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大梦追惊局-第2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是这样,因仰慕冷老板太久,我呢,又有点小小的文笔与所谓的才华。想同其他文人那般,为冷老板写一出新戏,您看如何?”
冷佩玖一愣,当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复。半响,他发觉不能让谈话的间隙太长,有些心不在焉道:“当然是好。承蒙苏老板的支持,佩玖很开心。”
这话可不像真开心,苏穆煜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终于坐实了进门时,自个儿心中的猜想。他没有再为难,默默叹气。
“若是冷老板手上已有出色的新戏本,那苏某就不献丑了。”
“不不,没有的事,”冷佩玖接道,“从北平到上海,已好久没有新戏,我也正为这个惆怅。苏老板愿意抬爱,佩玖方才只是太开心罢了。您要写,佩玖自然愿意排!”
苏穆煜顺着台阶往下走:“既然这样,我争取在十二月底写好戏本。趁年前排出新戏,你看如何?”
冷佩玖高兴道:“当然是好的!”
两人约定好,又就上次的全本《王宝钏》讨论了会儿。苏穆煜点评得津津有味,比起贺琛的条理清晰不失偏颇,苏老板更像戏迷,天花乱坠夸上了天。
这回冷佩玖并未表现出欢欣雀跃,只是适时附和几句认同的话。
两人围着花园走了一圈,话也说完,新戏也商量完,各自回到自己人身边。
当晚,在贺公馆用过餐,人群集中到花园里。
贺军长大手笔,为冷老板连夜搭了个戏台子。请来的琴师鼓师就位,扮上相的冷佩玖登台。这敲锣打鼓,拨动琴弦,堂会便开场了。
今晚唱几折京剧,还有几段昆曲。其中《贵妃醉酒》,众人百听不腻。特别是“海岛冰轮初转腾”这一唱段,四平调质朴而不失俏丽。台上的杨贵妃扮相华贵,美目盼兮。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今晚月色也如此,流金似水,宛若玉盘。
台下人都醉了,醉在这把清冽直上九重天的嗓子里,醉在分外明亮的月色里。冷佩玖的声音直直划破那一滩污浊之气,令人听了浑身舒爽。忍不住追着那扶摇直上的身影,逐一生晴朗。
这是苏穆煜第一次听冷佩玖的昆腔,《牡丹亭》作为压轴好戏,很快把气氛拉至最高点。冷老板舞得漂亮,声音流利悠远,清俊温润。
杜十娘决然凄厉的爱情故事,直到最后,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余音绕梁般,久久缠绕在众人心间。
冷佩玖依然唱得好,得了满堂彩。贺琛听得沉醉入迷,越发觉得台上这人,只能是自己的。
他想藏起来,不给别人看了。
唱完堂会,冷佩玖嗓子冒烟,累得慌。他给贺琛说一声,又同大家作别,赶紧回二楼卸妆歇息去了。
曲终人散,宾主尽欢。余兴尚在的众人在离去前,纷纷建议贺军长往后可要常办堂会,好东西不能藏着掖着,一人独享!
贺琛点头敷衍,内心却是另一番计较。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小玖,贺军长觉得不踏实了,像是自家的宝贝被人一直觊觎着,很是闹心。
人群散去,唯有梁振与龚力安留了下来。贺琛同他俩对上眼,看这架势,另有隐情。
贺军长挥退张叔等人,从包里摸出烟递过去:“你们留下,是有什么新情况?”
梁振抽了几口烟,抿抿唇,神秘莫测地问道:“老贺,你家那孩子,最近可常出门?”
贺琛:“很少,不大出门。怎么了?”
梁振与龚力安之前受贺琛所托调查冷佩玖,直到现在也没停止任务。莫非出了什么岔子?贺琛皱眉,些许不安。
梁振说:“前些天端了一窝‘赤佬’,查获几个人。我们从收回来的情报和照片中看到,上上周之前,他们其中一人曾与……冷老板接触过。”
贺琛大震,怒火蹭地跃上瞳孔:“他娘的,查明白了?!”
