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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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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深入朝堂官场,便越发觉大明的根子在慢慢腐烂,腐烂的速度很慢,慢得几乎毫无察觉,然而,它却实实在在的在腐烂着。

皇帝无能为力,内阁无能为力,他们耗尽了一代又一代的心血,却只能勉强维持着不让腐烂的速度加快,想要根治,绝无可能。

这样的大明在弘治之后,还能支撑近两百年,最后被北方的后金鞑子们轻轻一推,一座光鲜亮丽的楼阁眨眼间化为糜粉,繁华已成过眼云烟。

十几位皇帝,一代又一代的贤臣花了数百年时间堆砌的汉人王朝,终究敌不过蛮夷的出手一刀……

这一切只因为大明已彻底烂掉,而现在的弘治朝,便是腐烂的开始,中兴之后必现颓靡,历朝历代,莫不如是。

秦堪很想做点什么,为汉人统治的王朝,为这历史上最后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也为那些耀眼璀璨的汉家文化,他,真的很迫切想做点什么……

※※※

出了宫的秦堪和丁顺等几名校尉默默走在街上,丁顺见秦堪脸色沉重郁卒,顿知大人心情不好,于是沉默跟随,不敢多言。

路过街边的茶水摊,摊主肩上搭着一条汗巾,哈着腰朝秦堪众人陪笑:“各位官爷,天寒地冻,何不喝碗热茶暖和一下身子?小人的茶水滚烫,管保各位官爷喝得暖融融的,一文钱一碗,干净又划算……”

秦堪回过神,停下脚步瞧着摊主,笑道:“你倒会做生意,每人来一碗吧。”

身后的丁顺和一众校尉露出了笑容,秦大人肯开口说话,说明他的心情慢慢恢复了,这是好事。

数了十几文钱递过去,摊主笑得眉眼不见,双手捧了过来,接着殷勤地给秦堪众人倒了十几碗茶。

热气氤氲升腾里,秦堪和摊主的笑容隔着雾气,显得那么的朦胧,莫测……

丁顺等人端起茶碗,刚朝嘴边凑去,却听得秦堪忽然道:“慢着!”

丁顺众人动作一滞,纷纷瞧着秦堪。

秦堪眯着眼睛注视着摊主,指着面前刚倒好的热茶,森然笑道:“这位掌柜,你先喝一口吧。”

摊主一怔,脸色有些难看了:“这不太好吧,各位官爷都是贵人,小人怎敢喝官爷的茶?”

秦堪笑道:“没关系,算是官爷赏你的,你先喝,喝不死我给你一千两银子,喝死了我养你家小终老。”

丁顺一听这话,顿知不对劲,立马摔了茶碗,钢刀出鞘指住摊主。

“好狗胆!竟敢害我们千户大人!”

摊主神情数变,红白不定,最后忽然大笑起来:“点子果然扎手,不容易对付,你是怎么看出蹊跷的?”

秦堪笑道:“从你的表情……”

“我的表情有何不对?”

“你的表情没什么不对,可惜你这种害人的表情我太熟悉了,每天照镜子我都要默默注视起码半个时辰,刚才一见你,我就如同在照镜子一般,实在不能不怀疑你有阴谋……”

摊主:“……”

丁顺众人:“……”

真是一个让人很无语的理由。

秦堪笑眯眯的补充道:“还有,这位掌柜,给人泡茶的程序,是先在碗里放茶叶,然后倒水,而不是倒了水以后再在水面上撒茶叶,更过分的是,你给每只碗撒茶叶一撒一大把……”

笑着叹了口气,秦堪悠悠道:“你如果不干杀手,改行做生意,一定会亏得血本无归的……”

摊主脸发绿:“……”

丁顺等人钢刀指着摊主,得意地大笑:“大人,您这嘴太损了。”

秦堪也笑:“大约是我前世小时候喝多了毒奶粉吧。”

摊主垂头不语,面无表情,秦堪众人说话间,冷不丁一脚踢翻了茶摊,然后身形冲天而起,丁顺等人大怒,扬刀便朝他劈去……

与此同时,茶摊对面街上的民居窗口,一支冷森的利箭激射而出,眨眼间直奔秦堪的咽喉……

第154章 反戈一击(上)

