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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呈祥-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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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梁成帝寝宫。
    “寇卿的意思是,虞清会私自入京,是这个名叫‘影’的神秘组织的阴谋,而你也是因为多管闲事插手了楚箫和虞清的案子,挡了他们的路,才会被设计陷害?”
    “启禀圣上,这只是微臣的推测。但微臣之所以插手此事,并非多管闲事,而是因为微臣发现东宫失窃,或与这个组织有关。”
    和太子一样,再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寇凛也不能将定国公府搬上台面。
    圣上有些忌惮宋家不假,但他多疑不定,连亲生儿子都忌惮。相比较下,他对自己的亲舅舅、定国公宋锡是极为信任的。
    寇凛怀疑的是宋锡的两个儿子,缠绵病榻二十几年的世子宋亦澜,还有宋嫣凉和宋世钧的父亲中军都督宋亦枫。
    他没怀疑过宋锡,这位已经六十好几的国公爷戎马半生,只爱练兵,一辈子都没怎么理过朝政。
    还是世子时就放着京官不做,跑去西北荒漠之地戍边,一去十几年。
    直到他父亲死了才回来承袭爵位——据说是不满他父亲将妹妹、也就是当今太后嫁给沉迷修道炼丹的先帝守活寡。
    先帝驾崩时,宋锡为保圣上登基,手腕凌厉的诛杀淮王,灭了镇国公满门。
    圣上年轻时最容易拿捏的那会儿,宋锡都不插手政事,不干涉圣上任何决定。
    更何况现在二十四年过去,乱局已平,朝政稳定。
    只要宋锡活着一日,还掌握着宋家大权,任何凭空质疑宋家的言论,只会令圣上觉得有人图谋不轨,妄图夺取军权。
    如同这个节骨眼上弹劾寇凛的奏折,只会引圣上的反感和猜疑一样。
    梁成帝在心腹内侍的伺候下净着手面,道:“寇卿,这个‘影’究竟是何来头,如此神通广大,拿得到锦衣暗卫不外传的画像,还能买通宫内各局司的老宫人,连宁贤妃的乳母都能收买。”
    寇凛心道这不是‘影’的力量,这是宋家的本事。他微微垂首:“回圣上,据微臣所知,‘影’起初只是江湖中一些能人异士组成的一个小组织,做主之人被称为影主,其下有左右护法,四个堂主,专收钱为人处理难题。二十多年前,也就是圣上您继位以后不久,这组织应是换了新的影主,开始逐渐渗透朝堂,手越伸越长……”
    十年前楚箫、虞清、宋世非三个小孩子在定国公府禁地里,应该是被误会看到了什么秘密,所以才遭来杀身之祸。
    倘若《山河万里图》也是他们合谋窃取的,那么宋家与“影”合作,绝不仅仅是为世子求药。宋亦枫宋大都督为了医治自家大哥的病,竟舍得杀害自己的庶子宋世非,奉上自己的女儿宋嫣凉,是在对影主表决心,其中必有更大的图谋。
    梁成帝压低声音:“寇卿认为,与淮王或者阉党可有关系?”
    “微臣不敢确定。”寇凛抬起头,故意将自己凝重的神色让梁成帝看个一清二楚,“但微臣认为,即使与东宫失窃案无关,也不能再任由这个组织做大。可又恐怕这京中受过他们恩惠、或受他们牵制的勋贵与权臣太多,追查下去,容易触犯众怒……”
    梁成帝冷冷打断他:“触犯众怒?寇卿当年以雷霆之势肃清阉党的气魄哪里去了?莫不是这些年被荣华富贵消磨光了?”
    “微臣惶恐!”寇凛连忙躬身,“微臣只是怕会引起朝堂震荡……”
    “查!一幅莫须有的画像都能编排出一个戏本子,在朕的大朝会上演的风生水起,这群奸邪都快跳到朕的头上来了!”梁成帝怒不可遏,“朕准允你全力彻查,权宜形势,先斩后奏!即使牵连到皇亲国戚也给朕有一个杀一个,务必将此组织给朕一网打尽!”
    寇凛等的就是这句话:“微臣领命!”
