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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笼蛊-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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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太弱了,就喝了一碗粥而已。”苍星垂道,“就算是我也知道凡人吃这些算少的。”
  “是这个太子不能吃,不是我。”苍恕说完,忽然豁然开朗,醍醐灌顶道,“对呀,我可以变回自己再吃嘛!这样就不会撑了。”
  他刚要捏诀,苍星垂把他剩了两颗的糖葫芦抢走了。
  “神身是不会觉得撑,你再把那弱不禁风的凡人之身给吃出毛病来,晚上又要给我脱后腿。”
  “也是啊。”苍恕恹恹地说,渴望地看着苍星垂把剩下的糖葫芦吃完了。
  ·
  进了京城,两人变回神身,略施小术遮掩容貌,正想找个人打听打听军营在哪里,可是进展不佳,主要是因为人间的京城好玩的太多了。
  正是迎春时节,返乡过年的小商小贩们又全都回来了,街边各类商家鳞次栉比,街面上的摊子琳琅满目,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苍恕诞生至今,为数不多几次亲身前往下界都是去力挽狂澜的,眼见的都是满目疮痍、生灵涂炭,还没有感受过这样鲜活的烟火气,走在熙熙攘攘的繁华街头,这个永远高坐在冷冷清清的第二重天神座上的天神被完全吸引住了。
  苍恕着迷地和一帮五六岁的小孩一起看了好一会儿一个捏糖人的老师傅,对苍星垂说:“我想要一只仓鼠。”
  这种时候,其实只要苍星垂提一句正事,苍恕便会立即惭愧地止住想要玩乐的念头,端正心思重新回到正轨,偏偏苍星垂绝口不提,非常爽快地付了钱,对那老师傅说:“要一只仓鼠。”
  “这,这是金子?”那老师傅吓得没敢接,“公子可是拿错了?”
  苍星垂道:“没拿错,我们不想等,你给我们先做吧。”
  老师傅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开了,接了碎金很快给他们捏了一只胖乎乎的仓鼠。
  今日一大早,苍星垂碎开了一个石头,点出了一大把碎金子。苍恕一面因着本体有些虚弱,一面不想浪费如今积攒不易的神力,便和他商量,两人一起用这笔钱。
  当时苍星垂提了条件,替他付钱可以,付一次要换一次仓鼠睡垫服务。
  苍恕不爱被摸毛,对于被压着睡倒是接受良好,而且也暖和,便一口答应了。
  苍星垂把捏好的仓鼠糖人递给苍恕,苍恕爱不释手地看来看去,几次险些和前面的人撞上,苍星垂本想说他几句,又怕他被说得想起正事来,不再买东西了,只好把话咽了回去,拉着他的手臂走。
  别看两人现在除了一个糖人两手空空,其实刚才苍恕看上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人间小玩意,什么镜子,棋盘,枕头……苍星垂全都趁着他还在纠结时候就积极地付了钱,然后他们会互相配合,苍星垂用身体遮挡住行人视线,苍恕迅速地把东西一股脑塞进乾坤袖里。
  走着走着,他们忽然看到一个卖仓鼠的小贩。
  那摊位上正有顾客光顾,似乎交易已经成了,小贩正叮嘱着:“……刚进了新家,因为觉得不安全,可能会往腮帮子里存很多吃的……”
  苍恕和苍星垂对视了一眼,两人默默走近了一点听。
  “……这没关系,别喂太多,也别给尖的玩具,所有仓鼠都会往颊囊里存东西的……”
  苍星垂:“!”
  苍恕:“!”