利箭如流光,冰冷的箭尖泛着幽光,无情地射向秦堪的咽喉。

这是一次策划非常周详的刺杀,茶水若毒不死秦堪,埋伏在对面民居窗口内的杀手便会射出冷箭。

悄然无息的箭尖须臾便至,离秦堪的咽喉只有尺余,背对着箭矢的秦堪没来由地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心中警兆顿生。

“大人,小心!”丁顺眼尖,大惊之下用力一撞,秦堪身形一个踉跄,朝旁边移了一步。

这一步救了秦堪的命。

箭尖呼啸而过,溅起几滴殷红的血花。

秦堪一声闷哼,额头痛得冒出了冷汗,躲开了咽喉的致命部位,却躲不开血光之灾,那支利箭还是射中了他的胳膊。

丁顺等人大怒,十几人迅速分为三组,一组保护秦堪,一组追杀那卖茶的摊主,还有一组则扬刀朝射冷箭的地方冲去。

街上顿时大乱。

几名巡街的顺天府衙役正在附近,见变故发生后不由一惊,互视一眼然后纷纷扬着铁尺迎上前,扮作茶摊摊主的刺客被衙役一拦,身形顿了一下,停顿间丁顺等人正好赶上,一名校尉随手一劈,刺客的大腿被狠狠劈了一刀,血流如注。

这是锦衣卫和六扇门拿人犯的诀窍,伤人先伤腿,这样可以留活口用来审讯,人犯就算在围堵中跑了,必然也跑不快,更何况还会留下许多痕迹,一般而言,伤了腿的犯人很少有逃得过锦衣卫追捕的。

刺客显然也是懂行的人,见四周无数虎视眈眈的目光,和自己血流不止的大腿,于是惨然一笑,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果断利落地朝自己脖子上一划,血光四溅,刺客一声未哼,倒地而亡。

秦堪看着这惨烈的一幕,脸上微微色变,咬着牙反手使劲一拽,把插入胳膊寸许的利箭拔了出来,看着胳膊上如泉水般喷涌出来的鲜血,秦堪面色苍白,身形一个踉跄。

身旁将他团团围住的校尉急忙撕了一块衣襟,帮他把伤口包扎好。

丁顺喘着粗气跑来,满脸愧疚道:“大人,刺客自裁了,射冷箭的家伙也跑了,一共三人,一死两逃,那俩家伙跑得好快,眨眼便没了影儿……”

“罢了,就算抓住了他们也问不出究竟,他们是死士,凌迟了他们也不会说一个字的。”秦堪咬牙道,他的额头冒着冷汗,剧烈的疼痛令他几乎快晕过去了,穿越以来头一次被箭射,想不到一根小小的东西插中人体竟然如此痛,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发明的,他全家肯定都是中箭而亡……

丁顺若有所思:“大人,今日刺杀来得蹊跷,这三名刺客配合如此得当,而且身手敏捷,进退划一,手法和时机拿捏得恰好,隐隐有军伍骁勇之风……”

秦堪咬着牙不出声,脸色愈发苍白。

“大人,你没事吧?咱们这就去找大夫……”见秦堪疼得直冒汗,丁顺关心地道。

秦堪点点头,阴沉着脸道:“这事儿不必告诉我家夫人,免得她担心。”

“是,大人可知是什么人在背后主使?咱们这就去拿他。”丁顺杀气腾腾道。

秦堪冷笑不语。

还能是什么人?这帮家伙打算狗急跳墙了么?今天我命大不死,来日该死的可就是你们了。

“丁顺……”

“属下在。”

秦堪的语气和目光一样冰冷:“该收网了!”

“是!”

