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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劫-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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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记得了。”
  “哦……那也挺好,正好重新开始……”沧黎有些心不在焉,说完了才想到,等青岩从这里出去还能不能有机缘与现在成了兔妖的青树重新开始都是说不定的事了,但一时也想不出还能说什么,只扯了个安慰的笑容又道:“能试试也是挺好的……”
  青岩倒是毫不在意,点头嗯了一声。
  本来想找青岩聊天是想要平复一下自己心里的难受,没想到聊了这一阵反而更是苦楚了,沧黎也不想再说什么,便起身挥手走了。
  那伐狱官远远见沧黎走时的脸色比来时还难看当即心中惴惴,一连着好多天都是吃不好、睡不好的琢磨,是不是自己怠慢了仙君才惹得仙君如此。好在之后并未见沧黎与他为难,才渐渐放了心。
  沧黎从流舟山离开之后也没有回彤华宫,漫无目的在天庭闲逛。
  平日这天庭里闲着无事的散仙都是挺多的,眼下离他最近的就有那么一位。
  静虚元君就住在前面的院子,算起来离涂青苑几乎已是比邻而居。听说和百草仙相处得也还不错。
  沧黎看着静虚元君院子门口的匾额心情终于是好了那么一点点。
  那上面写的是“静虚府”。
  倒真是个实在人。
  静虚元君算起来也是这天宫中少有的几个特殊散仙了。
  天宫中没有实职的闲散仙人大多都是修炼而来,因此基本都年纪不轻了,但静虚元君却不是。
  他本是凡间一个孤儿,出生时正是战火连天的时候,他刚一出生母亲就因难产死了,父亲带着只有几天大的他讨饭到了皇城下也因为赶上瘟疫一病不起。
  那日正是紫微星要降临凡间去做开国帝王的时候,玉帝为了让紫微星君这一趟能顺利点的完成任务,便让掌药仙君苦术送了一程,顺便也解决一下人间的瘟疫一事。
  也是静虚元君与掌药仙君有缘。苦术下了凡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几乎奄奄一息的襁褓婴儿。
  那孩子因为早产又加上没有乳汁喂养,干瘦枯黄得连眼睛也睁不开,哭声也是弱不可闻的,苦术伸出手指试探他鼻息的时候,却不知那孩子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仰头就将苦术的一根手指含在嘴里用力吮吸了起来。
  苦术被他这一下吓了一跳,抽出的手指上还沾着婴儿的一点口水,风一吹那凉丝丝的感觉让苦术莫名的心头一颤。
  再回头去看他旁边躺着的男人,此刻已经没了气息。
  苦术看了一眼四周,几乎都是这样的乞讨者,隐隐的在那看过来的目光里还有让他极不舒服的,那是饿狼一般的眼神。苦术不是没见过,只要他一离开,这还尚有一丝气息的婴儿就会变成那些饿狼的口中食物。
  苦术当即便将那孩子抱在了怀中,收养了他,并认做弟子。
  待到凡间事了,那孩子不过十岁,尚且还不能生活,苦术与他在凡间相处也有了感情,便托了仙友到王母那里求了一颗仙桃,才将这孩子带入天宫中修炼。
  有苦术帮忙,修炼成仙也就自是水到渠成的事。
  成仙那日,因他素来安静宁和,玉帝与王母便赐给他静虚元君的称号,还将这一僻静之处给了他做府邸。
  沧黎与他并不熟识,大概只在他成仙受封那一日见过,如今连他长了一张什么样的脸都不记得了。
  但他到了这门前还是决定去看一看,只因为最近听度厄说在百草仙历劫之前两人关系就已经很好了。
  想来他应该是知道很多百草仙的事。
  沧黎对下凡成了道士的蒋仲谷是知道的,可对于天宫中的百草仙锄药却知之甚少,连他是何时飞升何时受封的都一概不知。
  度厄知道,却不知为什么不肯告诉他,只说,知道得多了无益,既然情劫已经历过了,就该安安分分的做他的火德真君去了。
  沧黎只一笑,没有嘲笑度厄。
  当初他也曾是这样的想法,情之一字又有什么大不了?那些为了情字而前仆后继往诛仙台、转生台去的众仙真是要多傻有多傻!
