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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追惊局-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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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倍又怎么了,我还算心软。要不是组织那边催得紧,我还得跟他慢慢耗,看谁沉得住气。”苏穆煜仔细把画收好,今晚会有人“登门”来取。
连鸣说:“是,你倒乐意,商总今晚估计睡不着觉了。”
“得了吧,就他?这画在的时候才真睡不着,我算救人于水火了。”
苏穆煜伸个懒腰站起来,连鸣走到他身边,环住阿煜的腰。
连鸣咬了咬他的耳垂:“是不是该收拾行李了?”
“嗯,这就要去收拾。今晚得动身去雍梁之地了。”
苏穆煜怕痒,偏开头。
“别闹,一会儿出不了门。”
“不能去就别去呗,嘶……真舍不得你。”连鸣埋头在苏穆煜的肩窝处,整个一颓靡的大猫,懒洋洋赖着主人不准走。
苏穆煜拍拍他的头,温柔又无奈:“很快就回来,这次任务不会太久。别忘了那边一个月,这边也就三五天。你平时不总说我阻止你熬夜,耽搁你做研究么。正好有机会了,我不在家,没人管你。尽情熬夜。”
“我去,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连鸣说,“要去那么远的时代,确定没问题吗。”
“更远的我都去过,放心。”
苏穆煜抱住连鸣,双手在他背上一圈圈地划着圆。
“很快,我保证,很快就会回来。”
当晚,苏穆煜带着简易的行李前往机场。连鸣开车,一路上唠唠叨叨,十分像嫁女儿。苏穆煜被他念得烦了,索性等红灯时按着连鸣来了个法式热吻。
他把连少吻得晕晕乎乎,到了机场还一脸傻笑。
“成了,就送到这儿,马上得去过安检了。”苏穆煜拉着登机箱,回头看看大屏幕上的航班信息,跟连鸣告别。
到了这个当,实则两人都有些舍不得了。但什么话已说完,时间也由不得他们再耽搁。连鸣深吸一口气,慢慢将五脏六腑沸腾的思念压下去。
“阿煜,要不……我跟你去吧。”
“不是说好了以后都不去的吗,”苏穆煜说,“我会尽快回来的,别……”
连鸣猛地抱住他。
机场中人来人往,人潮从他们身边分开,又迅速汇集。苏穆煜软下态度,他叹息一声,轻轻在连鸣背上拍了拍。
“我会想你的,我也会早点回来。”
连鸣紧紧抱住他,最后大力收紧两下手臂,似要把这触感刻进骨子里。
连鸣放开苏穆煜,往后退一步:“去过安检吧,上飞机给我打个电话。”
苏穆煜转过身走了几步,复回过头来:“我走啦。”
连鸣挥挥手:“快去,别耽误登机时间!”
直到苏穆煜过了安检,连鸣看不到他的背影了,这才狠狠抹一把脸。这种感觉并不好,每次阿煜转身离开时,那时的感觉就会自动浮出水面。如潜伏在水中,时刻准备啖其骨肉的鳄鱼,亮了出獠牙。
连鸣走出机场,一直坐在附近绿地边的长椅上,等到苏穆煜给他致电表示即将起飞后,才独自离开。
生活总是这样,不经意间由一场场相聚离别拼凑而成。
冥冥中,尽头已在咫尺。
苏穆煜到达雍梁之地时,正值十点过一刻,机场外派了特定人员前去接应。很快,苏穆煜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了写有他名字的标牌。
这样中规中矩的接人方式,还真是屡试不爽。
苏穆煜朝那男子走去,对方也明显发现了他。
男子摇摇手中的牌子:你?
