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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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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臣实在是,实在是……”秦堪尴尬地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同情地瞧着泫然欲泣的太子,晃了晃那只气绝身亡的斗鸡,干巴巴道:“殿下喜欢吃肯德鸡吗?大补的……”
※※※
“我的威武大将军……”朱厚照满嘴流油,吃一口便干嚎两声,口头上对那只含恨离世的斗鸡表示一下哀悼,然后埋头继续啃鸡骨头。
斗鸡当然不能吃的,秦堪给他做的鸡是正宗的芦花家鸡,色香味美,肥而不腻。
这只鸡终于算赎了秦堪刚刚造的孽,朱厚照吃了一口后,立即便原谅了秦堪阵前扭杀他一员大将的恶劣行为。
直到此刻秦堪才知道死在他手里的那只斗鸡原来叫“威武大将军”,非常霸气侧漏的名字,只可惜代太子殿下出师不利,大将军在某千户手里折戟沉沙,壮志未酬身先死。
秦堪有点想笑,忽然想起史书里记载过,朱厚照登基后御驾亲征,还得意洋洋给自己封了个“威武大将军朱寿”的名号,旨意一下,从朱元璋那一代起,祖宗十八代的皇帝身份全部被这不肖子降了一大截儿,估计那道荒唐旨意传进朝堂后,朱家的祖宗牌位全部无风自倒,禁宫太庙内阴煞阵阵,怨气冲天……
收起笑脸,秦堪郑重其事地朝朱厚照长长一揖,义正词严道:“殿下乃国之储君,怎可每日斗鸡取乐,荒废学业呢?须知业精于勤而荒于嬉,玩物丧志的道理,诸位大学士必然说过许多,臣虽位卑却不敢忘国,恳请殿下……”
“装,再装!你家夫人揍我的事儿我还没跟父皇说呢……”朱厚照瞪眼,目光满是鄙夷。
“……臣觉得,学习之余适当放松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秦堪有些头疼,朱厚照好像把他看透了,以后在他面前装君子装圣人,效果可能很不理想。
“你被父皇调来东宫了?”
“是的,臣负责伴驾殿下,值守东宫,保护殿下的安全。”
“那你以后是不是可以每天陪我玩了?”朱厚照的表情显然很兴奋。
秦堪迟疑道:“应该可以……吧?伴驾太子大概是这么个意思,不过殿下,臣不得不再次谏言,恳请太子殿下不要荒废学业……”
“停!不要跟那些大学士们一样啰嗦,太没趣儿了,秦堪,你不是这么没趣儿的人呀。”
秦堪苦笑道:“臣只是尽自己的职责,毕竟大学士们的眼睛都盯着臣呢,若臣不说几句没趣儿的话,恐怕大学士们又会给我扣一顶蛊惑东宫的帽子……”
朱厚照大剌剌地一拍胸脯:“有我在,谁也不会给你乱扣罪名的,不用怕。”
秦堪感到很无语,这小子大约忘记他自己每次被大学士们训得跟孙子似的是什么模样了,自身都难保的家伙许下的承诺,实在很难让人产生信任,哪怕他是太子也一样……
※※※
秦堪的东宫保卫工作开始了。
每日近距离接触朱厚照以后,秦堪才发现这位太子爷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他喜欢玩,喜欢变着法子玩,遛狗斗鸡耍蛐蛐儿,玩得花样十足,每日在春坊上课则一副昏昏欲睡,有气无力的样子,授课的大学士一走,他的身体便仿佛注入了一股名叫“鸡血”的东西,立马变得亢奋,欢呼着冲出春坊……
其实朱厚照的样子跟前世那些厌学好玩的普通初中生没什么区别,只可惜他是大明的唯一皇位继承人,肩上担的责任比初中生重了不知多少倍,于是昏庸荒唐骄奢淫逸等等各种负面贬义词便落在他头上。
身旁的所有人只知道劝他向学,劝他读书,期待他将来做个好皇帝,做个英明的皇帝,最重要的是,做个不亏待士大夫和文官集团的皇帝……
还没登基便背负着各种期望,各种劝诫,各种责备,各种督促,却从没有人问过他快不快乐……
没人问他快不快乐,渐渐地,他学会自己寻找快乐。
秦堪越来越觉得朱厚照活得很可怜,这种可怜或许连朱厚照自己都没发觉。
※※※
秦堪安分地在东宫值守着自己的岗位,然而那篇残缺不全的《菜根谭》终究还是传了出去。
仅仅数页的《菜根谭》在朝堂掀起了风浪,字字珠玑如黄钟大吕,令人震耳欲聋,秦堪的名字渐渐在朝堂传扬开来。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千户怎么可能写得出如此惊才绝艳的精辟文章?这不科学!