  如今是才知道,这世上大约只有时光和真情才是真真最长久而不由他自己控制的。
  他即便是火神后人,也一样管不住自己的心。
  他没办法对着自己施法,让那个人和那份情从自己脑子里、心里消失,除了舍不得还是舍不得。
  在静虚元君门前站了一站,里面看门的仙奴便立即过来问话了。
  听得竟是火德真君来拜访自家仙君,那仙奴三步并作两步的赶紧进去通报了。
  但却是隔了很久,才见他又出来请沧黎进去。
  静虚元君是掌药仙君的徒弟,自然是也跟着学了不少医术,连院子里种的都是药草,还未到正堂便能闻见淡淡的草药味。
  静虚元君已经站在正堂门口迎接,见了沧黎就恭恭敬敬的行礼,说话声音清清淡淡。
  沧黎看了一眼他,长相只算得普通,眉目口鼻都没什么突出的,便跟这人的声音一样清淡,大约是见过也不会让人特别记得的类型。沧黎现在见了本人也还是想不起当初他成仙那时是什么样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论交情。
  苦术仙位自是比沧黎要低,也不是远古哪位大神的后人,但与沧黎也算有些交情,只因他与太上老君都爱弄药炼丹,是以常在老君府里碰得着面。
  这样的点头交情本来算不上什么,但现在沧黎既然说他与掌药仙君是相当聊得来的仙友,静虚元君也不好质疑,只安安分分的告罪:“师傅时常也跟小仙提起火德真君,说曾在老君处与仙君论道,还说若哪日小仙得有机缘能被仙君点播一下,定是修为猛进的,只是,小仙仙位低微,不敢打扰仙君清修,是以不曾上门请教。”
  沧黎摇了摇头笑道:“那是你师傅客气了。”
  这时有仙奴进来敬茶,静虚元君忙亲自接过为沧黎奉上,又道:“仙君若不嫌弃,不妨尝一尝小仙这茶,是小仙与仙友一起用草药加上蓬莱不老茶制作而成,味道还算独特,且能清心、静气、安神。”
  沧黎喝了一口,随意赞道:“倒是清新。”
  心思却全不在这茶上,只在心中想着要如何开口同他聊起百草仙。
  静虚听得沧黎来,便已经猜出他的用意,也用不着沧黎费心想话题,自己便道:“仙君来得也是不巧,与小仙一同研制这茶叶的仙友上一刻才刚刚走,便是东处涂青苑的主人。”
  沧黎随口嗯了一声,而后才反应过来,涂青苑的主人不就是百草仙锄药?忙抬头问他:“静虚元君是说这茶是百草仙研制?”
  静虚笑道:“正是,小仙只是略通药理,却不及百草仙会物尽其用,便是小仙院中这些药草也是得了百草仙帮忙,才能长得这样好。”
  听到这里,沧黎连忙又喝了一口那茶,顿觉心情舒畅。
  但随即想到,自己百般讨好锄药,别说是送个茶、种个草,便是给点好脸色都是得不到,不觉又徒增了恼怒。
  一杯茶下去,心情又复杂难言起来。
  他不说话,静虚也不多话,两人安安静静呆着,倒真像是在仔细品茶一般。
  过了片刻,有仙奴进来,静虚告了罪,走到门口问那仙奴何事,便见那仙奴双手捧着一个盒子举到眼前道:“百草仙君遣人送来了这个,说是这是为仙君培育的新的草药品种,请仙君种在阴凉处即可,还说,若是仙君不知如何看顾,只需遣人叫他就是。”
  静虚笑着将那盒子收了,又嘱咐那仙奴拿了些丹药去谢。
作者有话要说:  RICE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9…03 23:09:21
谢谢打赏!!鞠躬!!