苏穆煜点点头。
“没想到特调处的人这么年轻,”男人说,“我叫顾青,雍粱特调的人。今天不去博物馆了,先送你去酒店休息吧。”
苏穆煜上了他的车,一边给连鸣发消息,一边与顾青说话:“我不是特调的人,临时安排来的。你懂就行。”
顾青看他一眼:“灵魂安抚师啊……”
“你知道的挺多嘛。”苏穆煜刚发完消息,连鸣几乎秒回。
—到了早点睡,睡前视频。
苏穆煜一笑。
—知道了。
顾青开着车:“也不多,来来去去就那么回事。以前遇到的都是长者,很少有你这样年轻的。”
“嗯,新一代在进步。”苏穆煜调侃两句,“为了节省明天的时间,直接给我讲讲吧。目前什么情况。”
谈及工作,顾青立刻严肃起来。他在脑中思索片刻,开始有条不紊地叙述:“马踏飞燕在博物馆内第一次消失时,是晚上被发现的。起初以为是普通失窃案件,所以公安部立刻派人前来调查,但是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有。”
“第二天又自动出现了?”
苏穆煜接到。
“嗯,第二天早上开馆之前,马踏飞燕准确无误地出现在了展柜中。安保人员大感意外,再次叫来警察,不过同样的,没有任何被搬动的痕迹。”
“所有人都以为昨夜做了一场荒诞的梦,想着反正文物没有丢失,也就懒得再查下去了,甚至没有立案。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深夜,马踏飞燕再次消失。是人都知此时非比寻常,才调遣了特调处的人出马。”
苏穆煜紧锁眉头,他觉着最近凶灵作案越来越多,清洗日临近,真是“天下”不安宁。
“大概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
“每晚十点半。”顾青说,“今天是第四天了,现在我们处长正守在博物馆,看看除了消失之外,会不会有其他事件同时发生。”
苏穆煜点点头:“这样也行,明天一早我去看看。最近博物馆不要开放,别对外界透露任何风声。”
顾青正要继续说什么,忽然地面一震!“嘎吱——”,行进的车辆急刹在原地!两人随着惯性猛地向前一晃,再被安全带拉回座位,后脑勺狠狠撞在靠背上!
“什么情况?!”
顾青大惊。周遭景色已变了模样,黑色雾霭缭绕四合。
苏穆煜直视前方,他解开安全带,将手机攥紧。紧张感使得苏穆煜抿紧嘴唇,顾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下意识捏紧了方向盘。
他们正面昂首走来一匹俊逸高大的战马,马额前坠着璎珞熠熠发光。马背上坐着一个人,暗中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觉同样挺拔潇洒,是个人物。
马蹄声渐近,苏穆煜打开车门欲出去,顾青一把抓住他。
“不要轻举妄动!”
苏穆煜弯唇一笑,眼如星辉。
“小顾啊,还去什么博物馆?得来全不费工夫嘛。”
第87章 万里江山
“东汉?”连鸣捏着手机大吼一声,“不是说西汉?怎么又变为东汉了?!”
“这个情况我们之前也没料到,原本是属西汉没错,但马踏飞燕确实是东汉出品。且墓主人一直成迷,到底是谁我们这边同样无法给出准确消息。”
Azrael组织001号卷宗解说员满头大汗,刚才从雍粱传来极强的魂波,表示魂魄未进入时空之道,直接在现实世界现身了!
这是五十年来头一遭,上回出现这类差错,还是在处理百慕大谜案之时。
“半月前发来的案卷告诉阿煜是西汉,他做的相关准备也全以西汉的将相王侯为主。现在你们有说是东汉?!找死是不是。”
连鸣牙咬切齿,时代出错,危险系数大大提高。对方魂魄在现世历史中成迷,因后人未能从当初的墓穴内挖掘到准确信息。
直到现在,只知晓是位张姓将军,而“冀张君”究竟是谁,全然未知。
除此之外,埋藏铜奔马的汉墓中究竟有几位墓主?冀张君与他们又是何关系,更是扑朔迷离。
此魂魄是为凶煞,性情如何,所要完成的夙愿又为何?
