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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鬼迷心窍-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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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张南晨的愤怒被扼杀在了萌芽中,因为他房间的门窗都被人给锁上了,尝试了二十分钟无果后,张南晨也就接受了自己被人给软禁的现实。
    他被锁在房间里无所事事,看着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直到一片漆黑。还没全黑的时候他试图找到电灯或者点个蜡烛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于是只能躺在床上数羊玩。
    一个人呆久了难免东想西想,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张南晨决定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都给捋一遍——右宣不是说亲眼所见的事也不能完全相信么,他就要好好的给他全部回想一遍,看看有什么事是不能信的。
    张南晨不是什么神童,正相反他的资质比一般人还要差一点,到有深刻记忆的年龄已经六七岁快要读小学那个年龄段了,幼儿园学前班什么的有些零星的记忆,记得一两件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比如在幼儿园午睡时尿床啦,跟别的小朋友抢玩具被揍哭之类的,记得最深的一件事是学前班时在上学路上被一个同班同学骗当天去春游不上课,于是巴巴的跑回家把书包扔回去,结果被老师骂惨哭哭啼啼的找家长的事情。
    上了小学之后的记忆就开始越来越明朗起来,还记得住几个小学同学的名字,小学生活也过得波澜不惊,并没有什么大事情。然后上了初中、高中、大学,直至工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关于季英的回忆越来越多,毕竟作为年龄最接近的小师叔,难免要帮着师父和师兄照顾少年老成的季英,后来季英“出道”还当了他一段时间的“经纪人”。
    时间线捋完,张南晨觉得还不够,所谓记忆最难的就是细节,他决定把自己记忆里的重要事件再回想一遍,想得越详细越好。
    学习生涯没什么好说的,张南晨的成绩不拔尖但也不落后,顺利考上了大学。期间季严离家,师兄和师父相继离世,他跟季英一起操持了丧礼,现在身体都还保留着那时候精疲力竭的无力感——守灵七天,不是每个人都能熬下来的。
    还好,他跟季英起码还能相互扶持,彼此依靠。
    也许是因为想起了季英的缘故,张南晨觉得稍微放松了一点,不免分心去想季英现在必然十分焦急,也不知道季严能不能管得住他。
    还记得师父去世之前特地把季英叫到床前,两个人关着门说了很久,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或许是回忆的太久,张南晨感到有些疲倦,但是他想在睡觉前完成自己设定的目标,于是强打精神回想工作之后的种种。
    大学毕业后他跟同学合伙创业开了自己的公司,公司越做越大,合伙人之间出现分歧,其他人先后退伙,他一个人没日没夜苦干把公司撑了下来,后来招募到几个不错的得力干将。
    张南晨几乎要睡着了,模模糊糊的想着自己的公司做的第一个大项目,被视为心腹的财务总监是怎么被挖过来的……
    第一个项目做的是什么,甲方是谁?项目金额多大?多长时间完成的?
    财务经理长什么样?是胖是瘦?性格如何?哪里人?结婚没?
    张南晨猛然清醒过来,他终于发现了自己记忆中的漏洞,那些回想起来理所应当发生过的事情,他竟然只记得一个大概轮廓,所有的细节竟然一个都想不起来!
    “怎么会这样……”他咬着下嘴唇,出了一身冷汗。
    想想别的,上大学的事情,一定会想起来!
    张南晨从床上爬起来,莫名焦虑异常。
    初恋女友是个学姐,新闻学院的,身高……身高一米六五左右,身材好,长得漂亮,性格外向。
    外貌特征……外貌特征记不清楚了……
    身材好,第一个发生关系的对象就是她……胸部大不大?腿长不长?第一次在哪做的?
    我靠,谁记得啊,那种事情!
    张南晨的头又痛起来,他崩溃似的大叫了一声,跳下床使劲拍着牢牢锁起的房门:“右宣,你放我出去!”