  ☆、第 56 章

  这屋子本就不大,静虚主仆两人说话虽是小声,但也没有刻意避忌,沧黎自然是将这些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目送那仙奴离开,沧黎连自己怎么就跟着出了正厅,怎么就又站在门口无缘无故的看起路两旁摆着的那些药草来都不知道。
  涂青苑并不远,沧黎只要出了静虚元君的府邸左转,片刻就能到,那一条路他已经走的很熟了。
  他之前的时候恨不得每日都要往百草仙那里去上一次,吃的、喝的、用的,只要他手边看见,就会想到蒋仲谷,即使每次看见的都是冷面冷口,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
  百草仙也许就是那么一个冷淡的性子。
  百草仙也许就是不通世故的别扭人。
  百草仙也许就是……就是还介意自己稚童的外形而已……
  也许……
  可是,现在没有那么多的也许了。
  沧黎突然回头冲着一直站在他身后安静陪着的静虚元君道:“不知静虚元君对于百草仙历劫的事知道多少?”
  静虚也不惊讶,恭敬答道:“锄药与小仙提及过一两次,觉得那时实在是被凡俗迷失了清明,不但耽误了自己,还累及仙君,实是糊涂至极,只幸好现在劫数已过,大家又能心无旁骛的专心修炼、论道,回归到本心了。”
  沧黎深吸了一口气,大笑道:“好!好!好一个心无旁骛!好一个回归本心!”
  说罢,两袖一甩,大步走出静虚府,径直往彤华宫回去。
  只留下静虚一双眼还在看着沧黎消失的方向。
  天庭众仙都道,火德星君终于历劫完毕,自那日从静虚元君处回来,便顿悟了,一番情劫也没有白白折腾了,整个人都比之前容易相处起来,连那不爱搭理人的性子都好像是被这一番经历给磨平了,再也不是生人勿近的冷淡,反而更爱热闹了。
  请来十几位上仙在彤华宫中研习道法半个月后又请了西天诸菩萨前来讲经,虽不像观音大士那样讲上七七四十九天,却也足有三十日,这般积极勤奋,连文曲星君都自叹不如。
  等到诸位菩萨离开,王母生辰也到了,玉帝下了旨意,要在瑶池边上宴请众位仙君,以求同乐。
  沧黎听了自是应宴,还叫玄俭挑了一份大礼拿着。
  自来玉帝宴请,沧黎都是凭着心情而定,想去时踩着祥云便去,不想去时只打发仙童告一声罪也就算了,这一次他却是早早就到了。
  仙阶低微的自然是比他更早就到了,一眼望过去,瑶池边上赏花的、闲聊的已经站了一片。
  沧黎目光在那一群人影里来回看了几遍,听得身边有人问礼才回过神来,说话的原是摇光仙君。
  “听说仙君近日讲道论法,果真是修为突飞猛进了!”
  沧黎一笑:“摇光仙君这是在说本君之前实在是太懒怠了吗?”
  摇光摆手道:“自是不敢,只是见仙君已经初初恢复原先样貌,为仙君高兴罢了。”
  沧黎重塑真身之后便是少年样貌,两百多年修炼加上太上老君的仙丹,如今也算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看起来与之前比较还是年轻,却倒让人更是羡慕了。
  世人求长生、求不老,连众仙家也求返老还童,他倒是因缘际会都得到了。
  摇光见他说话间眼神又往瑶池边上看过去,便问:“仙君也觉得这瑶池中的花开得甚是讨人喜欢是吗?”
  沧黎点头嗯了一声,在那人群里又仔细寻了一遍也没见那人身影的时候,忍不住皱起眉来。
  “火德星君今日怎么兴致不高?”
