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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鬼仙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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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手?”
“没带丝绢。”
“嗯,你一个人塞那么多在身上确实不方便,下次我帮你塞几张在身上吧。”
后边席若白回了什么他也没大听清,一群人就流着鼻涕滚回住处梦周公去了。
第二日学堂景象十分壮烈,全体跪在地上手抄道德经。吃过鱼的姑且就认了,没吃过的无不视甘青司为祸害,鄙视之,唾弃之,倒是也给条鱼吃吃啊!
甘愿从来学第一天就和甘青司一起睡,因为这孩子怕生,他不和一般人交流,只和席若白说话,因为席若白不是一般人。至于他们交谈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甘青司只知道他家甘愿竟然换座位,跑去和席若白听课。只知道后来甘愿一半的饭都是席若白给的。再后来的后来,甘青司手搓枕头看对面两人在微微烛火下看书写字,你说气不气?
路北笑得肚子痛,一边点头答道,气气气。
日子过得飞快,小半年间,众人又笑又闹就这么过去了。甘青司自从让侯啸风一现后,就再也没召过鬼,大家虽然好奇,但也不能去勉强人家。
见身边甘愿睡得香甜,甘青司窜到对面,“听欢,听欢。”
席若白在被子里挪动好一会儿,转醒间就见甘青司堆满笑的在他床前蹲着。这半年除了头回没叫醒甘青司,余下时日都是他叫醒席若白。
“刚过寅时,你恁早起身作甚?”
“不是说溟中渊的日出最美吗?你陪我看一回。”
两人坐在屋顶上时海风正盛,甘青司抱紧席若白,嘴里念叨他冷,席若白也没推开他,任他粘着自己。
洁癖呢?
见光死了。
“听欢,今日便闭堂了。”
“嗯。”
“听欢,以后我来西越找你玩儿可好?”
席若白不作声。
“听欢,是好风景。”
眼前旭阳一点点探出头,火烧似的云半真半假,袅袅云气早已散尽,平日里看惯的湛蓝海水像是被披上了鎏金水裳。
他说,夙冶,你来我便等你。
这是他第一次听少年唤他的字,他笑说好。
他记得少年说唤字便是交好,如此,便是交好了吧。可是他等了十年,却再未见过那个唤他听欢的少年。
背着双剑之人深深将城墙上‘通都’二字刻入眼中,此时正至午夜,负剑者周围都是缓缓行走的人。说是人却并无呼吸,无论男女老少,他们双眼皆是瞳孔放大,行动僵硬,皮肤上暗紫血纹在无神的面容下更是诡谲。
空中飞来一人,引得周遭行尸高亢尖叫,齐齐朝他走来。
“退下,回城。”负剑人开口,行尸竟惊惧退开,如潮水涌入城中。
“主子。”
原本深沉的人突然眼角一弯,“靳谌,我就是去外游历一番。”
“主子何不带上我?”
“不带不带,我一个人游山玩水要的是痛快,带上你那是找罪受。”他可不想整天被人念叨。
靳谌再走近时,发现眼前人已和他一般高了,问,“主子是要去找那个叛徒?”
“靳谌!”甘青司厉声道。
“主子,他不会回来了!他回来的结局也是扔进万鬼窟!”靳谌平日的冷静矜持全无,满眼血丝的眼里浸着怨。
“不回来也好,活着就行。”甘青司一叹,“别跟了,靳谌,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那个爱极白服的主子,改穿起暗袍,背影恍若当年跑去四国府的少年身姿,如今却挺拔得让人安心了。








第四章 甘青司:你这是讨债来了
没日没夜赶路,下场就是趴在地上让麻木的身体慢慢恢复元气。等身子利索,甘青司便把树林中飞禽走兽弄得满山窜。追着追着甘青司就累了,“应夙冶之召,蜀卿,现。”
一个男子恭敬躬身,“世子,这次是捉鸡还是捉鱼?”