※※※

刺杀事件被秦堪刻意压了下去,没让别人知道。

他和往常一样,仍旧跟随在寿宁侯左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寿宁侯和以往一样每日遛弯闲逛,偶尔也逛逛青楼,这人有个很欠揍也很值得学习的优点,那就是上街从来不带银子,街上看见什么东西直接叫狗腿子拿走,仿佛整个京师是他个人的私产,想拿什么便拿什么,在举国上下还处于封建主义的水深火热之中时,寿宁侯同志已敢为人先,提前实现了个人的共产主义,让五百年后为共产主义尚在奋斗终生,并且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先辈们情何以堪……

京师百姓敢怒不敢言,若有反抗,轻则一顿痛揍,重则伤残半生。曾有都察院的监察御史们专为此事上过奏疏参劾,寿宁侯被皇帝和皇后召入宫内一顿臭骂,这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寿宁侯大约也听说了秦堪遇袭一事,这日从青楼喝完花酒回来,寿宁侯瞧着秦堪嘿嘿冷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秦堪也笑,他的笑容复杂多了,有怜悯,有藐视,也有几分幸灾乐祸。

二人目光对上也不尴尬,同时仰头干笑几声。

一行人走在一个阴暗的巷口,冷风在狭窄的巷道呼啸而过,几名侯府护院在前面打着灯笼,寿宁侯走在中间,后面跟着秦堪和十余名锦衣校尉。

天很冷,四周漆黑而安静,静谧中仿佛散发着一种诡异莫名的杀机。

“听说秦千户前日受伤了?”寿宁侯不阴不阳,语气颇似宫里的太监。

秦堪呵呵一笑:“被几条狗咬了一口,不打紧的。”

“那秦千户可得小心点了,京师养狗的人家不少,这次咬了胳膊,下次咬的可就是喉咙了。”

秦堪皮笑肉不笑道:“多谢侯爷挂怀,不过狗毕竟是畜生,它们不识好歹,说不定哪天发了疯,会反过来咬主人呢……”

“狗怎么可能咬主人……”

话没说完,秦堪忽然脸色激变,伸出腿朝寿宁侯脚下狠狠一绊,寿宁侯来不及发怒,便被秦堪摔了个狗吃屎。

“你疯了!想刺杀本侯……”

“闭嘴!你自己看!”秦堪脸色冷凝,扯着寿宁侯的衣襟指着巷道的围墙。

黄土夯实的墙上,一支雁翎箭斜直插入,箭尾犹在微微发颤。

寿宁侯呆了片刻便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尖声大叫:“有人要杀我!”

“废话!”

说话间,嗖嗖几道破空啸声,巷口漆黑的尽头,几支利箭毫不留情地激射而来,前面打着灯笼的几名侯府护院纷纷中箭倒地。

寿宁侯亲眼目睹护院被当场射杀,终于相信确实有人要杀他,不由吓得面色煞白,尖着嗓子大叫:“救命啊——”

巷道漆黑的另一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脚步越来越近。

寿宁侯惊惶失措,左右环视,仿佛刚看到秦堪似的,惊慌的眼睛徒然一亮,如同溺水的人捞着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狠狠抓住了秦堪的胳膊。

“秦千户,救我!你不是说过奉陛下旨意保护我的吗?陛下果然英明,真有人要杀我,你可一定要护我周全!”

秦堪朝他用力点头,语气诚恳道:“侯爷放心,你的安全就是下官的使命,下官一定誓死……”

寿宁侯听着秦堪斩钉截铁的表态,刚露出一个感激的表情,却不料秦堪脸色一变,语气急转直下:“慢着,现在什么时辰?”

旁边一名校尉抱拳道:“大人,现在刚过酉时。”

秦堪顿时有些遗憾地瞧着寿宁侯:“侯爷不是说过锦衣卫保护你只限酉时之前么?酉时后由侯府的护院接手你的安全……”

寿宁侯一呆,傻傻回道:“你……什么意思?”

秦堪仰头看了看漆黑的夜色,道:“意思是我们下班了……侯爷,保重!兄弟们,撤!”

说完秦堪领着手下一阵风似的果断跑了个没影儿。

寿宁侯呆呆注视着秦堪跑远的方向,冷风呼啦啦地吹,侯爷的心里哇凉哇凉的……

不知过了多久,巷内刺客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令寿宁侯回过神,寿宁侯浑身一激灵,抬眼看去,一群黑布蒙面的黑衣刺客越跑越近,他们手里高高扬起的刀在夜色中泛出幽幽的白光。

寿宁侯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似的忽然原地弹了起来,撩起衣袍下摆没命地朝前跑去,一边跑一边悲愤的自问自答:“好个卑鄙小人,居然扔下本侯逃跑,你们还是人吗?不!你们不是人!是畜生!救命啊——”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刺客越追越近,寿宁侯仿佛能感觉到刺客手中的钢刀散发出的冰冷寒意。

