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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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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吗?自取灭亡之道!”

丁顺被训得面红耳赤:“是是是,公爷教训得是,属下想岔了……但是公爷,今日朝堂风向不对,连属下这样的粗鄙汉子都感到麻烦大了,今日之后必有风暴,咱们如何应对?”

秦堪叹道:“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我没想到这些人对利益的占有欲竟然如此疯狂,不仅用祖制的借口牢牢封锁我大明海疆,连我这般权势人物想要在海运里分一杯羹都是难如登天……”

嘴角轻轻一勾,秦堪竟然笑了:“由此可见,海运的利益是怎样的庞大,庞大到这些人不惜与我以死相拼……”

丁顺笑道:“也就是说,只要咱们过了这一关,以后咱们就发了,大发特发。”

秦堪摇头笑道:“你还要想得更长远一些,海运的利益如此庞大,若将来我大明开了海禁,从此与藩国互通有无,贸易所产,当我大明的海疆不再是禁地,人人可随意下海,那时发的可不止是咱们少数几个权贵和商人,而是全民皆富,由海运而带动大明内地的桑麻,织造,窑瓷,茶园等等,从此以后,种地不再是百姓们唯一的选择,他们还可以做工,跑船,种茶,开窑,百姓们多了这些活路,就算碰到天灾,想必也不会饿死太多人了……”

“当有一天,咱们大明的普通百姓可以随意掏出几两甚至几十两银子而不伤自家元气时,咱们大明才叫真正开始富强了,那时咱们再发展军备,引进藩国粮种,修堤,治河,整理朝政军制……如果真能看到那一天,我此生的理想算是实现了。”

秦堪越说越激动,脸孔渐渐涨红,直到一阵寒风迎面吹拂而过,秦堪才如梦初醒,赫然发觉刚才说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梦境,眼下自己还即将要面对一个天大的麻烦,想到这里,秦堪神情顿时黯然。

丁顺定定注视着他,忽然朝秦堪单膝一跪,重重抱拳道:“公爷,属下只是个不通文墨的粗鄙汉子,但我老丁一双招子却没瞎,它分得清是非,看得见黑白,世人皆骂公爷是奸佞,老丁活了这么多年,可从没听说过将家国天下放在心上的奸佞,世人瞎了眼,老丁没瞎!公爷以后但有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第657章 千夫所指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锦衣卫都算不得好人,或者这句话反过来说,好人当不得锦衣卫,能进锦衣卫的必须有一副铁石心肠,纵然做不到大义灭亲,至少也得心黑手辣。

当然,大明历代锦衣卫指挥使里的好人就更少了,没练会一身杀亲爹卖朋友的过硬本事,这个指挥使的位置还真坐不稳。

秦堪这位锦衣卫指挥使便温和许多了,把他和那么多恶贯满盈的前辈们放在一起,相比之下秦堪身上散发出来的人性光辉简直耀眼夺目,除了偶尔坑一下岳父杀几个东厂番子以外,基本没什么太大的缺点。

指挥使里好人太少,而真正能将家国天下放在心里,把国富民强当成志向并且一丝不苟朝着这个志向努力的指挥使,大明历史上闻所未闻。

然而这样一个好人,却偏偏不能被朝堂所容,竟被天下人冠以“奸佞”之名,只有秦堪身边亲近的人才知道,这位国公爷是怎样的忍辱负重。

……

秦堪的猜测并没错,第二天的朝会上,文官们终于开始了进攻。

仍旧是兵部给事中王僚打头阵。

首先倒霉的仍是造作局的官员,事态发展到这一步,证据和青红皂白已不重要,出了事必须有人出来当替罪羊,秦堪这只羊太肥太凶,于是文官们先拿小羊羔开刀。

造作局官员很想死,昨日他们躺着中了一回枪,今日换了个姿势,谁知趴着也中枪。

大家都清楚王僚参劾造作局是怎么回事,可偏偏这事跟茶壶里的饺子似的,心里有数倒不出来。

对造作局官员的处置还没定论,王僚紧接着又掏出一道奏疏。今日他显然是有备而来,这次他参劾的却是御马监掌印太监苗逵,王僚告苗逵私自调动兵马,与造作局一同谋取四百门火炮。

