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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遍修真界-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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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把董双玉分配给了怒子。
倪魁和董双玉是有交情的,当初圣地之中两人同为四象界使者; 甚至倪魁还以董双玉马首是瞻。然而如今身份颠倒; 不管玄武是不是故意这么安排; 事情一下子就变得很有趣。
董双玉不辜负他的期望。
于是三天之后; 玄武刚刚出关就得到一个消息,他领回来的鸱吻把怒子给捅了。
玄武:“……”
要知道; 就连怒子在玄武这里也只相当于一个工具和摆件; 如果董双玉不是闹了这么一场; 玄武几乎要忘记自己还带回来一条九族鸱吻了呢。
他抵着自己太阳穴; 从因为过去一向不甚在意; 所以对此几近于无的记忆里勉强翻到几条属下给他的汇报——比如说几年前怒子身边那个引导人还由于怒子和董双玉走得太近,以此和自己告过状?
这条小鸱吻还真是……翻脸如翻书,说捅就捅啊。
玄武挑挑眉毛; 兴味有加地回忆起了此前董双玉在白虎宴上,有理有据地把白虎说到哑口无言的模样。
“他为什么伤了狻猊,是双方哪里相处得不好了吗?”
属下悄悄抬起头来窥了一眼玄武脸色,觉得他心情不错才轻声道:“没有,两边都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一见面就出手了。”
实际上,当时怒子骤见故人,几乎要喜笑颜开地扑上去。而董双玉也恰逢此时露出一个慢条斯理的笑,悄无声息拔出横在腰后短刃,把全无防备又双手大张,正打算给自己一个拥抱的倪魁当场捅了一个对穿。
不是寒千岭给肺泡戳孔放气的那种捅法,他那一匕当胸而过,短短的匕首齐柄没入,从倪魁后心处露出一线险恶带血的锐尖。
玄武听闻这个消息,当真对此感了兴趣。他奇声道:“那他是因为什么?”
“他没说。”属下犹豫着开口,“但他说,他想面见大人。”
……
于是半死不活的董双玉被从十八层照心冰牢里提出来,重新回到了玄武面前。
他双腕上还扣着那副白虎加给他的秘银锁链。
白虎死后,他生前下的禁制程度有所减轻,能让董双玉动用部分灵力,但让他带着这玩意先刺倪魁,再下大狱,也真是难为他了。
玄武问他,怎么好端端的要对怒子下手?圣地时候你们不是处得挺不错吗?
董双玉中规中矩地回答道:“大人,做朋友的不错,和做上下级的不错,是两种情况。”
他用一种非常温顺,非常平静,一点也不像是暴起伤人会有的语气回答玄武道:“而我,不喜欢太愚蠢的上峰。”
“……”
玄武琢磨了一下,突然就明白过来白鹤州是怎么死的。
当然,这一代的白虎是有点太蠢了。
他感到非常好玩,不由得追问董双玉道:“你是怎么进得白虎宗?”
那答案不出玄武所料,也令他兴奋异常。
董双玉微微呵气,怕冷似地轻声道:“因为我的上峰都死了。”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傲慢,语气却是全然的理所当然。
玄武的眼睛慢慢地亮起来。
——这样的九族,这样的异种,才是能被玄武放进眼中的存在。
——这是玄武意图构建出的那个新世界里,配在他身边簇拥的人。
玄武不由自主地朝着董双玉的方向俯身,他一字一句清楚分明地讲给对方听:“是我杀了你的父兄。”
“九族四象,单代相传。”董双玉镇定地抬起眼来,就这样平淡地同玄武四目相对。
那一刻他深深地看进玄武无波无澜的眸心,静悄悄地萌生了一个小小的猜想。
“我不知有父,亦不知有兄,倒知道是大人阴差阳错下救了我。”
这话无父无上,忤逆天伦,倒是很合玄武的胃口。
于是玄武仰头大笑,挥指断去董双玉双腕之间的秘银锁链,允许他从此在自己身边侍棋。
董双玉就洗棋,晒棋,照着棋谱打棋,等着每个玄武有余暇的黄昏,再陪他对一局棋。
他规规矩矩,一步不错,仿佛生活已经调整到一个让他感到非常稳妥,非常舒适的节奏上。
在第七个对弈的黄昏,玄武向他问出了第一个棋盘以外的,有关时局的问题。
然后在现在,在他被玄武带走的第二十一天,玄武和他提起白虎宴上的旧事。
他说:“那个有趣的洛姓人族你也认识,为什么他会修出阴阳?”