    梁成帝又道:“可寇卿执意藏在暗处,如今手下无人可用,孤身一人如何是好?”
    寇凛掷地有声:“形势固然严峻,微臣亦有自信,一人足矣。”
    梁成帝沉默片刻,话题忽然一转:“对了,最近户部右侍郎致仕,楚尚书和袁首辅分别举荐了两位户部郎中,分别是何兴远和陈蒙,寇卿认为应该选谁?
    寇凛眼眸微暗,知道他与楚谣的事情传到了圣前,圣上是在试探他。
    梁成帝笑道:“朕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你从来也不理会这些。”
    寇凛略一沉吟:“回圣上,微臣认为何郎中比较适合。”
    梁成帝淡淡道:“为何?莫非何郎中较有才干?”
    寇凛摇摇头:“他有没有才干微臣不清楚,但他是楚尚书举荐的,微臣近来正在追求楚家小姐,自然得拿去讨好她。”
    梁成帝毫无讶色,微笑的看着他:“楚小姐?可是那位有腿疾的?记得小时候是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又聪明伶俐,朕还曾说给衡儿讨来当媳妇,可惜……”
    寇凛垂首:“倒是便宜了微臣。”
    梁成帝笑道:“朕记得比衡儿还大了一两岁,至今没嫁出去?”
    “正是,可就这样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楚尚书竟当成宝似的想来拿捏微臣。”寇凛显出几分不满,忽又阴险一笑,“然而圣上可知微臣是从哪里进宫来的?”
    “恩?”
    “微臣是从楚小姐香闺里来的。”寇凛连忙从袖中取出那枚玉簪,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等她这肚子大起来,圣上且看是微臣求着楚尚书,还是楚尚书求着微臣……”
    “你这坏胚子,也不怕楚尚书抛下脸面来弹劾你,朕是不会保你的。”梁成帝口中骂着,脸上却笑起来,吩咐内侍取来一枚写着“地”字的令牌,扔给寇凛,“你一人孤身犯险朕不放心,拿着这个。”
    ……
    暴雨过后,小雨淅淅沥沥。段小江披着蓑衣蹲在密道不远处,这条密道是锦衣暗卫出入宫城专用的,见寇凛从密道里走出来,他连忙迎上前,将手里拿着的另一套斗笠蓑衣递过去:“大人,怎么样?”
    寇凛将圣上赐的令牌取出来,亮给他看。
    段小江目露欣喜。锦衣卫分明卫和暗卫,其中暗卫有天地人三支,指挥使掌管的只有明卫和人字暗卫,天地两支暗卫都是由圣上亲自掌管的,如今他们家大人连‘地’字也拿到手了。
    “最强的‘天’字,不知在谁手里,那才是真正以一当百的精锐之师。”胶质面具戴久了脸疼,寇凛披蓑戴笠,边走边问,“小江,你确定游湖那日,你将麻绳绑在船头了?”
    “确定!”段小江抱拳笃定道,“您和楚小姐乘坐的那艘乌篷船,属下仔仔细细检查了十几遍。”
    这就是寇凛游湖那日为何会麻痹大意落水的原因,通常停泊用的麻绳都是栓好的,而小江一贯仔细,一定会事先检查,所以他才没想到去看一眼绳子绑没绑好,拴腰上就下了水。
    故而那晚的东瀛刺客并非想掳走楚谣,从头至尾,目标都是算计着要他的命。
    即使他侥幸不死,也会因此恼上定国公府,和宋家开战。
    寇凛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下。这算计他的人对他了解甚深,绝不是他多管闲事挡了他们的路,临时起意下手对付他那么简单。、至少得在暗中密切琢磨了他好几年,才能对他了解到这种程度。
    这组织里有个想杀他的人不奇怪,毕竟朝野上下他遍地仇家。只是不清楚与爱慕楚谣的男人是不是同一个人。若是同一个人,也不会是因为嫉妒,此人已经筹谋多年,几年前他与楚谣又不认识,那人不可能未卜先知。
    楚谣的介入,是突然的一道催化剂,令韬光养晦打算与他来日方长的那人有些乱了些方寸。
    清晨时分,天色却异常黑沉阴暗,背朝皇宫,寇凛压低斗笠帽檐,快步离去:“如今本官虽然险胜一筹,但你们莫要掉以轻心,对付本官的人,不是这个组织的掌权人,却是他们的‘脑子’……”
    *
    楚谣五更天才睡,一直睡到晌午才起床。
    听着从邻居处传来的断断续续的笛音,春桃为她梳好发髻,才发现玉簪不见了:“小姐,您的簪子呢?”
