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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面瘫手下二三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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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瘦高男孩一脸不快地转过头,瞪眼看着他。身旁的男孩开始朝着那孩子叽叽喳喳地叫嚷:“你有病吧!捣什么乱!”
  孩子见那个叫李元青的男孩回头,明显害怕地瑟缩了一下,随后急忙伸手指着另外一个站在何岩身边的男孩。
  “不是何岩拿的你的钢笔。”他说,“今天课间我值日。我看到刘牧把你的钢笔放到何岩的包里了。”
  叫刘牧的男孩脸色一阵白。“你胡说!”他嚷嚷道,“我拿李元青的钢笔干什么。我又不是用不起!”
  他手一挥,指向何岩:“班里唯一没有钢笔的,只有他!”
  李元青没有说话。他瞟了刘牧一眼,然后用眼神示意另外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立即心领神会,一把便将何岩的书包夺了过来,噼里啪啦地一通倒。
  破旧的书本落到混凝土地面,一只普通的钢笔最后掉了出来,砸到语文书上,弹跳了几下,滚到了地上。
  李元青捡起钢笔看了一眼,然后松手,让那钢笔再次落到地上。
  钢笔并不结实,摔倒地上那一刻,笔帽便弹开来,骨碌碌地滚远了。
  “这不是我的钢笔。”李元青看着何岩,冷冷地说,“把我的笔交出来。”
  何岩一言不发。他压根不知道李元青的钢笔在哪,自然也交不出来。何岩心中很明白,面前这男孩根本不是想要回他的笔,而是早就看着他不顺眼,故意找茬而已。
  一只小巧白皙的手,从人群中伸了出来,拉住了李元青的袖子。
  “我见到刘牧放下笔后,就把笔拿出来,交给老师了。”那站在街道口的孩子不知何时挤到人群中,“老师说她会在下第三节课后把笔还给你。”
  他盯着李元青的眼睛,似乎有些胆怯,但依旧脆生生地说:“若是老师忘记了没还你的话,你去找她要。”
  李元青狠狠地瞪着男孩,却一时说不出话来。他鼻孔里哼了一声,又不屑地撇了何岩一眼,便转身走了。那群男孩见李元青离开,也迅速跟了上去。狭窄的巷道里,顿时只剩下了何岩和男孩。
  何岩面无表情地蹲下身,将书一本本地收回包中。这种场景他经历得多了,已习以为常。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不只是面对这种情况。对于这个世界中的一切,他内心都极少泛起波澜。
  那男孩俯下身,捡起地上的钢笔,在手中划了两下。深蓝色的痕迹顿时出现在他白皙柔软的手掌中。见钢笔没有摔坏,他轻轻呼了一口气,盖上笔帽,递给了何岩。
  “这不是我的笔。”何岩淡淡道,将书包拉链拉紧,甩上了肩头。
  “我知道。”男孩点了点头,“这笔是我的。”
  “我有了一支新钢笔,旧钢笔还没有坏,如果扔了的话,就太可惜了。”男孩看着何岩的眼睛,认真地说,“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用吧。”
  何岩低头看了看那笔。是一只极其普通的钢笔,黄色塑料笔杆,看上去并不算贵重。
  有了钢笔,就省去了被老师训斥的麻烦。何岩暗自琢磨着,朝男孩点点头,伸手接下了。
  他将钢笔塞进书包,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巷。走到一半,才想起姑妈曾嘱咐自己,这种时候应当道谢。
  何岩回头望去,见那男孩仍在小巷中,背着书包,一边踢着石子一边慢慢走着。他见何岩回头,便朝何岩挥了挥手,笑了起来。
  夕阳正照进巷口的角落,照得男孩的脸明亮而柔软,那一口正在更替七零八落的牙齿,也似小小的珍珠一样,一颗颗地闪着光。
  何岩觉得眼中有些刺痛,迅速转回了头。
  这个男孩叫什么来着?他一边快步朝家的方向行进,一边默默地想。
  是叫什么明?还是叫什么亮?对,应该是叫什么亮,但到底是什么亮呢?
