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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的目标-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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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生物,不管它是来自天上还是地下的,都会有弱点。晏子殊曾经狩猎过诸如九头蛇,喷火鸟之类的大型怪物,它们的弱点都在于心脏。
而心脏的位置,通常在厚重的鳞甲之下,就像人类习惯用左手持盾保护自身一样,魔物也有这个习惯。
晏子殊一边观察着塔拉斯库斯攻击时的动作,一边跃下一个又一个石雕护栏,他的身形如同在森林中穿梭的飞鼠那样敏捷,在惊恐失色的人群间逆向前行,最后从坍塌的防护墙豁口,一口气跳进角斗场中。
卡埃尔迪夫站在贵宾席里,注视着晏子殊搀扶着受伤的妇人逃向最近的通道,塔拉斯库斯正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与十数个士兵厮杀,碎石像被爆开一样的飞起!
片刻后,卡埃尔迪夫又抬起眼帘,冷冽的紫色眼眸注视着前方——阿道夫.弗罗塞维尔的眼睛。
佛罗塞维尔正微笑着,他知道塔拉斯库斯是什么样的魔兽,因为这就是他召唤出来的,他只是在等待卡埃尔迪夫出手。
只要卡埃尔迪夫一出手,那么在桥上相遇时,卡埃尔迪夫千方百计想要隐藏的,源自混沌与黑暗的魇黑魔力,就无所遁形了。
他相信卡埃尔迪夫是魔物,而且级别还不低,也许是上级恶魔。抓捕上级恶魔能使他飞黄腾达,离大法师的宝座更近一步。
卡埃尔迪夫盯视着他,从食人兽出场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佛罗塞维尔在计划什么。
可是,他却不能阻止塔拉斯库斯,因为被人类法师召唤上来的魔兽,不受原主人控制。也就是说,此刻的塔拉斯库斯听不到主人的声音,是完全失去控制的野兽。
「呀——」
尖锐凄厉的叫声,卡埃尔迪夫立即往下下方,一个十多岁的棕发少女被塔拉斯库斯逼近墙角,在她绝望的尖叫时,晏子殊飞身闪进她与魔兽之间,用青龙剑格挡住了怪兽利爪的袭击!
「快走开!」晏子殊再次大喊了一声,女孩才惊醒过来,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呜!」
银白色的青龙剑承受着几乎要折断般的重压,晏子殊可以听见剑柄以及自己的手腕骨骼,发出咯咯的响声。他咬紧牙关,改用双手握住剑柄,死命地抗住魔兽的压下来的前爪。卡埃尔迪夫说得没错,塔拉斯库斯的力量非常强大,要是普通的剑士,早就被它碾成肉酱了!
晏子殊紧盯着怪兽突出的赤色眼睛,知道自己不能胆怯,因为对剑士来说,恐惧比任何怪物都具有杀伤力。
「啧!」
晏子殊的脊背被怪物紧紧压在破裂的石墙上,凸起的碎石码住他的肩胛骨,尖锐的前端刺激他的皮肤,血液流淌了下来,疼痛难忍,但是晏子殊的眼神仍是那样坚毅冷冽,没有任何动摇。
「坚持住!」他再次对自己这么说,然后,趁着塔拉斯库斯灰白色的眼睛眨动的瞬间,他奋力挥起青龙剑,斩向塔拉斯库斯,同时,身体如同水流一样贴着石壁,从怪兽的前爪下滑开!
「轰——」
巨大的响声,塔拉斯库斯砸下的巨爪,把泥地砸出一个深深凹陷的巨坑,石墙也被那锋利的尖爪撕裂开一个大口子,灰尘与石砾轰地腾飞起,晏子殊在漫天尘埃中跳了起来,挥剑砍向怪兽尖刺嶙峋的背部。
「嗥——」
剑刃直扎进那硬如岩石的背甲,塔拉斯库斯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粗浑吼声,「唰」的甩动沉重的尾部直刺向晏子殊!