董双玉疏淡的面孔上就出现思索的神情,仿佛之前他并未因为洛九江的缘故,大逆不道地朝着玄武踢起白虎尸身似的。
他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枚雪白棋子,他自身的皮肤本来就润白晶莹,此时竟然几乎与棋子同色。
当那枚棋子在棋盘上稳稳落下的时候,董双玉也恰到好处地开了口。
“大人。”董双玉的声调永远不缓不急,寡淡如同晾凉的白水,“龙神死前,是不是说过什么?”
玄武挑起一边的眉头。
——天下之合,由异族终。
“以当初龙神的强大,九族四象可能都是异族——正如同在如今的您眼中,我们也都是异族。”
董双玉不动声色地说着这些话,当他微垂下眼时,谁都不能分辨出他究竟是真心赞美,还是假意恭维。
“但无论如何,注视一个生命力坚韧、漫长、有着我们所不知道力量的种族总不会是错误。”
“大人,私以为这是一种启迪。是您‘看见’人类的时候到了。”
————————
对于饕餮元婴突然出现的消息,洛九江真是……一点都不慌张。
还记得吗,他在白虎界和枕霜流分开时,两个人踏上了不同方向的传送阵。
椒图界和销魂界分踞白虎界两侧,而且很巧的是,饕餮这个分身出现的地点,与销魂界非常之近。
不管他究竟有没有打着顺手收归穷奇遗产的主意,现在都不可能了。
洛九江冷笑一声,在收到消息的瞬间已经单手扶刀,倘若饕餮如今就在他的眼前,恐怕要被直接横竖两道银锐刀光切成四片。
“死地的旧账,我还没有和他清算,他倒是着急再添一笔新仇。”
洛九江闭了闭眼,那片雪花翻飞的冰冷雪原就又一次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想起那片低沉得仿佛触手可及的灰霾天空,片叶不生的霜树笔直向天,每一条树杈都光秃秃的,仿佛是被剥净了皮囊的骨架。深深的地洞里蜷缩着十几个皮包骨头的修士,人骨上堆满重叠的牙印,凌乱地散落在山洞角落……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同时也是他十四岁那年离开七岛桃源时一切的开端,那位饕餮主花宴望——
他们终于要见面了。
……
洛九江第一时间赶到了那个被饕餮攻占的中等世界。
饕餮显然对这种侵占世界的做法很有心得,在拿下一个世界后第一件事就封闭了界膜通道。
然而如今的洛九江已经领悟轮回道,而轮回道中死的雏形,就正来源于世界外无处不在的幽冥。
洛九江在世界外借用幽冥之力,将刚刚断开的界膜通道强行接续,当两者勉强贴合又碎裂的千分之一弹指之间,洛九江抢身而上,用刀光打开了这个世界的通道。
他走进这个名为朝颜的世界,界膜无声无息地在他背后合拢。
第一眼望去,地上已经发黑干涸的大片血渍就刺得洛九江眼睛微微地发疼。
他看到残肢和碎肉,地上零落着被随意丢弃的骨殖,浓浓的血腥气飘散在空中,仿佛几刻钟前这里还充斥着求饶和哀叫。
属于异种饕餮的气息如此清晰,它们在这个世界里肆虐,标记舒张的意味昭然若揭。
真是一群不请自来、反客为主的恶客。
洛九江唇角笑意更深更冷。他身形如电,黑袍在空中漫卷起一阵狂风,手中银刀挟裹在乌色的身影中,仿佛火炬高擎。
连行千里以后,在赤木山下,洛九江的目光与骤然回头的饕餮碰撞。
饕餮身边还带着几个孩子,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一个个脸上笑容洋溢,唇角的鲜血却还没有擦拭干净。