  直到何岩走到家门口,他依然没想起男孩的名字。
  何岩走入老旧的住宅楼中,向上走了三层楼,打开破旧的防盗门。他看到自己的姑妈坐在客厅,就着落日余晖,将脸凑近一件大衣,一点点地缝补着。
  “你回来了。”听到声音,姑妈抬起头,朝他微笑了一下。
  何岩默默地点了点头,放下书包,便在姑妈脚边盘腿坐下,将毛线套在针上。
  阳光投在破旧却干净的墙纸上,一点点暗了下去。姑妈站起身,跛着脚缓缓走到墙边,将客厅的灯打开。
  何岩望着姑妈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何岩常想,自己是个并不适合这个世界的存在。他出生不久,父母便双双殒命。在外婆家长到3岁,外婆从楼上落下来摔死了。之后辗转到了乡下的祖父母家,没过几年,祖父母也因故去世。
  这个智力稍弱且跛脚的姑妈,是他现有的唯一亲人。他与她在父母留下的简陋的两居室里,靠着姑妈接一些简单的针线活度日,相依为命已有几年。
  何岩常想,应该是自己克死了自己的亲人。他想若是自己不存在在这里,那些人应该会活得更长久一些。
  他时常感到厌烦,想迅速结束掉这个世界中的自己,去另外一个地方。然而看到姑妈,他却有些舍不得。
  他的姑妈虽然是有些傻的,但对何岩极好。何岩有时会犹豫,他不想自己害了姑妈的命,但若自己早早死去,姑妈也可能不会活得太长久。
  姑且先这样吧。我也并不觉得我会在这个世界待很长时间。何岩想,抬眼望向窗外。
  窗外是一个小小的公园,公园虽不大,但养护得还不错。院中水池里的水总是清澈的,能看到池底的沙土。此刻,暮色沉沉,水池也染成一片金红。
  这时,一个小男孩出现在水池旁,他抱着一个箱子,在池边蹲了下去。
  眼熟的衣服。何岩眨了眨眼睛,是刚才那个什么亮。
  那个什么亮从箱子里掏出两团毛茸茸的东西,放到了水池中。何岩放眼望去,是两只小鸭子。身上的绒毛还没有换,黄澄澄的,两团圆圆的浮在水上。
  倒是和他挺配的。何岩心想。
  男孩蹲在水池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小鸭子看。何岩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猜到他那张柔软的笑脸。
  何岩嘴角轻轻挑了一下,正想低下头,继续手上的编织,却瞥见那男孩仿佛突然听到什么声音似的,站起来匆匆地走了。
  不一会,从公园小路的另一边,出现了另一个身影。是刚才拦住何岩的几个男孩中的其中一个。他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走到池塘边。
  何岩还未来得及想他是要干什么,便见那个男的张开手,一只手掌按着一个毛球,将两只小鸭子狠狠地按到了池底。
  何岩轻轻攥了一下手中的缝衣针。那男孩没按多久,便迅速抬起手跑走了。小鸭子浮了上来,一动不动。
  不一会,那个什么亮便回来了。他看到水上飘着的毫无生机的毛团,愣了一会,便穿着鞋直接跳进水里,将鸭子捞了上来,放到盒子里,急匆匆地跑走了。
  何岩皱起了眉头,却无动于衷。他低下头,拿起剪刀,将多余的线头剪掉。
  过了一会,太阳便完全落下,街灯点亮,天空一片漆黑。
  “把窗帘拉上吧。”姑妈轻声说。
  何岩点点头,站了起来。在手碰到窗帘布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又落到楼下的公园中。
  他看到那个什么亮蹲在池边的路灯下,埋着头,脚下一片湿漉漉的痕迹。面前放着一个盒子。
  何岩叹了一口气。
  “姑妈,我下去看一下。”他说。
  

  第57章 心动

