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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家者-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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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含章立刻掐了下他的后颈皮:“挺好的你就一直睡里面吧,让我的蚊帐给你保驾护航。”
  余亦勤脖子后面一紧,但是不怎么疼,反而很暖和,人的体温是一种很舒适的温度,温暖又不熨帖,他就没躲,只学陆辰说:“不用了,我也很穷,消受不起。”
  杜含章压低了声音,笑得有点意味深长:“没事,受着吧,我们的关系不一样,不谈钱,算你免费。”
  两人这会儿离得近,他说话的气流从近处灌过来,扫得余亦勤耳朵有点痒,不自觉缩了些许。
  然后这一个短暂的歪头里,他对上杜含章的脸,眼里心里都没预兆,突然一起跳了一下。
  他像是才从那些乱七八糟的纠葛里反应过来,杜含章的相貌居然是有冲击力的。
  他必然是个颜值爸爸,看古春晓对他的容忍就能知道,余亦勤也承认他形象好,第一次在工地上见面就瞻仰过了。
  但无论杜含章是帅还是好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个“债主”,和一个好看一点的“债主”的区别而已。
  只是定心丸虽然下的有鼻子有眼,本能却并不买账,余亦勤感受着胸膛里那阵陌生的跳动,既没有挣脱他的手,也没有转开目光。


第35章 死亡之吻
  这人前脚还在讨债, 现在又要来保护他的睡眠,余亦勤心里清楚, 他其实是想限制自己。
  但那个“梦幻”的结界又似乎没起作用, 余亦勤姑且放下了差点被当成瓮中鳖的捕快,困惑起来, 看了他片刻后说:“免费你不是亏了吗?”
  从事实上来看, 杜含章确实亏了,但盈亏这东西还得看实力和心理, 他不缺灵气,心理上也不觉得, 约等于没亏, 于是他说:“我亏了你会良心不安吗?”
  “不会。”余亦勤心想,又不是我逼着求着你挂的那个“蚊帐”。
  杜含章就知道他会是这德行, 捏着他的后颈推着走了起来:“不会还问什么问。”
  余亦勤其实也没弄清这句废话的产生原理, 反正张口就来了。然后他发现这种闲扯的感觉也还凑合, 话不用过脑子, 也不尴尬,就说:“随便问问。”
  杜含章捏着他脖子根儿往前推, 有点无奈:“闭嘴吧你。”
  余亦勤不怎么合作, 话锋一转,看破也说破道:“其实你不用浪费灵符, 我不会跑的。”
  杜含章设结界的心思比较复杂, 有防备也有保护, 可惜他自己不愿意直面后者, 只好也拿防备来遮掩,他说:“我不信你。”
  余亦勤顿了几秒说:“随你的便吧。”
  这时,古春晓走着走着,发现背后的声音远了,回头一看登时催道:“你们两个磨磨唧唧的在干什么啊,快点。”
  两人这才解开勾肩搭背模式,过去在一米二的餐桌上剩下的位子上坐下了。
  杜含章和陆辰一边,余亦勤和古春晓一边,隔着六十厘米的桌子,他俩仍然是面对面。
  三人接着就见陆辰上菜似的,将骨妖放在桌子中间,揭了她鸟头上的噤声符,然后开了审问专场。
  陆辰问骨妖的妖籍和孕化地,对方却并不配合,不是在拿喙子当嘴打哈欠,就是在转头盯古春晓和余亦勤。
  化成黄鹂的骨妖眼珠子只有绿豆大,乌溜溜的,连眼白都没有,但共命鸟的族性使然,物伤其类,古春晓从她眼中看到了仇恨。
  余亦勤没她那种公感,只看到了骨妖看自己的动作。
  一旁陆辰问了半天没人搭理,也不生气,毕竟他这个职业,这种鸟态度见得多了,他沉得住气,继续问道:“梅半里工地上的虫阵,是不是你们布的?”