苏穆煜不了解具体情况,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拿到案卷时,他猜测为战神霍去病。毕竟当时只有这位名将英年早逝,且茂陵之内有“马踏匈奴”的石雕。
但“马踏匈奴”与“马踏飞燕”有天差地别,骠骑将军大司马冠军侯死因成迷,马踏飞燕的墓主人生平成迷。
怎么看都棘手。
连鸣在那一瞬动了立刻前往雍粱的心思,001号卷宗解说员似能读心,道:“虽然现在说不太合适,但苏师也说过不希望你再插手魂魄一事。连鸣,你的身份不宜过多参与。”
“那你们告诉我,现在的情况,我怎能放心?”
连鸣留守苏宅,原本已说服自己不要插手阿煜的工作,情报传来时,他却又打算立刻订机票。
001号卷宗解说员没辙,他了解连鸣,虽不是本组织的在职人员,也是不可多得的半神。且此人敢于直面与展世一呛声,常常搞得展大佬面色铁青。如今他还收了苏师做男友,整个组织对其的敬佩程度直线上升。
“连鸣,组织的意思是静观其变。时空没有撕裂前,谁也不知究竟定位在哪个朝代。毕竟这个魂魄身上背负着未解之谜,我们的历史挖掘工作也无法做到精准详实。你也是做学术的人,很多问题应该可以理解。”
连鸣不吭声,他就是因为理解,才无法将怒火彻底宣泄。历史成迷,组织无法追根朔源,很多时候,大家都在面临不可知因素,以灵活的头脑和称职的操守去应对。
连鸣不得不深呼吸一口,稳稳吐出一句话:“我知道了。若再有新的信息,请尽快告知我。”
001号卷宗讲解员如获大释,他讪讪笑道:“这个肯定,我们这边会一直检测魂波的情况。如果没有……”
“我来说几句。”
电话那头,讲解员还没说完,另一道淡漠的声音插入。
连鸣手指轻敲桌面,展世一什么时候回总部了?
展世一拿过电话:“连鸣。”
“直说,我听着的。”连鸣虽不像苏穆煜那样冷淡,毕竟他多多少少知晓欧洲之行的内情。可他对于展世一的所作所为,亦不知缘由,现在只能保持中立态度。
展世一忽略他的不冷不热,手上拿着一份报表。他身穿白大褂,才从实验室赶过来:“连,你今年没有过来做检查。”
“哦,”连鸣顿了顿,“去年不是做过吗,没什么问题。况且,年初多事,你知道的。”
展世一嗯一声:“那你现在没事了,据我所知穆煜做任务没带你,你过来一趟。”
“今年算了吧,”连鸣说,“距清洗日也没多久了,我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而且我得再等待几天,确定阿煜没事才能放心。”
展世一将视线锁定在报表最后一栏:六魂六魄趋于动荡,余一魂未能归其位。
他用笔尖轻点几下,用力在“未能归其位”这五字下方划上一道横线。
“尽快来,你的身体如何,我也清楚。”
展世一把听筒扔给001号卷宗讲解员,拿着报表头也不回得离开了。
整个魂波检测室内大气不敢出,直到瘟神出门,001号才抱着电话喂了几声。
“……连鸣,还在?”