  他们又对视一眼,一起默默走开了。
  “我还以为是被我们影响了。”走出半条街,已经消化了新的知识的苍星垂说,“原来它是一只正常的普通仓鼠。”
  苍恕欣慰地点头:“是呀。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


第31章 殉情
  因为学习到了了关于仓鼠的新知识,苍星垂和苍恕终于不再担心灰毛小仓鼠会变成乾坤袋之类奇奇怪怪的东西,但也有弊端,比如苍恕放下了心的同时,幡然醒悟过来——他竟然在凡人街道上流连忘返,耽搁了正事。
  往军营去的路上,苍恕一直在懊恼。
  “我不该买那些东西的,这样不好。”
  苍星垂道:“你是不是弄错了,东西都是我买的。”
  “是啊,用的还是你的钱。”苍恕更加懊恼了,“现在你我神力受限,不该用在这种地方的……”
  “我用在什么地方,用得着你管吗?”苍星垂警惕道,“我说,你现在这么抱怨,不会是想赖账吧?说好了的,我付一次钱,就可以睡在上面一次。”
  军营就在附近了,不远处的路上已经开始出现岗哨,两人寻了个无人处落回地面,放弃了维持神身,任由自己变回了凡人原形继续赶路。
  落地以后,苍恕瞪了苍星垂一眼,气他抓不住重点:“我没有想赖账!我们应该尽快去军营露脸,以此逼迫新皇回京,而且还要找舆图,看看能不能回一趟山谷。”
  “我们出门都已经早上了,再怎么早找到,今天也不可能出发去山谷了。”苍星垂觉得凡人太子那张脸没什么好看的,变回去之后就不爱看苍恕了,“找到了没事做,还不是出来视察凡间吗,有什么区别?就当是我买的,别念叨了。”
  虽然废太子疑似复活归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军营,但先前的消息都说是在夜间、他的葬身之地,听着仿佛是鬼魂,谁也没想到他会在大白天出现在人气这么聚集的地方。
  他们刚在第一个警戒岗哨前露脸,那里面的卫兵就吓得一路往军营狂奔而去。
  苍星垂和苍恕要的就是这样的轰动,最好京城的消息能够逼得行宫的皇帝和不知在哪里的国师立即启程回京,因此两人谁都没在意跑走报信的卫兵,恍若无睹地继续交谈。
  苍恕犹豫了一下,道:“我今日观魔尊付账时,动作毫不生疏……好似常来人间。”
  苍星垂道:“从前陪人来玩过两三次罢了,早轻车熟路了。”
  苍恕方才回过神来时,原本是懊恼之中夹杂些不可去细想的雀跃开心,可是听苍星垂这样一说,那点雀跃忽然真的变成小雀飞走了,只留下了一地阴沉。
  什么人能让苍星垂这样的人物陪着来人间玩,还不止一次?
  那个人是我才对,只有我才配得上这个待遇。苍恕知道不对,可是这个自大的念头不能抑制地冒了出来。纵观天地六界,还有谁的地位能够匹配苍星垂?为什么他会陪别人去玩,怎么可以陪别人去玩?
  苍恕又委屈又生气,最苦闷的是,他根本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因为他根本不用想,也知道那个人是谁。
  一定是苍星垂的伴侣。苍星垂当然会愿意为他的伴侣放低身段了……
  不多时,从远处涌来了全副武装的士兵,有步行的,还有骑马的,事发突然,他们手上拿刀拿枪,拿什么的都有。
  就在这乱糟糟的背景里,苍恕忽然问:“你以前来人间,也给她买这么多东西吗?”
  “岂止。”苍星垂看着疾驰而来的几匹战马,心不在焉地说,“从街头买到街尾。”
  从街头买到街尾!苍恕更加气闷,只觉得袖子里的一堆小玩意怎么想都不可爱了。
  他今天只买了半条街!
  “要上了。”苍星垂道,“你能走吗,我抱你?”
  “嗯。”苍恕闷闷地说。
  苍星垂何其了解他,就从这一个音里听出来不高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又怎么了?”
  话音未落,领头的军马已至,苍星垂捞过苍恕的腰身,提气纵身一跃,往军营方向而去。
  底下的士兵全傻了眼,一个大胆的问领头将领:“将军,这……这是轻功?”
  那将领也面无人色道:“想不到废太子的护卫统领轻功竟如此出神入化……天耳卫出发去温泉行宫了吗?”