整件事如同走阶梯似的,一步一级。每一步都牵扯出一些人和事,阶梯的终点正是宁国公秦堪。

朱厚照坐在龙椅上,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汗珠滚滚,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

太像了,跟当年内外廷联手诛八虎时的情景太像了,殿下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是那么的凶光毕露,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咄咄逼人,每一张面孔都是那么的狰狞可怖……

前面参劾造作局犹可,然而当王僚开始参劾御马监掌印苗逵的时候,许多御史终于站出来了。他们当然不会为苗逵辩护,而是落井下石。

苗逵的履历被人挖了出来,像光天化日下被一群流氓剥干净的良家妇女,从宣府监军到被调回京师后的所作所为,一桩桩一件件暴晒在阳光下一览无遗。

宣府克扣将士粮饷,与宣府总兵不合并暗中送密奏至京师污蔑构陷,与蒙古鞑子交战时因自大而延误战机,就连苗逵亲自抄刀冲锋陷阵的正面事迹,到了御史们嘴里也完全变了味道,说是有勇无谋,只能逞匹夫之勇的表现……

心惊胆战的苗公公躲在金殿外的回廊下泪如雨下痛不欲生……

继造作局官员趴着中枪后,苗公公也躺着中枪了,姿势不同但一样的痛。

……

秦堪双目半阖,仍旧淡定地站在朝班中,面无表情地听着王僚唱作俱佳的表演。

他知道事情不会太快结束,王僚和御史们做了这么多的铺垫,最后的矛头必然是他。

四百门火炮不过是个由头,其性质大概跟几百年后日军借口士兵失踪而要求进宛平县搜查一样,纵然没有这四百门火炮的事,他们还会有其他的借口。

果然,参劾完御马监后,王僚一边抹着激愤的眼泪,一边从怀里又掏出了一道奏疏和两本薄薄的书。

秦堪终于睁开了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王僚的官袍。

这家伙真神奇,看着干干瘦瘦的一个人,穿着官袍也是一根瘦竹竿儿,可他却跟机器猫似的,怀里却总能掏出各种体积各种形状的东西,目前为止已掏了三道奏疏和两本书,身材居然完全没变样,这些东西他从哪里变出来的?

“臣,兵部给事中王僚,再参宁国公锦衣卫指挥使秦堪目无王法,私自造船贸易藩邦,列装火炮意图不轨!”

王僚的字字句句如绽春雷,尽管殿内文武大臣已然心中有数,却还是被他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殿内顿时一阵骚动。

王僚跪在金殿中央声泪俱下,不仅搬出了《大明律》和《皇明祖训》,就连洪武年间太祖亲自处置的跟出海贸易有关的几道圣旨也被他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搬了出来,这还不够,永乐年间郑和七下西洋的弊端也被当成了反面教材,由此证明出海贸易是何等的劳民伤财祸国殃民。

王僚打过头阵后,马上有十几名监察御史出班同声附和,历数大明自立国以后对私自出海的惩罚是何等的严厉,而宁国公知法犯法,冒天下之大不韪造船,甚至列装四百门佛朗机火炮,这已不仅是私自出海那么单纯,四百门火炮简直可以被称为意图不轨,最后十几名御史跪地同声恳请朱厚照将秦堪罢官究办。

关于如何控制舆论风向,这种事文官们干了一百多年,可谓驾轻就熟的祖传手艺,随着十几名御史带头参劾,金殿仿佛一只被点燃了引线的火药桶,顿时全爆了。

文官集团从来不是一个团结的整体,这群人平时互相勾心斗角,各有派系,无数次朝堂争斗倾轧,大浪淘沙之下胜者风光,败者引退。然而一旦涉及到整个文官集团的利益,平日里斗得你死我活的文官们现在却抱成了团,不论政敌还是盟友,各种派系皆将矛头指向了秦堪。

金殿内沸反盈天,朱厚照坐在龙椅上一脸焦急和怒意,秦堪站在朝班里面无表情,仍旧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他很清楚自己被千夫所指的原因,原因不止一个。