    “换支钗吧。”楚谣拉开妆盒抽屉,挑了挑,取出一只蝴蝶金钗递给她。
    “小姐,那老嬷嬷人呢,怎么一上午都没瞧见?”春桃嘀咕着,“不是贴身保护您的吗?”
    楚谣默了默,道:“小舅舅派的人,我哪里知道。”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有人请安:“小姐,舅老爷来了,请您去一趟偏厅。”
    楚谣眉头紧紧一皱,自从上次将秘密给谢从琰泄了底,他再没出现过。这么些天过去,也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我知道了,这就去。”楚谣从妆镜前起身,被春桃扶着去了偏厅。
    身着常服的谢从琰看着她走进门,目光在她发髻上的金钗停留一瞬。
    楚谣点头示意:“小舅舅。”
    谢从琰淡淡道:“不是来贴身保护你么?他怎么走了?”
    楚谣依然不回答,寇凛没瞒着她父亲画像的事儿,谢从琰也知道,似乎寇凛与他们又达成了某种合作。
    所以谢从琰被刺激到了,才过来的么?
    “你们出去。”等楚谣在圈椅上坐下之后,谢从琰示意厅里的家仆侍女们离开。
    “是。”
    见到楚谣面色不虞,等人全离开后,谢从琰面无表情地道:“你觉得,你姓楚的府上,我这姓谢的管太多了是不是?”
    楚谣垂了垂眼睫:“没有,连爹都不说什么,我敢说什么。”
    谢从琰冷冷道:“从前我住在这里,姐姐去世以后,姐夫不曾续弦,这府上多半事务都是由我和杨总管来打理的,等你大些时,我有没有提过让你学管家的事儿?”
    “提过。”但楚谣整日忙着读书,哪有空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你当年说,‘有小舅舅在,我才不要操这份闲心’。我说我往后总得出去自立门户,你又说,‘只是搬得远一些罢了,小舅舅这么厉害,管的了京畿三大营上万人,还能管不了区区两户人家’,我再说你往后若是嫁出去,不会管家如何是好,你来告诉我,你说了什么?”
    楚谣茫茫然片刻,面上十分难堪:“我说,那我就嫁个像小舅舅一样会管家的男人……”
    可那时,她以为谢从琰是亲舅舅,爹又对他极为信任,她自然对他也是全心全意的依赖。
    谢从琰端起冒着热气的茶盅暖手,不去看她:“这十几年来,你在府中过的怎样?可有委屈过?可有因为下人令你不顺心过?出门在外,他们有没有拼死护你周全?他们忠不忠心?你生未生过疑惑?”
    楚谣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起当日寺庙里因他们而丧命的家仆,面露惭色。
    然而……
    她沉沉道:“但是小舅舅禁我的足,不许我去见虞清,还派人跟踪我,掌控我的一举一动,这是否正常?”
    “说起虞清来,那日我收到消息,是先请示过你父亲,你父亲让我抓,我才去抓的。红袖招一连串变故,我也知道这其中必定有阴谋,才下令禁你的足,不准你出门。你刚被人掳过,处境危险,阿箫更是前一天还被人当街刺杀,这是小事?我以长辈的身份管着你,又派人守着你,跟着你,究竟是哪里不对?”
    谢从琰自嘲着发出一声冷笑,“从前就觉得这个家千好万好,小舅舅事无巨细,一旦知道你我没有血缘关系,知道我对你有意,在你眼里,我立刻就成了一个妄图禁锢着你的龌龊小人了?”