  “昨日已经启程了。”
  “好。此事要待陛下回来定夺……”
  他还没说完,忽然周围一片惊呼,那将领还没反应过来,被从天而降的一个人单手钳住了脖子,摔下马来。
  “原来你就是这个军营的将领,早说啊。”去而复返的苍星垂道,丝毫不在意围成一圈对他刀剑相向的士兵,“大夏国的舆图你们有吧?给我一张。”
  被他另一只手揽在怀里的废太子拍了拍他的手臂道:“轻点掐,凡……嗯,他这么脆弱,掐死就不好了。”
  苍恕见那将领被钳住脖子,脸色都紫了,出于怜悯之心才这么说了一句,没想到那将领瞪大了眼睛,怒道:“先太子不必讥讽我!你们有了奇遇,武功大涨,此番来不就是找个由头杀我么?”
  苍恕友善地说:“不是,我们想要借一下舆图。”
  “借来何用?”
  “看看。”
  “哈!”将领冷笑一声,根本不信,“舆图太子府邸便有,先太子又何必舍近求远?太子府邸被查封了,可什么都没搜出来,您的那个老管事是三朝老人,轻易动不得,问也问不出来,想来您的要紧东西都还好好地存在什么地方,这您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原来是这样。”苍恕恍然大悟,对苍星垂道,“那我们可以去找太子府邸的老管事啊,他一定什么都知道。”
  苍星垂看向将领:“你不肯交出舆图?”
  “交?你痴心妄想!今日我横竖都是死,将士们,给我……”
  “那算了,我们去太子府邸拿。”苍星垂说,随手把他扔到地上。
  在军营露过脸,想必很快皇帝便能收到急报,目的也算达成了,苍星垂揽紧了苍恕,再次一跃而起,转眼就消失不见了,留下了一地面面相觑,懵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将士。
  ·
  昔日繁荣的太子府邸现在门可罗雀,连着府外几条街都是一派荒败景象。
  苍星垂和苍恕准备先来这里碰碰运气,寻找国师或者牢笼的线索。
  这几天到处听了一些传言,又进宫寻找过一趟皇帝,他们已经大致知道,登基的新皇是废太子的同岁庶弟,因得到了“转世天神”的相助,他在夺嫡之中击败了太子一党。太子未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却保住了他两个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一个排行第四的,很有贤能,太子在出事前就力保他封亲王,由霍庚辰和太子的其他死士们护送着去了封地。按照宫人们私下闲谈的猜测,现在得了太子死讯,那位亲王多半是已经反了。
  还有一个便是排行第十一的,也是先皇最小的皇子。先皇与先皇后老来得子,实属意外,钦天监先前吹过好些年的“陛下命中当有十子,寓意十全十美”一下子成了笑话,好在此子出生时正巧撞上天之异象消散,也不算没有说头。
  苍恕和苍星垂见过那十一皇子一面,知道他是由韩将军并一位女子假扮夫妻护送逃走了。
  这位太子知道翻盘无望,将死士和亲信将领都留给了两个弟弟,遣散府邸,自己只留了老管家,可是最后却被自己的赶回京城的护卫统领亲手杀死在狱中。
  苍恕和苍星垂本以为那位老管事应当已经搬去别处居住了,没想到穿过满是枯叶的庭院,深入一重又一重的宫殿之后,却听到了一串的咳嗽声。
  两人对视一眼,往声音所在处走去。
  他们来到一处下人的居所,推门而入,里间一个老迈的声音虚弱道:“什么人擅闯太子府邸?”
  苍恕和苍星垂走进里间,床上躺着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看上去已经不能起身了,见到两人走进来时,他浑浊无光的双眼却骤然迸出狂喜的光:“殿下!您还活着!”