因为他秦堪是公认的读书人里的败类,因为他的价值观与文官从来没有一致过,因为他触到了文官们最敏感的利益底线,也因为他破坏了传延百年的游戏规则……

正义与邪恶只是文官们挂在嘴上的托词,利益才是他们不可触碰的逆鳞,秦堪不仅碰到了,而且不小心把他们的鳞片刮了下来。

第658章 盛世光景

朝争永远是谋定而后动,准备工作比金殿上图穷匕见更重要,要有占得住大义的理由,要有墙倒众人推的声势,要有煽得群情激愤的罪状,更要有拿得出手的证据,具备了这几样东西,被参的那位等于闻着味儿找茅房,离死不远了。

想要弄死政敌,罪状很重要。不论罪状是真是假,绝对要跟皇权和社稷联系起来,比如当初刘瑾倒台,若非秦堪设局把刘瑾和谋反联系在一起,以刘瑾受恩宠的地位,怎么可能弄得死他?

今日此时也是这样,文官们必须找到一个充足的理由,这个理由至少是祸国殃民级别的,才有可能把秦堪扳倒,换个诸如秦堪利用职务之便,将全京师四品以上京官府邸内院妻妾们洗澡时的模样全看光了之类的理由,虽然同样会引起群情激愤,但绝对弄不死他,不仅弄不死他,照当今皇上那昏庸荒淫到令人发指的性子,恐怕还得强烈要求秦堪带着他一起共襄盛举……

随着王僚最后一道参劾奏疏在金殿上铿锵有声说出来,殿内大臣们顿时躁动起来。

这是对国朝奸佞的正面一击,继刘瑾死后一年,终于轮到他了,同样的作恶累累,同样的误国误君,同样的权势滔天,今日机会来了,终于拿到了他的把柄,若不齐心除掉他,来日自己的身家性命焉存?

王僚话音落地,殿内呼啦一声忽然站出二十余名言官御史,仿佛事先排练好了似的,异口同声喝道:“臣等附议王僚所奏,为维护祖宗成法计,为黎民百姓生祉计,恳请陛下将秦堪罢职削爵,并彻查秦堪私自造船出海一案。”

御史们说完,右都御史屠滽和六部中几位侍郎也站出来附议,殿内一片喊杀声,唯有两位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面面相觑,神情犹豫半晌,终于没迈出脚步。

此刻金殿可谓杀机毕露。朱厚照吓得脸蛋煞白,六神无主地坐在龙椅上四处张望,最后目光终于锁定在人群中的秦堪脸上。

见秦堪仍是一派不慌不忙的样子,朱厚照急得重重跺了跺脚,大声干咳了两声,道:“秦堪,你有何看法?”

满殿吵闹声顿时一静,所有人目光投向秦堪。

听到朱厚照点了名,秦堪这才睁开了眼睛,如同大梦初醒般打了个呵欠,然后缓缓走出朝班。

“陛下,方才殿内诸多同僚的参劾,臣已听到了……”

朱厚照坐直了身子,语气略带急促:“你可有辩解?”

“有。”

“快快说来。”

秦堪扭头扫了一圈四周无数不善的目光,冷冷一笑,道:“臣想问问参劾我的几位大人,你们哪只眼睛见到我在天津造船了?连守皇宫的土狗都知道,我最近只在北镇抚司,国公府和奉天殿三点一线忙碌,京师城内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能做我的人证,你们却说我跑到二百里之外的天津造船,简直是胡说八道,陛下,臣恳请陛下治王僚构陷忠直大臣之罪。”

满殿老伙伴们都惊呆了。

简直不敢置信,堂堂钦封国公,竟当着满朝文武公卿的面公然耍无赖。

瞧瞧小昏君登基这两年,重用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王僚气得脸孔通红,指着秦堪抖索道:“你……你是大权在握的国公,不是船坞里钉板敲橼的工匠,你没亲手造船,难道不会指使下面的人干这件目无王法的事吗?”

秦堪冷冷道:“证据呢?说我指使别人干这事,王大人可有凭有据?”

