寒千岭和方昭的见面明显就有戏多了。
几乎只在感受到寒千岭存在的瞬间,方昭叼着的那半条小黄鱼就“啪嗒”一声,从自己的嘴角摔了下去。
方昭微微地张开嘴唇,呆呆地仰头看向寒千岭。
此前他们两人从未相见过,只是彼此从洛九江那里,得知过对方的名字。
他们一个长得极美,深雪宫主素有“醉花阴”的别名,当年身处朱雀界时,不知多要妖族半是调侃,半是倾慕地暗称其为“月里嫦娥”;而另一个则生得极丑,皮肤是黑褐里添着一道道血管似的红纹,看起来仿佛一块被烤得三分熟的生肉。
当这两人面对面站着时,那对比简直堪称惨烈,简直足以屠杀一部分人的眼睛。
然而这两人都对此全不在乎。
这还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然而当那目光从茫然过度到恍然之时,他们看起来仿佛已经相识数年。
方昭下意识地把手按向自己的胸口,仿佛要在里面掏摸出什么东西,而寒千岭用一种轻飘飘地、做梦似的语气喃喃道:“你是……你是我的兄弟。”
当年龙神分裂世界时,把自己的恶念投向圣山,结合山精水灵孕育出了寒千岭。寒千岭身上系载着他全部的灭世之欲。
然而在幽冥之中,也是龙神对一切魂魄设下截杀困局的终焉之地,他仅剩的最后一点宽容和善良,却在此孵化出了方昭。
方昭以恶念为食,从出生起就挣扎在泥沼,时时被万鬼环绕。然而当洛九江看到他的那一刻起,方昭小心翼翼地放下抱头的双臂,目光中居然还存在着清澈的好奇。
幽冥之中,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生命?
因为他本是神的善啊。
方昭呆呆地坐在岩石上,手上还沾着炸小鱼的油渍。他眼睁睁地看着寒千岭在自己面前蹲下来,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来自血脉中的疯狂悸动。
他们两人处处如同对照,简直好像命运故意开出的天大玩笑。
心怀恶念的那个,生活在文明的人类世界,拥有一张举世罕有的清艳面孔。他身怀道源之力,具有化形之能,力量满得几乎要溢出来,可纵观他的前半生,几乎所有的不幸际遇,都与这力量相关。
而心怀善念那个,从记事起就漂泊在幽冥之中,身边的人只会讲鬼话,不能说人言。他手无缚鸡之力,又弱小又丑陋,仿佛随时会被掼在地上摔成一滩……可从始到终,他没经历过痛彻心扉的别离,生活对他始终平定安宁,毫无惊险。
要说他们中有谁是过得更好的那一个吗?事情好像也不能这么比较。
寒千岭伸出手去,缓缓握住了方昭干扁而畸形的五指,丝毫不嫌弃对方手上还沾着炸鱼的油污。
当他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宛如新烧白瓷一样的手指碰到方昭的手指时,方昭的手轻轻活动了一下,仿佛自惭形秽想要抽走,却被寒千岭加重了力道握住。
皮肤相触的瞬间,相同的血脉在他们的血管中齐齐涌动,让两人心头都被血亲之间特殊的感应所充满。
寒千岭缓缓闭上自己的双眼,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嘴唇微颤,那一瞬,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生命中某一块拼图被恰到好处的填满。
一直以来,洛九江是他的挚爱,是他忠诚的友人,也是他从小到大一直陪在身边的亲人。
其他生灵是他需要尽力克制自己杀意的对象,其中倪魁稍微例外,是能让略微感受到共情的朋友。
然而今日,他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亲情究竟为何物。
他们一美一丑,一黑一白,一强一弱,一者天真而另一人练达。然而当两只手紧紧相握的时刻,来自血缘纽带的联系超过一切世俗评估的眼光。
寒千岭低声道:“……我的兄弟。”
方昭歪过头,目光里稍稍流露出茫然之意。他小声试探性道:“兄弟?”