    “我没这么觉得。”楚谣不否认谢从琰说的的确有道理,但她心中就是无法继续正常去看待他了。
    她自己也不是很理解。
    “你恼我,是因为你的腿是为我所害,我却没为你报仇,放走了我的乳娘。可那时你对我来说不过是个玩伴儿,你才八岁,我可能会喜欢么?而她却是陪伴我十四年的唯一的亲人,孰轻孰重?稍后,我也是因对你愧疚,才慢慢将你放进心里来。”
    谢从琰这些日子想的很清楚,每次都不敢面对她的原因,正是因为这样复杂浓厚的愧疚感,越是喜欢越是愧疚,越是愧疚越是喜欢。
    他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对楚谣的感情,究竟是愧疚还是喜欢。
    “我心知肚明,是我害你落下残疾,又碍着这个舅甥的名分,你我注定是无缘,便只想做个好舅舅,以长辈的身份照顾着你即可。是,我是心有不甘,但我做什么了?我是当年阻着你与虞清交往,还是现在碍着你嫁人了?在你及笄之前,说想嫁给虞清,我不就搬出去自立门户了?”
    谢从琰放下冷掉的茶盅,从矮几上拿起一叠子纸来,走到垂首不语的楚谣面前,放在她手边的矮几上,“这是你们楚家下人的卖身契,家规,以及一些资产调度等,我逐一做了注解,你看不懂时再寻人找我……我欠你的,你想让我怎么还,我就怎么还。你既然不想看到我,我往后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
    楚谣仰头静静看着谢从琰,从来也没听他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她一时间心中十分复杂。
    是她会错意了么?
    还是他在以退为进,欲擒故纵?
    
    第48章 邻居
    
    左手臂自然下垂; 手心搭在左膝盖上; 微微用力抓了抓; 楚谣收回看向谢从琰的目光,又低下头。
    她想; 应是她会错意了。
    世家为何总是强调联姻; 因为“血缘”这两个字真的非常神奇。
    谢从琰从未变过; 她当他是亲舅舅时,一切都可以接受; 甚至享受着他无微不至的爱护。
    可一旦知道他与她毫无血缘关系; 且还对她有心; 他的所作所为; 就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她对谢从琰产生了偏见。
    但这并不能完全归责自己。不只是血缘的问题,还有他突然被揭露出的复杂背景。当一个自以为知根知底的亲人; 突然变得面目全非; 怎能再让她去信赖?
    楚谣知道自己的态度有些伤了他的心,她想道歉; 却说不出口。
    又用力抓了抓膝盖,感受一下痛楚。
    这条腿,这近十二年遭的罪,是谢从琰带给她的; 尽管他是无心; 但的确是他带来的。
    她不会去恨谢从琰,但让她当成一切都没发生过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她从来也不是个多大度的人。
    她相信日子久了自己会淡忘; 会和他慢慢修复关系,但现在的她心里还拧巴着,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而谢从琰站在她面前,垂目看着她紧抓膝盖的手,腹中剩下的怨气全都消散的无影无踪:“当然我也有错,不该还将你当成小孩子一样看管的那么严实,往后不会了。”
    “小舅舅拿回去吧。”楚谣撑着扶手站起身,并不准备收下这些契约,她不会管也懒得管,她爹知道以后绝对会让她还回去,她爹整日忙着朝政,又没有正妻,家中不乱全靠谢从琰,“我们三个姓楚的,都是当甩手掌柜当惯了的,还得劳烦小舅舅多费些心思。再说爹正为我议亲,我即将出嫁,拿也拿不了两天。”
    她绕过谢从琰往外走。
    谢从琰在她背后道:“知道你会生气,我仍有句话提醒你。”
    楚谣顿住脚步,转过头:“小舅舅请说。”
    “寇凛不适合你。”谢从琰犹豫着道,“你嫁个世家子,背后有姐夫和我,你在夫家想怎样都行。可你嫁给寇凛,往后唯有自求多福。”
    楚谣并不生气,这是实话。
    若是几年前永平伯世子没有死,她真嫁过去,即使她将七出之条全给折腾一遍,已经没落的永平伯府照样得供着她。
    但寇凛就不一样了,她所能倚仗的只是他的喜爱,失去这份喜爱,她的下场将会很惨。
    可她不会去考虑这些,和因噎废食没区别。
    楚谣随口道:“我倒是想嫁,爹已经说了,我一辈子嫁不出去,也别想嫁给寇大人。”
    谢从琰冷笑道:“怎么会,几日前我就知道寇凛将暗卫调走,应是确定你没有危险。我将此事告诉了姐夫,寇凛提出要来贴身保护你时,他一口就答应了。”
    楚谣愣了愣,默默不语,转脸走出偏厅。
    春桃迎上来扶住她,回到住处时,还没进院子就听守门的家仆道:“小姐,刚才少爷过来找您,您不在,少爷去了后花园。”
    “哥又回来了?”楚谣不奇怪楚箫回来,如今寇凛不在衙门,衙门里正闹内讧,也没人管着他。只是他平时过来,倘若自己不在,他会在她房间里等着,今日跑后花园做什么?“少爷是一个人?”