  ☆、第77章 所谓真相(四)

当然没人搭理张南晨,用上那句被说烂了的台词就是“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但是一向没什么恒心的张南晨这一次选择了坚持。
    一分钟没人来就敲一分钟,十分钟没人来就敲十分钟,最后他终于成功的叫破了喉咙。
    气急败坏的张南晨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在黑暗中瞪着那扇紧紧锁着的木门,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如同一颗破膛而出的小炮弹,恶狠狠的冲着木门就射了出去。
    并不怎么结实的半边身体撞到结实的木门上当然很痛,但是这种*上的痛苦根本比不过他内心的惶恐。
    锲而不舍的撞了十来下之后,张南晨觉得全身骨架都快散架了,同时也听到了这扇老式木门的门栓发出了难听的嘎吱声,像是快要承受不住他的暴力了。
    张南晨又狠狠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力吐出来,最后一次用尽全身气力撞到门上。
    这一次木门没有强硬的将他反弹回去,而是轰然洞开,用力过猛的张南晨毫无意外的一头就扎到了地上,重重的摔倒在了一个人脚下。
    右宣冷冷的看着张南晨,右手举着一个烛台,一点黄豆大小的黄色火焰在他手上跳跃。
    张南晨适应了一下这不算强烈的光线才看清周围的环境,右宣还是白袍长发的打扮,表情冷肃,似乎对自己非常不满。
    “你吵到我睡觉了。”
    “你这个鬼样子哪里像是在睡觉?”张南晨一边反唇相讥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
    “已经睡醒了。”右宣说。
    “你不如去骗鬼。”
    因为心里有事儿张南晨明显情绪恶劣,不想再跟右宣打哑谜:“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我说的话你会相信吗?”
    “你只要告诉我,信不信是我的事。”张南晨白了他一眼。
    “我凭什么告诉你。”右宣说完开始往回走。
    “你拽个屁啊!”张南晨终于爆发了,跟在右宣屁股后面开始爆语速,“你非法拘禁故意伤害还虐待,除了一口水连食物都不给我让你说点让我高兴的事情有那么难吗?”
    一边爆一边试图扯右宣的袖子。
    但是右宣的脚步虽然看起来不紧不慢,行走起来的速度却是非常快,张南晨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而且没有一次成功拉到他的小手。
    两个人不知不觉的就下了楼,出了门,来到小楼门口的荒草地上。
    右宣终于停了下来,把手里的烛台放到草地上,自己盘腿坐下,然后老僧入定一样一动不动了。
    张南晨简直要气爆了,一个空中飞鱼转身就朝右宣扑了上去,右宣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侧身闪了过去,张南晨再次狼狈的摔了个狗□□。
    后来张南晨又扑了几次,没一次得逞,最后又累又气干脆爬在草丛里不起来了,恨恨的揪着两把杂草,委屈的几乎要哭出来。
    泪眼朦胧中他发现右宣靠近了自己,然后一点儿都不温柔的一把将自己揪了起来,还用其实很粗糙的袖子重重的擦自己的眼睛。
    于是张南晨还没来得及流出来的眼泪又收了回去,反手抓住右宣的手腕:“你说亲眼所看到的东西也不能完全相信是什么意思?”
    犹豫了一下,他又问出那个很难启齿的问题:“我觉得我的记忆出了点问题,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脚?”
    自重生以来他的经历就愈加离奇,甚至上一世临死前的遭遇也很离奇,但是大脑里的记忆太鲜明了,张南晨不会也不可能怀疑自己的记忆,所以根本没有任何怀疑的全盘接受。
    但是现在他大学以来的记忆已经经不起推敲,一旦试图回忆不那么重要的细节问题就是一片空白,甚至连个大概的轮廓都没有。
    第一个上床的异性外貌和身材身材特征记不清楚,名字和其他身份信息倒是记忆深刻。简直……简直就像被人强行洗脑塞进了脑袋里一样。
    会是谁做了手脚?为什么是从大学之后才开始出现这种漏洞?
    难道他在大学期间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
    右宣冷冷的把他推开:“你自己不是已经想到了么,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
    张南晨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眼睛也火辣辣的,不知道是不是右宣刚才下手太重,把自己的眼皮给擦破了。
    师兄和师父早死,二师兄更是早早被赶出师门,从小到大跟他最亲密的人就是季英,如果说要有人对他的记忆做手脚,也只有季英才有这个机会。
    难道右宣让他去怀疑季英?
    打死张南晨他也不肯这么想的,就算两人只是普通的师叔和师侄,他也不会去怀疑被自己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珍重的季英!
    右宣看见张南晨又在无意识的抿嘴,露出既疑惑而不肯相信的表情,心里一阵的莫名的火大。
    就是这样一个蠢人,把“他”禁锢在自己身体里,还用这具身体跟仇人做了那种不知羞耻的事情,简直就是该死!