连鸣笑笑:“嗯,没事了。”
“你放心,苏师的情况我们会时刻关注,只要人还在现世,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魂魄不会伤人,苏师的危机应急能力也是出类拔萃的,你……”
001号试图安慰连鸣,结果越说越没底,好似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连鸣知道说下去也是徒劳,他感谢几句,挂了电话。
拆迁队在他脚边打瞌睡,这破狗自苏穆煜一走,很干脆地亮出原型。脾气又臭,十分没节操,说什么都不听,只爱睡觉。
连鸣揪着它耳朵,轻轻拍拍它的狗嘴:“当初把你送过来就学成这德行了?啊?你倒还会狗仗人势啊。成精了嘛。”
“还记得爸爸教过你什么没?对你苏爸爸有企图的男人,你是一个都没防住,反而学一身好吃懒做恃宠而骄的毛病。改明儿空了,我总要收拾你。”
拆迁队很气,支起前半身狂吠几句。连鸣踹它一脚:“嘿?还来劲儿了是不是!我。。。。。咳咳咳……”
正说着,连鸣猛然咳嗽起来,他下意识蒙住嘴,掌心感受到一团温热。连鸣遽然睁大眼,又皱起眉。拆迁队本想耍赖皮,忽地耸了耸狗子鼻。空气中飘出一阵淡淡的血腥味,拆迁队立刻从地上爬起来。
它围着连鸣不停摇尾巴,来回打转。喉咙里呜呜响,十分不安。
连鸣是个不要狗关心的二五棒槌,他抹一把嘴,糟心地闭起眼挥退拆迁队。
“滚开点,别咒你爹。”
掌心之间,赫然一片血色。
连鸣舔舔唇,口腔内尽是铁锈味的血。他沉默地坐了会儿,起身钻进浴室。
水龙头下,血液被渐渐稀释,直至消失。
连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有些苍白。
他忽地一笑:“你没事,知不知道。”
“阿煜还没想起来。”
“你就不准有事。”
雍粱。
苏穆煜身处昏暗中,耳边整齐的马蹄声逐渐宏大起来。领头的男人从迷雾中露处一张英俊的脸,他身穿盘龙锁子甲,黄铜虎头盔夹在腋下,手持单钩枪。一头青丝高挽于脑后,露出雕刻般的五官来。
顾青上前一步,欲将苏穆煜保护在身后。从两人体型来看,苏穆煜充其量是智力劳动者,顾青才是打手。
苏穆煜对他摇摇头,二人并肩站立。他们直视战马上的男人,谁也没说话。
最终,男子先开口:“来者,何人?”
这语调沉稳,却透着隐隐霸气。他身后渐渐走出一众士兵,数不清的头颅绵延至地平线。
真正的令行禁止,王者之师。
苏穆煜噗嗤一笑,他想起去年处理安如风的夙愿案时,那少年也是这般高高在上:来者何人。
是不是古人都爱这么问。
男子见他笑,实在没什么礼仪可言。
男人半眯眼,继续问:“你可知今为何时?”
苏穆煜笑完,挺直脊梁,气势上不能输:“我是能完成你的夙愿之人。拒入轮回眼,带着一众阴兵停留人世间。若不是有什么非达成不可的夙愿,又怎会在此消耗?将军。”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男人从战马上下来,近了才发觉他身材高大颀长。
苏穆煜没抖机灵,直言道:“猜的。你身后有狼虎之师,从情况看来,皆听你号令,大抵官至将军。你手拿单钩枪,应是西汉所用兵器。从你军服来看,我能猜到你是谁。但你的坐骑,与你不符,所以不敢定论。”
顾青知道灵魂安抚师皆为学识渊博且思维敏捷之人,苏穆煜的表现符合常规。但离奇之处在于,这明明是东汉的神驹,怎么坐了位西汉的将军?而且刚才魂波抖动时,测出来的时代也属东汉。
难道……这里存在的……不止一个夙愿魂?
顾青有些懵,这种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见。特别调查处与Azrael组织有着多方面的合作,但所解决的案件却又很大差别。
Azrael组织负责回收魂魄,超度灵魂,收留一些有强大神力的人为其效命。特调处的工作是调查各种“不安分”魂魄所造成的案件,再整理好结案,转交给Azrael组织。
接由组织进行安抚超度,或收归旗下。
尊为将军的男人盯着苏穆煜,问:“你能帮助我?”
“能,”苏穆煜道,“但却决于你是否坦诚。”
“我如何能相信你?”
“除此之外你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苏穆煜笑笑,“几天来,每夜失踪游荡于闹市,除了我,还有谁能看见你?大将军心如明镜,不要再耗费时间了。”
男人看着他,最终拱手作揖:“在下景桓。”
苏穆煜心头一跳,果然是他!少年英雄,一战成名,骠骑将军大司马冠军侯,真正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景桓的死因历史成谜,至今无人能解。历史学家、文学家等从各个角度对其死因进行了不同的猜测与分析,仍未能给出一个精确的答案。
人们总在历史的迷雾中看花,盲人摸象似的画出一个大致轮廓,给一个边界模糊的猜想。究竟事实如何,谁也不知。
苏穆煜按下疑惑,回礼道:“在下苏穆煜,将军可否将夙愿倾诉一二?”