论起长相来,他们和当初的童子花碧流并不算特别相似。
然而那种目光中投射出的天真的恶毒,却是完完全全的花碧流翻版。
只看着这些孩子,就能从中得窥一丝饕餮的心肠。
花宴望眯起眼睛,对洛九江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啧”音。
“原来是你——我们牵扯不小呢,年轻人。”
“正是如此。”洛九江冰冷地回视,“我想杀你很久了。”
久到许久以前,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之下,于某个冰冷的雪洞之中,他拔出刀来了结了一群人的性命,却也在那个时候对他们,也是对自己许下誓言。
塑造出这个畸形世界的始作俑者,把别人的痛苦和挣扎作为取悦自己养料的那个家伙,他会亲手杀了他。
“死地里基本都是一群死有余辜的恶棍,可你比他们恶毒多了。”洛九江淡声道:“花宴望,借你头颅一用——我要给六年前的自己一个交代。”
第282章 双向作战
花宴望听到这句要借项上人头一用的宣言先是一愣,随即便大笑起来; 笑得邪肆张狂。
“年轻人……”他意味深长地吐出这三个字; “和你师父一样; 不太知道天高地厚。”
说这话时,他身着一袭鲜红色的长袍; 那些被他大快朵颐时吞咽溢出的血肉残渣沾在上面,在余湿未干之际几乎与衣衫融为一色。只有已经干涸的黑紫色斑痕以及冲鼻的血腥,才提醒着别人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
以他的身份; 想要找一件惹血不沾的法衣何其容易; 然而他还是穿着这样的红袍子; 显然是出自某种自发的故意。
不是洛九江的错觉,在花宴望张口说话时; 一缕鲜明的血气从他森白的齿缝间飘逸出来; 黏连着某种让洛九江深深厌恶的东西。
洛九江眼神微沉; 随即嗤笑道:“身为我师父的手下败将; 你竟然还有脸说出这话来,确实满身功力都在嘴上。”
花宴望听他提及到自己上次输掉半滴道源的旧事; 竟然也没有发怒。要知道上次那场战斗之所以会出现意外; 正是因为眼前这个搅破他死地的毛头小子。
饕餮主只是含着一口染血的恶意; 慢条斯理道:“谁提我和你师父上次交手了?我是在跟你讲你师父年轻的时候——他没告诉过你吗; 他从出生以来; 就一直是玄武用来养家护院的狗,还是非常会摇尾巴的那种。”
顶着洛九江瞬间冰冷的眼神,花宴望只当成是看不到:“你师父年轻的时候; 也和你现在一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然后啊……”
他恶意地笑了两声,每一声笑语里的歹毒都和当头洒下的钉子一样分明:“然后他那个道侣就死了,他人也废了,直到现在才缓过一口气来。”
花宴望把这番话说得不紧不慢,而洛九江听了却怫然变色。
从刚刚开始,他就很想让花宴望闭上那张臭嘴,别拿那条前一刻还裹着无辜者碎肉的舌头玷污自己的师父。
听了这话他若再忍,那简直枉为人徒。
一般按照洛九江的战斗风格,总会和人说上几句闲话,但如今也完全不必了——饕餮的那张嘴巴,无论说出什么话来,都简直让被他提到的字眼蒙羞。
洛九江不再忍耐,直接抢身而上,手腕一振之间,澄雪已然出鞘。
而饕餮不闪不避,张开巨口吃下那道洛九江挥出的刀风,若有所思地咧开那张大嘴微笑起来。
他说话不笑的时候,尚且像个微胖而白净的中年文士,然而一旦嘴唇扯开,嘴角直奔耳根而去,那张比例可怕的嘴巴就彻底毁去了面孔形状。