文官们嫉妒了,嫉妒渐渐引发了愤怒,他们不相信一个武官能写出这样的文章,这简直是在打文官们的脸!
文章挑不出错处,《菜根谭》的精妙不是那些只知打嘴仗的御史言官们能挑得出错误的。
文章没错,人却错了。
于是参劾秦堪的奏本又雪片般飞进了皇宫,所有的奏本都陈述着同样的理由:抄袭,或冒名。
打死他们也不相信,一个锦衣卫的武官竟然有这般本事,能写出堪比圣人的文章。一定是抄袭,或是抢了哪个隐士高人的文章无耻地冠以他的名字。
——客观上来说,喜欢胡乱咬人的言官们这次真没猜错,只可惜煌煌大明只有秦堪这么一位穿越者……
弘治帝被无数奏本烦得不行,于是甩出了一个事实。
秦堪是弘治十五年绍兴院试案首,人家的考试成绩难道也是抄出来的?还有“人生若只如初见”,有本事你也作一首这样的诗来试试?
所有文官顿时目瞪口呆,同时悲愤莫名。
你一个读书人,而且还是院试案首,前途不可限量之人跑去当什么锦衣卫?
读书人中的败类啊!可是这个该死的败类写的文章却他娘的可以当圣人……
什么世道!
第140章 千户很忙
扬名了,是好事。
名气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带给人的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名气伴随着利益,有句老话“成名要趁早”,意思就是说,早一点成名便能早一刻拿到实实在在的利益,大器晚成便亏了。
这是秦堪对成名的理解,他是现实主义者,什么事情都习惯跟利益扯上关系,没利益的事打死也不干。
秦堪成了秦圣人,扬名立万了,可惜名气有了,好处一文钱没见着,麻烦却多了一大堆。
不知什么时候起,东宫门口三三两两聚集着一些文官,大到某部侍郎,小到六品主事,官阶不一而足,他们聚集东宫当然不是诚心拜见太子殿下,而是特意找那个值守东宫的秦千户,新鲜出炉的秦圣人。
这些人都穿着官服,秦堪的武官身份却能写出可以流芳千古的《菜根谭》或许深深刺激到了文官们的自尊心,于是自觉不自觉地穿上文官官服来找秦堪,从心理上给自己找回一点场子。
东宫乃储君龙潜之地,当然不允许官员们有事没事乱进,那些文官们又不肯离开,于是东宫门前的广场上出现了一幕奇异的场景,一群穿着官服的官员们站在凛冽刺骨的寒风里,道貌岸然负手而立,玉树临风之余犹不忘吸溜一下鼻涕,他们三五成群聚集在广场四周,京师的冬天风大且冷,冷风像个断臂分桃的流氓,风一吹便掀起这些官员们的官服下摆,露出他们的里衫亵裤,非常不雅。
于是官员们负手而立的飘逸形象顿时急转直下,忙不迭地个个慌忙捂着衣裳下摆,神情尴尬且姿势销魂,动作非常的整齐划一,广场上无端多了数十个明朝版的玛丽莲梦露。
朱厚照和秦堪躲在东宫正门内的小门房里,屋内炭火融融,温暖如春,二人鬼鬼祟祟隔着木窗的缝隙,瞧着广场上那些文官狼狈模样,朱厚照噗嗤一笑,捂住了嘴,秦堪吓得赶紧请他离窗户远一点,这孩子的笑点很低,秦堪真怕他的笑声被那些文官们听到,那将是一场大麻烦。
“这帮傻冒儿……哈哈,他们想做什么?”朱厚照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秦堪很无语地看着他,这家伙知不知道他嘴里的“傻冒儿”是他将来的臣子,是辅佐他治理江山的中流砥柱?
