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鸾-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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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我早就在某个凛冬的大雪中死去了。
　　这样一想，我的心绪就逐渐平静下来。
　　234
　　我想若有天他真的尘归尘，土归土，驾鹤西去了，我会想念他。　
　　235
　　神仙的改朝换代比凡间的朝代更替要平和得多，更何况哪有我这样幸运的人。
　　只需老老实实待在院中晒晒太阳看看书，日子便如流水般度过。
　　令我惊讶的是鸾族内似乎无人知道鸾君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一切依旧井井有条，日头照常升起，族人日日悠闲。
　　平静到我险些以为之前听到的都是场梦。
　　236
　　管他是不是梦，我数着日子，忽觉云昇的成人之日便要到了。
　　237
　　我并不知道云昇的生辰。
　　不过是拿我遇见他那天作为他的生辰，每每到了这一天，我便找些有趣的玩意送他，当凡间的孩童过生辰礼那般，图个吉祥。
　　为了好好收藏我从各处搜罗来的东西，云昇专门留出一个空木架来放置它们。
　　238
　　从右到左顺势看去，有许多凡间的小玩意儿。
　　拨浪鼓、窗花、用灵力凝固的糖葫芦……到后来的小人书，以及我看过后认为颇为有理的话本。
　　都是些小东西。
　　239
　　按照我一早定好的他的生辰来看，这次过后他就是个成人了，不能再送这些东西来搪塞他。
　　那要送些什么好呢。
　　240
　　我踱出屋子，无意识地坐在了竹椅上。
　　身下的竹椅早就不是原来那个了，而是云昇特意去凡间找来的鲜竹，用鸾医的药草熏过后晒干杀青，在用藤蔓缠绕，成了一把我稍微晃动便能摇晃不止的竹椅，像是婴儿的摇篮一般，有趣又稳当。躺上去能闻到淡淡药香，云昇说这草药珍贵，是他特意向鸾医那吝啬的老头讨来的，有助眠的功效。
　　我亲身试验，这把椅子确实助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杜康

　　241
　　我若有所思地看向院中一大早就起来还舞了许久剑的云昇，心里更觉烦闷。
　　这孩子长得忒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儿，跟小树苗似的往上蹿，且涨势喜人。
　　此时他身上穿了件青色长袍——我某天看到他露出的一截儿脚踝才忙不迭将我的给了他。
　　可如今我再看去，又觉得还是有些小。
　　242
　　我视线描绘着云昇修长的身量，不禁叹息一声。
　　只怕这小子以后要超过我。
　　243
　　我看他舞了会儿剑，半晌才懒懒唤他一声：“昇儿，快坐下来歇会儿吧。”
　　或许我可以旁敲侧击地问问他是否有什么钟爱的物件，也好过我一人在这苦思冥想，头痛欲裂。
　　244
　　远处挨在池塘边挥舞着那把不知从何处翻出来的剑的人身形一顿，将剩下的剑招舞完，才收剑入鞘，挂在了腰间。
　　我的目光不自觉落在那柄剑上。
　　通体银白，不见花纹。
　　剑柄并无装饰，显得十分突兀。
　　245
　　于是等云昇走近，我问他：“我送你个剑穗如何？你可有喜欢的花样？”
　　246
　　云昇被我这没头没脑的话问愣了，十分摸不着头脑，随着年龄增长而愈发低沉的声线传进我的耳朵。
　　“本就不是什么好剑，无需剑穗。”
　　他的容貌与几年前相比又舒展了些，剑眉修长，长眸深敛，额间一点红如火焰，五官深刻立体，薄唇轻抿，乍一看颇像话本里冷情薄性的郎君。
　　一身我曾穿过后来腻了便收在柜子里的青色长衫罩在他身上，显得宽肩窄腰，身量挺拔修长。
　　就如我和二哥都预测到的那样，云昇俨然是个惹人青睐翩翩公子了。
　　247
　　不过这张脸看久了，我倒觉得稀松平常，不怎么惊艳了。