  苍恕一顿,有些不自在:“我……”
  “对。”苍星垂截断苍恕的话道,又在神识中传音给苍恕,“我们还要问他很多事,先演着。”
  “霍统领把您救出来了,是吗?”老人强撑着试图半坐起来,苍恕上前扶了他一把,他紧紧抓住苍恕的手,老泪纵横道,“他们都说太子已去了。”
  “我……”苍恕说不出骗人的话,可望着这行将就木的老者,又不忍心说出真相,只好岔开话题,“您怎么还住在这里,没有出去看病?”
  “我是太子府的管事,落叶归根时,自然要在这太子府中。”老管事看向苍星垂,又说,“我以为霍统领已经殉情而去,真没想到……竟还有重逢的一天。”
  苍星垂平静的神情再也维持不住了,惊愕地问:“殉……什么?”
  “咳咳……”老管事又咳嗽起来,他看上去病入膏肓了,似乎很快就要离去,但脸上却有笑意,“我都知道了,统领不必惊慌,咳咳……太子入狱前,什么都跟我说了。唉,太子啊……”
  他叹着,拉住苍星垂的手,让他覆在苍恕的手上:“你走前,说自己要先行一步,此生负了霍统领,若有来生,绝不负他……我是个大半身子入土的人了,说不准明日就走了,再不能为太子尽心,霍统领,太子就交给你了……”


第32章 屈辱
  老管家拍了拍他们叠在一起的手,说着撕心裂肺地咳起来,手上也失了力道,苍恕下意识地要抽回手,苍星垂却忽然收束五指,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苍恕惊得几乎要跳起来——上一次苍星垂这样不容置疑地抓住他的手时,还是他中了药的那晚,那时候,苍星垂的另一只手在……
  一丝热意爬上了他的脸颊,他不动声色地挣了挣,没能挣脱。
  “您放心吧。”苍星垂沉声说。
  这凡人的嗓音比苍星垂自己的还要粗一些,说话时,总给人或凶狠或沉稳的印象。
  那老管家感受到的显然是后者,他欣慰地一点头,气若游丝道:“好。你们好好的,别去管什么世俗礼教,旁人怕是会觉得我老糊涂了,我自己知道,我是,咳咳,活明白了。这一辈子,我见了太多……太多薄情的皇家事,本想着,临走前能看见太子娶上一个知心知意的贤妻便能安心走了,不想又遇到了这等变故……太子啊,霍统领护着四皇子离京时,你叫他好好为四皇子效忠,永世不要再回来,可那晚却在书房怮哭不止……我照看太子从牙牙学语到成人,你从小要强,我从未见你这样哭过……”
  苍恕似乎是呆了,又似乎是情绪趋于平静,脸上逐渐变得一片空白,眼中空洞无光。
  老管家因这回忆而神情痛苦,他歇了口气,喘息一会儿,才继续道:“我那时便想,管什么礼教,什么世俗?若是还有机会,我定头一个,咳咳,头一个告诉你们听——人生难得知心人,不要错过了……”
  苍星垂侧目看了苍恕一眼,道:“我们已经说开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管家说着,眼角流下一滴浑浊的泪来,合上了双目。
  苍恕面无表情,探身去查看,才发现老人还有气息在,只是睡过去了而已。
  他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屋子,走到院子中,站在一棵枯树下不动了。
  苍星垂跟在他身后,看到树下的人已经变成了雪白神袍的神君。神君那张倾世出尘的脸上此刻神色淡漠,无悲无喜,一如他们一年多以前在无间之渊上空相逢的样子。
  任哪一个神明来看到这副模样,都会敬畏且理所当然,因为对所有天神来说,这就是慈悲神该有的、惯有的模样。
  然而此刻,黑衣的魔尊却对他说:“慈……苍恕。别陷进去。”
  别陷进去。
  仿佛被击碎了冰面,慈悲神完美的神明面具上出现了一丝裂纹,他回过身看着苍星垂,问道:“什么?”
  “悲欢离合,世间常态。你已经看了数万年,还是看不开吗?”
  苍恕露出一丝笑意,那笑虽没有苦意,但也没有甜味,他说:“慈悲神若看开了,还怎么救苦救难呢?”