王僚一滞,顿时说不出话来。

以往朝争走到这一步,便是你死我活的紧要关头,像这种几乎可以称作众目睽睽的事情,哪里需要什么证据?但凡一个稍微要点脸的人都无可争辩。

文官们都错了,他们错在深深低估了秦堪的脸皮,他们没想到一位贵极国公的人耍起无赖来不仅脸不红心不跳,而且一副比念颂论语更真理的嘴脸,实在大大超出了众臣的预料。

王僚气得浑身直颤,往前跨了一步,指着秦堪怒道:“你……明明做过的事情,堂堂七尺昂藏丈夫,敢做不敢认么?”

秦堪冷笑:“我还说你昨夜子时翻过右都御史屠大人家的围墙,跟屠大人的第三房小妾幽会呢,你承不承认?”

满朝大哗,包括朱厚照在内,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在屠滽身上,所有的目光皆是那么的意味深长……

屠滽站在大殿中央,老脸比黄瓜还绿,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头顶跟脸一样绿。

不知出于什么龌龊心思,秦堪刻意沉默了一小会儿,让满殿大臣的猜疑在心中充分发酵之后,方才对屠滽拱手陪笑:“屠大人见谅,我刚才只是一个比喻,您大人有大量,莫往心里去……”

“噗——”原本急得嘴角生泡的朱厚照忽然喷笑出声,又想起场合不对,急忙用一串咳嗽声掩饰。

※※※

由于文官们低估了秦堪的无耻,今日朝会发动的攻击不了了之。

在朱厚照憋着笑的古怪表情里,值日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宣布退朝,迎着百官们或恨或怒的目光,秦堪双目半阖,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旁若无人地在人群中穿行而过。

走过金水桥,丁顺急忙迎上前,笑意盎然朝秦堪抱了抱拳,道:“公爷刚才在金殿那一番急智真妙,属下钦佩万分。”

丁顺人在宫外,秦堪出宫他便知道了朝争过程,显然宫中有锦衣卫给他报信。

秦堪笑了笑,道:“难为你把我刚才的胡搅蛮缠形容为‘急智’,丁顺,你将来一定是个人物。”

转身看着宫门处,大臣们三三两两走出宫,神色不善目露冷光,秦堪有种仿佛被一群狼盯着的感觉。

“这回恐怕真是不死不休了……”秦堪喃喃叹道。

丁顺神情一振:“属下愿为公爷分忧!”

每次秦堪举起屠刀之后,伴随而来的不是加官便是晋爵,秦堪杀人对丁顺绝非坏事。

秦堪缓缓道:“今日我在金殿上胡乱搅和,此举顶多只能拖延三两日,文官们不会放过我,而我亦不可能放弃造船出海,双方无法妥协,眼下已是死局不可解,既然如此,便跟他们硬碰硬斗一回吧,丁顺,你马上派人打听一下,王僚只是区区七品给事中,借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我发难。王僚的背后定有人指使,你去查查这事,尽快给我回报。”

“是!”

※※※

天津城早已今非昔比。

当初一座小小的夯土围成的小土城,拥户不过二千余,城中除了天津三卫指挥使司和一个锦衣卫千户所以外再无任何衙门,城内城外但凡民生商贾纠纷刑案等等,一应由天津当地乡绅望族或三卫中的文吏判决。

一个地方若无按察司和知县知府衙门的互相制约,只靠着军事卫所来维护民生商事,迟早会惹出大乱子。当初白莲教将势力渗透进天津三卫,致使三卫哗变,朝廷不得不调集大军镇压,其中固然有白莲邪教蛊惑人心的原因,但不可否认三卫权力失控和无人制衡也是一大主因。

如今的天津城已大不相同,城池已向西扩充了近十里。原来的夯土城墙已被推倒,取而代之的是坚固的青石方砖,墙高十丈,墙上城楼箭楼垛口和走马道兼备。

城外飞雪漫天,寒风裹挟着雪粒在白茫茫的原野上肆虐,抽打在脸庞上生疼。

今日的天津城依旧平静如常,城门前两队值卫的军士环臂抱着铁枪,两手伸进单薄的袄子袖口不停地跺着脚取暖,城门外生了一堆奄奄一息的篝火,火已快熄灭。

远处传来缓慢的马蹄声,守门军士眯着眼望去,不由一呆。

城外官道尽头,一匹神骏的棕马载着一位身穿黑色夹袄,肩披蓑衣斗篷的姑娘,姑娘的脸上用黑巾蒙着面,看不清眉目,但是单看她骑的那匹马便知这位姑娘身家不凡,不知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姐跑出来游玩。