　　于是我淡然挪开视线，说道：“好吧，现在我赠你的东西都不稀罕了。”
　　248
　　“哪有？阿青怎会这样认为？”
　　云昇听我这云淡风轻的话，竟急了，梗着脖子上前一步想同我仔细争辩。
　　我有点想笑，却还是板着脸故意逗他：“可不就是这样，云昇长大了，不喜欢待在这无趣的小院里，也不喜欢我这孤家寡人了。”
　　快点，告诉我你是否有钟爱的物件。
　　249
　　“阿青戏言！”云昇眉头皱成个“川”字，“我喜欢这小院里的一草一木，也是喜爱。。。喜爱。。。”
　　他说到后面倒有些结结巴巴了，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吞吞吐吐不成语句。
　　我将袖子掩在唇边，暗暗弯了嘴角。
　　250
　　“喜爱什么？”
　　251
　　云昇有些尴尬地飞快抬头看我，又低下头，像个刚出嫁的小媳妇，羞赧地不肯见人。
　　我悠闲地等了会，才听到他低得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自他口中传来。
　　252
　　“。。。喜爱。。。阿青的。”
　　似是想将这句话快点抹去，他又匆忙补充：“阿青才三百岁，不老。”
　　253
　　我看他的模样觉得甚是有趣，当下竟没憋住笑意，眉眼一弯，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知笑了多久，我感到肚子都有些痛了，才堪堪停住。
　　254
　　而云昇的脸已经红成一片，头低低垂着，像是要扎进地里。
　　255
　　这孩子也怪倒霉的，遇见我这样一个不正经的老鸾鸟，不知要少活多少年。
　　我沉吟一声，深吸一口气，不再闹他：“好了好了，我是开玩笑的。别傻站着，快喝点水，瞅你这满头汗，可别熏到我。”
　　256
　　我就是这样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吃。
　　刚从话本上看的，正好拿云昇来练练手。
　　257
　　云昇点点头，听话地坐在我边上的石凳上，从桌上的瓷盘里拿起茶壶，将茶水斟进杯子里，才轻轻将茶壶放回，端着杯子一饮而尽。
　　258
　　“噗。。。咳咳咳，阿、阿青。。。。。。”进了他口中的茶水忽然被他一口气喷了出来，咳嗽不止，面上纠结成一团，“这里面是什么？不是茶水吗？”
　　我：“。。。。。。？”
　　259
　　哦了。
　　还真不是茶水。
　　260
　　我忘了，这是前几天从凡间带来的杜康。。。。。。
　　261
　　我慌忙去看云昇的神色，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唯恐他有什么不适。
　　他长这么大，可从没喝过酒。
　　。。。。。。不知云喝醉了是否有什么有趣的场景。
　　莫不是从纯白色变成了晚霞一般的粉红
　　262
　　“昇儿？云昇？”我拍拍他的胳膊，“你还好吗？”
　　云昇没回答我，茫然地看我一眼，视线又落回了茶壶上。
　　“云昇？”
　　我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回来，这才惊恐地发现不过几个呼吸间，他的露在外面的脸和脖子就红成了一片。
　　263
　　好么，还真是个一杯倒。

　　☆、剑穗

　　264
　　云昇双目迷离地看着我，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伸手就要摸我的脸。
　　嘴里喃喃道：“阿青。。。。。。”
　　我看看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实在不想驳了他的意思——这小子可很少这样亲近我。
　　于是我任由他的手在我脸颊上蹭来蹭去。
　　由于常年握剑，他的手心里有一层薄薄的茧，刮在我脸上时痒痒的。
　　265
　　其实我这人尤其不爱被人触碰，倒不是旁的缘故，理由也挺有趣。