    张南晨觉得空气中忽然有了杀气,他的五感已经十分敏锐,下意识的就要逃跑,却被近在咫尺的右宣一把捏住了脖子。
    被这样一双冷冰冰还带着恨意的眼睛看着,神经粗壮如张南晨也开始感觉到害怕,可是他的脖子被人捏在手里,就算想要求饶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于是只能想被人倒吊着尾巴,只能无力地伸出四肢挣扎。
    右宣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杀意给按捺下去,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也就不介意这几天的功夫。
    他把身体都软了的张南晨扔到地上,留下一句“没事不要捣乱,乖乖待在房间里”就自顾自走掉。
    张南晨再一次觉得这人实在是喜怒无常,可是脖子那里被掐的都肿了起来,喉咙也变得火辣辣的,根本无力吐槽。
    。
    老板娘一回到红棉客栈就发现自己的房间被人动过了,她放好手里的购物袋,直接敲响了季严的房门。
    季严露出一张无辜的脸:“老板娘,找我有事?”
    老板娘没时间跟他废话,直接伸出一只手来:“把东西还给我,你们要问什么就直接问。”
    这回换季严被惊呆了。
    “早就有人跟我打过招呼,只不过他说没必要主动跟你们说起。”老板娘看季严一脸蠢相,路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几个人立即在客栈大堂集合,宋钦把好不容易搞到手的东西一一还给老板娘,看着李然欲哭无泪。
    李然只投给他鄙视的一瞥,身为一个警察,刑侦手段非常不过硬,差评。
    老板娘检查过自己的东西,确定没有损伤后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是我说,我现在对你们这些警察一点好感都没有,手段拙劣也就罢了,做事情还一点都不光明磊落。”
    季严面对老板娘的差评只能赔笑,平松老道没什么耐性,直接把地方志翻出来指给老板娘看。
    老板娘看了那本地方志一眼:“这东西都是我们几十年前编的,你们从哪里找出来的?”
    季严有些尴尬,因为地方志的署名作者根本不姓李,但是老板娘没有必要撒谎。
    “当时我们过来,本地政府立了个项,成立了一个编委会,我跟我家死鬼是撰稿人,署名的是编委会主任。”老板娘稍微做了点解释。
    这回大家都懂了,本地政府弄了几个专家编写地方志,最后署名的是领导。
    “我们想知道唐末之后的红棉镇为什么兴而复衰?原本聚居在这里的人又都到哪里去了?”平松直接问出了关键性问题。
    老板娘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这个问题我当年也没查到,后来在一个人的指点下才有了点头绪。”
    季严已经猜到这个人是谁,精通古民俗,又跟这个案子扯上关系,还提醒过老板娘他们会找过来,一定是掳走张南晨的右宣无疑。
    “那个人是不是叫右宣?”季英突然插话问。
    “右宣?不是。”老板娘否认,“他说自己叫白起。”
    季英的心立即揪了起来,张南晨在睡梦中好几次叫出过个名字,但是等他清醒过来再问,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是个很奇怪的年轻人,长得还挺英俊的,学识过人,如果不是我们家死鬼,我肯定会爱上他。”老板娘露出少女般梦幻的表情。
    “怎么奇怪?”李然起了兴趣。
    “我二十几年前见他,跟几天前见他,他的长相一点都没变过,你说奇怪不奇怪?”
    李然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老板娘见状很无趣的扭过了头:“如果你干我这行干久了,就会发现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然后就会见怪不怪了。”
    “当初我们也是研究到唐末时遇到了困境,繁盛一时的红棉寺忽然荒凉下去,地方志上竟然没有任何记载,实在是很奇怪。”老板娘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中,“当时我跟我家死鬼走到了这个没有名字的湖旁边,看着湖水下面大朵大朵红色棉花一样的水草,这个自称是白起的年轻男人就忽然出现了。”
    李然跟宋钦听得毛骨悚然,像是听到了鬼故事。
    “白起问我们,你们看这些红棉像什么?”老板娘接着说,“我们说像红色的棉花啊,一朵一朵的这么柔软这么蓬松,别的地方都没见到过。白起就笑了一下,又问我们,你们有没有见过曼殊沙华?”
    “曼殊沙华我们当然见过,传说中的彼岸花,只生长在黄泉路上,实际上在乡村的荒草地上随处可见,还有城市的绿化带里大片大片的种植呢。”老板娘说,“白起问我们,你们看这些水下红棉,像不像彼岸花?”