  何岩站在那个什么亮面前。他看见盒子里的两只鸭子。可怜的动物浑身湿透,伸着腿,合着眼,一副垂死的样子,只有微微颤抖的胸口绒毛,显示出它们还在挣扎。
  他的阴影挡住了路灯的光。男孩意识到有人,抬起了头。那张稚嫩的脸颊全是泪水,湿淋淋地糊成了一团。
  “怎么了?”何岩沉声道。他很少、也不擅长和姑妈以外的人说话,即使是一句简单的询问,他也无法说得不那么冷漠。
  男孩抹了抹眼泪,垂下了头。“鸭子……鸭子要死了。”他一边抽泣一边说,“我妈妈不喜欢小动物死在家里,让我拿出来……”
  男孩的声音低了下去。何岩抿起了嘴。他朝盒子又看了一眼。
  鸭子应该还可以救过来。他想。何岩与祖父母在乡下生活过一段时间,这种情况他是见过的。只要把羽毛吹干,放在暖和的地方,应该就可以了。
  他想出言安慰男孩两句,却不知道怎么说,只得轻轻挠了挠头。
  “鸭子不会死。”何岩说。
  男孩猛地抬起头,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其中闪着无尽的希望。
  “你,”何岩的舌头打了个结,只得快速结束话题,“你把它放在外面,它会自己恢复。”
  男孩将信将疑,却也没有其他的办法:“真的?”
  “真的。”何岩答。他看到远处,一个中年妇女急匆匆地向这个方向赶来,似乎是这个男孩的妈妈。
  男孩朝何岩的目光方向望去,又抹了抹眼:“你别骗我。”
  “我没骗你。”何岩道,朝妇女的方向甩了甩头,“你快回去吧。”
  男孩看着何岩,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跑到妇女身边。何岩看那妇女伸手打了男孩脑袋一下,拽着他离开后,自己悄悄将脚边的盒子捧了起来。
  他将鸭子带回家,翻出多年不用的破旧吹风机,然后调到最小的暖风档,一点点仔细吹着。待毛发干了,他又在鸭子身下铺上些稻草。将盒子放到屋中最温暖的地方。
  第二天醒来,两只小鸭子果然都恢复了活力。何岩一大早就将盒子放回原处,自己则躲在不远处,等着那个什么亮来。
  男孩在上学前赶了过来。他朝盒子里探头,担忧的表情瞬间一片明朗。看着男孩抱着嘎嘎大叫的鸭子开始转圈,何岩的嘴角也微微地翘了起来。
  那男孩弯弯的眼,仿佛一块方糖,悄悄地融化在他坚硬的心里。
  此后每天放学,何岩都会坐在家里,一边帮姑妈织东西,一边看男孩在公园里放鸭子。鸭子一点点长大,他已经不能再用盒子装了。每当要回家时,男孩便拍拍手,那鸭子便嘎嘎叫着上岸,一摇一摆地跟在他的身后。已成为公园一景。
  何岩已经知道男孩的名字叫郝亮,一个普通得有些搞笑的名字。他坐在教室第二排,学习还不错,上课很认真。胆子小,非常乖巧听话。但有时又有些傻乎乎的。
  这傻乎乎的郝亮,自从何岩救了他的鸭子后,也像那两只鸭子一样,开始摇摇摆摆地跟在何岩屁股后面跑。
  “你的字真好看!”何岩打开郝亮送他的钢笔,开始往笔记本上写字,郝亮蹲在他的桌旁,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赞赏道。
  “你的手真巧!”郝亮袖子被课桌挂钩刮破了,何岩掏出针线给他补好,郝亮一边抬着袖子仔细看,一边笑眯眯地夸何岩。
  “你真厉害!”刘牧想欺负个头矮的郝亮,何岩叹了口气,两拳把刘牧打翻在地。被老师罚站时,郝亮站在他身旁陪他,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小声说。
  “你不要跟着我了。”放学路上,何岩转身,看着在他身后屁颠屁颠小跑的郝亮,忍不住道。
  郝亮楞了一下:“为什么?”他眨了眨眼睛,神色中露出一丝胆怯:“我烦到你了?”