“哎哎哎,别先生气,”龚力安急忙安抚道,“要是查明白了,早就告诉了你,还等得到现在?那照片模糊,从身形判断比较像而已,不敢下定论。”
贺琛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口烟。说:“不可能,这几周那孩子都在家里,出门也有贺宇作陪。身形相同的人多了去了,看错也……”
梁振摇摇头:“老贺,马虎不得。我们知你现在的处境,才没在第一时间告诉你。否则以你的脾气,还不得把这孩子弄个半死不残的。就是因为没有直接证据,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冤枉了冷老板怎么办。”
龚力安接着说:“这是大事,若真为特务间谍。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人。”
这是革命的事,这关乎一个党派。岂能儿戏。
贺琛向来瞧不起那些败在女人戏子手上的官员,他也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开了这个先河。这是一生的耻辱与败笔。
贺琛抬头,看向二楼房间的窗户。屋中,冷佩玖正脱下戏服,颀长曼妙的身影印在窗帘上。
贺琛突然很想上去抱住他,问他,是不是你。
千万不要是你。
贺琛将烟碾灭,最后问:“那以你们的意思,这件事怎么查。”
梁振道:“后天湖心亭‘吃茶’,你带那孩子一起来。咱们情报社齐聚一堂,试一试他。”
“如何?”
第38章 红拂传
梁振问:试一试冷佩玖,如何。
起先,贺琛是不答应的。“试一试”,有怀疑之嫌,有猜忌之意。之前二人谈心,他既允诺过相信冷佩玖,哪有再翻案重来的道理。
龚力安知道贺琛犹豫,但他不知个中原因。梁龚二人好说歹说,最终还是说服贺琛“试探”一下冷佩玖。
毕竟这是党国的事,不得不防。
贺琛当晚睡在冷佩玖屋里,两人难得安安静静躺一块儿。什么也不做,就是看看对方,再说几句话。
贺琛把冷佩玖抱入怀中,屋内焚香熏得人昏昏沉沉。他犹犹豫豫还是开了口,一点也没有战场上大将的杀伐果决之风。
“小玖,后天老梁老龚约咱们去喝茶,你与我一道去。”
冷佩玖整个人窝在贺琛怀中,时不时用脸颊蹭蹭对方的胸膛,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佩玖不想去,你们这些军人聚在一起,聊的话题我又听不懂,有什么意思。”
“就当是陪我。”
“军长这话更没意思,”冷佩玖撇嘴道,“佩玖天天在家,相处见面的时间却是手指头都能算过来。好不容易见了面,您说说,最近有几次是要我陪的?我看贺宇守在你身边的时间都比我多,你啊让他陪你算了。还要我干什么。”
贺琛伸手在冷佩玖腰上抓了一把,抬起眼皮凉凉地说:“这么大的怨气,好好跟你说话,你扯贺宇干什么。你俩不一样。”
“是不一样,贺副官可是跟您出生入死的人。我呢?军长今天高兴了,把我捧在手心里。明天不喜欢了,谁知道会怎样。”
“啧,”贺琛不乐意,他皱起眉头,说,“老子被你说得这么没良心,他娘的你看看你穿的什么,吃的什么,用的什么门脸!还好意思在我这儿抱怨?”