  这回说话的换成了天玑星君,摇光星君是什么时候走开的,沧黎竟是没有留意。
  “往年王母生辰也不过就是吃酒、赏花,今次也没见有什么新鲜的,只那样罢了……”沧黎悻悻的入了席,不待片刻,玉帝与王母便即到了。
  但直到宴席开了,酒水、鲜果上了两轮,沧黎也没有找到百草仙的身影,连着静虚元君也不见踪影。
  他好不容易等到了歌舞停歇的功夫向旁边坐着的度厄星君问了一句:“怎的不见静虚元君?”
  “仙君不知道吗,静虚元君和百草仙君一同下界了。”
  沧黎一愣。
  他这些日子只埋头在道法、佛法中,刻意不去理会外面的事,并不曾听说,乍一听得百草仙又下界去了,心中自然是吃了一惊,也顾不得端着的架子,忙又问:“怎么又下界了?不是已经历劫完了?为何还要同静虚一起?”
  “说起来,这事还和仙君有点关系呢。”
  “与本君有关?”
  “可不是!”度厄扳着手指头掐算道:“还不就是当年你那万古神焰伤了地上性命的事。”
  “此事已经过了这些年,怎么与他有关系?”
  度厄道:“仙君那一把万古神焰除了让九尾狐灰飞烟灭,可也让石炉山方圆百里寸草不生,上千人命死于热病,那一带至今还留有这热病的病根,是以玉帝才让刚恢复了不少法力的百草仙下界去想办法,说是必须要让石炉山百里之内再次出现生机。”
  “……”
  “至于静虚……”度厄看了看沧黎含混到:“原本就与百草仙关系匪浅,说是一同下界要帮着去治疗那一带热病病根呢!”
  “胡扯!”沧黎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的万古神焰乃是三界利器之一,它所伤及的人岂能是静虚元君救治得了的,更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便是当初最年轻的,如今也都该只剩一把白骨而已。至于那热病的病根,只怕是他师傅掌药仙君苦术去了也未必就能有什么好办法,静虚元君跟着去了又有何用?
  度厄见他神色不悦,忙转移了话题道:“这事也不是坏事,仙君倒是不必多想,自来仙家下界都是提升修为的好途径,想那百草仙定是希望能尽快恢复原先的样貌才自告奋勇的,何况摆弄这些花花草草的事不正是他的擅长吗?不至于就难倒了他。”
  他倒是想要安慰沧黎,却并不知道当初沧黎拿了太上老君的仙丹去给百草仙都被拒绝的事,这一说却正巧说在沧黎的气火上。
  自己费尽苦心得来的仙丹他不要,却巴巴的带着静虚元君下界去博什么修为,沧黎怎能不气?
  当初他为了蒋仲谷得罪了不少仙家,仙骨也断过一次,连真身都为他舍了,那一段情深意切的过往,在座众仙哪一个不知哪一个不晓?
  而他为了那人一句心无旁骛、回归本心便克制自己,一心向道,那份认真只怕从前的万年里都不曾有过。
  可如今呢?他还一心想着怎样做才能让百草仙与他亲近一点,那人却已经跟别人亲近去了。
  他俨然才是这宴席上最大的热闹。
  沧黎本还要再问上几句,一抬头却见对面正做着二郎神,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他那时候让二郎神在天兵天将前丢了颜面,现如今他正好看了自己的热闹。
  果真是风水轮流转!