  何岩摇了摇头。郝亮并不是一个讨人烦的孩子,相反,他每天兴致勃勃地夸自己,自己心里还有些开心。
  但他不能与这个男孩待得太久。何岩怕他会像自己的父母和亲人一样,因为一直在自己身边,某一天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和我待的久的人,都没有好结果。”何岩低声说。虽然他还没有升上初中,却还是觉得这句话说出来很中二病。但他却不得不说。
  郝亮听了这话,眨眨眼睛,反而软软地笑了起来。“是这个原因?”他用拳头垂了垂自己小小的胸膛,“我没关系的!我运气一向很好,不怕的。”
  “你看,”他眉眼弯弯,露出一丝狡黠神态,“我天天去招惹李元青那帮人,至今没挨过揍。是不是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何岩的嘴角撑不住,微微翘了起来。“要不是我帮你,你早就被揍惨了。”他说。
  “就是这样。”郝亮奶声奶气地说,伸手拉住了何岩的手。
  “所以说,我和你一起,终归不是什么坏事吧。”
  郝亮的手温暖而柔软,何岩微微弯了弯手指,将他的手握在掌中。
  是啊。何岩默默地想,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
  很快,新的学期开始了,学校统一换新校服。何岩没有钱,也就没买。
  每每出操,只有何岩身上的旧校服格格不入。身为班长的李元青以此为由,找了何岩几次茬。何岩并不在意。倒是郝亮经常为何岩打抱不平。
  “没穿校服,今天班里又被扣了一分。何岩留下值日。”李元青冷冷道。
  “他穿校服了!”郝亮跳了起来,“你不能总是罚他!”
  “旧校服不算。”李元青不屑地撇了他一眼,背上书包就要走。郝亮咬了咬牙,伸手要去抓李元青的书包带,却被何岩拦了下来。
  “没事。”何岩说,将郝亮的书包递给他,“我一会就扫完了,你先回家吧。”
  “但是……”郝亮看着何岩。他知道何岩家里贫困,每天赶着回家帮姑妈干活。这样天天值日,多少会损失一部分收入的。
  何岩摆摆手,让郝亮离开,自己开始挪凳子扫起了地。郝亮抿着嘴看着他,见他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耸起脑袋走了。
  当晚,何岩回家后,又习惯性地坐在床边,朝公园望去。
  而今晚,他却没有看到那个小小的男孩,以及跟在他身后的两只鸭子。
  第二天刚上学,何岩便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班主任递给他一套崭新的校服。
  “给你的。”那是一个慈祥的女老师,眼里总是带着些许笑意。
  何岩望着校服,没有伸手去接。
  “有同学特地出钱给你买的。”老师温柔地看着他,“你能猜到是谁吗?”
  何岩沉默着点了点头,接过了校服,回到教室。他在座位上坐下,抬头望去,正好对上郝亮的眼睛。
  郝亮的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看见何岩,朝他笑了笑,便迅速转过身去。
  何岩的心跳了一下,他轻轻叹了口气,撕开包着校服的塑料布,去卫生间换了衣服。
  穿上新校服的他,李元青自然找不到罚值日的理由,终于可以按时放学了。
  何岩缓缓走在回家的路上,郝亮跟在他身后。他听着郝亮软底运动鞋打在地上轻轻的声音,停下了脚步,拉着郝亮的衣袖,将他拽到了身边。
  “你的鸭子卖了多少钱?”他低声问。
  郝亮家里管得严,没有一分零花钱,这点何岩是知道的。而他又乖巧,是做不出偷家里钱的事的。他要是给自己买了校服,就只有一个办法。
  郝亮愣了愣。“6块钱一斤。”他小声说。
  何岩看着郝亮的眼睛。他的胸膛中第一次泛出心疼的感情,不由得轻轻捏了捏郝亮的手背。
  “傻瓜。”他低声说,“你卖得太便宜了。”
  郝亮揉了揉眼睛,一副要哭的样子,微微撅起了嘴:“我不懂。我拎着鸭子去菜市场,几个人就围上来……”