「哐!」
晏子殊提剑迎上去,架住了尾端毒刺的袭击,但是他的人也被这巨大的冲击力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向石头墙壁,又跌到地上。
因为遭受重击,晏子殊眼前发黑,一时间看不见任何东西,殷红的血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流淌,他用耳朵听着一切尖利的声音。
「咻——」
「砰!」
塔拉斯库斯抡起疾如闪电的尾巴,再次刺向晏子殊,泥地中央又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晏子殊转身一滚,躲过了它的袭击,又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疾步奔向不远处的花岗岩石柱。
「轰隆!」
大量碎石在晏子殊头顶上方迸裂,但是他已经能看清东西了,塔拉斯库斯的尾巴就像影子一样追逐着他,把一根又一个石柱砸成碎片!
而此刻的晏子殊,已经发现了塔拉斯库斯的弱点,那就是它的视线范围只有六十度,视野极其狭窄,只要绕道塔拉斯库斯的背部,它就没有办法再挥动尾针攻击了。
因此,晏子殊绕着环形的竞技场奔跑,塔拉斯库斯的身形非常巨大,占了三分之一的场地,他必须跑得很快,非常快才行!不然他就会像身后的石柱一样,被塔拉斯库斯撕碎。
「……」
卡埃尔迪夫注视着角斗场中的激战,很欣赏晏子殊这么快就发现了塔拉斯库斯的弱点,那就是它虽然身手灵活,但是头部和眼珠却不能自由转动,它的视野范围是固定的。
但是,在炼狱里诞生,生活了上亿年的塔拉斯库斯已经进化出了大脑皮层,它是有智慧的,当然也很清楚它自身的弱点,而用另一个优势弥补了它,那就是炼狱之火。
人类的武器在塔拉斯库斯喷出的火焰里,会像油脂一样融化,晏子殊拥有魔王祝福的青龙剑,可以抵御这种火,但是——
「呜啊啊——」
晏子殊从后方高弹跳起来,一剑刺中塔拉斯库斯心脏的同时,火焰迅猛地燃烧起来,他的身体被一片火海包围,脚底下是不断崩裂的,熔岩般的土地,塔拉斯库斯死去的沉重身躯,会将他也拖进炼狱。
忽然,一股强大的飓风如同「神」之手,硬生生分开了火墙,大地与天空之间沙石弥漫,隆隆滚动的乌云压向天际。
「龙?!」
晏子殊从火海中逃了出来,抬起双臂遮挡着飞起的沙石,巨大的旋风几乎使他无法呼吸,而就在他的头顶上方,一头全身覆盖青色鳞片的魔龙,正嘶鸣着盘旋。
晏子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龙。它是那么庞大,全身鳞片闪着冰晶似的光辉,魔龙扇动着半透明的,薄膜般的巨翼,风暴在它突出的利爪下形成,与它相比,塔拉斯库斯只是一头刚孵化出来的小鳄鱼。
擎天的火焰杯飓风熄灭后,魔龙也消失了,乌云从天空中渐渐退散,重新展露出蓝天。晏子殊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里,看到了卡埃尔迪夫的身影。
纤细的长发如同碎金在风中飞扬,淡紫罗兰色的眸子重新展露出魔族的特征,卡埃尔迪夫在刻不容缓的紧要关头,从魔界里召唤出了风之魔龙,但也因此暴露了身份。
「魔族——」
「有魔族在这里?!」
「救命啊!」
「快杀了他!」
人群爆发出比之前更甚的恐慌,在一片惊恐的骚乱中,阿道夫.佛罗塞维尔的声音特别洪亮:「卫兵!抓住他们!在我们神圣的比赛场地里,竟然藏着魔族和奸细!」
就像早已埋伏在那里一样,从秘密通道里蜂拥出数百名身穿重甲的战士,晏子殊被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尖锐的长矛铛的抵住他的胸膛,脊背和咽喉。
晏子殊只要移动一瞬,就会被长矛刺成血人!