他就这样挂着一个可怖的笑脸判断道:“你这点和你师父不一样,你是明着来的。”
“……”
花宴望也和洛九江之前遇到过的那些异种不一样。
穷奇自视甚高,基本是洛九江遇到的这些异种对手中垫底的存在,而且也没有那么多的废话。
白虎是时时都要摆出一副伪君子的模样来恶心人,但既然他还在乎脸皮,那就还有辖制的方法。
玄武的实力已经高强到洛九江平生仅见,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他很少故意说那些令人恼火的话。
然而饕餮身怀一腔满溢的恶毒,那些狠辣歹极的话语和他的攻击交织在一起扑面而来,在满地飞沙走石之中,同时欲对你的身体和精神造成双重的摧残。
他侮辱枕霜流时会提到玄武界旧事,而面对洛九江时反而对洛九江“乳臭未干”的年龄只字不提,唯独挑他身边的人下口。
他实力比穷奇更强,恶毒比白虎犹甚,而且看起来还比玄武更愿意用脑子。
这让洛九江在和他对战的时候,感觉自己正面对着一团恶心的,粘腻的,腥臭又时时流淌着毒涎的什么东西。
花宴望这个人,就像是一口令人作呕的粘痰。
洛九江一瞬间贴身而上,在不足尺余的距离里瞬间对着花宴望发出十九道足以劈山斩海的刀气。
然而花宴望一双肉掌不但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餐具。无论洛九江的刀尖指向何处,都被他用双手挟着塞进了那张仿佛永远都吃不饱的空洞大嘴里。
锋锐的刀气把花宴望的面孔顶出了一道道凹凸不平的奇怪的形状,远远观去,就仿佛他在嘴巴里含了一大把跳动的筷子。
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个被撑开的蛤蟆。
说时迟那时快,在转瞬之间,花宴望老成毒辣的眼神一动,已然抓住了洛九江两次刀势的微小间隙。
他喉头一滚,咽下去一半能消化的刀气,剩下的那部分全都夹杂着他口中血腥臭气,照着原样扑面朝洛九江还了回去。
这一半刀气被他拿染血的唾沫咀嚼搅合一番,混合着他修炼出的吞噬道,已经被加工成了暗红乌黑的怪罡之力。
当下那口恶臭之气朝着洛九江面门直袭而来,被洛九江厌恶地折腰避过。在即将躲开那道攻击时,洛九江刀锋朝上一挑,算是初步探知了饕餮的吞噬道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四条腿的不吃玄武,因为想吃会死;两条腿的不吃朱雀,因为对方已经死了。
除了这两样外,饕餮那个吞噬道什么都吃。上到山河岩水,下到桌椅板凳,美味如千万生灵,难咽如毒雾和刀风,他统统一视同仁吃干抹净,全都不在话下。
就连他那个缙云连环界,不也被他用某种近似于吞噬的手段,和他自己心血相连,融为一体了吗。
真可算是有吃无类了。
大概是察觉了洛九江的动作是在做什么,饕餮扭曲着嘴角,对着洛九江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怎么,想好要喂我吃什么了吗?”
洛九江面目如霜,只觉得对方只要一张嘴,口臭就不断地朝自己脸上喷。
他冷笑道:“送你个没吃过的。”
你这个吞噬道上吃天下吃地,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地上走的无所不包,那么,你吃过别人的“道”吗?