冷佩玖自知这话题无趣,干脆缄口不言。香丸燃烧,幽香弥漫一室。淡化的香烟令气氛暧昧几分。
过了会儿,冷佩玖小声说:“军长您知道,佩玖想要什么。”
贺琛明白,小玖想要的,恰恰是他不能给的,也给不起。他不知为何,心里腾起一股酸涩,很快又将这莫名的情绪压下去。儿女情长碰不得,直到开战那天,他都应该赤条条的,来去自由无牵挂。
贺琛说:“小玖,以后莫要再提了。”
“……是。”
冷佩玖垂目,心凉透大半。他在灯下,肌肤如镀上金光的白瓷釉。好似美丽易碎的瓷娃娃,唇如果浆,饱满红润。
贺琛看得心肝一颤,忍不住低头吻上去。他大手托着冷佩玖的后脑勺,越吻越深。冷佩玖呼吸有些困难,浑身发软。自上次初吻之后,贺琛愈发喜欢品尝这双唇瓣。这张小嘴,与下面那一张,滋味是同等的好。
两人吻了会儿,贺琛才放开冷佩玖,说:“小玖,听话。”
冷佩玖自知反对无效,不如乖顺点。
“好,军长。”
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要说“吃茶”,可以先讲讲这“茶”。
茶,自是中国产品。早采为茶,晚采为茗。自古嗜茶者众多,晋代为茶馆酒楼的极盛时期。据说,世界越乱,经济越糟,茶馆的生意反而越好。
大抵是因为茶钱便宜,不需多花费便能在茶楼落座半日之久。以茶会友,发牢骚,消磨时间,真真是个好去处。
而在上海,民国时期的上海,情形却似乎有些不同。虽茶楼众多,如清莲阁、一乐天、仝羽春等。在水陆码头、交通要道也有许多人口密匝匝的茶楼。
这里人水马龙,五方杂处。顾客除去既有钱又有闲的中产居民,除去一年到头扎茶楼里的老茶客,其他大多数人,都是去茶楼解决是非的。
什么事非?
古往今来,无论中外,是是非非,不出这几种。其一,文讲武讲,吃讲茶,公断是非、恩恩怨怨。其二,私奔而走,拐带商量,女人跟着男人跑了,大多在这儿汇头。
其三,不算是非的是非——好事者,无聊者,冲着打发时间,要么看热闹,要么聊八卦。甭提多无趣了。
在当时,上海的茶楼有一大半专为这几类人营业。没有他们的支持,大抵也是开不下去的。而城隍庙里那几家,或者是生活区、菜市场附近的一些小茶馆,这些地方才是正儿八经的茶水店。
你一进去,气氛挺好。谈天说地的,闭目养神的,手拿《申报》《良友》看报的,五花八门,济济一堂。
上海茶文化发展到一个顶峰,与全国青黄不接的经济、四分五裂的国情来看,当真是成反比。
无巧不成书的是,同为这天,苏穆煜与连鸣正好得空。两人早就想去城隍庙后头的豫园喝下午茶,这里被外国人称为“老爷花园”。
曾有杨光辅的《淞南乐府》专咏道:“淞南好,兴废劫灰红,神庙重新花娅姹,豫园依旧玉玲珑,杯酒酹潘公。”
也有张春华咏唱湖心亭:“潋滟湖光碧印霄,莲池夏气豫园消,一奁波净茎摇绿,夹道穿过九曲桥。”
这湖心亭的美,不用描述,单单从几句诗词里已可见一斑了。九曲折廊,池植红莲,水风送涟漪,绛紫染霞光。红窗、褐瓦、金黄的竹席,碧绿的湖面上映着红衣青衫的少爷小姐、映着一众民生百态。
苏穆煜和连鸣没什么急事,在城隍庙前下了车,晃晃悠悠往后面走。这一路上生意人挺多,也不乏些面黄肌瘦的乞丐或劳苦人民。战争究竟给谁带来了利益,又是谁最终受苦。
苏穆煜叹气,连鸣却忽然拍了他一下:“阿煜,你看那边,刚过去一人。”
“什么人?”苏穆煜抬头,顺着连鸣的手指看去,“没人啊。”
“走过了,速度太快。我看着很熟悉。”
“这方向,往豫园去?”
连鸣思索片刻:“应该是,我看背影挺熟的。”
虽然连鸣没有指名道姓,但在这里,他俩算得上“熟悉”的人,可能还真就只有那么一个。
苏穆煜问:“看清楚了?”