  正因为他比谁都见不得悲苦,才做了这慈悲神。人间每逢大灾,皆有数十万人跪地祈求慈悲神相救,灾厄过去后,人世间轮回几世,那些苦痛便只能在宗卷竹书上看见,凡间后世无法切身感知的那些悲戗,却全部留在了永生的神明心里。
  苍恕并非天生无泪,他依稀可以记得,人界初建的那几百年里,他常常流泪。为了被天灾殃及的城市,为了悔恨亡国的皇帝,为了迟暮的英雄,为了缠绵病榻的老人,为了爱而不得的有情人,为了挣扎求生的小兽……他心软善良,见不得悲苦,每一个都想救,可这谈何容易啊!
  两国开战,帮谁?二位姑娘痴心一位郎君,帮谁?饿狼追兔,病虎捕羊,又该帮谁?
  今日救了一只失足跌落山崖的小狗,可日日都有小兽失足,是否要放下一切事务不管,专救他们?今日准许弥留一位老人在阳间多活十年,可到处都有卧病老人,是否天下老人都该延寿?
  若真是如此行事,恐怕刚建好的人界与鬼界都要因秩序崩坏而大乱了。
  要救苍生,便须怜悯苍生,不能偏颇一方,又须舍下小节,才能成就大义。
  可是对于苍恕来说,舍下小节是多么痛苦啊!他日复一日地煎熬,后来被轮回神开导,终于找到了出路,那便是——无心无情。
  只需高高在上,怜悯一切,不动心,不动情,那便不会痛苦。
  苍恕遵循此法,做了数万年无心无情的神,他治下的凡间欣欣向荣,未曾有过倾覆之险。
  众神皆道他因无心无情才能做好公正无私的慈悲神,只有苍星垂知道,这是面具,也是防线,是那个心肠过于柔软的苍恕构筑起来,防止自己因痛苦而崩溃失责的防线。
  所以只有他会在见苍恕收敛所有神情之后,来劝他:“别陷进去。”
  苍恕闭了闭眼,克制地说:“那两人已经死了,那个老者终究是没能等到,太子和霍统领此生……也终究是错过了。”他说到这里,抬手按住了胸膛,看向苍星垂道:“我好难过。”
  苍恕无法向任何人诉说难过,可是向苍星垂诉说却可以,因为只有他能理解,他能承受。
  “你倒是有空为别人的爱情故事难过。”苍星垂面无表情道,“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开导你?”
  苍恕一怔:“……抱歉,确实不关你的事。”
  “那老头子眼看时日无多,就这几天的事了。反正我们也要抓紧这几天时间,从他口中把能套的话都套出来,”苍星垂别开脸,“你要顺便与我扮作一对,在最后的这几天让他开怀的话,我也没意见,毕竟哄高兴了才好问话。”
  苍恕眼前一亮,问道:“你愿意帮我一起让这老者走得瞑目吗?”
  “我是为了情报!”苍星垂强调,“不是帮你也不是可怜他,是为了早点摆脱困境!”