轮回之下映生死,被饕餮吞噬过的那些生灵怨气,只怕恨不得在他肚肠里发芽吧。
那一刹那洛九江扬刀似电抹,未及眨眼,澄雪刀锋已经贴上饕餮面门。
这一回的刀势如同海潮一般扑面而来,同之前那几道冰封寒川般的刀气俨然有别。饕餮眼神微转,没有张口硬接,反而翻掌拍在洛九江刀背之上,自己则猛地晃出一段残影,朝后直退了数步。
一刹那洛九江刀气如水银泻地一般扑洒在焦裂干涸,被黑凝的血块泡至变色的土地上。
这地方之前被饕餮吃过一遍,修士统统都是正餐,草木花树也都做了配菜,如今满目疮痍不说,还散着浓烈的腥气。
然而当洛九江的刀意在其上流淌的那一刻,地上先是翻腾起嘶啦作响的白雾,然后便有绿意在赤土下挣扎而出。
眨眼之间,焦土已然发芽生花。
花宴望的眼神在那片被刀气改造的土地上停了停,狡猾的谨慎从他眼中一闪而过,他却仍似不设防似地念道:“生道?你跟囚牛那个路子倒还挺近啊。”
洛九江不言不语,刀意如长了眼睛一般,翻涌着直逼对方的嘴巴。
饕餮笑得猖狂,动作却相当仔细留神。他只衔了一小口刀势囫囵咽下,然后在下一刻,他的脸色整个地变了。
和他脸色一起改变的,是洛九江的神情。
很难说那一瞬间饕餮的肚肠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反应,但那滋味绝不比他上一次贸然吃下枕霜流的毒雾好过。
饕餮的脸色在碧绿和靛紫之间来回切换,最终缓缓压制成原本那种白皙微胖的样子。
显然轮回道激起了他胃里的怨魂造了场反,但或许是因为他只吃了一小点的缘故,所以这场乱子很快就被饕餮压制下去。
然而……
洛九江的目光无声地凝在饕餮的身边背后。
他似乎知道饕餮是用什么东西压制动乱的了。
看着那密密麻麻,彼此交错,粗略一扫几乎有几百个的怨气凝成的身影,它们彼此淡色的影子叠加起来,颜色几乎浓得像墨。
更引人注目的是,这些在饕餮身旁俯首帖耳,一团混沌任他驱使的影子,它们都有着非常相似的异兽形态。
那个形状,那个体态……
洛九江悚然道:“你究竟吃过多少自己的亲生孩子?!”
————————
椒图界内,在和枕霜流交手的饕餮突然之间毫无预兆地大笑起来。
枕霜流眉目如同冰封,并不管他究竟发什么癫。他和花宴望对战也算一回生两回熟,上一次过招时已经摸清了彼此套路,因此如今他整个人都隐没在浓深的毒雾之中。
饕餮笑够了,才对着不知匿于何处的枕霜流评价道:“你的那个徒儿的招数虽然呛口,可还真是有点意思。”
他话音刚落,便敏锐察觉到彩色的毒雾间出现一丝波动,等他罩手朝着那纹波动叉下时,锵铛一声,正撞上枕霜流持握的一柄漆黑短匕。
在遮眼的毒烟之下,花宴望仍能看清枕霜流微缩的瞳孔。
对方咬着牙质问他道:“你的元婴分身……现在正在哪里?”
饕餮闻言,登时笑得乐不可支。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枕霜流勃然大怒,一时之间双匕挥出入幕布一般,而他身上飘散开的毒雾更厚更浓,几乎要呛哑人的嗓子。
偶尔某一缕毒气在他他们交手中逸散开来,飘摇间拂过远处观战的饕餮子女,对方就横七竖八地倒下一片。
不过饕餮显然对他的亲生孩子死活很不上心。
他看起来还想对枕霜流说些什么,却在察觉到九十重椒图宫城内的动静时微微咂舌。
“……啧,黑龙。”
由蛟化龙的沉渊身上盘踞着疾风和玄雷,冲着饕餮直压而下,龙爪寒光闪闪,锐利如刀。
饕餮只停顿了一瞬,转而就对枕霜流笑道:“援军来了,你不收了毒气吗?还是要操回老本行,不分敌我一起杀?”