  骨妖没反应。
  陆辰又问了些其他问题,胡弘平是不是她们杀的?说:“其他人也出入过虫阵,为什么死的人只有胡弘平?是不是他看到了你们杀人抛尸的过程,所以你们才杀他灭口?”
  骨妖还是像聋了一样。
  “这个应该不是,”杜含章闻言却打断了一下,说着从掌中芥里找出面具递给了陆辰。
  陆辰错过了无峥脱出魔道的场景,端看了几眼:“这是什么?哪儿来的?”
  杜含章简单提了下余亦勤找到面具的经过,接着说:“三十三天虫的催化需要大量纯正的魔气,我觉得她和耆老都没那个水平,虫阵应该是无峥下的,胡弘平看到的是他,把他当成了鬼,因为没有看到他的脸,只能刻下了他的面具,意在给追查的人留下一点凶手的线索。”
  说到这里,余亦勤看见他隐蔽地瞥了眼骨妖,笃定地说:“所以胡弘平是无峥杀的。”
  余亦勤突然觉得,这句话里连“应该”都没有,不太像他的风格。
  不过也在这时,只有脑袋能动的骨妖突然调转鸟头,看向了杜含章的方向。
  余亦勤心里一动,隐约感觉他好像是有目的,接着就听见陆辰说:“陆陶的车祸是你们设计的吗?”
  杜含章:“应该不是,监控里没有她和耆老的身影,但要站到监控的范围外施魇镇术,起码也得有无峥那种水平才行。”
  陆辰点头,又说:“你们为什么要抓余亦勤?”
  杜含章:“无峥指使的吧。”
  反正无峥既可怕又无聊,只要是个事他都要积极地插一脚。
  这其实就是个激将法,算不上高明,只是骨妖那种杀掉最省事的性格,还果然是会中这种套路。
  余亦勤眼见着她越听越焦躁,在桌上左右摆头。
  她应该是想化出尖锐的东西去扎杜含章,结果却是挣扎了半天也控制不了身体,只能破口大骂。
  “放你妈的狗屁!什么都是无峥干的,你们人族就清白无辜了?哈哈哈哈你们真是,无能又可笑!”
  陆辰被骂了一脸,心态却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贱,来劲地扫了一眼杜含章:开口了,继续!
  杜含章不管她觉得,态度和她截然相反,十分温和:“我们也想要事实的真相,是你自己不肯替无峥辩解,是你在增加他的作案嫌疑。”
  骨妖讥讽道:“呵!我都说了,不是显得你们很没用吗?”
  古春晓无法理解,跳出来发表心声:“我说老姐,你人身自由都快没了,还管别人有用没有,你多为自己想想叭。”
  骨妖转头就唾了她一口,就是没能吐出口水,她气急败坏地说:“你给我闭嘴!”
  这马屁精被关在魔道里面的时候,演技那叫一个好,整个就一被叛徒拐卖又蒙在鼓里的无助少女。
  她说她是共命鸟,她先天传承不良,她被余亦勤骗得好惨好惨,打死她也想不到,她居然会有一个认贼作兄的悲剧人生,她恨余亦勤,她想回家。
  她哭哭唧唧的,哭得原本多疑的无峥都相信了她。
  可谁知道她竟然是个戏精本精,由此可见女人的嘴比男的不遑多让。
  古春晓全然不知道骨妖在心里“佩服”自己,用上板牙咂住唇角,没说话了,其实她还能抬一百斤杠,但她不太想针对骨妖。
  气氛从激愤里安静下来,显出了一种压抑和凝滞。
  骨妖虽然张嘴了,但她仍然不配合,看她的样子晓之以理是不可能了,杜含章稍一沉吟,对上余亦勤的视线,朝他偏了下眼珠子。
  这位就在他眼跟前,脸够白手也够快,杜含章觉得他挺适合出来唱个白脸。
  余亦勤接到这记隐蔽的“眉来眼去”,反应了一瞬,很快就说:“你们别问了,共命鸟一般都很忠诚,她不会说什么了,你们直接把无峥抓回来问吧,她我就带走了。”
  说完他猛地站起来,伸手提住了骨妖的头,像是要走。
  杜含章连忙站起来拦他:“你等等,她是犯罪人,你想把她带到哪儿去?”