  “谢谢你。”苍恕仿佛没听见似的,那层冷漠的天神面具一下子卸了,真诚道,“魔尊,你真是个好人。”
  “哼。”
  “可是我怕演不好。”苍恕担忧地说,“也不知太子和这个霍统领分别是个什么性子……”
  苍星垂道:“找人问问就是了,这皇帝不是有专门探听情报的天耳卫吗?等晚上去查看大牢的时候顺路抓几个,现在还是去书房找找舆图吧。”
  ·
  大约是因为他们白天高调地在军营露了面的缘故,总算没人再去折腾那个大牢了,想来是觉得鬼魂不可能在大白天那样畅通无阻地出行。
  不过苍恕还是细心地用将铁门连接处劈开成半断,这样以后万一有什么人心血来潮又把门锁上,以苍星垂所化那个凡人的健壮孔武的身体,也可以徒手拉开门。
  “以后就不必日日来查看了。”苍恕满意地说,“就是每天日落时分仍要发作一次,山谷也去不了。”
  那老管家下午醒了一次,精气神好了许多,竟能拄着拐下地了。苍星垂有点担心他是回光返照,马上就要去走黄泉路了,赶紧几句话套出了放舆图的秘密之处,结果发现那边陲小城丰城离他们太过遥远,以他们现在被限制的速度,一天一夜很难飞到,况且神力耗尽后再回到这凶险莫测的大牢来也很冒险,只能暂时作罢。
  留下的食物足够过冬,开了春,山谷里自然会长出吃的,而且仓鼠还有屯食的习惯……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牢笼上的怨气,减轻了一点?”苍星垂仔细看了半晌,问苍恕道。
  苍恕对阴怨之类的感知比他更加敏感,点头道:“有,虽然只有一点点。我猜想,这是否是老管家解开了心结的缘故?”
  “一位牵挂之人打开了心结,所以怨气散了一点吗……”苍星垂沉吟道,“我一直在想,上一次你我彻底恢复神力,究竟是因为打碎了牢笼,还是因为那上面的怨气散了?”
  “值得一试。”苍恕叹道,“可是要解太子和霍统领留下的怨气,恐怕要深入此局了。”
  “嗯。”苍星垂道,“不早了,去找个天耳卫问问吧,明天还得继续忽悠老头子呢。”
  ·
  新皇急匆匆被护送回京时,就听说那废太子复活后办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到处找天耳卫的麻烦,给自己的护卫找回场子。
  “最近这个月……京城的天耳卫几乎都被抓遍了。”穿着云水服的瘦高天耳卫跪在皇帝面前,抖声道,“废太子不知有了什么奇遇,他那护卫武功原就高强,现在更是神鬼莫测……”
  皇帝怒瞪一双小眼,拍着桌道:“他想知道什么,都问了什么?”
  “他,也不想知道什么,只是,只是抓去侮辱一番……”
  皇帝问:“他怎么侮辱你们了?”
  “他逼问每一个天耳卫,‘孤是怎样的人’,要、要逼得每人违心夸赞他……”那天耳卫露出不堪回首的表情,“夸了他还不算,接着还要夸他的护卫霍庚辰,而且他还会反复说,‘孤要听真话’,逼得每一个天耳卫承认那些恭维都是真话才肯放人……我等,我等为了保命继续给陛下效力,只能生受屈辱啊,陛下……”


第33章 怀疑
  太子府外面看着还是冷冷清清的模样,其实里间收拾出了一个客用小院,苍星垂和苍恕最近晚间就宿在这个院子里。
  原本老管家想要将太子寝殿收拾出来,可苍恕和苍星垂谁都不愿意睡别人天天用的床,后来还是苍星垂想了个借口,让苍恕去说启封正殿太过惹眼,如今他们不愿多生事端,老管家这才作罢。
  为什么要苍恕去说,是因为他们在坚持不懈地把能抓到的天耳卫全部抓走问了一遍之后,总算推测总结出了一点除了“英明神武”“神功盖世”之外的有用信息,那就是——太子善谋且性格张扬,霍统领木讷寡言。
  好不容易打听到这些之后,两人都觉得不太妙。
  “性格张扬。”苍恕干巴巴地说。
  “木讷寡言。”苍星垂脸色不好地说。
  然而既然决定了要给老管家好好送终,叫他安心合目,总不能演到半途而废,为了避免被怀疑两人为何性格大变,经常由两人一起神识传音商量好说辞,再由苍恕说出来。
  麻烦远远不止于此。
  新皇日夜兼程,终于赶回了京城的这一天早上,是在惊怒之中度过的,而太子府里的两人则度过了一个与他完全相反的惬意清晨。
  初春的清晨仍然略有些寒冷,不过这间厢房之中倒是暖意融融,华美的寝榻上空无一人,被子被堆到了一起,做成一个小窝,窝中间有一黑一白两只毛团,黑的正趴在白的身上,叠在一起睡成软趴趴的两滩。
  直到目前为止,这个清晨都很惬意。
  忽然,黑色仓鼠动了动,后腿蹬了一下白色仓鼠绵软的臀部。
  苍恕醒了,迷迷糊糊地传音:“怎么?”