“你看着办吧,我不挑。”话完,甘青司就开始捡树枝,等自家召鬼把宰好的东西送上。
火光燃起,蜀卿就退到甘青司身后,“蜀卿,你得挑战自己,怕火可不好,快来这边坐。”他贼兮兮地拍拍空地。
“世子,木行之鬼畏火,蜀卿做不到。”
甘青司见他一脸惧色,拿起火把转身,“别怕别怕,试试就知道了,鬼还怕这个?来来来来。”话到这里他就闭嘴了,身后蜀卿早已消失,面前的五男四女像是盯着怪物般注视他。
“君弈哥,这人不会是个傻子吧?”女子有些嫌恶的打量甘青司。
“宁儿,休得无礼。”另一女子又道,“公子,请见谅。”
甘青司摆摆手,又转过去继续烤肉,其中一男子开口道,“敢问兄台介意同坐吗?”
你们怎么好意思,你们怎么不自觉点,你问了我能说介意吗,能吗,“随意随意。”
“这山又不是他家的,君弈哥和他说什么?”
“丁宁注意分寸。”苏君弈又是一番赔礼道歉,听得甘青司耳朵都要起茧了。
见几人青衣长剑,领口青莲白纹绣得雅致,身上灵气非东吴不可,道家人就是道家人,走到哪儿训话都得从礼法规约说起,这让甘青司痛苦不已。终于等到最后一句是人哉,这磨人的念经才收尾。
没一会儿,众人视线又移到甘青司这边,他这才开口,“诸位,吃了吗?”
几人齐咽口水,摇头,甘青司走到树后,把叉好的鱼肉分给几人,然后一个人啃起鸡腿。这画面就很美妙了,人是用手一点一点用手撕鱼吃,他甘青司是大口大口张嘴放死咬,连嚼都不舍得多几下。
“在下苏君弈,敢问兄台贵姓?”
“司。”
“司兄弟在这莫邪山可遇到什么邪祟,譬如鬼灵之类的?”
遇到了,你们刚刚吃的鱼还是鬼抓的呢,当然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甘青司摇头摆手道,“没没没。”
“君弈哥,这人要是遇上了还能在这?怕是早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苏丁宁就是故意找他茬子,却不看这人反驳,他越不回嘴,她就越得意。
“那司兄弟还是跟着我们吧,这莫邪山是北楚离关与东吴玉岭交界处,玉岭百姓到惊雀向我们求助,说是这莫邪山近日有精怪作祟,兄弟还是不要落单的好。”
苏君弈这人一开口就让人想起当年和他一起下海捕鱼的苏子矜,也是一副文弱正经样,特别好逗,随即笑道,“多谢兄台照拂。”
“喂,你身后那皮囊装的是什么玩意儿?”苏丁宁托着下巴,无聊到打探起甘青司来。他背上绑着三尺长十寸宽的皮夹,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是个什么。
“行囊。”甘青司回答。
苏丁宁吐舌,懒得理他。
“请问司公子是玉岭人吗?”女子笑问。
“不是。”话说到这,也没打算透露自己出处。
女子盈然点头也不再问。
甘青司突然细嚼慢咽起来,虽然察觉到周遭异样,却也不好明目张胆查看,只能装傻充愣的继续啃鸡翅膀,啃着啃着动静就越大,没一会儿,凌乱脚步声纷至,苏君弈一行人个个提剑戒备。他刚想起身去洗个手,却不动了。
“前方何人?”苏君弈紧盯前方。
“问者不报,不是失了礼数?”几个起落,白衣人来到众人跟前。“原来是东吴苏幕里,西越梦岭席真见过诸位同仁。”
“苏幕里苏君弈见过各位,敢问何事使得诸位行色匆匆?”
“我们在前方十里遇到尸阵。”
“尸阵?不是行尸吗?”若是尸阵就十分麻烦了,行尸尚且好对付毕竟行动单调,而尸阵则是受人所控,遇人便袭击,阵法一立,行尸戾气就会暴增,凶险异常。
“我们查探过,的确是尸阵。苏兄,他们往此处过来了,我记得前方是玉岭的小镇,怕祸及百姓,便想在这边布阵。虽派人增援,如今人还未到,我们便不与尸阵纠缠了。”
苏君弈和身后女子对视,“丁宁,你带司兄弟走,我们去前方破阵。”
此时苏丁宁顽皮样全无,答道,“你们当心,这个小子就交给我吧。”
梦岭见多了苏幕里弟子也多几分底气,个个提剑就冲。
苏丁宁见甘青司半天没动作以为他怕得腿软了,“喂,你放心,有我在,邪祟伤不了你的,走吧。”
甘青司还是不动。
不动的还有几步之外的白衣男子。这时苏丁宁才注意,这一见倒好,这般俊俏的男子,她是第一次得见。白衣仙气,俊逸非凡,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害她眼珠子都舍不得转。
他浅色的唇动了动,“这位仁兄可是北楚人?”