  余亦勤:“她抓了古春晓,我带她去妖联所投那个失踪案,你们先聊,我很快就回来。”
  这次杜含章还没开口,对他的刀尖深有恐惧的骨妖先叫了起来:“我不去!你们不能让他把我带走,他会杀了我的!”
  余亦勤说:“你放心,我会原封原样把你交给妖联所的。”
  可他的声线天生就有点冷清,语气即使正常,对方有心也能听出冷意来。
  余亦勤的意思是眼下她是什么样,他就怎么交到妖联所,但他用的那个词恰巧有点双关。
  骨妖仓促之间,却意会成了余亦勤是要剜了她的妖丹,让她变回化形之前的一摊脊髓液。
  妖丹等同于人族的大脑,是妖物能像人一样思考的关键,剜了妖丹她等同于彻底消失,她会忘记一切,在仇恨还没开始清算之前,这样太可悲,也太让她意难平了。
  死亡的恐惧猛地涌上脑海,骨妖乱了方寸,奋力挣扎起来:“防异办!我说,你让余雪慵放开我我就说!”
  陆辰听着屋里回荡的尖叫,一时还有点回不过神。
  余亦勤干什么了,对那妖怪释放精神冲击波了?她这也变得太……歇斯底里了吧。
  可惜余亦勤自己也有点愣,不知道她突然鬼叫什么,不过不管怎么样,结果总是喜闻乐见的。
  骨妖一直在呼唤,杜含章不是防异办的,但过去接手的人却是他,因为陆辰忙着感叹。
  余亦勤松手之前,看见他对自己比了个赞,可是他在赞什么呢?余亦勤心想,总不能是自己比较擅长吓人吧?
  杜含章要是知道自己一颗好心,被他怀疑的稀烂,估计又要忍不住怼他了,他明明赞的是心有灵犀。
  好在他没有读心术,一行人重新坐回去,这次的问询总算是勉强上了轨道。
  陆辰说:“这次好好说,别阴阳怪气的,第一个问题,梅半里工地井边的虫阵,是不是你们弄的?”
  骨妖点了下头,陆辰追问是谁,她说是她,铁了心要护着无峥。
  陆辰懒得跟她卡题,跳过了说:“你们为什么要在工地的井布那个虫阵?”
  骨妖刚刚喊过了头,声音这时有点嘶哑:“因为尸体被发现了。”
  陆辰:“谁的尸体?被谁发现了?”
  骨妖想了想说:“李……小杉吧?和他一起住的女生。”
  陆辰面色严厉起来:“你们杀了人,可居然连别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你们的动机是什么,无聊吗?”
  说到最后他猛地拍了下桌子,屋里响起了“砰”的一声。
  骨妖却丝毫没被震慑到:“别胡说啊,人不是我们杀的。”
  余亦勤听到这里,脑海中登时就浮起了无峥脱走前的最后一句话,杀人的是人的欲。望。
  尽管真相这时还在迷雾里,他却像是已经预见到了似的,感觉古春晓这次要伤心了。
  在他的斜对面,陆辰正在记录,于是杜含章接过话说:“不是你们,那是谁杀的?”