景桓看着他,并没说什么。苏穆煜不急,他的耐心很好。
顾青却有些不淡定:“苏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身份认定了,是西汉那位战神。但现在魂波测试仪上,依然显示为东汉。”
苏穆煜对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目前只有景桓将军的魂魄在此,那位东汉的张姓将军又在哪里?”
“要不……我们再等等?”顾青犹豫道。
“不能再等了,”苏穆煜道,“我跟着他走,先解决将军的夙愿。待会儿时空撕裂时,你知道如何留在现世。如果我们走了,依然有魂波,那说明确实有两个魂魄在此。”
“景桓的势力大强大,首先现身。另一位究竟如何,还得靠你了。如果真有双魂,我带走一个,剩下的你立刻联系组织。”
顾青扫一眼黑压压的阴兵,这些阴魂无面,下肢无脚,阴森森地漂浮在地表之上。景桓带军,他的战马神勇无比。若仔细看去,会发现此马的腹部没有皮肉,只剩惨白的骨架。
苏穆煜知道顾青在担心什么,他再次给予顾青坚定的眼神:“信我。”
顾青别无他法,只得点点头:“小心。”
苏穆煜与他交换眼神后,向景桓走去。
他展颜一笑:“大将军,请。”
景桓戴上黄铜虎头盔,他拉着苏穆煜翻身上马,两人共乘一骑。景桓振臂一挥,阴兵缓缓退开一条路径。
脚下的土地在远方变为沙漠,顾青低下头,开始向内管住自己的灵魂。
不要动,不要看,不要说话
时空在天之尽头撕裂,阴兵借道之“鬼战”,开始了。
鬼道属六道之一,战争频发。鬼军忌讳阳气,鬼王有使鬼兵显形之神通,常同人借道行军。
遥遥传来锣鼓打更般的声音,沉闷而悠长,带来阴间的诡谲。昏暗的沙海里出现一盏盏明灭的灯,惨白阴冷。顾青的余光偷瞄过去,那幽幽的灯光行进地很快,眨一下眼睛,仿佛又前进了许多。
只见沙地上的脚印,不见鬼影。一串湿漉漉的印子从景桓将军的坐骑前冒出,脚印走出去很远。
鬼兵到。
忽地,一阵抑扬顿挫、忽高忽低的驼铃声从远处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军队远行的脚步声。魂魄众多,队伍庞大。
沙海上阴风与雾气缭绕,月亮从云层后抛出丝丝银辉,沙漠上的一景一物变得清晰可见。
无垠的沙海那头,千军万马浩浩汤汤地踏着铁月。巨大的圆月与深蓝的星空作为他们的幕布,有鬼魂在放声高歌。调子凄凉辽阔,荡在空旷的天地间,有着无法言说的悲壮。
鬼魂们身披铠甲,手握长矛,像是什么东西在下来,什么东西在上去。
军阵前方,景桓将军率万人之师,义无反顾地朝着自己的时代走去。
时空之中,鬼军歌道——
“凉秋□□月,铁骑入幽并。飞狐白日晚,瀚海愁云生。羽书时断绝,刁斗昼夜惊。”
苏穆煜看着前方,撕裂的缝隙在不断增大。沙漠之风挂在脸上生疼,这是来自千百年前的风沙啊。
“位登万庾积,功立百行成。天长地自久,人道有亏盈。未穷激楚乐,已见高台倾。*”
斗转星移,浩浩汤汤的阴兵从人间借来一条通道。
尽头,那一场场奇袭之战,目及之处的浩瀚大漠、荒芜戈壁,如泼墨般绘在了天地间。
注:“*”
①“位登……台倾”——虞羲。
②本篇朝代,西汉,汉武帝手下三巨头的爱恨情仇。
主要写霍将军。
但是,注意!!(此处粗线)
关于君王与将军之间的风花雪月,纯属作者编造。纯属编造。纯属编造。
咱们霍将军直男。
虽然汉武帝是个弯的。
所以嘛……嘻嘻嘻嘻,刚好对霍将军的死因有个小小猜测,所以就拿来写了。
③阴兵借道分三种:其一,阳地居人、阴地居魂。其二,“鬼差军”拘魂。其三,“鬼战”。轶闻传说项羽就是鬼王哦。
第88章 万里江山
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男儿报国之志,何以诉衷肠。
“我要的不多,只是想再回去见他一面。”景桓望着无垠沙海,“打完这一场,就得回朝了。”
苏穆煜回首,往皇都瞧一眼:“执意见那九五之尊者,将军是有什么不甘?”