——虽然看起来确实有傻冒之嫌,但做人不能太诚实的。
秦堪苦笑道:“这些文官肯定不是来给太子殿下歌功颂德的……”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有什么德行可以让他们歌颂?”朱厚照显然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识。
拱了拱手,秦堪叹道:“臣给东宫添麻烦了,臣有罪,这些人大约是冲着臣来的……”
朱厚照显然没把这个麻烦放在心上,他反而很高兴,因为他本就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没热闹的日子对他来说生不如死,这样的麻烦他一点也不介意,不但不介意,反而多多益善。
“没事没事,本宫恕你无罪……你快说说,他们找你干嘛?吵架吗?”朱厚照急不可待道。
秦堪叹道:“显然他们来者不善呀,殿下说得没错,他们找我的本意便是要跟我吵架,只不过冠以学术之名,吵架谩骂便成了讨教讨论……”
“但是实质还是吵架,对吗?”
“对,简单的说,这群家伙是来找碴儿的,他们不服气一个年仅弱冠的武官竟然能写出千古流芳的文章,于是成群结队来找我讨教。”
“他们想讨教什么?”
秦堪无奈道:“可以讨教的太多了,孔孟之道,圣贤经义,诗词八股,书法棋艺,甚至道家岐黄丹术等等,只要有一样学问能把我辩倒,便意味着他们战胜了新出炉的圣人,可谓圣中之圣,我秦堪便成了他们扬名的垫脚石,他们踩着我的脑袋成就了他们自己的名声。”
“这些人好卑鄙……”朱厚照皱了皱眉,接着兴奋道:“那你快出去跟他们吵呀!怕什么,有本宫给你撑腰呢。”
秦堪很无语,太子很了不起么?这些文官眼里太子算个屁,他们豁出去时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朱厚照的撑腰对他来说实在可有可无,毫无意义。
无奈地摊了摊手,秦堪苦笑道:“臣不敢欺瞒殿下,若说跟他们辩论学问,臣哪一样都辩不过他们,臣若出去跟他们讨论,无异自取其辱,正所谓茅房里点灯笼,老虎头上拍苍蝇,寿星公吃砒霜……”
朱厚照两眼发直,被一连串的歇后语弄得脑子有点晕:“什么意思?”
“意思是找死啊殿下。”秦堪沉痛道。
“哇哈哈哈哈……”笑点低的太子殿下又狂笑起来。
秦堪郁卒地叹了口气,没理会笑得毫无形象的朱厚照,透过窗纸的缝隙,他看到那群文官仍旧执拗地站在广场上不肯散去。
名声,已成了文官们自愿戴上的枷锁,为了在士林里扬名,他们可以连命都不要,吹吹冬天的冷风当然更不算什么了。
可是秦堪却很反感,他讨厌麻烦,从来都是绕着麻烦走,可惜麻烦却一次又一次的主动找上他,避都避不开。
自打承认《菜根谭》是他所作那一刻起,秦堪便已知道这个麻烦迟早要来,大明的文官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少年武官扬名的,文贵武贱是大明立国百余年形成的规矩,文官们不会让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破坏这个规矩,武官必须要被文人死死踩在脚下,想翻身绝对不允许,文官们用头撞,用牙咬,用命拼也要把武夫们重新踩下去。
明明是一篇唇齿留香的绝世好文章,无端端地跟文官武官们乱七八糟的利益揪扯成一团,好文章已把秦堪恶心得不行。
※※※
东宫门前广场上,寒风越来越凛冽,文官们的官员仪态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大伙儿三五成群地跺脚搓手,有的甚至蹲在地上直哆嗦,活像前世劳务市场找工作的零散短工。
一名青须飘逸,满脸正气的官员终于忍不住了,缓缓朝东宫走近几步,克制着怒意大声道:“光禄寺卿艾璞诚心向东宫值卫秦千户讨教,秦千户何以拒人千里不愿相见?如此慢待我等朝堂大臣,做人怎可这般傲慢无礼?秦千户的秀才功名怎么考出来的?”