　　只是因为身上痒处太多，除非自己碰，一旦让别人碰到便浑身奇痒无比，像是爬了虫子，非得动来动去才好。
　　我忍了会儿实在受不住，自以为仁至义尽，便向后撤了撤，想躲开这臭小子摸了剑后还未曾洗过的脏手。
　　266
　　“阿青。。。。。。”
　　这小子像是跟我较劲那般，见我躲他，原本放在我脸侧轻抚的手一下子加重力气，掌根抵在我的腮边，指尖勾着我的耳廓，就要把我拉回来。
　　“嘶。。。。。。”我有点生气了，瞪着眼看他，“云昇！你醒醒！”
　　可这小子忒没出息，一杯杜康不知下肚多少，早就醉的不省人事，哪儿还听得进我的话？
　　267
　　眼看着他的脑袋向我凑过来，俊秀的面孔逐渐在我眼中放大，一时间我竟无法思考，更忘了转身躲避，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那一瞬间我不知为何，竟感到一丝紧张，只来得及狠狠闭紧双目，等着即将到来的一切。
　　268
　　我等啊等，等啊等。
　　269
　　等到池塘里锦鲤又一次跃出水面，等到温泉充满潮气的湿意飘进鼻间。
　　等到。。。。。。
　　270
　　“。。。。。。！”
　　“云昇！”
　　271
　　我睁开眼时眼前空无一人，向四周望去，左右上下上下左右左右上。。。。。。
　　“云昇！”
　　272
　　脚下烟雾弥漫，看不清地面上的每一块砖石。
　　化作原形的云昇倚在我脚边，将我的衣角染上潮意，微凉的感受透过衣物，传到我的脚踝上。
　　273
　　我哭笑不得。
　　274
　　我施展法术将这朵喝得烂醉的云凝于掌心，为他驱散酒气。
　　淡绿色的光晕包裹在他的四周，将一整个像是棉花糖那般的云絮罩在一起，随着灵力的深入，有细细的水珠从他身上滴落，很快就把我脚下的砖石浸湿。
　　下雨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只是不知司雨的神仙要喝多少坛杜康，才能润泽万物。
　　275
　　等我将云昇的酒气完全清除，他又在一片云雾缭绕中变回了人形，只是还在昏睡着。
　　我这瘦弱的身板定是撑不住他的，只好将他收进袖子里，带他回了自己的屋子，将他放到床上。
　　276
　　云昇自幼身体尚佳，格外皮实。
　　不论数九寒三，他的屋子从来不会烧炭置冰，他也从不用法术来贪图安逸——不像我一样，金贵的很，一丝一毫都不能怠慢了自己。
　　他的床就是普通的木板床，床上只铺了层薄薄的被单，然后就只剩一个枕头和角落里放的一床被子。
　　因此当我将他放置在床上时，他腰间挂的那把剑的剑鞘与床板接触，发出哐当一声，吓得我第一时间抬头看向云昇，见他呼吸依旧绵长，才舒了一口气。
　　277
　　我小心将剑从他腰间解下，仔细回想起这把剑的来历。
　　278
　　没想起来。
　　279
　　大概是二哥某次外出办事时为我带回来的小玩意儿。
　　280
　　我从来都不喜欢这些冷硬的兵器，觉得太不文雅了。
　　我这样文雅的鸾儿，自然该用笙箫扇琴作为兵器，拿出去时才足够风雅。
　　281
　　不，我不应该用兵器。
　　太不文雅了。
　　282
　　我该出神入化，挥挥袖子便杀人于无形，谈笑间灰飞烟灭。
　　283
　　扯远了。
　　继续说这把剑。
　　284
　　我只笑眯眯地从二哥手里接下这把剑，转身就抛在了角落。
　　随后便被长大以后愈发不老实的云昇翻箱倒柜找新鲜物件时找出来了。
　　我倒不知这小子这么喜爱舞刀弄剑。
　　想来他是与我不太像的。
　　285
　　比如他每天握剑的时间比陪我看话本的时间还多。
　　每日鸡都没叫便起床练剑，狗已睡下他还在院中比划。
　　286
　　值得一提的是，魔界没有鸡也没有狗。
　　287
　　我坐在云昇屋里唯一一把椅子上端详着这把平凡无奇的剑以及平凡无奇的剑鞘，神思四散，在空中漫无目的的漂游。
　　视线不经意间落到床上睡着的人脸上。
　　288
　　我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唯得出一个结论。
　　我养大的孩子，真是连个侧脸都是俊美的。
　　289
　　思绪逐渐清明，我的目光也逐渐深邃起来。