晏子殊愤怒地瞪着佛罗塞维尔,没想到他那么卑劣,竟然拿二十万观众的性命做诱饵,让他上当。晏子殊原以为他只是一个伪君子,但现在发现他毫无良知可言,是个龌蹉至极的屠夫。
卡埃尔迪夫冷冷地注视着佛罗塞维尔,抵在他胸膛上的长矛,对他来说只是小孩子的玩意,可是,晏子殊却是人类,抵御不了长矛,卡埃尔迪夫不想冒险。
「把他们带走!明天在王后广场公开审讯!」佛罗塞维尔再次大声宣布道,群众欢呼沸腾了起来,吹响喇叭,仿佛弗罗塞维尔才是那个拯救了他们的英雄。
在四百名战士,三百名弓箭手的挟持下,晏子殊和卡埃尔迪夫走向竞技场的秘密通道,巴特拉姆有专门关押魔族的监狱,据说监牢的铁门,天花板和墙壁上都绘满结界咒文,并且涂上龙血,魔物一旦被关进那里,就失去了魔力,再也出不来了。
望着晏子殊走进通道的背影,佛罗塞维尔难抑心情的激动,纵声大笑着。他终于得到他们了,无论是哪个强大的金发魔物,还是这个漂亮性感的黑发王子,他都将他们收入囊中。
幽暗阴冷的通道里,卡埃尔迪夫听到佛罗塞维尔的笑声,停下脚步,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尔后,卡埃尔迪夫又注视着前方的晏子殊,轻轻叹了口气。
即使提前告诉他这是一个陷阱,面对几十万平民的性命,晏子殊还是会冲下去救人吧?然后又让他们深陷麻烦当中,可是,自己就是喜欢他这一点呢,卡埃尔迪夫紫色的眼眸里充满温柔。
「喂!妖怪!快走!」一个士兵拿盾牌粗暴地推挤了卡埃尔迪夫一下。
卡埃尔迪夫回头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动怒,往前迈出了脚步……
番外 那些回忆
香港半岛酒店,26层海景套房——
夏日的第一缕光线透过窗户投射进豪奢的卧房,暖洋洋的晨曦像是顽皮的精灵,在晏子殊俊美的脸颊,紧闭的双眸,以及赤裸的胸膛上跳跃。
用肌肤享受着「日光浴」的晏子殊,惬意地平躺着,悠闲的长假使他不再受公务束缚,彻底放松了自己,而清晨的阳光与半睡半醒间的迷蒙,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热带鱼,在巨大又透明的海洋里徜徉着。
「子殊,你醒了吗?」轻到几乎听不清的呢喃,透露着声音主人的无限柔情,卡埃尔迪夫轻柔地撑起双臂,压倒晏子殊身上,蚕丝被褥下的身体,同样一丝不挂。
细柔的浅金色长发滑下线条完美,宽阔的肩膀,卡埃尔迪夫低下头,嘴唇覆上晏子殊紧闭的唇瓣。
小心翼翼地碰触,舔舐那坚毅性感的唇峰,含住唇瓣轻轻吮吸,尔后舌头徐缓地撬开牙关,搜寻那还在沉睡中的舌叶。
「唔……?」
晏子殊蹙起双眉,被动的,困惑的,甚至有些不爽地回应着卡埃尔迪夫的亲吻,舌与舌湿濡的交缠着,卡埃尔迪夫温柔又极具挑逗性地爱抚着他口腔里的每一处,每一分,每一秒都加深着吻的热度。
「啊……」
慵懒的,还处在睡眠状态的身体被煽动了起来,晏子殊抬起双手搂住卡埃尔迪夫的肩和颈项,手指插进光滑的发际,热络的,熟练地回吻着他。
然后,他蓦然睁开眼睛,黑琉璃色的眼瞳不悦地瞪着卡埃尔迪夫,「你非要……这样叫我起床吗?」
每一天清晨都被卡埃尔迪夫用舌吻唤醒,虽然说接吻的感觉不坏,而且也是自己叮嘱卡埃尔迪夫,要他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叫他起床(晏子殊有晨练的习惯),可是,醒来的一瞬间,晏子殊还是无法克制那被从美梦中吵醒的怨气,一股脑发泄在卡埃尔迪夫身上。
「睡美人就该用吻唤醒,还是,你喜欢更激烈的方式?」面对毫不讲理的晏子殊,卡埃尔迪夫并不生气,戏谑的微笑着,抓住他的双手手腕,压到枕头上。
「什么叫更激烈的?」晏子殊皱起了眉头,看着他。
「当然是……直接插入啊。」卡埃尔迪夫坏笑着。
「你敢?」