连鸣说:“不太清楚,我就觉得像。。。。。你说是不是……”
“十有八‘九,这个点儿……”苏穆煜低头看了看时间,“可能去喝下午茶,没准儿贺琛也在那里。”
“但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连鸣摸了摸下巴,单手揣在西装裤兜里,走得很是潇洒帅气。
苏穆煜今日也穿了大衣配西装,两个顶摩登的少爷走一起,怎么看怎么像……一对儿。
“哪里不对了?”苏穆煜问。他眼神落到街边小吃摊上,午饭刚吃没多久,此时又买了个油饼上手。
“少吃点,街边不干净,”连鸣皱眉,“中午正餐吃得少,饿了又吃零食,本末倒置对身体不好。”
“是是是,我知道了,连阿妈!”苏穆煜咬一口饼,嘴唇油亮,很是吸引人,“快说你觉得哪里不对。”
连鸣叹气,从上衣袋里拿出手帕,他顺手帮苏穆煜擦去嘴角的油渍,说:“贺琛怎么可能让冷佩玖走路去,还是独自一人。”
苏穆煜一顿,嘴里咀嚼的动作慢下来。他们走了几步,苏老板终于吞下那口饼:“百分百是那个人了吧,哎哟,这次可真让我劳神。”
“我呢,喜欢冷老板喜欢得紧。对另一人也是有几分同情。”
“活着做什么不好,干什么要活成别人的样子。”
连鸣收回手帕,没有接话。对此,他不置可否。
走到豫园,四周做生意的人更多了。全上海的茶楼,每日人流量巨大,多半是些老顾客。在茶楼看报的、吃点心的、谈推背图的实现、说那些洋人打仗。
也有些不同类的顾客,例如城隍庙境内的老茶客,多半爱好古玩、听说书、养鸟,还有专门的侍女招待。
周围副业同样发达,像刚才苏穆煜买油饼的小吃摊简直随处可见,同时还增加了卖假古董的,算命看相的,推销小报香烟的,贩卖糖果的。
瞧,这样的场景,于今日来说,又有何不同?
历史,大抵就是这样一个轮回,潮流也尽是轮回之物。
苏连二人进了城隍庙的后花园,很干脆去了“九曲桥湖心亭”。原因很简单,年轻人都爱去“春风得意楼”。他们穿着锃亮的皮鞋,梳着三七开油头,踩着亮堂堂透明质的玻璃楼梯,就是要来附庸风雅。
二楼听书,三楼雅室谈天说地,设炕榻藤椅,有中国乐器,从高处可见优美景致。
少爷小姐,年轻太太们齐聚一堂,撩起阵阵金粉香风,格外有味道。
而湖心亭这处,更多是老茶客,他们风雨无阻,甚至还自带茶壶。苏穆煜要的就是这种氛围,贴近生活,融进平民百姓之中。听他们在说什么,听他们在烦恼什么,往往能从基层,看到一个最真实,最赤‘裸的中国。
这时候的民众,大多人人自危,不论国事。既然有人不论,自然也有人对此口若悬河。可无论如何,这个时候,盛世太平的上海,还没有嗅到危险的气息。
这些悠闲吃着下午茶的人,他们还在享受着最后一片现世静好。他们决计不知,仅仅是短暂的两年后,会带来如何翻天覆地的阿鼻炼狱。
苏穆煜同连鸣落座,各自也不聊天,拿了报纸、杂质,低头看着。连鸣带了教案,打算在此备课。
苏老板就有些百无聊赖了,他懒洋洋地倚在栏杆上,光是站着,就已经很漂亮。
苏穆煜的眼神往九曲桥上扫,有人提着鸟笼,可爱的金丝雀叽叽喳喳;有衣着华贵的太太,赶来饲喂锦鲤;孩子们无忧无忧地奔跑,外国人举着相机四处拍照;小贩们推着零食四处兜售。。。。。
他叹息一声:“真是悠闲呐……。”
半响,苏穆煜于人群中瞧到了两抹熟悉的身影——可不就是贺琛与冷佩玖!难道刚才,真是连鸣看错了?
这个时间,他们到后花园来,又有何事?
苏穆煜叫来连鸣,两人撑着栏杆。
“是往得意楼去。”连鸣说,“目的不纯。”
“我也觉得,贺琛什么时候办公事也要叫上冷老板了?”