“我在。”寒千岭笃定地说道。
他回头去看不远处的洛九江,洛九江已经被这令人出于意料的事态发展惊住了,迎着寒千岭的目光,他下意识咂舌道:“哇。”
沉渊:“……”
抢台词了吧。
看着有点呆滞的洛九江,寒千岭却开怀地笑了起来。他很少笑得这样畅快,一时之间舒展的眉目神色竟然有些肖似洛九江。
这可不是当初在圣地里,他特意学着洛九江模样的时候了。
在寒千岭一直冰冷,孤寂,需要强大意志力时时克服自己杀机的内心世界里,重要的存在终于不再只有洛九江一个,形影单只,需要用尽一切力量去拼命温暖他僵板冻结的土地。
洛九江一直以来的心愿,终于在此刻实现了。
寒千岭对着方昭微笑,平生第一次,在面对除洛九江之外的生灵时,他的表情不再完美得如同表演出来。
这真诚的笑容稍稍有些不对称,左面唇角翘起的弧度比右边要高。
方昭的右手一直尽力地在自己的胸口掏啊掏,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摸索什么。终于,他向寒千岭摊开自己的手掌,掌心上停留着一块晶莹的碎片,形状竟有点像一颗心。
“我想起来了,”方昭说,“我来到这世上,是为了把这个给你。”
在取出那块碎片之后,方昭原本应该容纳着心脏的胸口,如今只剩下一片空洞洞的,旋涡似的黑。就好像里面装着幽冥的一只眼睛。
而那碎片则在他掌心剔透地作着光芒,温暖,和煦又圣洁,让人看着就仿佛远离了一切的苦难。
寒千岭只是碰了碰它,就感觉一直以来始终缠绕着自己不放的怨恨缓缓散去,难得的平静和安宁充斥着他周身向下,那感觉如同接受赦免。
寒千岭低头观察这块心形的碎片,只见它质感仿佛琥珀,淡金外壳包裹着里面一滴鲜艳的血色,那形状滴落如泪。
也许龙神死前,当真在幽冥里流下过一滴血泪。
他把自己的怨恨投向山精水灵孕育出寒千岭,然而临终时刻想起自己唯一的后裔,却又为自己的残忍与狠心感到后悔。
于是他抛出了自己仅剩的一点善。
只是这善的碎片经年流浪在幽冥之中,几番沉浮之后,竟也诞生出了新的生命。
不远处,沉渊看着这一幕,已经捏紧了拳头。
而在方昭的身前,寒千岭撤回自己按着碎片的手。
熟悉的恶念瞬间一拥而上,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却为此眉头一舒。
“收回去吧,我的兄弟,这是你的性命本源。”寒千岭冲他笃定地点头,“我习惯了现在的自己,也不需要这样的弥补……相对来说,我更想要一个血脉相连的兄弟。”
“拿回去吧。”寒千岭柔声道。
他握着方昭的手腕,亲手把那还在跳动的、温暖的碎片送回了方昭的胸口。
他感到强烈的,想要让除了洛九江之外的一个人活下去的欲望。
大爱究竟是什么?对这世界的爱又该如何表达?
寒千岭在这一刻,好像稍稍有点明白了。
他想毁灭三千世界,却为了洛九江对它们的爱而克制;他眼中的一切生灵都浸染着血色,然而因着洛九江的缘故,他总是对对方的亲友更客气一点。
在霸下露出森寒獠牙的一刻,寒千岭挺身而出,尽管心中毫无感触,却主动挑起担子,接过自己身为龙神之子应该肩负的责任。
之后三千世界广传洛九江的美名,寒千岭听在耳里,好像对它们看着都更顺眼了一点。
然后在今天,他遇见自己的血亲兄弟。
许多微小的变化早已悄然汇聚在一起,经年累月地堆起高高的干柴,只等最后一颗火星抛出,就能引发质变,彻底地点燃那一把心火。
寒千岭的手指微屈,这一刻,他感觉爱正滑溜溜地绕着自己的指缝流过。
“九江。”他突然转过脸去,去叫洛九江的名字,“你要不要合并三千世界?”