  何岩轻轻笑了一声,手伸进书包,掏出一块牛轧糖,塞进了郝亮的嘴里。
  郝亮没有零花钱,连零食都吃不了,只能看着小卖部眼馋。这糖是何岩做完值日后捡了几天破烂,赚了几块钱,买了棉花糖和花生,特地给郝亮做的。
  “好吃吗?”他问。
  “好吃!”郝亮弯下眼睛,甜甜地笑了。何岩小小的心脏快速跳动了几下。
  我今后要天天捡破烂。他想。
  二人很快就一同升上了初中。也许郝亮真的有“好运气”,他与何岩一直在同一个班里,就连座位也隔得不算太远。
  郝亮每天都会帮何岩干活,甚至帮到了他的家里。不过郝亮笨手笨脚,力气也不大,何岩倒是不以为意。他很享受这个少年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光。
  郝亮在他家里时,他感觉满屋子都是阳光,仿佛姑妈的脚都变得更灵活了一些。
  何岩一直记得郝亮第一次来他家的情形。那是周末,他那时出去帮楼下的小吃店打零工,不在家里。是姑妈给郝亮开的门。
  他回到家里,发现屋子被彻底打扫了一通。灶台都被擦了一遍,虽然擦得还是不太干净。屋里一股甜甜的奶香,郝亮蹲在客厅他常坐的位置上,正与姑妈聊天。
  见到何岩,郝亮便站了起来,塞给何岩一杯奶茶。
  “你有零花钱买奶茶了?”何岩放下背包,忍不住问道。
  “我午饭钱省的。”郝亮笑眯眯答。
  何岩眨眨眼,发现姑妈身旁的茶几上,也放着一杯,不由得摇摇头,拍了拍郝亮毛茸茸的脑袋。
  “不吃饭买这个,怪不得长不高。”他说。
  姑妈坐在摇椅上,微笑着看着两个少年。何岩转过头,在桌上找了找。
  “姑妈,我走之前织的东西呢?”何岩问,“还没有织完。”
  郝亮脸色一变,急忙向姑妈使眼色,姑妈却看不懂,笑眯眯地回答:“在座垫下压着。”
  何岩翻开座垫,果然看到了自己织的小挂毯。然而在他结束的地方,又接上了一段歪歪扭扭的针脚,手法生涩,若是不拆了,就没法继续织了。
  何岩抬头看着郝亮,郝亮紧张地攥了攥手,随即垂下了头。
  “对不起……”他小声说,“我本来想帮你的……我太笨了……”
  何岩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不是这样织的,”他说,“我来教你吧。”
  郝亮的眼神亮了亮。他看着何岩一点点将他织的东西拆掉,又往针上套上了毛线。
  “把线从这里穿过去,然后绕到这里……明白了吗?”何岩一边演示一边说,然后将针线交给了郝亮,“你来试试。”
  郝亮点点头,接过针线,然而依然不得要领。他戳了两下,毛线便散开了,不由得哭丧着脸看着何岩。
  何岩轻笑了一声,张开手臂,将郝亮环在怀里。他捏着郝亮的手,一点点地教他如何将毛线织进去。
  “……这样就好了。”何岩将下巴抵在郝亮的肩膀上,将一排线编好。郝亮轻轻点了点头。
  何岩只觉得脸颊旁一股热气,他微微侧头,只见郝亮的耳朵通红,仿佛能滴下血一样。
  屋里很热吗?何岩有些疑惑,却并不打算深究。
  他环着郝亮的身体,将郝亮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感受着那柔软而温暖的生命,一点点地编织着简单的挂毯。
  何岩看着织衣针的端头,那里刻着自己过世的祖母的名字。他抱着郝亮,却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将整个世界抱在怀里的错觉。
  

  第58章 泡沫

  “你这样可不行啊。”郝亮趴在何岩的课桌上,举着何岩的物理卷子,愁眉苦脸地说。
  此时的二人刚刚进入初三。郝亮开始长个子,小小的身体发育得又细又长,但脸依旧圆鼓鼓的,配上挺翘的鼻尖,看上去比儿时还要乖巧几分。
  他的成绩依旧不错,没有任何偏科。然而何岩就不一样了。他除了语文,其余所有科目,只能是将将及格而已。
  若是按照这个成绩,他与郝亮肯定是进不了一所高中的。