  “其实你们心里估计都清楚了,”骨妖幽幽地笑道,“杀人凶手是王树雅。”
  古春晓闻言,立刻在椅子上蹿了一下,嘴唇张开了,像是要骂人。
  余亦勤听见椅子腿敲地,反应神速地将她按了回去,接着对她摇了下头,让她别打岔。古春晓被压着坐回去,脸上有点委屈和告状的意味,不过还是闭上了嘴。
  杜含章这时没看他们,视线落在骨妖身上。
  早在王树雅露出嫌疑的那一刻,陆辰心里就有了准备,此刻并不意外,刚要开口问她王树雅为什么要杀人,迟雁的电话就来了。
  “陆队,查到了!”迟雁飞快地说,“王树雅和李小杉、孙娴的矛盾。”
  杜含章听到迟雁的声音,往手机的方向偏了下耳朵,抬眼见余亦勤坐在对面,正在看陆辰的手机。
  这是一个想听的信号,对他来说,要听其实也容易,分一丝本体飘过来就行。但陆辰是普通朋友,这种公然的窃听不太合适,余亦勤就没动。
  杜含章看在眼里,手指一动,指缝里就多了块木简,他捏着这边,将另一端塞进了余亦勤的食中指缝里。
  余亦勤感觉指头上被什么碰了一下,下一刻陆辰的通话就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脑海。
  “三年前的5月13日,王树雅在路上走,右腿被孙、李牵着的狗舔了一口,被舔的部位感染之后,截肢了。”
  余亦勤听得一愣,狂犬病他知道,但是舔一口就,截肢了?


第36章 挑拨
  陆辰问出了余亦勤心里的疑惑。
  古春晓一听, 先懵后急,视线随便扫了扫, 登时眯瞪在了桌子中间的那块木简上。
  干什么啊这两个男的?审犯人呢, 怎么还勾搭上……嗯?不太对。
  纠结之中,古春晓突然从他们的表情和姿态中反应过来, 那块木简应该是个传声器之类的玩意儿。
  她蠢蠢欲动地伸了下手, 又觉得那木简上全是指头,“矜持”的她下不了手, 只好一撑桌面, 站起来绕到了陆辰背后,将头往手机附近塞。
  这时在手机里, 迟雁的声音刚开始流泻。
  “是的, 我查了她的病历, 也找就诊的医生核实过了,王树雅从小免疫力比较差, 后来又因为脉门高压,切除过脾脏,这种人比较容易感染猫狗唾液的中的一种细菌, 叫犬咬二氧化碳嗜纤维菌。”
  这个细菌名字勾得杜含章思绪一扯, 突然想起了一篇几年前的新闻。
  出于一种事不关己的闲散,他当时没细看, 只记得那则新闻里也是一个外国人被狗舔后截去四肢, 但舔人的是是患者自己的, 并且编者在文章末尾还辟过谣, 说这是个例,让大家不必过分恐慌。
  但眼下从迟雁精确的感染前提来看,这类感染不说普遍,至少也不是个例了,因为个例无法形成样本。
  杜含章头没动,只动了嘴说:“是人的皮肤拦不住这种细菌,还是王树雅被舔的位置本来就有伤口?”
  余亦勤光听不出力,注意力相对分散,瞥见骨妖歪着头,似乎在看热闹,抬手往她身上罩了层灰色的雾膜。
  同一时间,在电话那边,迟雁跟杜含章打了个招呼,言归正传道:“是皮肤拦不住。”
  “医生说,这种细菌可以直接渗进人的身体,但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有问题,或者只产生一些轻微但可以自愈的,类似流感的症状,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才会像王树雅这么严重。”
  健康从来不是一个公平的话题,杜含章本该同情王树雅的不幸,但她的作为又让人同情不起来,他说:“好,我知道了,你跟陆辰说吧。”
  陆辰接过话道:“然后呢,这个事后来是怎么收场的?”
  迟雁的转述还算公正,没有添加情绪化的字眼:“王树雅的父亲找到,并打死了李小杉两人的狗,并要求赔偿,孙李二人非常重视这只宠物,在拒绝赔偿的同时,要求王家向他们赔偿。”
  古春晓就没她这么客观了,咂舌道:“这两人也太贱了吧?”