　　又看了看手中的剑，有个想法便在脑海中形成。
　　290
　　或许我该赠予云昇一把称手的兵器。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赤水

　　291
　　我记得我曾经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际，非仁弈莫能上冈之岩①处，有锏名曰擎天，似剑似鞭，长而无刃，四四棱尺，持之可震慑四方。八方瑞兽围其繁衍，锏在昌盛，锏失覆灭。”
　　我想将它讨来，赠予云昇，作为他成年的贺礼。
　　291
　　我这个决定到底是有些莽撞的。
　　且不说我尚且不知这文献所述是否属实、赤水是否真实存在，单单就有八个传说中的神兽在旁边保护，我非得脱了层皮——也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292
　　可我想试试。
　　我想给云昇一个伴随终身的祝福。
　　293
　　我想凭我现在的修为，虽然在众仙之中隶属不上不下的位置，但我聪明伶俐又鬼点子多，讨个锏来，应该不是难事。
　　出发前，我这么想着。
　　294
　　可当我真的风尘仆仆找到传说中的赤水时，望着天上地下水中草里无数瑞兽以及他们的子孙后代时，就傻了眼。
　　295
　　既是瑞兽、神兽，不该是珍贵稀少的吗？
　　296
　　我看它们物种繁多，自成一派，俨然是个小世界了。
　　我藏在暗处，心中叫苦不迭。
　　云昇啊云昇，你以后若还敢对我的命令说出半个不字，我定要揍得你皮开肉绽，跪地求饶不可。
　　297
　　等我好言好语的对着那不知听不听得懂人话的瑞兽说出来意后，那看起来像个“　头儿”的瑞兽怒吼一声，我没看它后来的举动，因为我已经捏了个诀，转身跑出了数丈远。
　　298
　　自是少不了一场恶战。
　　中间虽然使了不少小聪明，但到底是受了伤。
　　之后我发誓再也不到这里来。
　　299
　　索性锏是拿到了。
　　300
　　我从赤水回来，先去的是二哥的住处。
　　301
　　他恰好推门出来，乍一见到我面色疲惫一身脏污身体摇摇欲坠，吓得脸都白了三分。
　　他想将我扶进屋，但无奈手一碰到我我便叫嚷疼痛，都有些难以动作了。
　　因为不知道我这层由青变成黑紫的衣物下面到底还藏着多少伤痕。
　　302
　　葭凝姐姐身为女子也丝毫不感到不合时宜，连避开都不曾，抖着手跟我二哥一齐帮我脱衣服。
　　我看到她杏眼红了一圈，还来不及说些什么，豆大的泪珠就掉了出来，很快就浸湿她胸前的衣服。
　　303
　　我有些惭愧。
　　304
　　自到鸾族后，我自认为从未给他们添过什么麻烦，日日乖巧地待在院中，从不叫他们忧心。
　　可如今受了伤，还是不得不寻求他们的帮助。
　　他们本不必这样。
　　我大可回到小院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反正这些都是皮肉伤，未伤及筋骨，憋几月自己就好了。
　　305
　　可我不能。
　　因为云昇还在。
　　他一定会发现异常。
　　最后知道我消失的几日究竟去了何处，便要自责到恨不得再不提生辰，还要想方设法替我承受这痛苦。
　　没准一个脑热，凭他半斤八两的灵力，就杀去赤水给瑞兽喂食去了。
　　于是我只能先来二哥这里，待伤好些后，才能回去。
　　306
　　我在心底对着二哥和葭凝姐姐说了声对不起。
　　307
　　待身上的伤上好了药，又晾了会，葭凝姐姐便替我换上了二哥的衣物。
　　我原先那身的衣服已经完全看不出半点衣服的模样了，不能穿了。
　　一切妥当后，二哥向葭凝姐姐使了个颜色，让她先出去。
　　308
　　我看到后暗自撇了撇嘴。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来了。
　　309
　　果然，待葭凝姐姐合上门后，二哥清了清嗓子，唤我一声，语气不详。
　　“鸾儿，现在只剩你我二人，还不愿与我说说么？”
　　我：“。。。。。。”
　　我感到十分为难。
　　310