    这句话一问出来,所有人的呼吸都随之一窒。
    像,非常像。这大片大片的水下红棉,缠绕着无法分离的花瓣,只有花而无叶的红棉,简直就是彼岸花的翻版。
    老板娘发现了大家的异常,笑了一下:“但是他说这些红棉不是彼岸花,他们只是红棉,是一个人的鲜血化作的红棉。那人为了超度数以万计的怨灵,以身作引,以血起誓,魂魄分离,不入轮回,本来自由散落在天地之间的三魂七魄却被最钟爱的小徒弟以邪术封入佩剑之中,成为供人驱使的剑灵——”
    哗一声刺耳的声响,季英猛的推开座椅站了起来:“他在哪,那个叫白起的人在哪?”
    季英的声音罕见的颤抖,夹杂着恐惧、不甘、愧疚以及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季严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一定是每一代季家继承人才能知晓的,天大的秘密。
    不过在今天,却被一个荒僻客栈里面的老板娘一语道破。
    老板娘显然没想到季英会这么激动,楞了一下才指了指客栈门口的湖:“白起说,他在那里等你。”

  ☆、第78章 所谓真相(五)

其实老板娘的故事季英曾经听过,他跟张南晨从被困的仁寿巷里出来后,那个自称是张南晨徒弟的老人说过几乎相同的故事。
    唯一的不同点在于,一个发生在九十年前的民国,另一个却发生在一千多年前的唐末。
    当初那位老人的话张南晨跟他都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来,恐怕这两起事件都是人为操纵的,而目的,就是把那一滴心血还给张南晨。
    一滴心血,也许根本就来自于一千余年之前。
    季英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也心慌到了极点,难道这一次,他真的会失去千方百计才留下来的小师叔?
    季严看着季英浑身僵硬的走到的无名湖边,目光凝重的看着湖面好半天,然后一声不吭的就想往里面跳。
    “卧槽!”宋钦被季严命令随身坚实季英,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拦腰抱住,“知道你跟南晨感情好,但也不用殉情这么夸张吧?”
    季英冷冷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用了两根手指把这个大个子推到一边。
    季英上来接力,使出了沾衣十八跌的真功夫,缠得季英只能跟他玩柔道。
    老板娘看不下去了,走出来施施然道:“这湖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下去的,你们还得等。”
    一句话就把季英搞定,平松觉得这个老板娘的功力应该比自己还要强点,随后耐心等待的时间里都用来抓着老板娘论道说法,一边清谈一边赞叹,大呼如此人才怎么就埋没在了荒僻的小镇客栈。
    按照老板娘的说法,每到月圆之夜,无名湖中央的入口才会打开。而当地人都知道这个湖不能下,否则会被吸去魂魄,其实是被不知多少年前发生的事故吓破了胆。
    季严摸着下巴,难怪他们来了这么多天,就没见过当地人或者游客下水嬉戏。一般来说,这种有天然湖泊的知名景区,都会开发游湖观景的收费项目。
    无名湖下的水草从来就是这样繁茂的生长,似乎不受时间变迁的影响。
    季英就这样每日坐在湖边,用他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看着水中尽情舒展枝叶的水草,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季英只知道个大概,看着季家唯一传人像座望夫石一样每日驻守湖畔,终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
    “喂,花花。”这次他换了个更加肉麻的叫法,果然成功吸引季英的注意力,“老头子走之前,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季英闻言回过头,露出了有些茫然的表情,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说道:“季前辈,我们没办法继续保守秘密了。”
    季严不知道他所说的是哪一个秘密,但是他说了“我们”,季严猜想是指第二个,
    这是季家继承衣钵之人才能获悉的秘密,现在也只有季英才知道,而这个秘密,事关张南晨的身世。
    张南晨被领进季家时,季严已经有十多岁,对当时的情景还记忆犹新。那时的张南晨只有两三岁的样子,穿着暂新的童装被领进门,老头子说是新收的小徒弟,可是张南晨从小就笨笨呆呆,一点没有展现出值得老头子收他当关门弟子的天分。