「……不敢。」对视了十几秒后,卡埃尔迪夫败下阵来,耷拉下头部,抵住晏子殊的胸膛。
在阳光如此灿烂的早晨,卡埃尔迪夫虽然很想和晏子殊做爱,可也知道恋人桀骜不驯的脾气,即使两人在晚上如胶似漆,到了早上,不再被情欲蛊惑的晏子殊,会很干脆利落的斩断他的一切幻想。
「好重,别压在我身上,昨天晚上你做得够多了吧?」晏子殊稍稍坐起身体,然后推开紧缠在他身上的卡埃尔迪夫,很不耐烦的样子。
「是我做的太多,还是某人欲求不满啊?」被晏子殊无情的推开,卡埃尔迪夫小声嘀咕着,「一直湿哒哒,黏糊糊的,还发出那样诱人的声音……」
「砰!」
「好痛。」
卡埃尔迪夫的脸孔被一羽毛枕砸中,痛得眼冒金星。虽然说有点暴力,但是,这也是晏子殊可爱的地方吧,卡埃尔迪夫拿开枕头,就看到晏子殊那连耳根也红透了的背影。
「我要去洗澡,然后去游泳,八点才会去餐厅。」晏子殊下了床,拾起地毯上的白色浴巾,围在腰上,「你饿了的话,自己先吃吧,不用等我。」
「好。」
晏子殊穿上拖鞋,走向浴室。
「子殊!」卡埃尔迪夫斜躺在豪华的古董大床上,轻声叫道。
「嗯?」晏子殊回过了头。
「我爱你。」卡埃尔迪夫紫色的眼眸里,攒动着让灵魂都颤动的爱意,那就像窗外的阳光,是那么真挚,坦诚,又炽热无比。
晏子殊的嘴唇煽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可最后还是转回了头,走进了浴室。
……究竟什么是爱呢?浴室里,晏子殊双手撑在大理石梳洗台上,低垂着头,即使能对西蒙脱口说出,「他比我的性命更重要」这样惊天动地的话来,他还是无法回应卡埃尔迪夫的感情,非常困扰。
也许他还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从「敌人」到「情人」这样巨大的改变,也许他还无法忘记过去,又也许……他根本就不懂感情。
到底什么样的感觉叫爱情?牵肠挂肚?想一直和对方在一起?积极地规划两人的未来?晏子殊不知道,他的头脑里,还是一片白茫茫的雾,看不到天,看不到地,更看不到未来……
对着同样镶嵌着大理石边框的镜子,晏子殊注视着自己焦急,烦躁的脸孔,他就像是一个拼命想要找到答案,可还是毫无头绪的毛头小子。他的心在猛烈的跳动着,只要一想到卡埃尔迪夫的脸庞,想到他那包含着炙热感情的眼睛,他的身体就滚烫发热,好像中暑了一般。
「可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晏子殊拧开冷水龙头,将脸埋了进去。
具有罗马风格的奢华游泳池位于半岛酒店八楼,一走进去让人感受到皇宫般的,优雅又富丽堂皇的氛围。
酒店侍者为晏子殊拿来饮料喝高级纯棉浴巾,晏子殊谢过他后,就走进了更衣室,一会儿后,只穿着黑色Gucci泳裤走了出来。
高挑的超级男模般的身材,从宽阔的肩膀到脚踝,每一处的肌肉曲线都是那么精悍完美,像艺术品一样引人注目,晏子殊走出更衣室的一刻,立即有几个穿着三点式吊带泳衣,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对他投去了热切的视线。
然后,她们很快就发现晏子殊的颈项,胸膛,后背,甚至大腿上都印刻着淡淡的吻痕,暗示这名美男子已经「名花有主」,而且显然是处在「热恋」中,她们悻悻地发出叹息,一个个看起来都十分失望。
面对注视着自己的炽热视线,晏子殊连头也不回,一口气跃入泳池中,如果没有卡埃尔迪夫陪伴,独自去到有许多外国人出没的酒吧,或者健身馆这样的地方,不出一分钟就会被人搭讪,其中八成是女性,两成是男性,发现他会说英文后,对方会更加热情地与他攀谈,而对晏子殊来说,他对认识陌生人不感兴趣,因为他的生活总是潜伏着各种各样的危险,他不想把普通人牵扯进他那已经完全脱序的人生中。
「哗啦。」