　　我将书室里所有的话本压上，二哥若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饶是他性子温和，也要将我骂得狗血喷头，再飞去小院，将云昇扔出鸾族，任他自生自灭。
　　所以我不能说。
　　311
　　可我必须得给二哥一个缘由。
　　312
　　我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五官都揪在了一起。
　　估计二哥以为我伤口疼，没有催我，还轻轻拍拍我的头。
　　“乖鸾儿，别怕，伤口不深，过几日就好了。”
　　313
　　我更自责了。
　　314
　　二哥这样真心实意地对我，我却。。。。。。
　　315
　　我一咬牙，“摔的。”
　　冲着他讪讪道：“法术误用，从天上摔下来了，恰好脚下是座枝繁叶茂的山林。。。。。。便成了这副模样。”
　　二哥：“。。。。。。”
　　316
　　我有些心虚，不由低下头，不敢看他难以置信的表情。
　　总不能说是被人打。。。被瑞兽咬的吧。
　　317
　　二哥沉默许久，我心中也惴惴许久，怕他觉出异常，重新拷问我一番。
　　我可再说不出什么瞎话了。
　　318
　　最终二哥长叹一声，打破了我二人间的寂静。
　　他语气颇为哀愁，似在说“你以后可怎么办啊”那样说道：“莫要担心其他事，这几日就在我这里好生休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　　①“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下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何。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面有九井，上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际，非仁弈莫能上冈之岩。”出自《山海经》，文中借鉴了后两句，意思是“（昆仑山）位置在八方山岩之间，赤水的旁边，不具备像仁德的后畀（bi第四声）那样本领得人就不能攀上那些山岗岩石”，后面的都是我瞎编的，各位看官手下留情（*^▽^*）②另外是最近开学，学业上空前忙碌，我还没存稿，保证每天更新两章有点难，先改成每日一更，我尽量多存些稿，大概一周左右，就会恢复双更的，可能的话没准就三更了呢！谢谢大家！

　　☆、贺礼

　　319
　　等我自认为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时便跟二哥打了个招呼，穿上一身与之前那身衣服款式相同的长衫，慢悠悠踱回了我的小院。
　　走了有半刻钟，浑身便感觉有些疲惫。
　　想来我大病初愈，体质还有些虚，不便行动。
　　还需再竹椅上歪几天才好。
　　320
　　掐指一算，我已经很久没见云昇这臭小子了。
　　然后我颇有些遗憾的意识到，云昇的生辰已过了半月有余。
　　我也半月有余未曾见他了。
　　321
　　不知这小子是否有想念我。
　　323
　　我怀着期待的心推开院门，心里已经想到云昇会向我扑来，紧紧抱住我，将脑袋埋在我颈边磨蹭的样子。
　　324
　　事实证明，我果然猜对了。。。。。。
　　前半句。
　　325
　　我怀着期待的心推开院门，几乎在同一时间，院子里蹲在池塘边的人一个闪身就向我扑来。
　　326
　　我只感觉眼前一黑，随后一个人影就扑了过来，等我回过神，视线范围内就只能看见云昇一双带有难以掩饰的怒气的眼睛。
　　他跟我脸贴脸地对站，我甚至能感觉到他鼻间喷出的热气都喷在了我的脸上。
　　327
　　不知为何，看到他的模样，我的第一个想法是将手中还没撒开的门栓一拉，直接将整个木门拍在他脸上。
　　当然，我没这么做。
　　328
　　我强忍住没后退，在云昇几乎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讪讪笑了一声。