时下大明虽是路引制度,但这个制度显然贯彻得并不好,至少此刻守门的军士便完全没有查看这位姑娘路引的想法,骏马行至城门前,两队军士仿佛瞬间变成了瞎子,目不斜视地任由骑马的姑娘缓缓策马入城。

直到姑娘入城之后,一名总旗模样的军士这才眯着眼依依不舍地瞧了姑娘背影一眼。

“瞧这气派,这身装扮,应是哪一卫指挥使家的远方亲眷吧?啧啧,身段美死了……”

※※※

姑娘进城之后下了马,却仍蒙着面巾,面巾上只露出一双清澈如水,亮若星辰的美眸。

进城后姑娘微微吃了一惊,只见城内已拓宽的大道上人影幢幢,车水马龙,街边商铺林立,路上小贩行商如云,充斥眼耳的只有一片喧闹和喋喋不休的讨价还价,小孩的笑声,妇人的骂声,声声传入耳中,却是好一幅盛世市井画面。

姑娘定定站在路中看着这一切,眼中不知何时蓄满了泪花儿,面巾下的红唇微启,蚊讷般呢喃。

“当初答应我的,他……真的做到了。”

第659章 故地重游

严格说来,答应她的事秦堪没做到,而是正在做。

天津城虽然较以前繁华了无数倍,但离秦堪心目中的繁华程度还是相去甚远,如今的天津城比原来扩充了近五倍,是三面围城一面临水的格局,城池东临渤海之滨,造船的东港码头便建在渤海边上,海边不仅打下十余个深水埠头,而且出港口两侧的山崖边还布置了无数门火炮,两边互为犄角呼应。

城中早已焕然一新,当初李东阳发动内阁廷议,而秦堪又以海运红利忽悠司礼监刘瑾批红照准之后,朝廷建设天津的政策便成了板上钉钉之事,通政司将朝廷的决议下发到地方官府时,果如秦堪所料一般,官府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天南地北的商人巨贾们却闻风而动,纷纷带着充足的银子和各种物质蜂拥而至,狭小的天津城内涌进一大批商人,如同黑社会划地盘似的,各出手段机谋早早地抢占最有利的地形地势,买地,建仓,开店,忙得如火如荼不亦乐乎。

待到严嵩奉秦堪之命来天津上任知府时,刚进城的他吓了一跳。

建城之事根本不用他忙活了,提前到来的商人们已把他该干的事干了一半,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几位身家颇丰的大商人私下凑了份子,免费在天津城内建了一座五进五出的知府衙门,里面亭台水榭回廊假山应有皆有,原本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吃几年苦头的严嵩一进城便被商人们众星拱月般迎进了新建的知府衙门大宅,踌躇满志下基层熬资历的有为青年瞬间被满身铜臭的商人腐蚀成了一个先天下之乐后天下之忧的无为干部。

天津城就这样建起来了。说实话,跟严嵩的关系并不大,秦堪左算右算,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商人的巨大作用,他们不仅有庞大的资产,更重要的是,有着一往无前的魄力。欲逐巨利,先下重本,包括天津城的城墙和街道民居扩建,其中大半资金都是商人们先掏腰包借给严嵩,然后由天津知府衙门逐年还清。只不过商人借银给朝廷实在太难听,于是这笔银子从锦衣卫的帐上走了一个过场,权当是锦衣卫先行调用,私下里再由锦衣卫逐年还给商人。

直到朝廷公文正式下达,商人们的银子如流水般投进这座城池后,他们这才发现那位提议繁荣天津的秦公爷目光何等毒辣。

……

唐子禾牵着马,独自一人走在天津城内新铺上青石的大街上,身边的熙熙攘攘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而她仍在自己安静的世界里好奇地看着周围的繁华,繁华如花似锦。