  沧黎终于是按捺不住心中怒气,也不管玉帝王母还在席间,甩手便即离开了。 
  彤华宫中的仙奴猜不出今日仙君为何会如此大怒。
  明明去赴宴的时候心情还不错,可转眼回来就冷如冰山,那面上的霜几乎及得上长白山头的积雪了。
  不知是哪个仙奴奉的茶,如今也被沧黎一掌扫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白瓷,又跪了一殿的仙奴。
  众人都是噤若寒蝉。
  连玄青、玄俭都是一头的雾水,不敢作声。他们还从未见过沧黎如此难看的脸色。
  过得许久,沧黎才从椅子上站起来,独自回到了房间。
  却不过片刻,屋子里就扔出许多东西来,尽是当初被百草仙退回来的礼物。沧黎就站在洞开的门内,身后零零乱乱一屋子,想来除了那些被扔出来的,里面留下的也不见得完好。
  玄青玄俭面面相觑。
  连那几颗沧黎耐着性子从老君那里得来的仙丹也滴溜溜的在地上打转。
  狼藉遍地的彤华宫仿佛也还是不足够发泄怒气,沧黎抬脚踩着祥云就往东而去,那方向上只有一个涂青苑是沧黎熟悉的。
  一路不管不顾的飞奔过去,到得涂青苑门口,见了那紧闭的大门,沧黎才终于从怒火中清醒了一些。
  他一心想要当着百草仙的面问个为什么,竟是忘了如今锄药应该是在人间呢。旋即转身消失在云雾里,往着人间而去。
  人间四时轮转,此刻似是也要映着他冷飕飕的心情一样,正是飞雪漫天的时节。
  这样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得已的事,多数人都更愿意裹着棉被,围坐在火炉边上,再热上一壶美酒,于这凡尘俗世中挣得半日清闲。
  几日的大雪下来,路上、街边都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行人本就少得可怜,那一袭单薄红衣就显得更是让人侧目。
  红衣红发,宝冠奢华,飞眉俊目,面若冰霜。这样的沧黎无论是往哪里一站,都是震得人不敢接近,远远看着都尽是忐忑。
  人间几百年匆匆而过,就算是故地,沧黎也看不出半点熟悉的样子,连屋舍院落都已大变了样子,更不必说是路上行人。
  沧黎阴沉着脸,在大雪中循着那一丝气息而去。
  锄药还是蒋仲谷的时候,沧黎就在他的眉心上打过一次火神的印记,当时是为了压制佰陌的内丹,现在则成了他与沧黎之间抹不去的联系。
  只凭着这气息,便是锄药躲他躲到西天去,沧黎也照旧能找得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  先说一下,仙君他没有黑化,目前只是情绪波动!真的!请相信我!!!

  ☆、第 57 章

  如今的世人比之他与蒋仲谷待过的时候更是讲究了,普通了小院也得配着一扇雕花烫福字的红漆大门,门口处还蹲着一对儿石雕的狮子。
  沧黎站在台阶上,伸手在那门上点了一点,那门立时就化成了透明。
  院内几棵老树虽是落叶枯枝,但显是精心修剪过的,树下用矮矮的竹篱笆围出一个小圈,想来开春的时候应是绿叶红花一番生机。
  正堂内没人。
  有翻书的声音从东厢房传来。
  沧黎动了动手指,东厢房的景象便是一目了然。
  东厢房的炕上摆着一张四方炕桌,上面一盘点心,一盘杏仁。
  两人面对面坐着,面前冒着热气的正是那日沧黎在静虚元君处喝的那茶。
  背对着沧黎的,正是百草仙锄药。看那背影,俨然已是个少年。
  那两人静悄悄的,沧黎也不进去。
  过了片刻,少年的背影动了动,而后探身向前越过方桌去看对面静虚元君手中的书,道:“你这本写的是什么?我这本说的是前朝的野史,都是些不找边际的猜测,没什么意思。”
  静虚也不抬头,又翻过一页道:“我这本倒是好看,光怪陆离,写的是一帮小鬼儿。”
  “那倒是有意思,凡人也没见过鬼神,不知是如何写的……”
  静虚元君放下书奇道:“你不是说……”
  还不待他话说完,便见少年一手抢过静虚手中的书,另一手按在静虚手上:“我先瞧瞧!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能过几日顺心日子,你难道不是来陪着我的吗?”