　　干巴巴道：“昇昇儿。。。你方才在做什么呢？”
　　云昇：“。。。。。。”
　　329
　　云昇没动，依旧与我脸贴脸地站着。
　　要不是我们还在对视，他瞪着有些泛红的眼睛，我会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我又等了会儿，良久他才语气低沉着开口：
　　“我在寻一条肥嫩的锦鲤，抓上来，放了血，晚些将它爆炒，吃下去，骨头都嚼碎了吞掉。”
　　我：“。。。。。。”
　　330
　　我尬笑一声，伸手推推他，想让他站远些。
　　手放在他胸膛上时，我就僵住了动作。
　　331
　　透过他不论冬夏始终单薄的衣服，我摸到他胸口处坚硬扎实的筋骨，上面覆着一层愈发紧实的肌肉。
　　有些羡慕。
　　。。。。。。
　　332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333
　　我将他向后推，推，推。
　　没推动。
　　云昇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334
　　我挪不开眼，看到他愈发尖利的眸光，与那群瑞兽得知自己守护千万年的宝物一朝消失不见时怒瞪我的眼神如出一辙。
　　我深吸一口气。
　　335
　　挤出个笑，抬手摸了摸云昇的发顶。
　　336
　　这小子已经跟我一般高了，只怕过不了多久，我就得踮着脚才能给这朵脾气差的云顺毛了。
　　337
　　“好了昇儿，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这么久没见，如今好不容易见到我，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云昇语气依旧沉沉，反问我：“阿青也知道‘这么久没见’了？”
　　我刚想反驳其实也没多久，云昇再度开口，语气稍微缓和一些。。。只是一些：“十九日再六个时辰了。”
　　338
　　我愣住。
　　339
　　我只是匆匆一算，没想到云昇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340
　　可见这小子一个人待在这寂静无声的院子里是多么孤单。
　　宛如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在主人经常出现之处等着他把它带回家。
　　341
　　我这人心很软，对待亲密的人，心就软的像是后院厨房用白面蒸的馒头，十分暄腾了。
　　我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酸。
　　342
　　我怜惜地摸了摸他的侧脸，没再抗拒他的靠近。
　　一手伸到背后，将一早准备好的生辰贺礼变出，握在手上，递到云昇眼前。
　　343
　　开口时语气愧疚，还十分诚恳：“昇儿，这次是我错了，下次再不会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快看，这锏你可还喜欢？”
　　344
　　云昇有些茫然地将视线落在我手中足有四尺长的四棱银锏上，看了不知多久，才僵硬着抬头看我。
　　他眼神迷茫，似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宛如断页的古籍，前后接不上内容了。
　　或许我前后行为太过怪异，说的话也前言不搭后语，云昇这样机灵的人都没能在一时间反应过来。
　　345
　　我莞尔，将他一只手抓住，放在柄上，让他拿稳，便松了手。
　　346
　　“它叫擎天，是我这次外出时偶然一个机遇得到的，我见你没有称手的东西，便想赠予你，也当做你成年的贺礼。”
　　我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已经过了许久，也是怪我，在外面流连忘返了。。。昇儿你莫要生气，我以后定不乱跑了，去哪儿都跟你报备，你看这样可好？”
　　347
　　云昇看着我，却又没看我。