不管什么人什么身份,脸上都带着知足的笑容,笑容是发自真心的,在这烽烟四起的乱世里,能在某个地方看到这么真实的幸福,多么难能可贵。

走了不到百步,唐子禾藏在面巾下的俏脸也终于浮出了笑意,也是淡淡的幸福,只是她的幸福与饱暖无关。

仿佛忘却了当初你死我活的争斗,忘却了明里暗里各施机谋的杀机,能记起的唯有那一株腊梅树下,一个权倾天下的男子,遇见了一个恰好时光的她,他们并肩站在树下看一朵朵腊梅绽放,还有天际的云卷云舒。

一载离索,故地重游,唐子禾的俏脸终于像腊梅般绽放出笑容,只是那笑容深深藏在面巾下,只愿为悦己者倾城。

在严嵩的经营下,天津城的格局和京师颇有几分相似,同样有东市和西市,东西市中间一条大道正通往东港,道路两旁是崭新的商铺,行脚的商人背着褡裢在各个店铺里进出,也有赶着骡车的贩夫将一袋袋货物搬上车,然后扬鞭便走,巡街的衙役拎着铁尺挎着腰刀,一边走一边含笑跟相熟的商家打着招呼。

一身黑色斗篷的唐子禾牵着马儿,袅娜的身影在人群中异常显眼,人们纷纷向她投去好奇的目光,然后很快将目光收回。

“这里……真个像是世外桃源呢。”唐子禾含着笑喃喃自语。

抬头看看天色,已近午时,不远处有一家新开的茶肆,唐子禾犹豫了一下,牵着马儿便向茶肆走去。

茶肆并不大,而且午时正是用膳之时,茶肆里的客人并不多。唐子禾进了茶肆后径自登上楼,楼上只有寥寥两桌客人。

一位单身且身段袅娜的姑娘走进茶肆无疑是非常显眼的,唐子禾刚坐下便察觉四周的目光全部投注在她身上,只是她行走江湖多年,早已对这些倾慕或不善的目光视若不见,更不怕别人对她心生歹意,只要她愿意,抬手之间便可令这茶楼鸡犬不留。

或许唐子禾表现出来的气势颇为华贵,一看便是惹不起的主儿,茶肆里的客人很快便移开了目光,唐子禾淡淡一笑,坐在一张临窗的空桌边,叫了一壶龙井慢悠悠地品味。

心中激荡的情绪还未平静下来,耳边却听得邻桌的客人窃窃低语,唐子禾本来对这些市井话题没什么兴趣,然而一个熟悉到仿佛刻进她骨子里的名字却从邻桌传来。

唐子禾一怔,端着茶杯的纤手忽然停顿,面巾下的俏脸迅速冷凝。

“京师走货来的货郎今早说了个事儿,昨日朝廷六科十三道御史言官在金銮殿里一齐发难,借天津东港造船之由,矛头直指宁国公秦公爷,秦公爷这回凶多吉少呀……”

另一名茶客嗤笑:“呸!别一副忧国忧民的嘴脸,朝廷的事是那些顶天的大人物掺和的,关你一个卖窑瓷的小商人何事?”

“你就一根筋儿,朝廷大人物争斗我当然没资格过问,但是这事是冲着秦公爷来的,你以为这真只是大人物的事?”

“不然怎样?就算他们把秦公爷扳倒了,难道还会株连到咱们头上不成?”

茶客气得使劲敲了敲桌子,压低了声音怒道:“老子真奇怪你是怎么活到今日的,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朝廷的御史拿天津造船之事对秦公爷发难,若秦公爷真个被御史扳倒了,你以为咱们能落得好儿?别忘了天津扩城是谁最先提议的,当初内阁廷议,司礼监和通政司照准,方才有了咱们天津今日这般气象,秦公爷若因天津一事倒下了,你以为朝中那些大人物会放过咱们天津?如今天津各个衙门多是秦公爷的故吏门下,秦公爷这棵大树倒下,树上的猢狲还不得被朝廷一锅端了,这一锅端了不打紧,上面再派几个黑心的官员来接手天津,那时官贪贼抢一塌糊涂,天津大好的局面还不得跟着秦公爷一起倒了?”