侯爷终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毕竟跑不过这些刺客,没过多久,刺客们已离他只有数步之遥。

绝望的寿宁侯终于哭了,索性放弃了逃命,扑通一声跪倒在街心嚎啕大哭:“求求你了,随便什么人,快来救救我吧,我愿付白银万两……”

“这可是你说的,记得兑现!”秦千户不知什么时候现了身,不仅如此,手下一群锦衣校尉喝骂着朝刺客们冲杀而去。

乍经过生与死的玄关,寿宁侯浑身一阵虚脱,也顾不得追究刚才秦堪丢下他逃跑的事了,抱着他的大腿哭得肝肠寸断梨花带雨:“你终于来了!刚才为何弃我而不顾?下次不要这样了,可好?”

秦堪瞧着他的眼泪鼻涕一股脑儿的擦在自己裤子上,不由嫌恶地皱了皱眉,大腿抖了几下,抖虱子似的把他弹开,然后重重一叹:“侯爷你啊,……你如果有天死了,一定是活活贱死的。”

第155章 反戈一击(下)

性命垂危关头,寿宁侯不敢计较秦堪的毒嘴,他就是个小人,小人绝不会在这种危急关头跟唯一的救命稻草过不去,秦堪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锦衣校尉们已跟刺客们厮杀在一起,黑暗中寿宁侯也瞧不真切,只听得锵锵的刀剑相击,接着一声声的惨叫,听得寿宁侯心中一抽一抽,也不知哪方占了上风。

“秦堪……秦千户,咱们,咱们还是先跑吧!”

秦堪斜睨他一眼:“我若扔下正在拼命的弟兄先跑了,我还是人吗?”

“你刚才不也扔下我先跑了吗?”寿宁侯悲愤极了。

“所以,我决定改邪归正了。”

黑暗中,不知从哪里射出一支冷箭,险而又险地擦着寿宁侯的头皮而过。

寿宁侯彻底崩溃了,歇斯底里嘶吼道:“我不管!你一定要护我先跑,秦堪,我是寿宁侯,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堂堂的国戚,我若出了事,陛下和皇后不会放过你的!”

秦堪闻言竟不生气,盯着他道:“你确定要逃跑?”

“当然!”

“好!那咱们就跑吧。”秦堪答应得很痛快,也不管前面的手下跟刺客们的战况,带着寿宁侯开始跑路。

秦堪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好说话的人,随和得令人发指。

二人于是丢下正在拼命的手下和刺客们不管,扭头便跑。

这是一次完全丧失了节操的逃命,逃命的二人神情各不相同,秦堪表现得很淡定,仿佛饭后消食运动慢跑似的,寿宁侯的表现则真实多了,擦着冷汗踉踉跄跄,不时还惊恐地尖叫救命。

不知跑了多久,正当寿宁侯觉得已远离了危险,惊魂未定地长舒一口气时,变故又发生了。

街口尽头,四五名黑衣刺客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仿佛早就预料到寿宁侯的逃命路线似的,好整以暇地等候在原地,见二人跑来,刺客们亮出兵刃,迎面而上。

寿宁侯快疯了!

唯一倚赖的国舅身份在刺客们面前简直是个笑话,除了这个身份,他再无任何可以保命的理由,显然刺客们对国舅的身份很看不上眼,此刻的寿宁侯觉得自己跟一只待宰的鸡没有区别。

“秦千户!全靠你了!你若保我一命,我必上奏陛下,给你升官晋爵……”寿宁侯的面孔已然透出如死人般的灰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求。

秦堪两眼圆睁,急切道:“侯爷,我只是读书人出身,你不要为难我,各人顾各人吧!”

说完秦堪很识时务地往地上一蹲,朝寿宁侯一指:“我不是寿宁侯!”

刺客们蒙着面,目露凶光,顺着秦堪的手指看去,见趴在地上面无人色的寿宁侯,众刺客狞笑数声,举刀便朝寿宁侯冲杀而去。

“好卑鄙的世道啊!”寿宁侯发出一声悲愤的警世谶言,然后……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一名刺客用刀背狠狠朝寿宁侯的膝盖劈去。

咔嚓!