这句话煽起了众人的怒气,广场上顿时喧嚣一片,人人义愤填膺,指着东宫大骂不已。
艾璞见成功煽起了众人的情绪,不由冷冷一笑,继续大声道:“我等皆是金榜正科的进士,今日且不论文武之别,不论官阶大小,纯以读书人的身份诚心与秦先生讨教一二,秦先生是怕了还是心虚了?艾某不得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篇《菜根谭》果真是秦先生所作么?既有如此才华,应该不惧与我等坐而论道,讨研一番圣贤道理才是,秦先生何以教我等?”
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添油,众官员的情绪愈发高涨澎湃,叫嚣喝骂之声越来越大,东宫门前值守的武士们显然快控制不住情势,这帮文官情绪一激动起来,完全有可能冲进东宫。
武士们慌了,急忙跑入小门房里向秦堪请示。
秦堪无奈地看着兴奋得手舞足蹈的朱厚照,沉沉叹了口气。
这位太子他是指望不上了,瞧他的架势,非要把这场热闹从头看到尾,完全没有居中调解的意思。
麻烦,终究还得他自己解决。
※※※
“秦堪,你坏主意挺多的,快告诉我,你会怎么处置这个麻烦?”朱厚照兴致勃勃地笑道。
秦堪摸着下巴沉思,喃喃道:“要不干脆派东宫武士把广场上的人全杀了?我的职责是值守东宫,有人欲冲击东宫,怎能不痛下杀手?”
朱厚照脸色变了:“你可不能这么干呀,会惹大祸的。”
秦堪眉头快拧成麻花儿了,重重叹道:“臣也知道不能这么干,太不冷静了,可是臣还有什么办法?都说成名了有好处,臣到现在不但没看到好处,反而多了一大堆麻烦,都是那该死的《菜根谭》惹的祸!”
“《菜根谭》到底是不是你写的?”朱厚照好奇问道,这个疑惑存在他心里很多天了。
“臣那天在文华殿里其实是想说,《菜根谭》是我路过一个古刹时在佛像前捡到的,结果……”秦堪幽怨地瞟了一眼朱厚照。
朱厚照愣了一下,接着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哈哈,我唯一能帮你的,就是把这事烂在肚子里,绝不告诉任何人,不然你这可算是欺君之罪了……现在外面闹哄哄的,你还是赶紧把那帮文官弄走吧。”
秦堪透过窗户缝隙,看着广场上那些群情激愤的文官,良久,他的嘴角竟勾起了一抹谁也看不懂的笑意。
“成名不能没有好处呀……既然说我傲慢,那我索性傲慢得更彻底吧。”
※※※
文官们在光禄寺卿艾璞的煽动下,众人已离东宫大门越来越近,他们聚集成群,大声喝骂着秦堪的傲慢无礼,浪得虚名,话已骂得越来越难听。
没过多久,东宫门内走出两名武士,将一块大大的牌匾立在门口最显眼的地方,然后转身便走。
文官们愣了一下,急忙走近瞧着那块牌匾,一看之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艾璞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气得浑身直哆嗦:“这……这个不要脸的斯文败类!”
牌匾上的一张宣纸上,赫然写着太子朱厚照的亲笔行书:
“千户很忙,无暇应对,若欲讨教,一言五千两,一字一万金。”
第141章 秀才动粗
对秦堪这位来自前世的公司副总来说,世间一切物品都可以商业行为来运作,诗词如是,文章亦如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才华是浮云,名气是浮云,脸面亦是浮云,真金白银才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东宫门前那块牌匾已将秦堪彻底地推向了文官集团的对立面。
秦堪苦笑,很无奈的选择,他不得不为,身份和阶级决定处世的态度,他现在的身份是武官,文官们瞧不起看不上,人人都想踩他一脚的武官。
朱厚照有点担心,惴惴道:“你这样做妥当吗?这可是把文官们得罪死了。”
虽然他喜欢看热闹,但并不代表他可以为了看热闹而漠视朋友的前途甚至生死。朱厚照虽然才十五岁,却也识得此事的利害。
秦堪叹道:“殿下,你觉得在文官们眼里,臣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也是臣子啊。”
“臣子是有区别的,臣是锦衣卫千户,是武官。”秦堪涩然一笑。
“那又怎样?”