第283章 生死之间
面对饕餮的这个问题,枕霜流默然片刻; 银牙紧咬之间; 原本如烟如雾一般遮天蔽日的毒气终于缓缓散去。
这条黑龙身上龙气初生; 配合上椒图唯一弟子是条黑蛟的情报,来者是身份简直昭然若揭。
枕霜流就是再丧心病狂; 至少也记着自己是作为援兵来给椒图界驱敌的,而不是要反过来踢人家场子。
对方小龙一条,涉世未深; 对战经验和压箱底的招数通通没有; 枕霜流打眼一扫; 就知道这条黑龙还生嫩的很。
他要是继续用毒,在同样的时间里; 饕餮没准嘴角上才刚起一串燎泡; 这条黑龙却足够被枕霜流毒死八回。
被迫收回了毒雾的枕霜流显然心情相当不爽。在不悦不满之下; 这份怒气尽数转化成了他的战斗力。
他肩膀微绷; 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时时紧踩着饕餮短胖的影子; 手中匕首挥出将近百次; 回回不离对方要害。
即便掌控着如此密集而狠厉的攻击; 枕霜流仍有余暇恼声质问那条突然出现; 不得不让自己收回毒雾的黑龙:“你是嫌他吃得还够不饱; 送上门来给添菜的吗?”
说话之间,枕霜流紧钉在饕餮背后,随他动作骤然疾转一次; 再抬眼时,他恰好正对着落地之时便化作人形的沉渊方向。
看着那个黑衫长刀,打眼一扫既像却沧江,又似洛九江的青年,枕霜流勉强闭上了嘴,把一句夸奖他待客之道的反讽重新吞回了肚子。
爱屋及乌之下,这还是他几百年来第一次对别人家的徒弟这么客气。
但这份虚假的客气并没能维持多久。
当沉渊加入战局的那一刻开始,枕霜流就想干脆放倒他算了。
在道源一道上,沉渊还只是个刚刚炼化了道源的新手。而单纯从经验和招式上来说,他也不同于在生死关头历练过数次的饕餮和枕霜流,仅仅是一个初出茅庐者。
正因如此,他的攻势路数虽带着大开大合的迅猛,但在凌厉和刚劲之下,亦暴露着不小的空门。
若不是枕霜流费心给他兜着,沉渊现在身上可能都已经挂了几条彩。
不过沉渊能被椒图收做关门弟子,也确实有其道理。
他的天赋悟性虽比不上枕霜流自己的徒弟——这个没办法了,洛九江的天赋确实是枕霜流平生仅见——不过也足以称得上一句天才。
至少在枕霜流几次开口指点之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里,他已经能和枕霜流联手互补起来。
枕霜流毒之一道上的功夫已经堪称炉火纯青,如今虽不能散开毒雾用于隐蔽,但将毒烟连成一线突袭亦不难做到。饕餮在枕霜流的毒药下吃过大亏,因此只能稍显狼狈地连连躲避。
如此几次三番交手几回,饕餮竟没能占到分毫便宜。
在某一次面对枕霜流和沉渊的合力夹击之下,饕餮眼珠一转,登时暴起,拼着挨了枕霜流染着剧毒的匕首一记,仍不管不顾地合身扑向沉渊,直冲他心窝抓去。
沉渊下意识撤刀回防,却听饕餮纵声嘲笑一句,从他让开的那个狭窄缝隙中游鱼般滑不丢手地挤出,再现身时已然身在百丈之外。
眼见求胜无门,道源一时片刻也不能到手,饕餮居然就这么逃了。
这场由饕餮挑起的战争可谓是虎头蛇尾,他没能拿到道源不说,连自己的儿女都搭进去了不少,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几乎在饕餮毫不顾惜地踏过自己儿女身体的下一刻,枕霜流也如脱弦之箭一般紧追上去。
然而三步之后,饕餮的身体就当着枕霜流的面消解成一滩泡影,溜得相当彻底。
“……”
枕霜流眼神阴郁地站在饕餮消失的地面上,手肘一甩,短匕登时齐柄钉进地面,毒药溶解在土地里的瞬间,使方圆数丈内的大地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色。
沉渊原本还想上来拜见一下前辈,如今一看这情况登时站住了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洛九江为什么和他师父一点都不像,也不知道为什么洛九江会有脾气这么不好的师父,不过他还想活。
沉渊搜肠刮肚地翻出一句此时比较合适的、看起来能够安慰这位前辈的话,小心翼翼地试探性道:“前辈,穷寇莫追……”
在看清枕霜流眼神的瞬间,沉渊骤然噤声。
枕霜流转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说得轻巧,那边跟饕餮另一个分身对战的,又不是你的徒弟!