  何岩倒是觉得无所谓。即使不在一所高中,他知道郝亮也并不会离开他。他在这世上这么长,从未觉得什么事是十分重要的。
  然而郝亮却不这么认为。
  “你长大后想干什么?”郝亮问他。
  何岩摇了摇头。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甚至没考虑过自己是否真正能长大。
  “你想想看,”郝亮跨坐在何岩前排同学的凳子上,“如果你考上好一点的高中,就有机会上好一点的大学,找好一点的工作。”
  他敲了敲何岩的桌子:“找到好一点的工作,你就能换一所大一点的房子,然后把你姑妈接过去,她也不用天天工作了,还可以有钱治好她的脚。”
  何岩眨眨眼。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件有大大落地窗的房间,他的姑妈坐在窗旁,带着微笑编着东西。而郝亮则坐在姑妈旁边,身上洒满阳光,捧着一杯热牛奶一点点认真地喝着。
  这样倒是不错。他想。
  郝亮见何岩表情有些松动,便向前探身:“所以,你这个成绩是不行的。咱们必须想想办法,让你能考上一中。”
  何岩神情一恍,从想象中拉了回来。他看着郝亮那双黑黑的眸子,不禁问道:“你长大后想做什么?”
  “我?”郝亮侧着头,用手托着脸颊,“我的话,想当一名警|察。”
  何岩看着郝亮。他想象面前这个脸圆圆的少年穿上一身制服,挥舞着警|棍的样子。
  感觉并不是太合适。
  “先别说这个。”郝亮举起何岩的物理卷子,仔细看着,“我觉得要这一段时间迅速提高你其他科目的成绩,可能有些困难。不如用其他方法。”
  “什么方法?”何岩问。
  郝亮翘起嘴角笑了笑,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他的确早就想好了。何岩的数理化不好,但语文成绩非常优秀。英语的话,只要勤加背诵,掌握语法,就可以迅速提高。数理化郝亮可以辅导他,让他取得一个说得过去的成绩。
  而语文方面,郝亮怂恿何岩参加学科竞赛。若是能得到一等奖,那么就会拿到去一中参加特招考小卷子的资格。通过这次考试的话,就会被一中以文科特招生录取。
  得到文科特招生名额,不仅总分可以加10分,中考理化只要考过80,就可以进入一中。
  何岩便按照郝亮帮他规划的,按部就班地学习起来。他其实对好学校、好工作并没有什么概念。但想到可以和郝亮进一所学校,总不是什么坏事,就觉得还是拼搏一下比较好。
  很顺利的,何岩便以高分通过了学科竞赛的初试。全校只有一个参加复试的名额,落在了何岩身上。
  几星期后的一个周末,何岩去市五中参加复赛。铃声响过,何岩从考场出来时,见到郝亮在校门口等他。小小的脸在一群家长的包围下格外显眼。
  “怎么样?”郝亮递给了何岩一瓶水。
  “还行。”何岩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郝亮翘起嘴角,轻轻拍了拍何岩的背。
  “你没问题的。”他说。
  二人在学校旁慢吞吞地吃了两碗面,便回到何岩家附近。
  何岩给小区口的小卖部搬货,郝亮也在一旁帮忙。郝亮力气比较小,搬不动多少东西,但好在人乖嘴甜,小卖部老板娘喜欢他。郝亮一在,她就给何岩涨几块钱。
  二人一边随心所欲地聊着天,一边干活。何岩将包裹搬到门外,看到一个瘦高身影从他身旁匆匆走过,有些像李元青。
  他转身回屋,发现郝亮也抬头望着屋外,显然也是看到这个身影。
  “今天在三中考化学,不知道李元青考得怎么样。”郝亮说。
  何岩摇摇头。李元青也和他们二人升入一所初中,进入一个班。他学习非常优秀,似乎打算参加数学、化学、语文三科竞赛,获奖后直接免试进入省重点。却不料数学失误,没有进入决赛。
  虽然数学功亏一篑,但若是剩下两科获一等奖,依然可以免试。然而半路何岩杀来,将李元青的语文名额挤了下去。
  李元青只剩下化学一个复赛名额。即使得了奖,也只能进降低条件加分进一中,免试入省重点是不可能了。