  静虚顿了顿,看着面前的少年突然笑道:“行,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陪着就是。”
  “……多谢……”
  这两个字,即使那少年不回头,沧黎也听得出那里面的诚意。
  沧黎在那台阶上退了一步,险些跌倒。
  里面的人已经听见了声音,少年回头往外看过来。
  那一张脸分明就还是蒋仲谷,俨然就是最初城门下遇见的那个少年郎。只比那时还要更年少一点。
  沧黎看着他下了地,看着他笑着对静虚说我去看看,又看着他披了一件斗篷出来。
  门开了。
  里面的人见了是他,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立时就换成了眉头紧锁、一副厌烦的神情,忍耐着恭敬问道:“不知仙君到访是有何事?”
  站了这一阵子,沧黎心中的怒火本来已经消了不少,但这时候被百草仙那厌烦的神情一激,立刻就又熊熊燃烧了起来,他是狠狠攥住了两手,才没有一掌将这院子毁了。
  锄药见他不说话,便要伸手关门。
  沧黎往前迈了一步正好挡在门口,让那门怎么也关不上。
  锄药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都不复恭敬:“仙君何以总与小仙过不去?你我劫数既然已经历过,就该各自修行……”
  沧黎打断他:“你是还在恨着本君?”
  锄药顿了一下,笑道:“仙君想多了,凡尘俗事都已经是过往云烟了,何来爱恨?”
  何来爱恨……
  沧黎听得这四个字,顿觉心凉,凉的连他这火神后人都想要打个寒颤。
  锄药又道:“如今我是百草仙锄药,已不是仙君口中的蒋仲谷。小仙也不想高攀什么贵胄,只想和志同道合的仙友过过闲散小仙的日子,仙君何苦折磨于我?”
  不想高攀的自然说的是沧黎,而那志同道合的说的就是静虚元君。
  沧黎一口气堵在心口,想也未想一掌打在锄药肩上,将人摔出丈许。
  静虚元君忙上前:“仙君息怒。”
  沧黎看着地上的锄药冷冷道:“你觉得本君的一片真心只是折磨你吗?”
  锄药不答话,脸上表情却是仍是厌恶,仿佛只听着沧黎说话都是让他十分难受的事。
  沧黎看了一眼静虚元君,转而笑着对地上的锄药道:“既然如此,本君也不好白白辜负了这折磨你的名声,倒是真得好好想一想,怎么样才能让你这话不变成废话呐!我的百草仙……锄药!”
  他转过身似是想要离开,但一只脚刚刚要抬起,却又转过身来径直向里走去,穿过小院,推开正屋的门,环视了一圈后,对着还在大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冷冷道:“本君此次来没有带随侍的仙童,住在这里的时间,就麻烦二位仙友了。”
  说完,一挥手将房门关了。
  锄药一手扶着肩,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身上沾的雪也没打扫,默默回了自己的东厢。
  静虚元君叹了口气也跟着进去了。
  “你这是何苦呢?惹了他怎会有你好果子吃?”静虚元君见他一直扶着肩膀便过来要给他看看。
  锄药摇了摇头,挡开了他的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用看了,没伤到骨头。”
  静虚收了手,向后退了一小步,想要离开,终究却又站定了,看着锄药单薄的身影轻声道:“锄药……你我都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仙,有些事,你改变不了……”
  锄药苦笑了一下,想了想答:“我都知道,多谢你肯帮我,若你觉得为难,我不会怪你,我知你不容易,这一次我将他得罪得这么彻底,若真连累了你,怕是你师傅也未必你救得了你……不如……”
  静虚拍了一下锄药没受伤的肩道:“不必想那么多,我也不全是为了帮你,也有我自己的原因,既然是说了要帮你自然不会畏首畏尾。”
  锄药抬起头,脸上苦楚的表情一闪而过,换做无奈的淡笑:“只怕你这一回要陪着我给仙君当牛做马了!”