  剩下三个男人比她沉稳,都没说话。
  宠物当成家人来养,这是如今城市的风俗,古春晓自己也养了仓鼠,大家都喜欢小可爱,在不打扰或者别人不介意的前提下,养什么其实都无可厚非。
  但养出这种蛮不讲理的情况,那就是人品和道德有问题了。
  迟雁听对面安静,她作为公职人员,也不好在工作时间发表什么,只能继续转述。
  “双方都不退让,孙李曾经向法院起诉,法院因为他们起诉的原因是狗没有立案,王树雅的父亲这边,本来也打算告他们,但碰上那段时期王树雅的病情恶化,他们搁置了起诉,后来想起来的时候,李小杉和孙娴已经出国了,王家因为治疗产生的债务,也没有再追究,之前的交集就是这些。”
  按理来说,不再追究就代表放下了,而人的情绪会随着时间沉淀,可是王树雅没有。
  也是因为她的“没有”,触发了陆陶的无辜身亡,陆辰心里压抑,脑子一时停摆了。
  迟雁还在那边等,余亦勤脸上又写满了“我是一个没有思想的聆听者”。
  杜含章看他那个样子还怪温顺的,多看了一眼,出来挑了大梁,冲着手机说:“后来呢,三年里面没有任何新的交集吗?比如王树雅试图寻找李小杉和孙娴之类的。”
  迟雁:“这个明面上是没有,没有通话记录,私底下就有点难说了,毕竟再现代化,也还是有科技之光照不到的角落的。”
  杜含章“嗯”了一声,又问:“照古春晓的说法,李小杉和孙娴死亡了一周以上,他们的亲戚朋友,都没发现异常吗?”
  迟雁:“没有,他们都没有工作,也不怎么出门会朋友,不遛狗就待在家里,和父母的联系频率也不高,平均下来,一个月能有通一次电话吧。”
  所以双方的父母在接到死讯的时候,都惊得半天没回过神。
  杜含章听下来的感觉就是,这两人差不多活成了城市里的孤岛,太独了。
  不过余亦勤可能比他们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然他怎么找了几百年,都没有找到他的人。好在他还有个妹妹,为了找秃鹫,自己这才撞上他。
  就是没想到撞上之后,事态会变得这么乱。
  不过乱中还算有线索,王树雅牵扯着灵王墓,等找到了那个墓,里面或多或少,会藏着一些当年的秘密。
  这时陆辰缓过劲,重新担起了队长的责任,他说:“既然李小杉和孙娴以前养的狗咬过王树雅,他们怎么还让后来这只狗往王树雅身上扑?他们是没认出来还是什么?”
  迟雁:“应该是没认出来,王树雅做过不少部位的微整形,再化个妆,跟以前差很多。”
  陆辰点头,又问王树雅找到了没有,迟雁说还在找,找到通知他,陆辰答应完挂了,又来让余亦勤撤掉屏蔽。
  余亦勤从木简这边移开手指,心里在一本正经地思考: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地听电话,开个外放就行了?
  不过他没问,拿木简搭他的人也没法告诉他,那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古春晓很快归了位,脸上有点闷闷不乐。
  她听出来了,王树雅找她合租的最初,应该就是抱着目的来的,她印象里的好室友正在崩塌,这种感觉让她有点窒息。
  怕狗告诉她啊,要是那狗真的喜欢咬人,她可以揍它,也不会喊她出门了?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啊?
  古春晓将头往臂弯里埋,背上很快被拍了拍。
  她还在对面的时候,余亦勤就看见她垮着脸了,杜含章看他在秃鹫的背上安抚地轻拍,倏地想起很久以前,这个人也这样安慰过自己。
  可惜如今怕是不行了。
  骨妖的屏蔽解开之后,陆辰迅速恢复上岗,目光犀利地说:“就当是王树雅有杀人动机,但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在案件里出没的原因和目的是什么?”
  “没什么目的,就是……”骨妖用一种怜悯的语气说,“看她可怜。”
  陆辰听得简直想吐血,犯人可怜,他们抓犯人的不是更可怜?
  审问最好不要被犯人问到卡壳,杜含章适时插了句话:“你们有这么好心?”好心打个引号。
  骨妖语气挖苦:“怎么,‘坏人’一辈子就只能做坏事,一件好事都不能做了?”