    说是徒弟,老头子也没有认真教他的打算,反而是把年纪相近的季英跟张南晨放在一起养育,两人辈分上是叔侄,实际上是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相处起来没大没小,季家其他几个男人也没有管束过他们。
    季英从小就冷淡过头,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季严的大哥都不亲近,婴儿时期还会哭,长大一点不仅不哭,还不笑,唯一喜欢亲近的就是张南晨,还有那把家传的炎华剑。
    自从季英出生后,老头子就把炎华剑当作玩具给了季英,季英也与这把剑日夜不离,张南晨来到季家后,季英的生活中才多了一个同龄玩伴。
    被赶出季家之前,季严就察觉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过分亲密。张南晨重伤昏迷的那三年,季严也答应了季英一起重塑他记忆的请求。季英给出的理由非常有力,这是老头子临终时唯一的要求——绝不能让张南晨离开江南季氏。
    季严并不清楚其中缘由,因而有此一问。
    季英从茫然中清醒过来,看着季严一字一顿道:“祖父说,小师叔体内封印着一缕早该灰飞烟灭的游魂,事关季氏的根本。”
    他没有说的是,这缕游魂本来封印在炎华剑中,后来老头子用张南晨的肉身为容器,为它量身打造了一个完美的牢笼。
    季严目瞪口呆,好半天才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叼了根烟在嘴里却不点燃,开始回忆往事。
    张南晨刚到季家时,简直笨的出奇,连话都说不清楚,只会说饿、抱这样的单字。听说这就是自己小师弟的季严以为老头子疯掉了,要收一个得了离魂症的白痴当徒弟。
    听到这话,老头子只是白了他一眼,说了句张南晨会越来越好,也许将来会超越季英。
    季英的天分和资质有目共睹,平松老道就是见证人,这老道士也同时见证了张南晨的笨拙愚钝。
    来到季家一段时间后,张南晨果然聪敏了起来,很短时间内就学会了说话和自己吃饭,并且极度黏季英。但他的聪敏并没有表现在道法修习上,老头子见状也并不强求,反正他要着力培养的本来就只有一个季英。
    季严“哦”了一声表示收到,闭上了因为讶异而长大的嘴巴。
    季英也把头转了回去,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说话的人,也不习惯把内心深处的秘密讲给别人听。
    无名湖中的红棉依旧盛开,季英抬头看了看月亮,月圆之夜的子时应该快要到了。
    季严见他一脸“不要理我”的表情,只得摸了摸鼻子回到客栈里找老板娘。
    老板娘说今晚湖下的入口会打开,却没说那个入口长啥样,又要怎么进去,同样一无所知的季严只能让人先回市里弄了几套潜水装备。按照他的想法,入口肯定是在水下,那肯定要潜水下去,但是一看水下那密密麻麻的水草,他直觉在这个无名湖中潜水不是个好主意。
    今晚天气很好,一轮明月已经升得很高。
    由于过了旺季,红棉镇上的游客就跟突然集中出现一样又突然集中消失,无名湖畔除了季英并没有一个人影,可能也是因为红线客栈的位置实在太过偏僻的缘故。
    清冷的月光下,季英独站湖畔。
    波光粼粼的湖面忽然起了变化,原本在水中尽情舒展着枝叶的水草忽然全部朝着一个方向卷动起来,无数个黑黝黝的空洞同时出现在水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破水而出,或者是吸引着外物进去。
    这景象其实只被季英看在眼里,只有月光照明的无名湖还是太过昏暗,普通人根本看不清现在湖面之下发生的事情。
    老板娘无声无息的走到他身边:“你能看到?”
    季英双眼还是盯着无名湖,点了点表示回应,过了一会儿才问:“现在下去?”
    他只穿着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手上拿着招魂铃跟炎华剑,其他什么都没有,似乎只要等老板娘回答一声“是”,就可以义无反顾的跳进这个诡异的无名湖中。
    “还没到时候,再等等。”老板娘打量着这个年轻人的侧脸,发现他长得非常俊美,不由有些可惜。
    她在红棉客栈住了这么多年,见过及其月圆之夜意外落水的事故,运气好的还能被人捞起来,只是受点惊吓,运气不好的则整个人消失在这个时空,尸骨无存。
    这个俊美的年轻人,似乎胸有成竹,或者是不畏生死。无名湖下面的世界,一定有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存在。
    季严让宋钦、李然把几套潜水设备都搬到湖边,平松老道也捻着山羊胡子在湖畔走了一圈,最后站定在季英身旁。
    “这湖里除了水草是不是什么也不长?”平松大概也看得见湖中的异象,在一边长吁短叹,“水草这么茂盛,就算穿着潜水服下去也可能被活活缠死。季小哥,你说呢?”