“武官注定要矮文官一头的,所以就算臣此刻对他们恭敬谦逊,哪怕卑微到主动跪地抱他们的大腿,他们也会不屑地把我一脚踹开,文武殊途,泾渭分明,两者之间有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沟壑。”
朱厚照若有所思:“所以你便干脆对他们不恭敬了?”
秦堪笑道:“正是,反正他们瞧不起我的,我何必再犯贱对他们恭敬?付出总要有所回报才值得去付出,若付出再多终究注定白忙一场,这种蠢事谁愿去做?”
朱厚照想了想,哈哈一笑:“说得不错,秦堪,你是个妙人,认识你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儿。”
※※※
东宫外的广场上,文官们彻底沸腾了,那块牌匾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怒火,牌匾上的字让他们觉得刺眼,觉得愤怒,每个字都仿佛幻化成一张嘲讽的笑容,令他们觉得自尊心狠狠被刺伤了。
光禄寺卿艾璞勃然大怒,一脚将牌匾踹倒,振臂大呼道:“竖子安敢如此欺辱我等?众同僚,我等皆圣人门生,神圣的学问之事竟被这姓秦的竖子公然叫卖鬻价,他是倚仗《菜根谭》而轻视我们么?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人愤怒附和,群情越发激动起来。
秦堪坐在门房里冷冷的笑。
真是一群恬不知耻的家伙,一个个成群结队想踩着我的脑袋而扬名,还不容许我有丝毫反抗,否则便是侮辱斯文,便是大逆不道,只有低头趴地让他们尽情的踩才符合他们的心意。
——组团刷BOSS都会被BOSS打得鼻青脸肿,凭什么我便不准反抗了?
秦堪头一次见识到了大明文官集团的嘴脸,他突然发现,若无耻是一门学问,他还需要更加勤奋专研,才有资格与广场上那群家伙比肩。
外面已经骂声喧天,秦堪叹了口气,不出去不行了。
整了整衣裳,秦堪推开门走了出去。
朱厚照自然不肯错过这个热闹,于是也笑嘻嘻地跟在秦堪身后走出了东宫。
二人一露面,广场上喧哗的人群顿时一静。
文官们情绪虽然激动,但总算还有理智,首先一齐给朱厚照施礼:“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朱厚照摆摆手,笑得很不正经:“行了行了,各位大人都免礼吧,本宫只是出来瞧瞧,不碍你们的事儿,你们继续。”
众人正担心朱厚照会拉架调解,这事儿便闹不起来了,谁知听太子话里的意思,这事儿他好像不打算掺和,众人顿时大喜。
朱厚照很本分地闪到一边去了,秦堪的身影在东宫门前愈发突出起来。
众人见一个身穿大红飞鱼锦袍,模样俊朗周正的年轻男子静静站立,顿时便知这就是传说中的秦圣人秦才子了。
如同闻着腥味的鲨鱼似的,众人一拥而上,七嘴八舌便开始发难。
“秦堪,你好狂妄,一言五千两,一字一万金,你觉得你值吗?”
“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区区一本《菜根谭》便让你忘乎所以,简直可怜可笑!”
“姓秦的,敢与我辩一辩孔孟经义否?”
冷嘲热讽,不屑鄙夷,秦堪面带微笑,静静看着这一切,看着这些人急待把他踩在脚下而扬名天下的丑恶嘴脸,世间百态皆收眼底。
不知过了多久,秦堪伸出双手虚虚一按,现场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只见秦堪弯下腰,将刚才被艾璞一脚踹倒的牌匾拾了起来,然后默不出声,指了指牌匾上那几个刺眼的字——“一言五千两,一字一万金。”
众人瞪大了眼睛,接着如同沸腾的油锅里倒进了一滴水,广场上顿时炸了锅。
最愤怒的是艾璞,他堂堂光禄寺卿亲自前来讨教学问,结果被晾在广场上吹了一下午的冷风,吸溜了一下午的鼻涕不说,这竖子居然还敢公然叫卖学问,区区粗鄙武官,他以为他是谁?