    家仆道:“回小姐,少爷还带着一个侍女。”
    楚谣诧异:“侍女?”
    家仆也露出奇怪的表情:“是的小姐,是一个挺漂亮的侍女。”
    楚谣好奇的很,小时候,她和楚箫身边都是仆婢成群,嬷嬷侍女分个好几等,自从楚箫开始晕血,她跟着反应之后,两人怕被发现,身边几乎不留人。
    她好歹还有一个春桃前后使唤着,楚箫院子里只有几个守门的,平时他出府去书院,才准侍女进房打扫。
    故而两人的自理能力都很强,尤其哥哥,虽然浑了点,却没有一丁点贵公子的架子,除了血之外,脏累百无禁忌。
    楚谣思忖片刻,决定过去看看。
    春桃提议:“刚下过雨,园子里路滑,不如奴婢去将少爷请过来吧?”
    “我过去。”
    楚谣被她扶着从游廊走到后花园,却见门口站有几个家仆守着,一见她就抱拳:“小姐,少爷正在亭子里作画,嘱咐我们谁都不许打扰,您进去可以,春桃姑娘不行。”
    作画?作个鬼的画。
    楚谣心中已知是怎么一回事,吩咐春桃留在外,独自扶着腿穿过拱门拐入后花园子里。
    远远瞧见凉亭里楚箫笔挺而立,和椅子上坐着的侍女有说有笑。虽然只能看到侍女的侧影,瞧那翘起二郎腿的坐姿,绝对是虞清无疑。
    虞清察觉有人,微笑转头,跳出亭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楚谣面前扶住她:“小心肝儿,这石子路滑的很,你可小心着。”
    楚谣看的挪不开眼睛,这是她第一次见虞清穿女装,桃红色的袄裙一穿,侍女的双环髻一绾,描眉涂脂精心打扮过后,只看模样,还是挺美的。不过不能细看,吃药加在海上作战风吹日晒,皮肤颇为粗糙。
    她这一专注,脚下一滑险些真摔了,虞清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轻松不费力。尔后大步流星的往亭子里走,还对楚箫抱怨:“这裙子穿着真给我难受死。”
    楚箫面色讪讪,简直没眼看:“我说你能注意点吗,你这样子谁看不出来你是男扮女装?”哎,不对,楚箫转了转脑筋,“我是说,谁看不出来你是虞少帅?”
    虞清将楚谣抱进凉亭,小心翼翼搁在椅子上:“这哪里能看得出来,我穿成这鬼样子,回我虞家军都没人看得出来。”
    楚谣问她:“你怎么从诏狱出来的?”