另一名茶客听了这番话,不由倒吸口凉气,语气有些慌乱起来:“如此说来,秦公爷还真倒不得呀!他若倒了,咱们天津的商人百姓可倒了血霉了!”

茶客叹了口气,接着道:“自秦公爷提请天津扩城,咱们可算过了一年好日子,新迁民户免五年赋税和徭役,东港造船大把大把做工赚钱的机会,埋头苦干几年没准能给儿孙挣下一笔不菲的家当,谁曾想到这样的好日子才过了一年多就出事了,秦公爷若被御史们参倒了,咱们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如今的天津城跟秦公爷是拴在一根绳上的,秦公爷若不在了,他的对头仇家还不把天津往死里整呀……”

另一名茶客忧心忡忡摇头:“赶紧灌两口走吧,趁着京师的坏消息没传出去,我得赶快把手里的这批货倒腾了,今日起坐在家中看看风声,给自己寻摸一条后路……”

二人没滋没味地品着茶,浑然不觉他们身后那桌的女子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听进耳中。

待二人走后,唐子禾才缓缓放下茶盏,美眸中杀机闪烁不停。

“群狼伺虎,必有恶斗,这京师,说不得我便再走一遭!”

第660章 国运之争

故地重游,刚进天津城不到一个时辰,唐子禾又上马急匆匆离开。

回头留恋地再看一眼这座熟悉的城池,它的每一个角落都布满了曾经又爱又恨的痕迹,渐行渐远,遥远的城池仿佛幻化成了他的笑容,孤独而傲然,静静伫立在海滨,无声地向她昭示着曾经的诺言,如同城墙上的青石般坚不可摧。

转过身望向前方时,唐子禾的面容浮上无比坚毅。

这一年多以来,她一直在路上,从霸州辗转到京师,又从京师辗转到江西,朱宸濠之乱被朝廷平定后,她悄然抽身远遁,仿佛又一根无形的丝线拉扯着自己,她终于情不自禁策马回到了天津。

她想看看故乡,想看看曾经和他一起住过的屋檐,想看看官衙院子里那一株腊梅今年是否又开了花,想站在腊梅树下带着笑容回忆当初一针刺入他的背后,将他生生定住动弹不得的黯然离别……

满载着过往的回忆,又是一个风雪漫天,腊梅绽放的季节,唐子禾悄然回来了,然而来不及寻找回忆的痕迹,她却不得不快马加鞭离开。

秦堪有难,她怎能坐视?

朝堂争斗她不懂,那是男人的事,但争斗的一方是她的男人!

仅从两名茶客寥寥数语里,她便预感到不妙,当初秦堪领十万大军兵围霸州时,她也是这般感觉,她的感觉从来不骗她。

四面楚歌之际,她必须回去,与他共赴患难的人里,必须有她。

※※※

京师宁国公府。

徐鹏举盘腿坐在暖炕上,嘴唇上下快速蠕动,小公爷虽然是吃货,但吃相倒是很文雅,这跟国公府的良好家教分不开,再怎么喜欢食物,也不容许他表现得像土狗遇见了骨头似的又舔又啃。

徐鹏举吃东西的样子很……神圣,通常用双手捧着食物,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它,然后充满虔诚地一口咬下去,食物在嘴里咀嚼时不停抬头张望四周,目光有种淡淡的警惕,好像随时有人冲出来把他手上的东西抢去似的。

秦堪跷腿坐在椅子上含笑看着他,看徐鹏举吃东西比自己吃更有趣,像松鼠啃坚果似的,蠢萌蠢萌。

徐鹏举吃的是蛋。秦堪前几天兴之所至顺手发明的茶叶蛋,这个年代茶叶蛋还不存在,是个很新鲜的玩意,煮好后冷浸四五个时辰,味道正是香浓之时。

对于新奇的吃食,徐鹏举永远不会拒绝的,秦堪怀疑就算把狗屎换个别致的方式摆在盘子里,他也会毫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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