“到这里来办公事,能是什么‘公事’?怕是鼹鼠*大聚会。”连鸣淡淡道。
苏穆煜一听,立刻明白了。贺琛不相信冷佩玖?怎么发现的?调查出来了,还是暴露了什么?
他盯了片刻,最后收回眼神:“怕是很快就要出事儿了。”
中午还明媚的阳光,此时躲进云层里。不知从哪个方向刮来的乌云,立刻占据一方苍穹。阴风四起,坐在楼下的茶客嘟囔着天气多变。
许多人收好椅子,进了茶楼。室内一时闹哄哄的,人群熙熙攘攘。
连鸣攀着苏穆煜的肩膀坐回桌前。
他瞧了瞧外面泼墨般的云层,深深的眸子里如掠过一场急来的暴雨。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第39章 红拂传
贺琛带着冷佩玖穿过人群,上了得意楼三楼雅室。进去时,梁振与龚力安,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同志在场。
这次情景比起上回在俱乐部里的牌局要好得多,到底是来卖弄风雅吃茶的,梁振与另一位看起来年纪稍大的男人正在谈论音乐。
龚力安手拿报纸,叼着烟,头回见他这般正经。他们见贺琛进门,也没起身迎接,只是梁振指了指身边的俩座位。
“老贺,快点,就等你了。哟,小玖也来啦?稀客稀客啊!”
龚力安跟着附和:“咱们贺军长真是醉倒美人怀,现在一步也离不了我们冷老板哟。”
其他人笑了笑,没有多大反应。这些生面孔冷佩玖不认识,长得也没什么辨识度,比起龚力安与梁振稍差一截。今天白荣鹤没来,说明这场合不轻松。既是真的办公事,贺琛带自己来又是什么意思?
贺琛没说话,牵着冷佩玖坐下。茶水点心都是现成,贺琛很体贴地给冷佩玖倒了一杯茶。
“吃点东西,你中午没吃多少。”
冷佩玖笑着喝了口茶:“我就喝点水,点心真不能再吃了。这些时日腰上的肉渐长,不控制控制,以后登台不好看。”
“我说好看就行,”贺琛依然把点心推到他面前,“肉多点软和,摸着舒服。”
梁振不干了,说是来谈公事,你俩倒在这谈情说爱腻上了!
“哎,老贺,别光顾着给冷老板抢食啊。哥几个都没吃呢,懂不懂心疼人伐?”
贺琛抬起眼皮瞥了瞥,道:“你再让人加,今天我请。”
“嗬,”梁振笑了,“谁还没几个钱了是不是?”
贺琛伸手朝着他点点,将桌上一碟点心推到他面前:“吃,管够!吃完了继续上,今个儿不吃到梁爷心服口服,免得还说我贺某人礼数不周。”
梁振立马讪笑,贺大爷绝对说得出做得到,忒不是人!
“说正事说正事!吃什么吃,误党误国。”
众人哄笑起来,龚力安翘着二郎腿很不正经,他把报纸叠好放在桌上,盖棺定论:“没骨气,没毅力。老梁你被逮了八成是个骑墙派,不,翻墙派!老贺,可要好好盯着梁振。没准哪天他主动自首了,说不定就是个赤佬。!”
“嘿!还洗涮起我来了?”梁振大眼一瞪,恨不得扑过去跟龚力安决斗,“老子全家都是党国要员,上上下下忠心天地可鉴!你炸死是不是!”
龚力安笑得发抖,连贺琛也忍俊不禁。在座的其他人终于有了点反应,笑着不说话。
龚力安闹闹嚷嚷:“哎哎哎,姓梁的你别挠我啊!把对付姑娘家那一套用在我身上可没效果我告儿你!”
梁振往椅子上一靠:“老子下回就做假情报阴你!”