艾璞勃然大怒,上前一步揪住了秦堪的衣裳,喝道:“竖子好生无耻,以阿堵铜臭之物称量圣人学问,简直侮辱斯文,可打可诛!”
说着“可打可诛”之时,艾璞竟真的抬脚便朝秦堪踹去。
大明朝堂的又一个特点在此刻充分展现了,读书人和文官们个个脾气火暴,说不过便吵,吵不过便动手打,以武力来决定道理的黑或白,无一例外。
秦堪身形一闪,闪过了艾璞这一脚,皱眉冷冷道:“大人这是以权势压我么?”
艾璞一滞,权势压人这顶帽子他戴不起,于是怒道:“我这是以读书人的身份教训你这狂妄小儿!”
秦堪脸上显出了怒色,却努力克制着。
他不敢动手,因为他是武官,武官打文官是要出大事的。
东宫门前广场一片混乱时,却不料传来了朱厚照弱弱的声音,貌似单纯天真,实则奸诈阴险。
“本宫听说……父皇已恢复了秦堪的秀才功名,他也是读书人呢……”
广场前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秦堪两眼一亮,对啊,我也是读书人啊,这姓艾的不是说以读书人的身份教训我么?我以读书人的身份揍回去,天经地义呀。
一阵强烈幸福感萦绕在秦堪心间,此刻他简直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我……终于有资格参与文官斗殴了!
攥紧了拳头,秦堪一拳狠狠揍在艾璞的脸上,大声喝道:“殿下说得没错,我乃弘治十五年绍兴院试案首,谁敢欺辱斯文,我揍死他!”
第142章 童叟无欺
打架斗殴是大明官场的光荣传统,是中国上下数千年里一道最独特的风景线。
赫然发觉自己也拥有动拳脚的资格后,秦堪爱死了这道风景线,原来快意恩怨的滋味这般美妙,难怪文官们这么喜欢用拳脚佐证真理。
东宫广场上,随着秦堪一记重拳击出,光禄寺卿艾璞被揍得歪头一个踉跄,然后应声而倒,广场上顿时一片寂静,大家面面相觑,久久无言。秦堪这一记重拳仿佛不仅仅打在艾璞脸上,也同时打在数十名文官的脸上,打得大家短时间内全懵住了。
武官打文官,绝对是重罪,传扬出去言官御史们的唾沫都能活活淹死秦堪。
然而太子朱厚照在恰当的时机说了一句恰当的话,这句话把大家声讨的路封死了。
换个角度看,读书人打读书人,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这样的事情在场所有人都干过,为了某种不同的政见,为了各自的派系,为了不可告人的利益之争,谁没骂过人?谁没动过手?
有心想追究,然而艾璞艾大人之前自己已说过,他并非以权势压人,而是以读书人的身份教训秦堪,那么同为读书人的秦堪若反击回去,似乎……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所有人在迟疑,在思量事情的黑白对错,在场的官员里,有几个跟艾璞交好或跟艾璞同年同榜的官员开始交换眼色。
单纯无辜的太子殿下适时地补充了一句话。
“你们打架本宫管不着,但是不可以多欺少啊,这样做就有点儿不地道了,本宫可看不过眼。”
蠢蠢欲动打算群殴秦堪的几位官员顿时打消了主意,颓然静立不语。
秦堪扭头感激地瞧了朱厚照一眼,朱厚照朝他无声地咧嘴一笑,眼睛又瞧向别处,仿佛他真的只是个毫无关联的围观者。
真不知该欣慰还是该担心,朱厚照貌似有朝腹黑少年方向发展的趋势……
太子朱厚照发了话,众人自然不敢围攻。有几个年轻一些的官员撸了撸袖子,便待上前与秦堪单挑,刚踏出一步,却忙不迭退回来。
只见秦堪面带微笑,手里捧着一柄绣春刀的刀鞘,白玉般的手轻轻在黑鲨皮的刀鞘上深情地抚来摸去,笑意吟吟里杀气毕露,如同黑木崖上的东方不败在绣花似的,那模样令人胆颤而恶寒……
沉默对峙里,秦堪淡淡开口:“我本贫寒粗鄙出身,你们非要找上门来讨教什么学问,各位大人的用意大家心知肚明,我乃东宫值守,身负皇命,没时间与你们纠缠。若真要跟我谈学问,可以,还是刚才的说法,一言五千两,一字一万金,别骂我侮辱斯文,大家扪心自问,到底是谁在侮辱斯文?”