“有事?”
看出对方回避之意,他当下也觉不便,毕竟三国之中哪家不仇视北楚,这般倒是他失礼在先了,只是停留玉岭半月,却从未碰见北楚之人,不由得丧气,当下失落道,“无,叨扰了。”
“啊!”一段剑光劈过,苏丁宁拽着甘青司往旁边躲。
另一边男子也倒退几步,长剑直入土中,掀起剑气漫天。
围绕过来的行尸屈指可数,可甘青司一眼便认出这不是普通行尸,而是被人炼化的恶尸,苏丁宁道行明显太浅,几个术法下来,对恶尸没半点作用。
甘青司在苏丁宁斩尸时,背过身,“退下。”被人控制的恶尸姑且还听他命令,只盼不要出现凶尸和厉尸才好。
嚎叫声尖锐一过,几具恶尸竟然转身而去,苏丁宁身上多处挂彩,受鬼气太重仰头晕死过去,甘青司上前检查,将她身上的尸气驱除,这才有机会正眼看身后之人。
“是准备一剑刺过来?还是用仙索绑回去拷问?席大公子?”
白影一过,甘青司就被人抱得牢靠十分,堪比当年仙索上身,可偏偏这次上身的是个人。你说绳子倒是好解,可人就难办了,所以甘青司一不做二不休抱回去,也搂得死紧。
“听欢,我已几日未沐浴了。”席若白很爱干净,在甘青司眼里那已经严重到以病而论了,他虽然不想放开,但还是要好生提醒,“刚刚我烤鸡吃,手也未洗。”
身子僵住,席若白慢吞吞开口,一下咬住他脖子,完成当年的念想,“你就想说这个?”
“听欢,许久未见,你还是这般爱计较我。”
“你可还记得当年说过什么?”席若白这声音有些抖得不像话,十分怨又十分怕。
记得,他怎会不记得,“你这是讨债来了?”
“夙冶,北楚封城,我进不去。”
甘青司哑口无言,心尖泛酸,席若白去找他纯粹是去送死,北楚各大结界没困死他,那成千上万的行尸,漫天的鬼气都会要了他的命。
“听欢,我先去洗个手。”抽身来到河边,甘青司把自己骂了个遍,他心里后怕。若是席若白进了通都,若是他今日没遇着他,若他当年没有开口说去找他,世上又哪里来个席若白在等他呢。
刚回原处,就只见苏丁宁躺在地上,他听远方嚎叫声,立刻提起苏丁宁就跑。这尸阵绝不寻常,若是普通山野哪来这么多荒尸。虽是交界,通都行尸都被困在结界之内,绝无外出的可能,如今在玉岭出现,就定有刻意为之的控尸人,无论何种目的,这都是在给北楚招黑。
“应夙冶之召,蜀卿,侯征,云锦,现。”身后立马出现奔跑的三人。“去寻开阵之人,灭尸。”
“是。”
眼看尸阵凶猛,甘青司怕席若白劳累,便飞身上树,哨子吹得响亮,指令也十分清楚。他咬破手指把血往下滴,大群行尸蜂拥而至,几个起跳就落到另一片树林,大喊大叫,“救命啊救命啊!”他手提着苏丁宁乱窜。眼看着一行人接近,一个横飞,两个人就摔出去,一个被苏君弈接住,一个被席若白。
梦岭几名弟子活像被行尸咬了一样惊恐,就连席家首席大弟子都端不住平日里的风度。
席真问道,“若白,你为何?”
席若白神色如常,道,“助人不是理所应当之事吗?”
这话是没错啊,可是七公子你从不喜欢与人接触,眼下这是助人啊,可我们以为你要杀人啊!
我我我!没看错!那个脏乱之人竟然把手搭在七公子肩膀上!
七,七公子被邪祟上身了?
“听欢,你怎么走了不和我说一声?”