  “帮人肆意杀人,”杜含章皱了下眉心,平静地问道,“你当这是好事?”
  骨妖突兀地愣了一下,意识里好像突然真的,不太认识“好事”这个词了。
  但这点茫然只持续了一瞬,怒火从她的小眼睛里迸射出来,她看的是余亦勤,问的却是杜含章。
  “首先,我再次声明,人不是我杀的,其次,说起害死人,我比起你对面这位,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自愧不如得很了。”
  “他害死了比我更多的人,罪比我大,孽比我深,下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方崭、方太守,我真是不知道你的心胸到底是有多宽广,才能容得下这个破你守城、取你性命的叛徒,现在像朋友一样地坐在你对面!”
  这段话她说的非常快,而且言语含恨,少有停顿,谴责的气势和意味都非常浓厚。
  陆辰不知道他们的爱恨情仇,听得没太反应过来。
  余亦勤人在椅上坐,锅从桌上来,猛不丁又被拉出来骂了一遍。
  在他目前持有的记忆里,只有杜含章是他伤害过的对象,骨妖说的这些人啊城的,他并不记得,暂时不会去想,只有最后那句猝不及防地扎了他一下。
  朋友……一阵眩晕突然罩住了前额,余亦勤抬手压了下脑门,目光从手腕两边穿出去,落到了杜含章脸上。
  这人脸上没了笑意,气场冷了一大截,余亦勤不知道,他是不是被骨妖戳中了痛脚,心里正在积攒仇恨值,对他的那种。
  这时,他旁边的古春晓抬手就是一巴掌,气势汹汹地拍在了骨妖的爪子前面。
  “砰”的一声从桌板上浑厚地荡开,猛禽的杀气随之外溢,古春晓威胁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拍成蒜泥!”
  防异办的人在这里,骨妖谅她干不了什么,刚要连带她一起骂,说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杜含章的声音却先响了起来。
  “首先,世上没有十八层地狱,幽都的每一个鬼都可以证明,地府只有一层,其次……”
  杜含章拿指尖敲了下桌面,声音很轻,不足古春晓巴掌威力的千分之一,然而骨妖却应声而起,像是被弹飞了似的,迅速升到了他眼睛的高度。
  人和鸟眼达成平视,骨妖看到他脸上褪去笑意之后,显出了一种凌厉和肃杀来。
  “你可以单独说他是叛徒,也可以夸我心胸宽广,但不要将两件事搅在一起说,我和他的事,不需要你来评头论足,听懂了吗?”


第37章 食物
  骨妖明显没有“听懂”。
  如果她恨一个人, 她巴不得全天下的人时时刻刻都在非议和痛骂对方,这样她心里才能解气一点。
  身上的威压其实很重了, 但骨妖心里的诧异更浓, 她叫道:“我没有对你们评头论足,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杜含章语气冷淡:“你对评头论足的意思有点误会, 而且事实也不用你来阐述。”
  他自己会看。
  骨妖噎了片刻, 万分费解地说:“你既然知道他都干过什么,为什么还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跟他坐在同一张桌上?”
  余亦勤立刻看向了杜含章, 说实话,他也想知道。
  于私就不说了, 杜含章也说不清, 也许在他内心深处, 基于对友人前半生的了解,他还一直对余雪慵抱有侥幸, 奢望他叛变的原因里有不得已的苦衷。
  至于于公,杜含章想要一个真相,一个相对完整, 并不缺斤少两的真相。
  不过这些他犯不着对骨妖坦白, 毕竟眼下是在审犯人,而不是老朋友的茶话会。
  杜含章说:“我乐意, 你也别想着东拉西扯了, 激将法是个好手段, 可惜我不吃你这一套。”
  陆辰插话进来, 笑得有点轻蔑:“就是,你们这种套路的,我们见了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九了,你的小心思还是省省吧。”
  骨妖呼吸一窒,霎时心念电转。
  杜含章对余雪慵的仇恨值,明显要比对她的警惕性高,这家伙如果不是太冷静,就是对余雪慵的恨意不够,所以才能保持理智。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她的怂恿和转移话题是失败了,骨妖不想自讨苦吃,只能恼恨地咬了咬后槽牙,不甘心地妥协道:“听……懂了。”
  杜含章这才又敲了下桌子,让她直挺挺地掉了下去。
  骨妖“哒”的一声落在桌上,身歪脚翻,这点动静搅得余亦勤闭了下眼睛。
  他心里在想:杜含章和自己的,什么事呢?