  “他过来了。”苍星垂也不太清醒地说。
  “那你下去啊。”
  “你翻个身我就能滚下去了。”
  “我不想动。你下去。”
  “我也不想动。昨天早上是我自己下去的,今天轮到你了。”
  两人互相推拒,老迈的脚步声已经接近了寝室,隔着门,老管家问:“太子殿下,可要起了?”
  苍恕叹了一口气,用力一翻身,黑色毛团从他身上滑落下去。
  就在两只毛团分开的瞬间,他们也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容貌昳丽的太子和高大魁梧的护卫。
  “进来吧。”苍恕开口说,同时苍星垂一手环在了他的腰上,与他亲密地贴在一起,捞起刚才做仓鼠窝的被子半盖在两人身上。
  他们第一次这样逢场作戏给前来伺候起床的老管家看时,苍恕脸红心跳,恍惚了整整一个上午和苍星垂说话,苍星垂也很不自然,好久没再与他对视。
  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还有余力在作戏前为了黑色毛团怎么下去吵架。
  老管家进来替他们挂上帷幕,眼观鼻鼻观心,对床上的情形恍若无睹,自然地问:“殿下,早膳是现在热,还是再等您吩咐?”
  苍恕道:“现在热吧。”
  老管家又慢悠悠地踱步出去,热早膳去了。
  他们白天一般不在家,晚上也谎称吃了晚膳才回来,只有早膳糊弄不过去。他们本不想要麻烦这老人准备三人膳食,然而拗不过这伺候了一辈子天子和太子的老忠仆,见他们不吃他反而不安心,只得吃了。
  苍星垂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老管家出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对苍恕道:“你有没有觉得,他康健了不少?”
  都不用拄拐了!
  苍恕也有点迷惑,但他并不通医术,只能猜测:“人逢喜事精神爽……有可能是回光返照?”
  凡人的回光返照究竟有多长时间,有没有可能持续数十天,苍星垂也不太了解。他们原本以为他撑不了几天,想让他安详离去才出此一记,哪想到他竟然缓过劲来了,这时候要是捅破真相罢演,怕是老人家要吐血而亡,现在无论如何都只能接着演了。
  ·
  今日清晨皇帝归朝,白日里应该就会有所动作。
  他们住在太子府一事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也没刻意躲藏,想知道的都已知道了,只是半个月前苍星垂顺手一掌就轰退了一批鬼祟试探之人,大约被他出神入化的武功内力所震慑,皇宫里后来都消停了,安心等着皇帝回来拿主意。
  苍星垂和苍恕今日哪都没去,就在太子书房里消磨时间,等着接皇帝的招。
  中途老管家进去添茶,远远就透过窗见太子殿下正提笔运墨,霍统领立在一旁,一边静静看着他,一边慢慢地给他磨墨。
  须臾,太子抬头看他一眼,展眉一笑,这二人一文一武,虽然不说话,也自有一番脉脉之情。
  老管家欣慰地点了点头。
  因为有一天两人各想各的事,全无互动,老管家忧心忡忡地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现在他们只要在太子府里,不得不时时刻刻扮作一对热恋伴侣。
  一开始自然也有些别扭,不过……就好像每天早上要在床上抱在一起,习惯就好了。
  根据打听来的情报,霍统领话不太多,现在苍星垂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所以老管家并不知道,这看似静谧温馨的表面之下,两人正在神识里一刻没闲地说话。
  “算了,你以后不要用这张脸这样对我笑了,我有点接受不良。”
  “这位太子分明容姿出众,你怎么总这样说人家?”
  “总觉得自己正在外面偷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苍恕悬停在纸上的手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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