听欢是谁?四国还有别的听欢?
反正肯定不是席听欢!
这位大哥你叫的是哪位!!!
“我怕师兄他们人手不够,就赶过去了。”
七公子,你摸着良心说你是不是怕我们死光了才过去的!
您老可是我们都快死绝了才出现的!
“下次和我说了再走,我就洗个手,回来就没你影儿了。”
你洗手有我们命重要?
还和你说了再走?
我们不活了吗?
“好。”
好?
那个冷漠绝尘的七公子老实说了好?
娘的,哪家邪祟!收了他!





第五章  席若白:意为喜乐安平
席真也是看呆了。他剑已出鞘,因为他也觉异常不对劲,“师弟。”
“师兄,我未被附身,把剑收起来吧。”席若白淡淡道。
“嗯。”
“附身?哈哈哈,以听欢的身手,怎么可能。”甘青司才说完,就听见旁边人嘟囔。
“当然可能,诅文都未除呢!我师兄为了——,”
“纪漓,休得多舌。”席真训斥。
纪漓咽下除鬼斩祟几字。
这边甘青司脸都黑了,“诸位要去哪儿?”
“还有两个尸阵未破,我们还得去清理。”
甘青司左眉一动,嘴角勾起,“哪里还有尸阵?”
这句话听着是反问,语气却是带着十足肯定。
这里剩下的除了他的召鬼什么都不剩,被他以血标记的行尸早被蜀卿他们收拾干净。
猛地一阵风刮过,竟然没有人再感受到一丝鬼气,加上甘青司的话,阴森之意袭来,让人不寒而栗。
“我们不如先回镇上休息吧,今日,似乎不会再来了。”苏君弈也仔细探查过,并没有发现异常,看大家倦容满面就顺口提议。
一路下来,大家都是毫无交流,众人时不时偷看走在人群后面的两人。
到了客栈,甘青司直接跟着席若白回房,几个小辈还在外边叽叽喳喳,席真看到低声训斥一番又进房哀叹。
乡镇住处不过薄薄土墙,不小心一个大喘气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席真手里的茶还没喝,杯子先抖了抖,难以置信的站在原地。
“夙冶,你还未沐浴!”
“少给我找借口!刚刚还不是抱了!你怎么没拿来说事!”
“你别!我的衣服,啊!夙冶,你!”
“别动,你这细皮嫩肉不经事,弄疼你我可不管。”
“夙冶啊!”
“嘭——,”
“啪——,”
“哐——,”
桌子倒的倒,椅子踢的踢,杯子摔的摔,这动静当真热闹,也让那头两人反应过来,甘青司随手一个结界把两人罩住。
这突然无声让众人更加想入非非,张了结界算怎么回事啊!
没听过此时无声胜有声嘛!
结界里,席若白被甘青司扒得只剩一条亵裤,当年瓷娃娃的印象如今只停留在白皙的肌肤,席若白耳朵通红,紧张的握紧床单,甘青司的手在他肋骨游走,惊得他一身小疙瘩。
指尖血开始往外冒,席若白呆愣之际,他的手已经在他胸膛画下符文。不一会儿,席若白的右腹像火烧似的疼,细密汗珠渗出,紫黑印记彻底显现在他的肌肤上。
这是自祭,是在寄主自愿的情况下,邪灵进入他的身体,席若白他竟然自祭!甘青司气闷的同时,将手印在了上边,结界里蜀卿的轮廓出现,甘青司手扬,大喝一声,“离!”黑影被抽取出来丢到他身上,蜀卿食下后再次消失。
生怕席若白不舒坦,甘青司立即拿了帕子给他擦干净血迹,接着给他披上衣服。
压下满腔怒火,甘青司在他对面落座,“席大公子,修仙之道以何为忌?”
“仙者忌堕,否,则永无轮回。”席若白与他视线相对。
“你可知道,对你而言,无论是自祭还是灵祭都是堕道!灵祭除灵尚可不损耗你修为,自祭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若是凶灵附身,你可能连自身意识都保不住,直接堕道。刚才的恶灵若是再晚几年,你这身灵力就全废了。”甘青司见他煞白着脸,又想起他去过通都的事。“你不打算老实说?”