清澈见底的池水有着和熙的温度,而池底的蔚蓝色瓷砖,让水色犹如广阔的爱琴海一般美丽无比,晏子殊深深扎进了水底,又想起了早上的那个梦,仿佛自己再次变成了热带鱼,尽情地畅游着。
时间如同水流在他湿透的黑色发丝间流逝,晏子殊一口气游了六个来回,完全沉浸在于水的亲密接触中。三百六十五天,除去执行公务以外,从不间断的晨练能使他保持充沛的精力,以及敏锐的反应能力,另外,比起用酒精来发泄心中的烦闷,晏子殊更喜欢畅快淋漓地出一身汗。
游到第十个来回时,晏子殊突然注意到,从泳池上方投射来不同的寻常视线,他对旁人的注视异常敏感,及时潜游在深水中,他仍能清晰地辨别出目光的不同。
这个人一直盯着他看,用的是好似能洞悉他一举一动的尖锐视线,而起非常执着,晏子殊从水底游了上来,抓住岸边的扶手,回过了头。
「……邦云?」
看到那个穿着范思哲灰色条纹西装,系银色领带,站在泳池边的俊伟男人,晏子殊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杜邦云——美国杜氏工业集团总裁,福布斯富豪榜上的风云人物,他曾经无比憧憬的对象,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晏子殊呆住了,怔怔地看着他。
他们已经有四年没见面了,望着那张极富男人味的,刚硬冷冽,被美国娱乐杂志评为「最性感亿万富豪」的脸孔,晏子殊的心,好像一下子被拉扯到了过去,那些像黑白照片一样朦胧晦涩的记忆,突然间,变得如此清晰。
一九九×年夏,美国纽约,哈莱姆区
刺耳的摇滚电子音乐从群魔乱舞的地下酒吧中传出,这里是黑人小偷,西班牙毒贩,暴走摩托车队,还有其他一些社会渣渣的混居地。一些十六岁的混混抽着大麻,搂着穿着暴露的女性,来了又走,每一天,大马力机车的噪音,几乎能撕破人的耳膜。
十五岁的晏子殊穿着一件白色纯棉的,领口有些松松垮垮的Adidas T恤,下面是蓝色的,膝盖和小腿处破了好几个洞的牛仔裤,裤腿边缘毛毛糙糙的,这不是什么追赶潮流的朋克裤子,而是他打架造成的。
晏子殊左手持着一根台球杆,右手拿着一樽啤酒瓶,肚子蹲坐在就把一角的旧皮革沙发上,不时灌一口啤酒,尽管他衣服破旧,黑乱的头发盖住了细长的脖子,看上去像乞丐,可他的脸庞,还是让人感到惊愕的秀美。
好似水墨画出来一样的,黑琉璃色的眼眸雅致诱人,上方覆盖的纤细眼睫毛如同蝴蝶剪影,在脸上留下淡淡的影子,他的鼻子俊俏笔直,紧抿的嘴唇线条纤细优美,但是他的眼神就像冰块一样的冷,拿酒吧老板的话来说,晏子殊就像是唐人街艺术品商店里的陶瓷中国娃娃。
不过——就和臭名昭着的三合会!(华人黑帮组织)一样,这是一个不太好惹的中国娃娃。
「喂,小子,该你了。」
一个穿无袖蓝格纹棉布衬衫的黑人,用球杆敲了一下破破烂烂的台球桌子,冲晏子殊喊道。
晏子殊抬起眼帘默默看了他一眼,然后站起来走向台球桌,在晃眼的LED灯光和迷蒙的蓝灰色烟雾中,他注视着已开局的台球桌面。
他们打的是斯诺克,即英式台球。使用一个白球,十五个红球和六个彩球。按照一个红球,一个彩球的击球顺序,把所有的红球击落球袋,然后再击落余下的彩球就算赢。看起来很简单的运动,实际操作起来却非常难。
台球桌面上,球的布局千变万化,处处是障碍,想要赢球,不仅要靠精湛的手上技艺,还得看玩家的眼力,和是否拥有一个可媲美物理学家的出色头脑。
台球上的击球点,击球的力量太小,射角和反射角的弧度,球的旋转角度与行进路线,这些都需要预先计算,而在非正规的赌球比赛中,球手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仔细推敲研究。
晏子殊盯着被红球围困住的黑球,用英语轻轻说了一句,「十美元。」
黑人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十美元丢在桌角上,晏子殊用眼角余光撇了一眼钱,拎起球杆走到远离白球的侧端,弯下腰。