景桓道:“无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问题罢了。”
“我只是想问问他……”
元狩四年,时值春季,汉武帝命卫青、景桓*各率骑兵5万,分别出定襄和代郡,深入漠北,寻歼匈奴主力。
此时景桓将军已率军越离侯山,渡弓闾河。一路上狼虎之军行进如风,后与匈奴左贤王部接战,气焰滔天,歼敌七万零四百人。
眼下乘胜追击,单钩枪直指狼居胥山。景桓将军所到之处,如魔刹过境。匈奴屯头王、韩王及将军、相国、都尉等皆被俘虏。
苏穆豫无奈跟着行军队伍,昼夜奔弛。偶有敌军偷袭,弄得他草木皆兵。本不是军中人,却是将军座上宾。除士兵之外,大小副将皆有微词。
本是生死存亡之际,战事紧张,突然冒出一名陌生男子,还生得这般蛊惑人心。怕是哪里来的妖物所变,或是……敌军的间隙?
好男风之事,早有先祖开了河。虽有些许禁忌,但并不是被万人唾弃。别说将军了,如今坐在那位上的真龙之子,不也曾有一名青梅竹马的韩嫣?
武帝好男风,众所周知。只是臣子之间的那些小九九,断不得搬到台面上来讲。背地里或轻视,或嫉羡,谁敢往天子耳里传?
“要说那人啊……”行军疾苦,可用来消遣的都是些离奇传闻。只不过士兵之间是家长里短,是女人农田。
而高层之间,则偶有宫闱秘事谈于饭后。
苏穆煜好歹给副将们澄清了自己的身份——本是丝路商人,通西域,与粟特人做生意。谁知路上惨遇匈奴人,若不是景桓将军出手相救,早已魂断沙海。可现在没了导路人,钱财也在逃命中遗失,一个人无法返回都城,只得跟着军队行军打仗。什么时候战事告捷,什么时候回故乡去。
好在苏穆煜腹中留有几滴墨,兵法阵法行军之策,讲起来勉强算头头是道。景桓留他做军师门徒,消去了吃白饭之嫌。
这漂亮男人不是将军的枕边人,副将们松一口气。既然如此,那流言蜚语同他就可讲了。虽说机密不得泄露,八卦都是可以说的嘛。
而苏穆煜是不是表露出的吃惊与兴奋,大大满足了他们的吹嘘之心。
“所以说,今上同那人,是青梅竹马?”
“是,哎,都知道。还说什么那人,不就是韩王信么。当今皇上还在做胶东王之时,韩嫣和皇上可是一同学习的。等到皇上当了太子,啧啧啧,两人那关系……越发亲近。”副将说得津津有味,好似自己亲眼见证一般。
可无论是宫廷还是市井,传言就该有传言的样子。苏穆煜深知,没有添油加醋,听起来指不定多索然无味。
另一名将领托着酒碗,用棍棒刨了刨跟前的火堆。火星随着风,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如一股无形的抓力带着盘旋而上。
“韩王信善于骑马射箭,谄媚那一套做下来,谁比得上?哼,皇上刚即位之时,想讨伐匈奴,那韩嫣立即学习胡人的兵器和阵法。贡献不少,深得龙心。”
“所以,在宫中此人的地位越来越尊贵,官升上大夫!”