“处理梦岭门中之事时,因为棘手,就想了这么个法子。”
很好,席若白把他这本事学了十成十,“席大公子可记得礼记守则第十五条?”
“守真,无诳语。不以真为本,便是——,”
“听欢,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席若白无计可施,只得道,“进不了通都,我便自祭为代价,让它带我进去。”
“它会老老实实带你进去?”
“十年前听闻北楚大乱,全城封锁,我怕你出了什么事。”那时他顾不上戒律清规,只为探得甘青司的半点消息以求心安。席若白想着,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已经在他面前了。
“你带着诅文十年?”他们修仙之体哪能承受那般痛苦。
“嗯,当年师傅与几位长老只能镇压,无法驱除。”
“你们名门正派一向不屑鬼道之术,不懂自然无法。”甘青司叹气,“好生休息,明日再说吧。”
“有事要出去?”
“我的召鬼带回消息,这客栈都是你们修道之人,我怕鬼气被发现,打算出去一问究竟。”
“我陪你。”
“好。”
阴暗的树林时不时传来枝桠相撞之声,乌鸦声没一会儿就消停下去。两人四周站立三个召鬼。
“世子,控尸者逃了。”云锦有些懊恼。
蜀卿踌躇一会,终是没有开口说话。
“是吗?”
听甘青司语气中略带庆幸,席若白不由得看过去。
见三鬼身上也是残破,甘青司留下一句辛苦了,便让他们离去。
席若白问,“你知道是谁了?”
“嗯,路北。”
席若白是知道的,他们是被靳谌照看长大。这些尸阵摆明是针对东吴百姓,更是挑起众怒之举,路北这么做,无非是将北楚推到风口浪尖。“他为何这样做?”
甘青司笑道,“此行目的就在此。”
“你可有线索?”
甘青司道,“路北最早现于东吴长州,我打算去看看。对了,在北楚我有耳闻百家几年间忙于破尸阵,似乎还有些通鬼道者相助于你们。”甘青司偏头看他。
“说来也惭愧,百家中开始招收通鬼道的门生。”席若白也是觉得讽刺,百家行为确实不齿。
他点头道,“起初,我以为是正派故意以此为幌子想除尽北楚子民,而后才发现,尸阵太过复杂,我猜名门大家此举多半是为了驱祟。”
“尸阵非北楚人不破吗?”
“倒没有那么夸张,要不这么多年你们怎么活。普通人布的尸阵威力不大,你轻轻松松就能破,可昨日这么频繁出现,连你们这么多人都无法解决,那就很值得研究了。”
“有人在背后捣鬼。”
“嗯,你们从前遇到的可好对付?”
席若白点头,“今年尸阵比往年棘手许多。”
“尸阵说到底还是百家自己惹出来的。”
“何解?”
甘青司叹气,“修鬼术之人是北楚人也好解释,若是百家人就比较麻烦了。修鬼术的人一点旁系法术都不能沾,所以百家若是想培养,那就是从小养成。鬼气怎么来呢,三国可不像通都哪里都有行尸,自然也是养。有心之人再引出来,那就很容易了。”
席若白道,“的确,那么布阵之人还可能是百家门人。”
“好想法。”甘青司拍掌,“眼下各门派还是得加紧找到布阵人,这些人绝不过百,但是一人至少也能控制十只,厉害的更能把行尸提炼到厉尸的程度。若不及时阻止,他们就会精修于此。接下去尸者只增不减,那就更难处理了。”
“所以你来是查布阵之人的?”
甘青司故作阴狠的样子,慢吞吞道,“我是来放鬼的,其实我就是布阵之人。”
席若白一言不发,抬手,长剑出鞘。
数十人落在他们面前,为首人道,“与恶人为伍,必定不得善终,席七师兄为何要插手?”
“我都已与他为伍,不插手难道插脚不成?”
乍然一听,甘青司觉得这话特别亲切,但他实在想象不出席若白会说出这话,眼下这状况,虽来不及回忆回忆当初,他多半还是想笑的。
“素闻席七公子行正守礼,今日倒是长见识了。”
“那还不赶紧谢过席七公子,这般无礼怎生长见识?”说话间,两人身后齐现五人。
被反说一通,他也是气闷,“别和他废话,动手!”