每一日的生活都是如此;在他冷漠的目光里;白球与红球就是他的命运;他的灵魂被一个3569毫米长;1778毫米宽的框架束缚着;有时他也想透过那些球看到别的东西;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活着。
「哐!」
白球锐利地击出后,对聚在一起的红球就像被炸开般急速滚向球桌边缘,而后又反弹,奇迹般地空出黑球,停留在恰到好处的位置。
「Shit!」黑人骂了一句脏话,狠狠跺了一下球杆。
晏子殊毫不理会他,头也不抬,左上角的红球落袋后,他立即拉动球杆,毫无阻碍的把分数最高的黑球击入左中的球袋。
「哐啷。」
即使再电子音乐声嗡嗡轰鸣的酒吧里,这个声音听起来也如此清脆响亮。
黑球,红球,晏子殊犀利的连续进攻基本上是围着黑球来击打,无论是拉杆,跳杆,还是回旋球,晏子殊都能像魔术师一样打得万分精彩,白球走位精准得犹如装着GPS,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就将桌面上所有的红球和彩球,击入球袋。
黑人骂骂咧咧地说着脏话,愤愤地朝晏子殊啐了口唾沫,转身就走了,晏子殊也不介意,拿起桌上的美元,塞进牛仔裤口袋里。
「嗨,子殊。」
一个右胳膊上纹着血骷髅头图案的高个青年,突然从后面勾住晏子殊的脖颈,吊儿郎当地望着台球桌,「又赢啦?这次是几分钟?」
「八分。」晏子殊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拉下青年充满汗臭味的胳膊。
「你也真厉害啊,今天晚上赢了多少了?」青年吹了一声口哨,从长裤口袋里掏出一支自制香烟,里面混有大麻粉末,他们称之为「美国香烟」。
晏子殊接过香烟点上,漫不经心的吃吸着。青灰色的烟雾通过幼嫩的气管进入肺部,味道就像烧焦的咖啡,很苦,舌头都有些发麻,但对晏子殊来说,这一年多来他已经习惯了毒品的味道,轻轻地吐出烟雾,清澈的黑琉璃色眼眸好像也染上了青色光芒。
「不多,四是美元。」晏子殊回答道,把香烟摁灭在坑坑洼洼的台球桌沿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越来越反感用吸毒去获得快感,也许因为那种翩然欲仙的感觉太过虚假,而且有种嘲笑他的味道,从五彩斑斓的「梦境」里醒来之后,他只感觉到更强烈的空虚和无尽的倦怠。
又一次,他吸毒吸到呕吐,把胃液、胆汁什么的都吐出来了,身体软在肮脏的下水道沟渠里,爬不起来,铅灰色的天空哗哗的下着雨,淹没了他大半个身体,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像沟渠里的污物,被水流冲进大西洋里。
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只有伤痕和毒瘾在每日增加,晏子殊烦躁极了,可是就算冲着自己发火,他也如同一只迷途的小豹,在原地打圈圈。
「想不想赚更多的钱?」青年紧贴着他的肩,小声说,「我听说科迪那边在找忍受,他新开了一个台球厅,我推荐了你。」
「我不去那里。」晏子殊想也不想就回道。科迪·马克思是墨西哥人,十六岁岁家人偷渡到美国,父母都是毒贩,在贫民区扎根后他加入了街头黑帮,很快就成了小头目,上个月,科迪干掉了他的老大罗比,成为了拉美裔帮派「爆音」的新头目。
晏子殊不喜欢他,因为他熊抱又残忍,而且又种族歧视。前几天,他强奸了一个十四岁的华裔女孩,还把它当成笑料在酒吧里炫耀,晏子殊对此深恶痛绝。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和他们干上一架嘛?连那个女孩的父亲都不敢吭气,他的愤怒又算得了什么?