一席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秦堪的话虽没点透,但已隐隐将大家的心思道出了几分,再说透就是直接撕破脸了,心底发虚之下,一时间竟再无人出来说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被秦堪一拳击倒的光禄寺卿艾璞在同僚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站起来,他的左脸已肿起老高,牙齿掉了一颗,满嘴流着血,分外怨毒地盯着秦堪。
“好,一言五千两是吧?老夫这便回去命下人抬银子来,老夫不才,就花一万两买你两句话,当着朝中同僚的面,老夫要称量称量你的学问,两句话!若你言而无物,老夫要你跪在承天门前承认自己乃欺世盗名,鲜廉寡耻之辈,你敢是不敢?”
秦堪的那一拳激发了艾璞的怒火,他决定跟秦堪卯上了。
朱厚照一听竟然真有人愿花一万两,不由有些担心地瞧着秦堪,想拉偏架却再也找不出理由了。
谁知秦堪闻言竟欣喜莫名,急切地一拱手:“艾大人果真如此大方?”
“当然!”
“下官先多谢了,一万两,两句话,成交!下官在此恭候大人回家拿银子。”
艾璞浑身发颤指着秦堪:“好,竖子,你等着。”
艾璞狠狠一甩袖子,转身便走,刚踏出两步,脑海里没来由地浮现出刚才转身那一刹,秦堪脸上那阴恻恻的笑容,艾璞脚步一定,背后顿时被冷汗浸湿。
歹毒啊!好险啊!这竖子早已下好了套儿在等着他呢,差点上了他的恶当一辈子翻不了身。
转身蹬蹬蹬跑回来,艾璞指着秦堪又惊又怒:“你,你你……好个恶贼,老夫没有一万两!绝对没有!老夫只食朝廷年俸禄米,一年数百两银子养活阖家老小,哪来的一万两买你那无聊的两句话?此事作罢,你休想陷害老夫!”
秦堪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失望:“艾大人,你怎可说话不算话?”
艾璞冷笑:“我若拿出一万两,你必命锦衣卫去抄我家,治我贪墨之罪,对也不对?老夫绝不上你的恶当。”
广场上数十名官员闻言顿时也惊出一身冷汗,大伙儿面面相觑,后怕不已,原来姓秦的家伙居然打着这个主意,太阴险了。
当官的,尤其当京官的,谁没几笔见不得人的收入?历年的冰敬炭敬火耗已算合理合法,还有每年各地方官各地门生故吏送来的孝敬,京师各商铺的孝敬,所在衙门的属下官吏送来的孝敬,贪心一点的给衙门帐上做点手脚,直接贪国库的银子……
大明的官不经查,查不得,一查准出事,广场上这数十个官员自然干净不到哪里去。
众人瞧秦堪的眼神都变了。
明明长得挺斯文挺无害的模样,为何心地如此歹毒阴损?若艾璞真回家拿了银子过来,恐怕买的不是秦堪的两句话,而是大理寺的判书。
秦堪见艾璞已打定主意绝不上当,不由怅然叹了口气,下了锅的鸭子竟又让它飞走了,真是只没节操的鸭子啊……
转眼一瞥,罪恶的双眼又盯上了广场上的数十名文官。文官们被盯得神色大惧,动作整齐划一朝后退了一步。
拱拱手,秦堪朝众人温和一笑,露出一嘴和善的白牙,在寒风里森森发光。
“各位大人还有谁想买我一句话的吗?一言五千两,实在是跳楼自宫清仓价,童叟无欺,买卖公平……”
话没说完,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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