    “寇大人领了圣上的密旨,让徐功名将我私放了,但得戴罪立功,暗中协助寇大人破案。”虞清指指自己被梳成两个圈的头发,“寇大人让我换回女装来你尚书府等着,我也不知道他准备让我做什么。”
    “哦,那就等着吧。”楚谣点点头,“他应该已有计划,该你出手之时,自然就会通知你的,在此之前切莫轻举妄动,坏了他的大事。”
    “呦。”虞清打趣的吹了个口哨,笑的暧昧,却没说话。
    楚箫到现在还不知道寇凛是怎么一回事,问虞清她不说,如今见妹妹也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和昨天的愁云惨雾截然不同,忙问道:“寇大人是……”
    他话还没问完,二几丈外一墙之隔的邻居处,又传来笛音。
    这一次楚谣离得近,可算是听清楚了:“我当是离得太远吹的断断续续,原来是个新学的,学了这么久,还是这样……”
    “‘相见欢’?”虞清侧着耳朵听了半响,“江南风月场上常吹的曲子。”
    楚谣皱眉,她不通音律,不像女红那么短板,但也属于毫无天赋那种。
    虞清认真听着,摇摇头:“这吹的错漏百出,谱子估计都抄错了,练多久也没用。”给楚箫使了个眼色,“去让人拿个笛子过来,我吹个正确的,不然这人怕是不知道哪里错了。”
    “哎,好的。”楚箫蹬蹬跑走。不一会儿,取了玉笛来。
    虞清搁在嘴边先试了试音,随后一曲愁肠百转的“相见欢”从玉笛中倾泻而出。
    隔壁的笛音停了下来。
    等虞清一曲吹完许久,隔壁再无笛音响起。
    虞清将笛子扔给楚箫,与楚谣聊天:“这工部侍郎府又住人了?”
    楚谣点头:“恩,王侍郎被抄家后,这宅子被洛阳首富贺兰氏买下了,一直没来住。”
    楚箫吹了吹笛子,发出一声刺耳的音节,被妹妹和虞清同时瞪了一眼,赶紧扔了笛子:“爹查了,搬来的是贺兰家的大公子,据说是与家里闹不和,才上京来的。”又叹息,“想起王家,当年被锦衣卫抄家时正好是除夕夜,传出的哀嚎咒骂,吓的我好几个晚上做恶梦。”
    楚谣同样默然,她离得近,当时听的最仔细。
    父亲还特意过来,将她挪到别处去睡。
    虞清看了楚谣一眼:“我记得还是寇大人亲自上门抄的,八年前,那会儿他还是北镇抚司镇抚,掌管诏狱。”
    楚谣没有吭声。楚箫却道:“但我爹说,王侍郎的确与阉党有关,还干了不少坏事,并不是被冤枉的。”
    “王侍郎我没印象,但他有个儿子我印象挺深刻的,肤色苍白,发色很浅,极是聪明。”虞清屁股靠着石桌边沿,遥遥指向与隔壁之间的那堵墙,“先前那角落我记得有棵树,小时候来你家玩时,有一回爬上去,坐在上面玩儿我父亲寄给我的机关锁。那是东瀛的玩意儿,我着急着解了几日解不开,他撑着伞路过,问我能不能拿给他试试,我扔了他,他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只扭了九次,就将机关锁给打开了。”
    “你说的是王侍郎最小的儿子。”楚箫是有印象的,“比我大两岁,可惜自娘胎带着恶疾,见不得阳光,还不敢磕碰,一直独居在后花园附近,书院也去不了,都是请先生回家教导的。抄家时,似乎几位兄长都被牵连入了诏狱,一个也没能活着出来,唯有他因为年纪小,被判了流放,走半道据说不明不白的死了,想他那个身体,又岂能撑到岭南?””
    说完又看向楚谣,“他叫什么来着?