寿宁侯一声惨叫,一条腿呈现出奇异的弯曲角度,眼见废掉了。

仿佛事先排练好了似的,寿宁侯腿断的刹那,一辆马车斜刺里冲出,非常霸气地横在刺客和寿宁侯之间。

一名锦衣校尉掀开车帘,满脸焦急地伸出手:“千户大人,侯爷,快登车!”

求生欲望支撑着寿宁侯快崩溃的神经,秦堪扶着他飞快登车,驾车的校尉半空甩出一记响亮的鞭花,马车朝街头绝尘飞驰而去……

锦衣卫和刺客打斗的现场,随着秦堪和寿宁侯上了马车逃远,你死我活的打斗立马停止,几名“中刀”倒地的刺客或校尉原地满血复活,嘻嘻哈哈的互相推搡几下。

为首一名刺客扯下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平凡面孔,赫然竟是丁顺。

瞧着马车远遁的方向,丁顺一边感慨一边崇敬叹道:“大人说合理合法打断寿宁侯的狗腿,此言果然不虚,太他娘的阴损了!”

※※※

摇晃的马车车厢里,寿宁侯捂着腿哀嚎不已,秦堪扶着他,肃然道:“侯爷,你应该感谢我。”

寿宁侯瞟他一眼,说不清是感激还是愤怒,想着此刻的危境,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多谢秦千户护我周全,回头我一定在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为你美言。”

“侯爷可有仇家?谁会派这么多刺客刺杀你?”

寿宁侯沉默许久,脸上现出狰狞怨毒之色。

“这是个阴谋!有人要灭我的口!”

秦堪叹道:“侯爷,这话我早对你说过。”

“没想到这伙人如此不道义,我欲与你们共患难,你们却容不下我,当本侯是你们手里的棋子,想怎么摆弄便怎么摆弄吗?好狠呐!我未负你们,你们竟负我!不就盐引案么?老子豁出去了!你们不仁,别怪我不义!大家一拍两散!”寿宁侯身躯微微颤抖。

“明早我就去宫里面圣!老子要告发,要把这帮杂碎一锅端了!”

“侯爷现在回府吗?”

“废话!”

“侯爷要快点回去还是慢点回去?”

寿宁侯面孔一抽,凄然道:“……我只想活着回去。”

摇晃的车厢里,秦堪缓缓垂下头,嘴角却勾起一抹异样的笑容。

此计得售矣!

※※※

天还没亮,瘸着一条腿的寿宁侯进了宫。

与寿宁侯一起进宫的,还有一本本帐簿和来往书信。

寿宁侯是小人,小人不会对人太真诚太信任,他永远要留着一手,以防将来不时之备。

进宫没到两个时辰,宫里传出了旨意。

缉拿礼部左侍郎李杰,工部右侍郎张达治,户部左侍郎李鐩,都察院右副都佥事付纪下诏狱,贩卖盐引的十余名奸商亦下狱,五日后菜市问斩,保国公朱晖夺三千营及右军都督府事,严旨申饬,闭门思过。

寿宁侯削爵一级,降为寿宁伯,除此之外,朝中六科十三道言官御史,凡与盐引一案有牵连者,一律撤职查办,涉案严重者,一律问斩。

温文尔雅的弘治帝这一次尽情地举起了屠刀。

第156章 不求长生

连斩十余名奸商和数名朝中大员,旨意一下,朝堂大哗。

这道旨意令所有官员愕然发觉,原来印象里仁厚宽宏的皇帝陛下也有痛下屠刀的时候。

圣君不止诛心,圣君同样也杀人!

朝中无数官员大臣忿忿不平,金殿上直言质问,有些官员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跪地嚎啕大哭,大叹皇帝日渐昏庸嗜杀,国无宁日云云,金殿之上,吵闹哭骂,喧嚣不歇,陷入一片混乱。

弘治帝冷脸不语,几名宦官抬着寿宁侯供出来的大批帐簿和来往书信,以及那些奸商和犯官在诏狱里的认罪供书,朝金殿正中一摆,大臣们惊疑地翻了几页,顿时满朝不语,金殿鸦雀无声。

“朕即皇帝位十七年,何曾嗜杀?何曾昏庸?殿下诸臣且看清楚,然后告诉朕,这些人,该不该杀?”弘治帝冰冷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满朝沉默……

弘治帝忽然爆发了,嘶声咆哮道:“食君俸禄,却做出这等不忠不义之事,难道不该杀吗?他们勾结奸商,贩卖盐引,乱我大明盐法以肥己,丝毫不顾廉耻伦常,不顾百姓死活,不顾大明江山社稷,此而不诛,朕有何面目君临天下!”