苏穆煜装作一脸无知的模样,对宫闱之事无尽向往:“然后呢,然后呢?但这也不能说明皇上与韩嫣之间有什么罢?君君臣臣,从年少到弱冠,扶持友爱,这可是值得天下效仿的模范哪。”
副将喝口酒,嘴巴咋咋有声。他挑起半边眉,靠近苏穆煜:“你有所不知……若真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你知道后来,韩嫣这媚臣,已相爱到龙榻之上了。与君同卧同起……你说有没有鬼?”
苏穆煜有模有样地吃惊,实则他连韩嫣的结局如何也早已知晓。居然问他有没有鬼,苏穆煜极力忍住笑意,问:“那这韩嫣的命运如何?”
“呵!早死啦!”对面的副将轻哼一声,火光将他的面颊烤得通红,“以谄媚得幸者,必恃宠而骄。骄横跋扈,目中无人者,必失势。因果报应,时候未到。”
苏穆煜听出了一股酸味儿,他笑着正要接话,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打了几场胜仗便如此散漫,军纪何在?军威何在?”
众人一抖,看清来人,下意识从地上爬起来站直。景桓将头盔拿在手中,身着玄甲,在月色下闪着凛凛寒光。
“将军。”
众人低头高呼。
苏穆煜不怕他,反而笑得更开了:“副将们给我讲了讲战场轶事,怕我没趣儿,送开心呢。”
景桓深知属下平日里的小动作,无非是流传些无伤大雅的闲话。不扰乱军心,不危言耸听,一概不予追究。打个马虎就过去了。
景桓淡淡瞥一眼:“下去吧,为明日做准备。这关头,各自打起精神来。万不得有丝毫疏忽。拿下狼居胥山,逼直瀚海,我们就能回朝了。”
副将们应声,纷纷离去。苏穆煜坐在火堆边,撑着下巴:“将军,现在没好听的趣事了。漫漫长夜,如何打发?”
“苏师的趣味仅仅是在这些无聊的宫闱秘事上?”
“舌根子嘛谁不爱听,你把这些讲给今上,想必他也是很喜欢的。说不定龙心大悦,也给你个机会……同卧同起呢?”
“放肆!”
景桓捏着酒壶的五指骤然收紧,也不知苏穆煜的哪句话抚了逆鳞。景桓眉心紧拧,咕噜喝下几口烈酒,他察觉自己有些失态,一双狼眼盯着跳动的火焰,沉默了。
苏穆煜不与他计较,但凡有铮铮铁骨的武者,必定很厌恶靠巧言令色,甚至是身体,去博得宠爱的人罢。所以景桓对韩嫣之流的态度,大抵也是看不上的。
“将军,人各自有不同的活法。何必呢?”
苏穆煜向他讨一口酒,醇香的液体顺着喉道一路厮杀往下。
景桓眼神放空,似想起什么。久久没有答话。
苏穆煜索性放开了讲:“韩嫣已死,说明媚臣无法在今上的身边待太久。将军,您又是为什么这般恼怒。”
“我没有。”景桓道,“君之事,臣万不可逾越。”
今上宠爱谁,临幸谁,说到底,也全凭心情。景桓将军是什么,是大汉的一把剑,从十六七岁的舞象之年,他便未曾过一次公孙王子的靡靡生活。
他是今上的臣,是一把剑。真龙看向哪里,他便杀往何处。
兵者,器也。他不过是冰冷的工具而已。但若能以此使得今上欢心,做臣子的,又有何不甘。
遥想当初,元朔六年。
景桓率轻勇骑八百,用奇袭之策,直弃大军数百里赴利。年少英勇,杀敌无数,斩捕首虏过当。归朝,因其战功赫赫,勇冠全军。
武帝以一千六百户,赏景桓受封冠军侯。
那年,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人为自己展颜大悦,似整个前程都为之明亮。景桓暗暗发誓,君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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