    楚谣认真想了想:“那王家小哥哥叫王若谦。”
    
    第49章 选择
    
    楚箫连连点头:“对对; 是叫这个名字。”
    “他是有些白病; 但很轻微; 不碍事的,并不是因此才不见人。他最大的问题是不能磕碰; 像个瓷器一样脆弱; 动辄骨折; 王侍郎请了许多名医都束手无策。”楚谣这思绪一打开,想起来的便多了。
    王家虽然与楚家比邻而居; 但王侍郎与她父亲非政敌也不同路; 所以两家并不时常走动。她和王若谦有所交集; 是在摔断腿之后。
    她父亲曾去王家求问治疗骨病的名医; 王夫人见她与儿子同病相怜,又没有母亲; 那两年里时常带着女儿前来探望她。
    还总爱夸她心态好; 遭逢这样的巨变,依然勇敢乐观。
    随后就要抹着眼泪说起被疾病折磨到动辄求死的王若谦; 有她一半就好了。
    有一回王夫人又来探望楚谣时,楚谣见她手背淤青大片,问她是怎么回事,王夫人又抹着泪说王若谦最近将自己锁在屋里闹绝食。她让家仆破开门; 王若谦顺手就将烛台砸了过来; 砸伤了她的手,还让她滚出去。
    楚谣当时极为气愤,她病中想得母亲疼爱只能寄托于梦; 这小子竟然身在福中不知福,于是她对王夫人表达了自己想去教训,不,是“开导”一下王若谦的想法。
    说起来只是两个孩子,没太多忌讳,王夫人也确实觉得楚谣乐观,又与他同样残疾,他或许没那么排斥,便答应了。
    楚谣征得父亲同意,被家仆抬着从自家后门入了王家后门。
    绕了很远的路,但其实王家这花园就是王若谦住处的小院,楚谣来到他房门外时,转头都能看到自家后花园里的树。
    而他的房间没有窗户,门上挂了好几层厚厚的遮光帘子。
    再一见到王若谦,楚谣被吓了一跳。
    寇凛说她瘦成一把骨头,肤色惨白的王若谦才是真正瘦脱了形,像鬼一样,脊背佝偻,眼眶深深凹陷,小腿还没她胳膊粗……
    “我那时候嘴上数落他生个病干嘛怨天尤人,心里却觉得自己只不过断了条腿,根本没资格说他。”楚谣默了默,又道,“估摸着他也知道我的情况,先是丧母再是残疾,可怜巴巴的,我数落他时,他也不反驳我,让他吃饭就吃了。王夫人很开心,以后王若谦再发病时,她降不住就来悄悄请我过去。”
    不过几年间楚谣总共也没见过他多少次,对他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
    再想起如今物是人非,楚谣的心情忽然变得奇差,王侍郎当时就要擢升为工部尚书,结果顷刻间就倒台了,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楚谣站起身就走:“我昨夜没睡好,再回去睡个午觉。”
    楚箫和虞清见她脸色不好,自然不会拦,将她送回房里去。
    路上一声不吭,进屋就将门关上,将两人拒之门外,像是生他们的气。两人却都了解,楚谣就是这样的性格,也不会追问她为何突然变脸。
    她也不是真的困,扶着腿走去榻边躺下。
    这一躺就是一下午,想了许多从前根本不会想、也想不到的事情。
    她发现自回京这短短光景学到的东西,比在书院和国子监十来年学到的还要多。
    想着想着昏沉沉睡去,等醒来时已入了夜,午饭晚饭都没吃,饿的前胸贴后背,楚谣吩咐春桃让厨房熬些粥,又让她喊几个婆子将屏风和软榻都撤走。
    送粥进来的却是虞清,讨好似的和她商量半天,今晚非得要和她一起睡。
    “咱们俩也算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闺中密友,竟都不曾一起睡过觉。”熄了灯,躺上床侧身抱住楚谣,虞清乐呵呵地道,“也算圆我一个心愿。”
    “谁和你闺中密友?”楚谣挣扎了下,原本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哭笑不得又尴尬别扭,“我从前都当你是未来夫君看的。”
    “那算我圆你一个心愿。”虞清在她小蛮腰上掐了一把,坏笑道,“你从前肯定没少想着和我一起睡觉。”
    楚谣又羞又气,锤她一记:“你这嘴贱的毛病真的改不了了?那时才多大,谁会想这个?”
    虞清由着她打,忽然认真道:“对不起啊楚二。”
    楚谣一怔:“突然这么正经,怎么了?”
    “从前我想的太少,自知是个女子,与你相处时,常常没有太多顾忌,惹的你误会我对你有意。而楚大又趁我喝酒时,嚷嚷着将你嫁我,我头脑不清不楚,当是开玩笑便应下了。”虞清一直心存愧疚,想对她郑重道个歉,“后来又为了让你我都死心,当众出言羞辱你,万没想到竟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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