    平松也算是张南晨身世的知情人,还被季英请求过一起隐瞒真相,但他年纪大了,对于许多事情看的不那么重,此时很想劝季英该放手时就放手,不要太过执着。
    季英闻言终于给了他一点注意力:“从我出生起就知道这辈子离不开小师叔,因此平松前辈不必再劝。”
    平松看见他如此冥顽不灵,只得使劲揪了揪自己的山羊胡放弃游说。
    长久的静止后,季英的身形终于动了动,他看着湖面下蛇一般疯狂扭动起来水草,还有湖中心逐渐汇聚起来的巨大黑洞,转身对季严到:“我一个人下去就行,你们不必冒险。”
    宋钦正在不甚熟练的套潜水服,闻言一愣,不知所措的看了季严一眼。
    季英并不给他们更多时间反驳,将招魂铃跟炎华剑别在腰间,扭身一跃,顿时消失在厚重的水草之下。

  ☆、第79章 尘埃落定(一)

张南晨孤独的在古楼里待了不知道几天,想去逮右宣,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他。
    最初的恐慌过后,他很快发现了自己的不正常。
    首先是这么多天下来水米未进,他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
    然后是嗜睡,极度的嗜睡,因为被困在莫名奇妙的独立空间里,张南晨没有办法计算时间,但是他仍旧可以通过飘满红棉的天空来判断日夜更替。
    白天时天空会是较浅的碧蓝色,映衬着鲜红的红棉,景色壮美无比。夜晚时天空变成深沉的墨蓝,几乎没有亮度,万朵红棉也只能看到模糊的枝叶的阴影,还有不够明亮的月亮挂在天空一角,给人奇异的空灵感。
    张南晨就在天空的明暗交替中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时日,他清醒地时间越来越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睡觉。
    就算是睡觉,他也睡得不安稳。
    自以为重生以来的种种记忆就像放电影一样在他的梦中反复出现,暮霭中的南灵山,恐怖血腥的鬼楼,无限循环的仁寿巷,古怪的老人和天狐,失踪人口不断的快餐店,还有长满曼殊沙华的天台,以及剪影般在所有画面中闪现的白色巨蛇,优昙钵若,长袍男子。
    一切的一切都像一个乱成一团糟的毛线球,他根本找不到线头在哪,他的记忆找不到出口。
    又一次从混乱的梦境中醒来,张南晨勉强爬起来走到窗边,把头伸出去看了看天空,发现天上有一轮近乎圆满的银月。
    “快到月中了吗。”张南晨一个人自言自语,觉得手脚都酸软的几乎失去了控制,不得不再次回到木床上。
    虽然没有感到饥饿和口渴,但是他的身体似乎在渐渐衰弱下去。
    说是衰弱也不尽然,这种感觉更像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连精神也是恍恍惚惚的,像是有个人不断在他耳边说,放弃吧,放弃吧,没有什么好坚持的。
    张南晨不知道那人让他放弃什么,而自己长久以来唯一坚持的东西也就是一个季英吧。
    四肢百骸不受控制的虚弱感再次强劲袭来,张南晨低声□□一声,重重摔到了床上。
    那个讨人厌的声音再次出现了,在他耳边不断重复着听不清楚的话语,烦人的像只嗡嗡嗡不停吵的苍蝇。
    “你到底在说什么?敢不敢大声点?”张南晨狠狠闭上眼睛,忍耐着尖锐的头痛和软弱无力的肢体,厌恶的问。
    “白起。”
    恍惚中,那个声音竟然真的变得清晰起来,张南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睁开了眼睛,而眼前是不是又出现了幻觉,但是他真的看到了一个人。
    这是个面目俊秀的年轻男人,他的身体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给张南晨的感觉是仿佛没有重量,完全漂浮在空中,而且是跟躺着的自己面对面,身体贴着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男人的眼睛简直会发光,张南晨竟然觉得自己能看到他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眼睛里面去。
    “白起,救救我——”
    男人的嘴唇动了动,用近乎呢喃的语气在张南晨耳边低语。
    “白起是谁,我不认识。”张南晨抱住头,他的头痛又加剧了,针扎般的锐痛变成一跳一跳的钝痛,痛得他整个人都要炸裂。
    “白起,救救我——”
    这男人根本不听张南晨在说什么,一个劲的说自己的,不停地喊着白起,不断的求救。
    “都说了我不认识白起,这里除了我只有右宣!”张南晨崩溃的大叫,脑袋的剧痛让他不得不紧紧蜷缩起了身体,两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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