　　他眼里有些空，像是有什么想表达的东西藏在后面，被牢牢扣住无法传达。
　　我在心里长叹一声。
　　这小子越长大越不好糊弄了。
　　348
　　我看云昇又愣愣地盯着手中尖利发亮的锏，面上看不出喜怒，只能愉快地认为他是原谅我了，便绕过他想走进小院。
　　天知道我有多想念那舒适地能溺。死。人的竹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想看看云昇的锏是个什么样的吗？我在微博放了图片，大概就是那样长长的四四方方的模样。。。。。。

　　☆、夏夜

　　349
　　我绕过云昇便走开，谁想他忽然转身长腿一迈，从后面赶上我，拉住了我的手腕。
　　手掌如铁箍，攥得我生疼。
　　350
　　我挑眉，回头看他：“何。。。。。。”事？
　　云昇一把抱住我，一言不发地将头埋在我的颈边，呼吸喷在我的下巴上，又痒又热。
　　——后半句也在此时十分迟来的应验了。
　　351
　　我不知他怎么了。
　　但理智告诉我，云昇不对劲。
　　从他一开始见到我便阴沉的脸色与含着怒意的眼神里就能发现。
　　云昇从来都是云淡风轻不卑不亢的。
　　352
　　于是我只能僵直地在原地站住，不敢挪动半分。
　　一时间我们二人只剩下了沉默。
　　353
　　我陪他站了会儿，才小心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环在我腰间的手臂。
　　我尽量放轻声音，就像云昇小时候我哄他睡觉那般，问道：“昇儿，你怎么了？”
　　354
　　“阿青！我。。。”
　　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
　　“我。。。”我感到他说话时胸口微微颤动，喉咙间像是哽着什么东西，说出的话模糊不清。
　　“我。。。我——不生气。”
　　355
　　我哭笑不得。
　　356
　　他的头依旧倚在我肩上，却不敢放上全部力气，只轻轻地挨着我，撑着脖子，动作十分不自然。
　　我笑着伸手，将他实实在在地按在肩膀上。
　　357
　　还是个小孩。
　　358
　　我送云昇那锏，是有道理的。
　　也是歪打正着，当我闲来无事为云昇找兵谱时顺手了解了锏的由来。
　　锏自古便有“善器”之称，不以杀人喋血取人性命为第一要义，意味方端高洁，正义公平。持锏之人往往告诫自身或外人，用以审判、批复、警示。常常伴随人的大公无私之心，在庙堂之中颇具正气。
　　而擎天无刃，更像是温和、安宁的所在。
　　简言之，用锏之人，必将成为公正和威望的化身。
　　359
　　这也与我对云昇的期望不谋而合。
　　360
　　我盼他一生无忧，盼他日日自在随心，盼他受人尊敬、自成一派。
　　不必为了外物屈服，不必因了他人而违背心意。
　　361
　　如此，我便觉得我所做的这些都值得。
　　连身上还未完全消失的疤痕都觉得不过如此。
　　362
　　我心情一好，便一道将二哥得知我受伤后赠我的助长修为的丹药都给了云昇，拍着他的头说：“昇儿，可要好生用这锏呀。”
　　云昇看着我，眼神大放异彩，重重地点了头。
　　363
　　我当时其实不过随口一说，完全没想到以后的云昇能用这把锏挑了五湖四海的司战神君们，将他们打得每每看到他就要绕道走，背地里团结一致，推荐他做了天界新的战神。
　　那时我竟不知是喜是忧。
　　不过我的一句戏言，云昇就能做到如此地步。
　　364
　　那算是后话了。
　　如今先说眼下。
　　365
　　眼下正值我与云昇相伴的不知第几个夏，夜晚月明星稀，有丝丝令人不耐的气息夹杂在魔界的风中，由于我晚上吃得有点多，后来腹中发胀，便拉了拿着锏对着空气比划了一天的云昇出了小院，围着这天一黑便不见人影的鸾族宫殿转悠。
　　云昇跟在我边上，时不时提醒我注意脚下的路，让我险些以为自己是个有了七八月身孕的妇人，他是时刻跟在身边防止我跌倒受伤的如意郎君。
　　366
　　夜晚寂静无声，唯余吹起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