他寒声问道:“你作何出城?”
要是这条黑龙告诉他,他是过来支援的,那枕霜流当即就把他上锅蒸了。
——长得跟洛九江再像也没有用,这家伙本体毕竟是条龙。
沉渊虽然不爱说话,但还是比较尊重长辈的。即使面对枕霜流这种恶声恶气的前辈,他还是尽力用语言回答:“替师父巡界。”
椒图界之下,共有十七个中等大小的世界、一百六十八个小世界都处在椒图的统辖范围内,往常这部分职责就是沉渊负责,如今战时更要加紧戒备。
他这答案半点毛病没有,枕霜流听后虽然面沉如霜,挥手示意他赶紧去巡界,倒没有继续找沉渊的麻烦。
毕竟在用道源给却沧江重塑身躯,又把道源分了沧江一半儿之后,枕霜流现在的修为其实稍逊一线,如果不炸道源只是散开毒雾,那就和饕餮半斤八两。
他原本的预计,是他和饕餮之间非死即伤,但有椒图掠阵,怎么都能让饕餮交代在当场。
然而枕霜流万万没想到,此行竟有两个变故:椒图把道源传给弟子是其一,饕餮的另一个元婴分身竟然遇到洛九江是其二。
第一件是别人家事,他手再长也管不着。然而九江……
枕霜流笔直地站在椒图被踏平的外九城残垣之上,脚下尽是断壁、乱瓦还有簇簇焦土。
在一片百废待兴的荒颓之中,枕霜流深深地皱起了眉,嗅到了自远方传来的一丝毁灭的血气。
————————
洛九江单知道饕餮是个畜生,但万万没想到对方竟能残忍狠辣到这种地步。
他不但吞吃了自己的亲生儿女,把他们当做特殊的充饥口粮,而且还毫不收敛地御使他们残余的一点怨气,如同在驱使伥鬼。
那一瞬间,强烈的惊怒之情使得洛九江几乎不能说话,倒是饕餮显然觉得他的神情有趣极了。
他毫不避讳地张狂笑道:“吃得就是这一口六亲不认的爽脆。”
他常常在和别人交战时笑出声来,当对手情绪波动巨大时尤甚。
别人或许不理解饕餮的笑意是打哪里来、又源自什么,但洛九江隐隐能察觉一点。
他在吃我的情绪。洛九江一下子明白过来:花宴望正把自己散发出的惊骇当做一点可口的小零食。
“你品尝到了我的厌恶和惊讶。”洛九江轻声道。
说这话时,他一寸寸地抬起自己的刀锋,刀口笔直地指向饕餮的鼻尖。
不知从何时开始,对着洛九江时,饕餮缓缓收敛了自己面容上的笑。
“那么,你也应该同样地察觉到了我的杀意。”洛九江一字一顿地宣判道,“在我的杀心之下,你应该为之颤栗。”
话音正是刀心,语毕正见刀影。刹那之间,天地中唯见一缕融雪般的银,如电光缠身一般,挟裹着莫名古怪的生死之力,俨然直向饕餮心口插下!
这一刀势如破竹,其上决绝的压顶之气简直势不可挡。
原本饕餮用自己儿女怨气凝成的影子当做护甲撑在身前,然而刀气沸腾之时,哪里容得前方有半分阻碍。早在刀锋真正触及到那些淡影之前,就把他们搅得片片粉碎。
“花宴望!”洛九江双手握刀,整个人和他雪亮的刀锋一起,自上而下向饕餮落下致命的一击,他清喝道,“你还笑不笑得出!”
人命在你眼中轻如敝履,亲生的儿女也不过是嘎嘣脆的一口零食,吃到别人负面的情绪,反而还会有种变态的开心。从这个角度来看,饕餮简直就是无懈可击。
那么,当你自己的头颅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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