  但何岩丝毫不关心李元青怎样。他将商品在货架上码好,看着郝亮的侧影,脑子中只想着前天二人一起喝的奶茶是用什么调的,他可不可以自己做给郝亮喝。
  红茶是肯定要用的。何岩拿起货架上的茶包,想。但不知这个牌子好不好。
  突然,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地跑进小卖部,一把抓住何岩的手。何岩定睛一看,是他家邻居。
  邻居神色慌张,拽着何岩就往外跑,何岩疑惑不解,向后退了两步。
  “跟我走!”那邻居用力拉着何岩的胳膊,面色惨白。
  “你姑妈已经不行了。”
  茶包从何岩手中滑下,落到了地上。
  何岩不知道,一贯不出门的姑妈为何会在这天走出房门,急匆匆地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断了脖子。
  他见到姑妈时,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这种时候还是来了。何岩一边整理遗物,一边麻木地想。
  这几年过得过于平静安稳,让他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巨大的煞星。最终姑妈还是逃脱不料被自己克死的厄运。
  何岩请了几天假。葬礼办得简单而匆忙。他穿着黑衣,应付着寥寥无几的邻居和亲友。
  郝亮从那天开始,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何岩坐在窗边,望着姑妈的遗像,又转头望向窗外的公园,心中一片空空的失落感。
  他是不是也害怕了。何岩有些难过。
  这是何岩这辈子第一次有这种感受,他不知如何化解,想织些东西,却怎么也找不到织衣针。只得拿出一些关于销户遗产的文件来看,企图忘记这种感觉。
  正当他打算在财产证明上签字时,却在家里怎么也找不到笔。他叹气,隐约想起自己在学校的书箱中有一两只笔,便起身,披着淡淡的晚霞,朝学校走去。
  他到了学校,夜幕已经降临。晚自习也结束,整个教学楼一片漆黑。他走过橱窗,发现荣誉榜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语文竞赛成绩已经出来了。是一等奖。
  何岩苦笑一声,他压住内心涌起的些许酸涩,朝初三教室走去。令他有些奇怪的是,自己的教室本应该空无一人,此时竟然还开着灯。
  他凑近后门上的小窗,往教室内望去。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课桌之中。细细的身子,毛茸茸的头发。
  是郝亮。
  何岩心一跳,他目光移向讲台,发现李元青站在讲台上,一脸阴沉地看着他。
  “……我知道是你。”郝亮的声音从教室中传来,何岩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我知道是你。”郝亮说,“何岩住的小区没有监控,但他对面的小区是有的。我求门卫调出小区门口的录像,看到你周六中午从何岩的小区出来了。”
  说罢,郝亮便扬了扬手,手中有一个小小的盒子。
  “那又怎么样?”李元青说。
  “你化学竞赛没考好,”郝亮说,“没有得奖。”
  “关你什么事。”李元青眉眼横了起来。
  “录像里,你从小区出来,将手中的东西扔到了垃圾桶里。”郝亮说,“是何岩姑妈织的东西吧?”
  “我想扔什么就扔什么。”李元青咬牙切齿地说。“你在废话什么?”
  郝亮似乎没听到李元青的话。“你因为考试失利,就开始嫉恨何岩。”他说,“你趁何岩还没有赶回来的时候,去何岩的家里。”
  “姑妈以为你是他的朋友,就给你开门。你进到何岩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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