明知道强奸每天都在发生,自己其实什么都做不了,晏子殊还是感到胸口翻滚着一股直冲向自己的,莫名的愤怒。有时候她很想离开这里,他的家在曼哈顿上东区,是欧明的富人区,可是回到那里以后,等待他的只有不停在加班,从不回家的母亲,和把他当做狗一样饲养,虐打的继父。
脖子上套上狗圈,锁在黑漆漆的地下室里是什么感觉?被拳头砸晕,或者被皮带抽的吐血,又是什么感觉?晏子殊知道哪里不是他的家了,他已经没有家了。除了哈莱姆,晏子殊还去布鲁克林和皇后区流浪过,结果在那里他也没有找到归属感,或者说他想要的那种可以触摸到灵魂,有「根蒂」的感觉。最后他又回到了这里,继续靠赌球过活,白天就帮人送披萨。
「干嘛不去?现在科迪的势力可是最大的,人人都想在他手下干活,」金发青年继续游说着,「你不去,就是不给他面子。」
「为什么我要给她面子?」晏子殊冷冷的说,推开青年,走向红色沙发。
因为他古孤零零的一个人,球技好,脸蛋又可爱,就把老板史蒂文·李就收留了他,这张沙发也是晏子殊夜晚的睡床。
「Fuck!你不想活儿了?」金发青年赶紧朝周围看了几眼,跟着晏子殊做到沙发上,斜眼瞪他,「我知道你打架很厉害。可是科迪那边,有五十个大手呢!他还有枪,你打得过他吗?」
「我说了,不去!」面对青年的死缠烂打,晏子殊显得很不耐烦。上个礼拜他就知道科迪在街尾开了一家台球厅,靠赌球诈骗,还不出钱来的人,要么被剁下一根手指,要么就冒风险替他运毒,最近这段时间警员盯科迪很紧,他 有一大批货运不出去。
「真是白痴!有钱也不赚!算了,反正我找过你了,你好自为之吧!」青年站起来,凶巴巴的说。
晏子殊依旧不理睬他,坐在沙发里闷头喝酒,好像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无动于衷的样子,青年气得直翻白眼,转身去吧台找乐子了。
凌晨两点半,就把关门之后,晏子殊帮史蒂文清理垃圾。东倒西歪的啤酒瓶、堆满烟灰缸的烟蒂,还有在厕所里,丢得到处都是的避孕套,晏子殊捡了四大袋的垃圾,就把门口的垃圾桶都塞满了,他就扛着最后一带垃圾,去后巷的垃圾箱。
破旧肮脏的街上,各种纸屑到处飞扬,空荡荡的篮球场墙壁上画满妖魔鬼怪,上面最抢眼的就是血骷髅头像,这条街是属于科迪「管辖」的。
最近的两个市政垃圾箱在街道拐角的防火梯下面,这条街上的路灯差不多都被石头、或者子弹打坏了,四周一片漆黑,晏子殊扛着垃圾袋摸摸的往前走。
「喀拉。」
突然地,从垃圾箱后面窜出四个穿花色衬衫、牛仔裤,手拿自来水管的事吧、九岁青年。
「突突突!」
从晏子殊神后,也突然传来如雷鸣的摩托车马达声,晏子殊回头一看,发现神后也围着六、七个人。他们骑在卸去消声器的摩托车上,故意拧动车把手,让后轮空转,不锈钢排气管冒出一阵阵青烟。
晏子殊放下了垃圾袋,蹙眉看着他们。如果他现在扭头跑,也许能跑回酒吧躲起来,,但是这些人就会把李的酒吧砸烂,说不定还会投掷燃烧的就怕,这样李一家在这里就呆不下去了,他也不能连累史蒂文。
要么加入帮派,为科迪卖命,要么就躺进收尸袋被警员抬走,混混们用狠戾的眼神告诉晏子殊,他的面前,只有两套路可以走。
但是无论哪一条路,一晏子殊哪一条都不想要!
从垃圾袋里拿出啤酒瓶,框的一声敲碎了当武器,晏子殊就像一头发狠的豹子,率先冲了上去,哧!啤酒瓶尖锐的扎入一青年的大腿,献血涌了出来,晏子殊却没有任何感觉,因为他没有时间感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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