侯征、云锦两人直冲上前,蜀卿则是紧跟席若白,甘青司回身截断身后之人。
霎时间刀光剑影,后头传来蜀卿的喊声,“世子!”
专心供养五人的甘青司被浓重的尸气遮挡,刚想控尸却见聚集而来的走尸后出现许多黑影朝同个方向飞奔,他才看出远在自己之外的并非低阶的行尸,是召鬼!而他们的目的是,几乎是破嗓的高喊,“听欢!快走!”
席若白陷入召鬼包围,他听到甘青司的呼喊,当下反应过来这群人的目的,可他们却也太小看了席若白。正要解封弦杀的席若白怔在原地。
“应夙冶之召,甘乐平,现。”
血路被一个身影破开,他双手如利刃撕开召鬼,蜀卿与他前后交错,后方传来厮杀喊叫声。席若白剑在身侧不动,他看见甘青司冲他跑过来,侯征和云锦也紧随其后。鬼师身死,无数召鬼刹那消失。
有人拍了拍席若白的肩膀。
“若白,许久未见。”
甘乐平,是甘愿的字,意为喜乐安平。
席若白回身,甘愿仍是当年离去时少年模样,只是额间多了金色言文。
成为召鬼,意味着甘愿,已经不在人世。
干涩的嗓子让他难以发声,席若白轻唤,“乐平。”
“在。”





第六章  甘良:应无衣之召 百鬼行 现
结束求学之苦的甘青司和甘愿回到通都就跑去和街坊邻居热情的打招呼。家门敞开,甘青司撒丫子就往里奔,女子坐在饭桌前包子一丢一个准,甘愿接手上,甘青司咬嘴里。
“阿娘,你想我没?”
“多大了,还想和阿娘撒娇不成?”商曲抬手就开始动筷。
“小曲儿,我菜还没炒完呢。”甘良放好菜又钻进厨房,“甘青司,给我滚进来帮忙,别成天粘着我夫人。”
甘青司啧了一声,捞起袖管跑进厨房,“下次别嚷嚷我名字,这敷衍的名儿越听越窝火!”
要不是怕脏了自己手,他非狠揍甘青司一顿,边切菜边诉苦道,“你该庆幸你是先出来的那个,你阿娘让我认真取名,我可是千辛万苦翻遍书才给你敲定的,读书时我都没那么认真!到你弟弟那我实在受不住,就索性叫甘愿了,你还有什么好嫌弃的!不孝子!”
“阿爹,不孝子多问一句你找的什么书?”
“封鬼纲目!”
“……阿爹,不孝子纠正一下,那不叫书,叫目录。”
甘良回头送上白眼,不回还好,回身甘良就一肚子火,甘青司那厮正坐在小板凳上气定神闲的啃萝卜,怒道,“你看看阿愿多乖多勤快,就你给我偷懒!溟中渊不行啊,教人的水平什么时候倒回去了!”
说到这里,他心里就不平衡了,“阿爹你讲讲道理啊,溟中渊要是有那水平,能带出你这么个缺心眼儿的爹吗?”
“嘿,你小子礼记没少抄吧?都给你抄到肚子里头去了?”
“我可是乖学生,再怎么也轮不到我抄啊,你成天犯事我可不一样。”人要脸树要皮,他甘青司连树皮都能啃,那脸皮能当回事儿吗。
“阿愿,你老实说,你阿哥有没有每天罚抄礼记?”
“没有,阿爹。”见甘良垮下脸,甘愿纳闷儿,阿哥确实没抄,从他到溟中渊那天起都是自己抄的,难道他说错了?
“明明养的是亲儿子,我怎么觉着是供的后爹啊。”
“那不能够,你儿子还是你儿子。”甘青司把菜端出去。“你爹还是你爹。”
甘良恨不得把菜盆子扣他脑袋顶。
“阿北和阿谌呢?”商曲早就摆好了六副碗筷。
“小曲,阿良!”靳谌也是疾步到饭桌。
路北更是不落他下风,“曲姨,良叔。”
甘良知道四国府伙食不待见人,变着法的弄一桌子菜,蒸煮煎焖炖溜炒,炸熬煸烤烹烩烧是一个不落,生怕饿着他家两个小世子和两个大少爷。
六个人明明是吃饭,却折腾得与打架别无二般,一家子的好兴致。月光泄了一地,酒水也就撒了一方,还有一庭欢喜。
酒过三巡,靳谌抱着路北和夫妻俩道别,而甘良背着甘青司往房间去,“阿愿,你们哥俩没受苦吧?”