“哟?你当只你一家会作假呀?”龚力安笑嘻嘻地说。
冷佩玖作为旁观者,看着这出闹剧,他算是看明白了。今天的公事,主要围绕“情报”二字。既是地下情报,铁定重要又隐秘。贺琛不仅把他这个无关人员带来,不设防,把他们的对话、情报如故事般让冷佩玖尽数听去。
这是什么意思?
是个人都懂了。
冷佩玖起先不可置信,不断在脑子里反思自己哪一环节露了马脚。他去见那人时,明明已经甩掉了跟班,几乎抹去了踪迹。不可能,怎么会呢?
冷佩玖想得心颤,下意识浑身发抖。不,要冷静。如果贺琛他们证据确凿,以军长的性子,早拿自己开刀了,断定留不到现在。
既然还没动他,说明一切都没个定数。那么今天带他来得意楼喝茶的目的,就是为了试探。
冷佩玖想通这一层,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显得更加百无聊赖,一脸无所谓地坐在那里。他已下定决心,无论今天听到了什么,都要装作一无所知。
但若是重要情报,不给那人通知的话,会不会真的耽误了要事?
可是,这些党与党、党与国、国与国之间的情报,他又能在意多少。
冷佩玖不是不在意这个国家,相反哪怕中国支离破碎,疱疮丛生,他也舍不得这片土地。这里有戏曲的起源,有戏的发展,有戏的传承。冷佩玖有生之年,唯与戏作伴还可多活。
戏的根在这里,他的根也在这里。树无根枝,尚无法存活。国破了,谁还记得京剧昆曲是什么?
人若失了根,与浮尘又有何区别?
冷佩玖矛盾极了,也难过极了。贺琛不相信他,情有可原。军长的肩上扛着更重要的使命,每个有识之士都在为这个国家拼命努力着。他们放弃了安逸享乐,蛰伏在黑夜中,匍匐在血海里。他们就这样一步一步地从火光中走来,再从火光中走下去。
冷佩玖做了自己的选择,这是他的情感所向。贺琛也做了自己的选择,那又是一份忠烈之心。
谁都没有错,也怪不得别人。他们从一开始就在对立面站着,面前有鸿沟如海,巨浪滔天。
插科打诨的笑闹结束,除冷佩玖以外,其他人均正色起来。
要说今日本为试探冷佩玖而来,实际上还真有几个重要的情报需要传递。只是这些真真假假的情报参杂在一起,除了他们自己能对上暗号,别人一概不知。
冷佩玖充耳不闻,显得对这些党国的政治、军事动向等十分不感兴趣。若他稍微支着耳朵注意听一下,定会被话题往来间的内容惊出一身汗。
也不一定,冷佩玖实则对军队有什么调动,要去哪里,要干什么,没有特别清楚的概念。只有那人知道,也唯有那人需要明白这些。
冷佩玖不说话,再次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去了。窗外刚刚还是一阵乌云密布,如今太阳又从云层里滑了出来。些微暖意撞上寒风,也没多大的作用。
上海的冬天如约而至,北平的凛冬早已濒临。
冷佩玖很小没了爹娘,伶仃一人长大,梨园就是他的家。师父严苛,又有些瞧不上他的木讷。同门师兄弟们欺他弱小,大多时候,连热饭都蹭不上一口。
人道是凄苦的日子,会记得格外深刻,一生也不容易忘掉。但冷佩玖不同,他已经记不太清那些冰冷的日日夜夜,冬天跪在雪地上的寒意。他已不太能想起棍棒打在背上的疼痛,乌青的屁股连床铺都没法儿沾。
大抵, 栉风沐雨的日子都大同小异。命途多舛的人生,也就显得没那么波澜壮阔、惊心动魄了。所以,冷佩玖能记住的,往往是那是甜蜜而幸福的日子,为数不多的快乐。
这些珍贵稀有的快乐同苦难相比,反衬地更加深刻。
冷佩玖把苦难都忘了,只将好日子记在心间。
海棠花开了,又凋谢。谢了,还会再来。
北平的雪,纷纷洒洒,积聚又消融。
人生只有一次,为什么要这么苦呢。
贺琛见冷佩玖坐在那里出神,显然没将众人的话听进去。再看他时而皱起眉头,时而落寞一笑。贺琛也忍不住跟着牵动情绪,这孩子想起什么了?