久久沉默之后,满朝文武于金殿上跪拜,齐声道:“陛下英明,臣等赞同。”

天子一怒,犯官和奸商们的命运便已注定,再无翻身的可能。

李杰等犯官被打入诏狱的同时,揭发此案的李梦阳被弘治帝下旨放了出来。

善恶擦肩而过,形容狼狈的李梦阳指着垂头丧气入狱的李杰等人哈哈大笑,笑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出了狱的李梦阳没有直接回家,也没接受同僚们的洗尘宴请,而是独自走到皇宫承天门外,面朝紫禁宫城恭恭敬敬地三拜九叩。

此刻的他,大约也明白皇帝拿他下狱的用意了。

善与恶,是与非,就算亲眼所见亦不见得准确,终究等到拨云见日的那一刻,才知分晓。

※※※

皇宫御书房。

弘治帝捂着嘴低声咳嗽,面色泛起潮红,表情平静却掩不住颓败之色。一旁的小宦官急忙送上精致的痰盂,待弘治帝吐了口痰后,另一个宦官又送上水漱口,最后再躬着腰奉上一个小巧的檀木盒子,打开盒子,宦官拿出一颗金色的鸽蛋大小的丹药,弘治帝神情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丹药,然后将它送进嘴里嚼了几下,吞咽入肚。

没过多久,弘治帝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眼中泛起了血丝,眼珠子凸了出来,脸色越来越红,枯木般的双手死死握着椅子的扶手,神情似痛苦又似解脱。

书房内几名宦官急忙跪地齐声道:“陛下万福万寿。”

秦堪垂首站在书案前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良久,弘治帝神情渐渐恢复正常,脸色竟神奇地好了许多,而且也不咳嗽了,整个人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看着秦堪欲言又止的神色,弘治帝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朕不该吃这丹药?”

秦堪索性直言道:“臣不得不直谏,陛下,所谓道家仙丹奇术……”

弘治截断了他的话,笑道:“道家仙丹奇术不过障眼欺瞒之术而已,丹药服之不仅不能长生,反而误身误己,常服折寿。”

秦堪有些不解地瞧着他,既然知道服之有害,干嘛找死?

弘治帝苦涩一笑,道:“朕父宪宗皇帝在位时,偏信道家丹术,时有贵妃万氏,太监汪直,梁芳弄权,宪宗被内宫蒙蔽,大召天下道家方士,在宫中炼却老方,求仙术,内宫上下一片乌烟瘴气,朝政国策一塌糊涂,朕即位后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驱逐宫中术士,内宫严禁再有炼丹求道之事,违者究罪……”

“讽刺的是,十余年后,朕不得不将那些道家方士再请入宫中,为朕炼丹求药,朕不求长生,只求缓死……”目光扫视着书案上堆积的奏本,弘治帝黯然叹道:“朕只想多治理几年大明,把上上下下的事情处置妥当,政通人和,吏制清明,国富民强之后,再把这座江山完完整整地交给太子,让他做个太平皇帝,做个不像朕这般辛苦操劳的皇帝。”

看着弘治帝黯然的神情,秦堪心底涌起一阵感动,父爱如山,深沉无言,却实实在在能感受得到,触摸得到,可怜天下父母心,皇帝天家亦如是。

整了整衣冠,秦堪肃然朝弘治帝长长一揖。

弘治帝笑道:“何故多礼?”

“臣敬陛下这番舐犊之情,臣民万幸,有此明君英主,太子万幸,有此严亲慈父。”

弘治帝摇头叹道:“太子若如你这般懂朕的心思,朕死亦含笑九泉了。”

秦堪沉默,子欲养而亲不待,朱厚照如今玩玩闹闹,他可知他的父皇只剩不到半年的寿命?很多东西失去以后便一生不可复得,朱厚照懂这个道理吗?