  这人不许骨妖对他们评头论足,大概想和自己说,可余亦勤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么多年以来,他其实已经习惯了,抛弃遗失的记忆生活,因为不抛弃他也想不起来,只能去遵循那句顺其自然。
  刚醒来的那几年,余亦勤其实警察问古春晓,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家人是谁,朋友姓甚名谁?
  后来发现古春晓也不清楚,问来问去都是惘然,余亦勤也就慢慢不问了。
  从前的往事永远空白,后来的经历又一路填塞,余亦勤原本以为,他会一直平静地混沌下去。不过最近他慢慢发现,杜含章的出现正在打破那种平静。
  他最近经历的一切改变,秃鹫失踪,开始做梦,找到魂魄,都跟这个人有关。
  甚至连审个犯人,都逃不过“他对不起杜含章”的戏码,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他很渣,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可他才是当事人,接二连三地面对别人突然的谴责,他不好奇,他不怀疑,他不想反驳吗?
  这些答案毋庸置疑,都是肯定的,虽然程度因提问的人而有点差异,杜含章问他要为什么,余亦勤搓了下眉骨,心想他也想知道……
  “老余,”古春晓的叫声突然从右边冒出来,压得很低,大眼睛里闪着没加掩饰的关切,“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菜?”
  杜含章正伸手在拨正骨妖,闻言看向对面,见余亦勤撑着额头,脸色翻白,像是有点精疲力尽的架势。
  他拿目光罩着这人,心想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虚弱了?是骨妖的话中伤了他吗?但差不多的话自己也说过,他当时怎么不皱眉,还差点揍自己的人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对自己和别人就是区别对待,对别人应对自如,对他视如空……
  然而“气”字没想完,余亦勤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事,就是有点热。”余亦勤说完拿开手,视线在回正的中途对上杜含章的,由于脑海里还回荡着刚刚他对骨妖说的话,心里乱七八糟地生出了一堆念头。
  挺好的,他也不喜欢自己的事,被不相干的人越俎代庖地操心。
  听杜含章那个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是凭什么他挨夸,自己挨骂?
  还有,这人刚刚勉强应该算是、在替他说话吧?
  于是对面的杜含章就见他的神态几经细微的变化,最后变成垂下眼帘,幅度很轻地笑了一下。
  杜含章并不觉得自己替他说话了,见状登时纳闷,心想这是个什么毛病,被人敲打了一顿,还给乐上了?
  这边,两人的心理活动在“鸡同鸭讲”,旁边古春晓嘀咕了一句“热吗”,立刻欠身抬手,准备去摸余亦勤的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杜含章的视线像是跟古春晓的手有智能联动,立刻瞥上了。
  余亦勤却因为谢绝少女的肢体关怀已经很久了,身体往旁边避了一截,抬手拦住了古春晓的爪子。
  “真没事,坐你的。”他说。
  古春晓被拦习惯了,斜着给了他一个“好心当成驴肝肺”的眼神,扭着手腕探向另一边,抓起遥控开了空调。
  屋里“滴”了一声,室内机运转起来,空调风徐徐扫送。
  审问接续起来,陆辰说:“所谓无利不起早,你们为什么要帮王树雅行凶?你们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骨妖这次像是老实了,答的虽然有点散乱,但好歹没有偏题。
  她说:“大家都知道,天地灵气不够,各族修炼都需要替代品,人族借助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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