贺军长有些犹豫,今日把冷佩玖带来,到底正不正确。但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梁振压着声音,说了三个关键词:“周农,赤佬,叛党。”
不明白的人,至多只了解后两个词。但久经情报沙场的人应该知道,或是共谍地下工作者都清楚,周农这人,于整个赤佬情报网来说有多么重要。
要是这人叛党,许多线人都将被牵连。国党甚至可以顺藤摸瓜,一路直捣老巢,给他们来个一锅端!
贺琛问:“确凿?有没有下一步行动。”
梁振答:“目前还没,静观其变。”
这两句话分明是说给冷佩玖听的,梁振用余光审视着冷老板的任何一个面部表情。却发现这人除了无聊,就是无趣,连半分激动、紧张、坐立不安也没有。
到底是演技太好,还是真不是特务?
梁振一时也犯了难。怎么回事,难道那照片真的只因过于模糊而看起来相似?
龚力安接道:“此人已交代了其他上下线人,今晚开始,将会有大动作。”
当时两党的情报人员互渗十分严重,情报战可以说是如火如荼,许多情报员皆有多重身份。拿超级间谍袁殊来说,身兼军统、日伪、青红帮等五重身份。
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1933年到1934年间,袁殊不断将日本人的情况分送给赤军与中统,由于其消息准确、及时,令中统头目吴醒亚对其刮目相看,袁殊至此奠定了其在中统情报部门的重要地位。
而与此同时,由于袁殊特殊的家庭背景,令中方对其产生了不信任感。至1934年底,袁殊已被私下剔除在要员名单之外。
1935年初,袁殊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成为了第三共。产国际的特工人员。同年,军统特工抓获□□‘党员关兆南,再顺藤摸瓜抓获第三共。产国际的陆海防及其白人上司华尔敦。
陆海防供出其下线人员,袁殊及上海当时著名影星王莹被捕。
拿此事例来说,几乎可以由点及面地看出当时赤军、中统间的明争暗斗与离心离德。
这些情报员怀揣特技,胆识过人。把他们扔在人群堆里,你绝对找不出。这人低调而普通,仅仅留下一场场传奇无比的精彩谍战供后人闲谈。
他们抛弃姓名,从此只剩代号,永守一个秘密,这是他们的信念。
所以,要讲冷佩玖是特务,别说贺琛,连内行人梁振、龚力安都不太敢相信。
为什么?
这冷老板生得这样漂亮,名声这般响亮,人群堆里一站,顶出挑顶吸睛。他要是特务,早让人给一枪点了。还留得到现在?又不是拍电影。
就是这般,越试探越迷惑,越犹疑越想要深入。众人喝着茶,把最近大小情报硬是拉出来通通透透地说了一遍。
现在,只看你冷佩玖的反应,事后赤佬。的电报会不会跟那倾盆大雨似的往外倒。
其实,自1921年后,中国情报史,不如说是宫斗剧般的勾心斗角。
拿话剧皇帝金山(原名赵默)来说,他的真实身份,只有李知凡、李克农和潘汉年知道。金山是李克农单线联系的秘密要员,同时是杜月笙的关门弟子。游走于上海各界,风头十足。在个人生活上,堪称花花太岁。据说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帅。
而当时还有许多以“财神爷”、“大老板”的面目作掩护,采取单线联系,独立作战的地下工作者。比如舒自清、司徒慧敏等人。
刘少文中将又同潘汉年、廖承志造假情报,拿去和日本人换真情报。据说这三人整出来的假情报天衣无缝。
那个时期,很可能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国党内部,某人本身是赤佬。间谍,主动向自个儿上级自首。没想到反被杀害,因为自己的上级也是赤军特务!
你这叫什么?叛党,能不直接点了你?说不定这位上级在赤军。那边,同样是你的上级。
同时还有另一种情况:先入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