洛九江先是点了点头,又善解人意地比了比他和方昭:“不急,你们再聊一会儿。”
“不用了。”寒千岭站起来。他微笑着向洛九江走近,一步一步,直到自己的额头顶上洛九江的额头,这一刻,他含着幽蓝瞳孔正闪闪地发着亮。
“现在就去吧,把三千世界合并为一。我和你一起,我来帮你。”
他们扣着手,共同穿过界膜,飞向茫茫而黑暗的幽冥。
在幽冥里,每一个世界都温暖光亮如同星火。
寒千岭化作原身,神龙的影子在一万年后,终于再次游曳于幽冥的缝隙。
他飞过一个又一个世界,幽冥混乱而无序的力量在遇到他时,就如同水流般自发地分开,绕过他矫健英武的龙躯,才在尾部重新合拢。
寒千岭闪闪发亮的鳞甲上倒映着世界们的影子。
清亮的龙吟由年轻的神龙发出,异种语里满载着来自血脉深处的力量,就此宣告了一道赦令。
神龙眼中仍满蓄着裂世那日遗留下的满目血光,然而他说:“我宽恕。”
第308章 大结局(下)
继洛九江的声音之后,又有第二道清亮的龙吟传彻三千世界; 其音洋洋盈耳; 响遏行云; 曼远悠长的苍龙清啸盘旋在三千世界的上空,久久也不散去。
山海涧川又一次翻腾起来。
不同于刚刚应和洛九江时的蓬勃和踊跃; 这一次山松长晔,海涛缓起,旷野中齐踝的青草在微风下柔顺地贴伏于地; 川峡之间的土壤在听到这声龙吟之后; 都下松散了些; 更方便自己身上的植被呼吸。
一时之间,天地万物都好像无声地舒了一口长气; 松弛和闲适漫卷众生心头。
仿佛有什么从出生起就加注于肩的无形重担被突然卸下; 脖颈猛地为之一轻; 轻巧地好像能让人飞起来。
而在那声龙吟的尽头; 有人默默地抹去了这笔从祖辈时就累积的重重血债。
身处界膜之外的洛九江因为不在局中,因此就看得更加分明。
沐浴在高亢的龙吟之中; 他隐隐听见一种叮当的生铁碰撞声; 这细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世界中传来; 仿佛三千世界正在卸下拘束他们几万年的无形枷锁。
洛九江听到世界们舒展筋骨时的喟叹。
弑神之罪; 在万年之后的今天; 终于被新的神龙亲口赦免。
龙吟声连绵不断,高亘不绝,似乎誓要将这无私的赦令一直传到世界的最尽头。
洛九江早就剥除了那滴源于龙神的细小血珠; 严格说来此事与他干系不大。但尽管如此,他听着寒千岭将旧仇放下时,仍然觉得心头翻涌着一阵令他眼眶发热的释然。
“千岭……”洛九江低声唤道。
此时他卧在蓝龙背上,只消把头稍稍一低,就正好能将额头贴在寒千岭的双角之间。
皮肤下触及的鳞片光滑而冰冷,然而没有人比洛九江更知道,在这样寒冷的龙鳞之下,藏着一颗怎样值得他深深爱重的心。
蓝色的神龙稍稍侧头,顾及到自己此时修长庞大的体态,他把动作被放得相当柔缓,轻轻地蹭了蹭洛九江的脑袋。
“那接下来,应该轮到我了。”洛九江含笑道。
腰间澄雪出鞘,洛九江映着世界的微光将其看过一遍。感受到主人激动的心潮,澄雪在洛九江掌心中轻轻震颤,作为应和。
五年之前,在洛九江一刀撕裂他今生斩开的第一道界膜时,长刀“老伙计”在飞雪和乱流中化为寸许的碎片。
而在今日,洛九江手持银刀澄雪,即将破去三千世界的所有隔阂,将他们重新融为一体。
世界之分,自龙神而始;天下之合,由洛九江终。
洛九江屈指弹了弹澄雪的刀背,那一刻刀锋寒芒毕露,显出一种无匹的锋利。洛九江轻快地笑道:“我手会很快,朋友们忍着点疼。