※※※

弘治帝宣秦堪入宫当然不是闲聊,沉默许久后,弘治帝缓缓道:“盐引一案,你做得很好,寿宁侯与那些人沆瀣一气,朕早就知道,可朕却无法逼寿宁侯将那些人交代出来,朕做不到的事情,你却做到了,很好。”

秦堪有些震惊地瞧着弘治帝:“陛下早知道那些人?”

弘治帝冷笑:“保国公朱晖,右副都佥事付纪,礼部左侍郎李杰……这些人私下里做什么勾当,朕早已知晓,本以为他们贪了点银子会收手,朕也不想弄得朝堂大乱,可惜他们太贪心,太不知足了,为了那点银子竟敢哄抬盐价,民间百姓连盐都吃不起,朕这个大明皇帝的位子还坐得稳吗?他们逼朕不得不动手除之。”

秦堪心潮起伏不平,原来弘治帝什么都知道,他只是缺少一个契机,一个有能力而且敢出头查办他们的人罢了,这个庞大的帝国终究是掌握在皇帝手里,只要触犯了皇帝的底线,就算秦堪不出头查办,皇帝也会找到李堪,张堪来办,煌煌大明数千万人,皇帝最不缺的是忠臣,也不缺棋子。

“陛下既已知晓,为何不直接下旨除之,反而要臣把这案子挖出来呢?”

“不教而诛谓之虐,若无真凭实据,朕怎能轻易下旨?旨意岂能服朝堂百官之众?”弘治帝说着,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朕却很想知道,寿宁侯,哦,不对,现在应是寿宁伯了,寿宁伯那种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你是怎生让他进宫主动在朕面前供出朱晖那伙人的?而且交代得声泪俱下,悔恨万分,对同伙咬牙切齿,欲除之而后快,说实话,朕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寿宁伯竟有比朝堂御史更正义的一面……”

秦堪冷汗潸潸,心虚地抬头瞧了弘治帝一眼,很快低下头,道:“寿宁伯被吾皇浩然正气所感染,于是洗心革面,脱胎换骨……”

弘治帝显然不相信他这番鬼话,似笑非笑地接口道:“并且自断一腿以表决心?朕的浩然正气有这么厉害么?”

秦堪正色道:“陛下切不可妄自菲薄,帝王正气可镇宇内宵小,亦可杀人于无影无形,断人一腿委实乃牛刀杀鸡,大材小用……”

弘治帝笑着打断了他这番义正词严的鬼话:“行了行了,莫用这种鬼话诳朕,当心朕治你欺君。好吧,盐引一案就此落定,秦堪,你是个有才干的人,今后用心办差,勤于王事,有才干又忠心的臣子,朕从不吝送他一份锦绣前程。”

“臣叩谢天恩。”

弘治帝笑了笑,有意无意地喃喃自语:“前些日说打断寿宁伯的狗腿,朕还当是玩笑,没想到果真打断了,而且还让朕和皇后无话可说,嗯,下手挺狠的……”

秦堪眼皮直跳,浑身冷汗潸潸,伏地颤声道:“臣,告退。”

看着秦堪慌慌张张如同逃命似的背影,弘治帝脸上露出几许微笑。

为人不迂腐,且够聪明,与太子交情甚厚,已是东宫近臣,朕百年之后,太子登基,朝堂或许会多出一股不可轻视的势力了。

※※※

盐引一案尘埃落定,该杀的杀,该贬的贬,而有功的人……

弘治帝不知是否忘了此案的有功之士,当初在殿内答应过秦堪的所谓升官,赏金以及晋爵等等承诺,一样都没兑现,秦堪生怕宫里宣旨的宦官发现他没在家便不给他升官了,于是坐在家里苦等了好几天,结果连宦官的影子都没见着。

好吧,封爵的事秦堪可以揭过不提,毕竟弘治帝赐爵极吝,治下能臣不知凡几,升官的不少,封爵的真没几个,当初封皇后的父亲,也就是皇帝老丈人张峦寿宁侯时,还被满朝文武异口同声的反对,导致当时皇帝跟大臣们闹了一场很大的不愉快。秦堪这点微末功劳若被封爵,满朝文武非把金銮殿生生砸了不可。

爵位可以没有,但升官呢?赏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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