“没有,课业不重。”
商曲捏捏他脸蛋,“哥哥有没有给你惹事?”
“没有,阿哥一直照顾我,还有若白。”
“阿愿交朋友了?”
“嗯,阿哥的。”
“这小子能交到朋友真不容易。”甘良轻手轻脚把他放在床上。
商曲另一边递过热水,甘愿摇头,“阿娘,我来就好了,你们快去歇着吧。”
“好,阿愿也是。”
“阿爹阿娘明日见。”
合上房门,甘良嬉皮笑脸道, “你说我们家两个小萝卜怎么这么讨人喜欢。”
商曲骄傲道,“也不看是谁生的。”
甘良一拍胸口,“我夫人!要不要再给他们来个弟弟妹妹什么的?”
“你说来就来?”
手一捞,甘良横抱起商曲,“先带走夫人再说。”
听着两人打闹声,甘愿笑弯了眉毛。给哥哥细致的擦脸擦手,脱衣脱袜。然后把自己也整拾干净才爬到床上歇息。
翌日,甘良和甘青司两两互相看。
甘良挑右眉,“你要去西越?”
甘青司挑左眉,“对。”
“你才回来几天?”哀怨道。
食指在他爹面前晃悠,“一天。”
“你就想甩下你老子走人?”一拍桌案,他生气了。
“等我看完他回来,你想我走我都不走。”
笑眯眯的开口,“哪家姑娘啊?”
“西越梦岭人士。”
“要不要给你提亲?”甘良大呼难得啊,他家小子开窍了。
“他是公子,你能帮我娶回来?”
“娶啊,阿爹赶明儿给你上门提亲去。”说着就开始撩袖子。
“别闹,阿爹,他是我朋友。”
“哦。”
这音调起伏得让他满身鸡皮疙瘩,“我想带他来北楚玩儿。”
“那感情好!带来带来,阿爹给你把把关。”
“我能去不?”
“我给你栓脚链子了?”
“爱你,阿爹!”
“那你阿娘呢?”
“爱啊,对了,我阿娘呢?”
“去街市给你们买东西了。”
甘愿从走廊见两人笑倒在石桌前,开心的晃晃脑袋。这笑声未断就见甘良抬手唤出十道身影,甘青司也做出同样动作。
只见墙上飞来数十个召鬼,他们整齐地站在围墙上,对院子里二人虎视眈眈。
甘良心觉不好,这些召鬼一看就是来自不同人召唤,短时间聚齐如此多的鬼师,定是有备而来,通都此次怕是有难。
甘愿急忙唤出召鬼赶往他们身边。
隶属甘良的召鬼将甘青司甘愿护在背后,而甘良提气飞到另一处召尸,护住全家人。
围墙破开大洞,靳谌一掌一个召鬼,血痕纵身的他向甘良奔去,“阿良!城内结界破了,行尸不受控,通都百姓根本无力抵抗。”
为了不让甘良分心,甘青司道,“阿爹,我去城内御行尸,你们对付这些召鬼,罗寒、蜀卿、应庄、蝶语、云锦、侯征,这里就拜托你们了。”话毕匆匆离开。
“阿司,一切小心,保护城中百姓!阿愿,跟你阿哥走,快!”御行尸总比对付召鬼容易,甘良看着两个孩子离去,瞬间又出现几道身影,他足足唤出十六个召鬼,左手爬满言文。再抬脸时,剑眉处已是鬼气缭绕,乌黑的眼里倒映出阵阵杀意,“诸君,望助无衣一臂之力,不胜感激。”鬼气凝剑,剑名斩魂。
人鬼殊死奋战,通都城内一片凄惨。早已没有万家灯火,只余一座死城。
不少护卫背着老弱妇孺往避难所奔走,从前通都拥挤热闹的街道如今荒凉杂乱。残垣断壁,泥沙与鬼气漫天,空气中满是使人作呕的尸臭与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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