话音才落,刀势便起。这一刀并无浩大的声势,更不引动天地间的异象,平平无奇却返璞归真。刀锋所临之处,无一样事物能敌得过这轻轻一击。
然而洛九江挥刀的初衷,本就不是为了伤害。
轮回之道在他背后显出影子。他大道已成,足可辨生死,主兴衰,判生杀。
他的刀锋可以无往不利地挑破界膜,轻松如戳破一块豆腐;亦可以满载着愈伤之力,在刀背抹过的一瞬,无声无息地将两个世界的界膜重新修补在一起。
把世界强行合并这种事,饕餮做过,枕霜流也干过。
区别只在于饕餮强行剥夺了世界的生机,然后把它们半死不活的躯壳叠在一起;枕霜流则简单粗暴地把三个世界的界膜各打出一个窟窿,在空间乱流灌入之前,强行把破洞一粘,就此宣告自己在灵蛇界自立为主。
他们的方法固然直接了当,却粗劣地像最稚幼孩童做出的手工活儿。
而同样一件事,洛九江做来却全不一样。
他一身肩负生与死,刀上同时承载着阴与阳。几乎只在瞬间,三千世界界膜齐齐被刀锋割开一道整齐的缝隙,又在刀背透过的一刹,具有了生长接合的力量。
受这生机盎然的力量所激,几万年也不见得改变一寸的界膜,此时竟拥有了蔓延融合的气力。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洛九江不是打补丁的匠人,也不是拼拼图的顽童,只用一刀,他将让三千世界自行合为一体。
他的刀快得只用千分之一瞬眼,倘若放在人身上,那便是皮肤才被割破,银针就已经将伤口缝合。等知觉反应过来的时候,连疼痛都不必,只用感受到刀刃曾在此留下过的一抹凉意。
世界们自发地向彼此靠拢,这万年前被分割成三千余块的碎裂,今日终于能够再次合一。
这是等待了万年已久的的回归和重逢啊。
界膜缓缓变换着形态,以一种慢且稳定的姿态逐渐地融为一体。新世界的土地在板块尝试性的挪移中慢慢合并,支流也从地下试探性地汇聚在一起。
万年过去,人间早已沧海桑田;然而山海有忆,还曾记得当年曾经伴在身边的兄弟。
这一刻,无论是原大世界的修士,还是出身小世界的子弟,都呆呆地望着天的尽头。
世界是他们从未体会过的宽广和辽阔。
寒千岭俯身向下,冲进这团正在慢慢融合的世界雏形。
神龙修长的身躯遮蔽半边天日,他优雅地从苍天上划过,穿过一朵又一朵的云彩。有小孩子大笑着跟着他的身影疯跑,想看看能不能拾到一片蓝宝石一样剔透晶莹的龙鳞。
寒千岭盘旋在世界的最上空。
山峰的变动,水流的汇集,以及惊奇而雀跃的人声同时传进寒千岭的耳朵里。
也许这就是他父亲开天辟地时,意欲一见的人间模样。
万年前第一缕光从被分开的混沌中透下时,遍布大荒的生灵也该是一样的讶异。
神龙薄薄的两片眼睑闪动了一下,第二声龙吟被他发出,重新响彻这片新生的天地。
寒千岭说:“我接受。”
他宽恕这片曾浴龙血万年的土地,他也愿意接受土地上的一切,无论是山峰溪谷,还是这些欢欣的生灵。
他知道极恶的尽头究竟在何处,在记忆里也曾见证过龙神一怒的场景。然而如今他想知道,这世界究竟能变得多好。
这曾经载满了他的仇恨,孤独,别离和怒火的世界,他如今甘愿接受了。
几乎只在这想法产生的瞬间,一直以来蒙在寒千岭眼前的那层血色也缓缓褪去。
青山,绿水,明黄的琉璃瓦和飞翘的朱红檐。平生第一次,不需要洛九江的引导,世界原本的缤纷颜色也能映入在寒千岭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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