  “愿随君往!乐意之至!”静虚笑道。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正屋里隐约一声响动,似是什么物件落地。
  两人互相看看,静虚笑道:“这租金只怕得涨不少。”
  锄药点头:“仙君就是要拆了这院子,你我这等卑微的小仙也得受着。”
  沧黎倒是没有想要拆了这院子。
  他只是一回房间就后悔了而已。
  他推了锄药的那一掌力气虽说不上全力,但终究因为正在怒气头上,想来也是有些失了轻重分寸,只看锄药到底半天也没起来便知道了。
  只不知是不是还伤在骨头上,沧黎心中没底,只得施了法又去看东厢里情形,待听到静虚那一句愿随君往的话时,气得一掌拍碎了桌子上的一只茶杯。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外面一片漆黑,正是冷得伸不出手的时辰,沧黎却已经踢开了东厢的门。
  锄药一惊,那随着敞开的门刮进来的寒风让他打了一个喷嚏。黑暗里,只见门口站着个人影。
  衣衫穿戴得整齐的沧黎披散着一头红发站在那里,周身荧荧的一片淡红色光,照着那寒霜般的脸上,当真是吓得锄药不轻。
  他连衣服也来不及披上一件,忙下了地点起一盏油灯。见沧黎还是冷冰冰的站在门口,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只得也站在那风口下向沧黎行了礼:“仙君这么早来……”
  “梳头!”沧黎言简意赅。
  锄药愣了一下,才明白他为何这样出现在自己门口,原是等着自己来为他服侍起居的。只得引着他坐在桌前。
  他本想穿件外衣,但见沧黎满脸的不耐烦,只得站在冷风里瑟瑟着给仙君打理头发,梳到一半才发现仙君散着头发来的,束发的发冠还留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只得又顶着寒风取来。
  一番折腾,天亮的时候,沧黎已经在锄药的服侍下吃上了早餐。
  桌上一碗白粥,一碟酱菜,两个馒头。
  沧黎一人坐在桌前细嚼慢咽,锄药则还是一身中衣站在旁边,屋里此刻没有炭盆,门也因为沧黎说屋子发闷而开着。
  沧黎是不怕冷的,锄药却不能像他那样。
  真气流转也只不过是让他不至于在这寒风里冻伤,那冷得直哆嗦的感觉还是真实存在的,锄药当真是咬紧了牙才不至于丢人的一个劲儿打颤。
  早餐显然是不合胃口的,沧黎拿勺子盛起来几粒米看了一下,而后复又放进碗里,盛再上来几粒,也只咬了一颗米。
  白粥太寡淡了,小菜又太咸了,只那馒头还像点样子,此刻和着沧黎的心情吃起来也不是滋味了。
  从前的时候,蒋仲谷总是爱煮一锅八宝粥,香甜软糯,即使是像沧黎这样挑嘴的仙君也吃得满口甜香。
  “粥难吃。”沧黎皱眉。
  “小仙不善厨事。”锄药语气平淡,但声音里已经有了浓浓的鼻音。
  沧黎抬眉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锄药:“菜太咸了。”
  “……”
  “馒头凉了。”
  锄药皱了皱眉:“屋子里冷,什么热的东西也都得放凉了,仙君将就着吧!”
  “你冷了吗?”沧黎放下手中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仙君早点走,小仙就不冷了。”
  沧黎咬了咬牙。
  他说了这好多句话,锄药却连一眼也没有看他。
  真真是连看一眼也厌烦了。
  折腾了一早上,连仙君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幼稚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在这折腾里得到什么回应。
  沉默了一阵,沧黎一个人离开了。
  他只刚刚踏出门槛,身后的一扇木门就哐啷一声关了个严实。
  那样的急不可耐。
  沧黎站在门前好一阵。
  雪已经停了,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呵气成霜,比这温度还要更冷的,是沧黎的一颗心。
  若是从未曾真心过,或是从未曾视若生命过,也就不会这样执着。
  可偏偏,他们那样的惊天动地过,现在这样,沧黎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怎么他一心一意等来的就成了这样的结果呢?
  他想不通。
  那纠缠在他胸膛的,是气,是怒,是伤,也是苦。
  等待了两百多年,又讨好了几十年,换来的便只是眼前这境地,就算他是火神后人,那一颗火一样的心也要在这莫名的抗拒里凉得彻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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