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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吸血鬼-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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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的人眼光微动,慢慢的垂下了眼。
  我仔细的瞧着他:“哎~不得不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样子都要好看,但也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样子都要陌生。”忽而很是茫然的看着一动不动的他,叹了一口气,“陌生到有点不敢认了。”
  对面的人忽然抬起头,一脸痛苦的望着我,死死的咬着下嘴唇。
  我继续笑了笑:“但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你,因为你就是查理,你就是拉斐尔,你就是他们。不管我怎么否认,都否认不了。”我向前走了两步,认真的说:“不过你倒是很准时,昨天我看到你在一个酒吧喝那种甜甜的橙汁来着,唉~吃甜的是容易胖,但是你还是胖乎乎的可爱一点儿~”
  我这边刚说完,他忽然捂住胸口,如缺氧般大口大口的喘气,原本圣洁无暇的脸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汗水晶亮剔透,如雨落娇花。
  我瞧着他,瞪大了眼:“怎么,你不舒服了?难道你又病了?对不住啊,我现在已经不是医生了,治不了你的病~”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表情越来越痛苦,越来越挣扎,随后往后退了半步,似是站都站不稳了。
  我静静的看着他,忽然想起以前照顾缠绵病榻的拉斐尔时,他笑着建议我去多晒晒太阳时的对话———
  “你的脸很白,现在不是很流行去晒太阳么,你也应该去晒一晒,这城市东南边的邻城东区靠海,那里有一大片沙滩,你可以考虑一下日光浴。”
  我脸一僵:“忙得很,没那闲功夫。”
  “哦,好吧。”他开心地说,“除了治病的指令,这是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我会记住。”
  ……
  我也不知道为何此时会想起这件事。或许周围金光布成的结界让我联想到了那个灿烂的笑容,而在结界之外的毒热太阳就像他灿烂笑容后致命的真心。等到发现的时候,我已在不经意间、在他轻松抬手时便被不知名的东西死死罩住,从此再未挣脱。
  就像现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眼睛泛红,久久的凝视着我。终于,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的声音在发抖:“你为什么会来?”
  怎么可能不来?我哈哈一笑:“看了视频之后,明白了你和拉斐尔和查理竟然是同一个人,我佩服还来不及呢!再说了,你在录像里也说了你是来杀我的,而且还特意让人捎话邀请,我自然要来~~不管怎么说,到底还欠着你一条命呢~”我向他竖起大拇指,“不过呢,只是没想到你不仅是天使,还是天界至尊至贵的大天使,真是开眼界了。不怕你笑话,我原先都不知道还有天界存在呢。要不是你在录像里告诉我,我是世界上唯一的吸血鬼,天界的人都想杀我,我铁定现在还蒙在鼓里~在此,我必须得鄙视一下自己的庸俗和无知,啧啧,竟然什么也不知道的活到了现在。不管怎么说,能得大天使青眼,鄙人真是三生有幸~”
  那双清澈如海的眼里盛满了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起来好像非常痛心:“你是……在怨我么?”
  “不,我爱你。”我弯长了眼邪气一笑,又重复了一遍,“我最爱的就是你。”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道不明的情愫,突然走近我伸出手来。但他的手却顿在空中,又立马放了下去:“我知道现在不管我说什么都没用了,你不会相信我了……”
  我忍不住问:“为什么偏偏是你来杀我?别人不行么?”
  拉斐尔眼里的星光黯了许多,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与天父同时生于此世,但与代表光明的天父不同,你属夜属阴且生命无穷,杀戮太多太重,无数生灵因你而死,以至天父虽早在创世之初便已神隐,仍留下了诛杀你的天旨。”他慢慢的阖上了眼,似不忍心般轻声的说,“可是你亦是为了活着才食人饮血的,之前天父说,若要彻底杀你,只能寻出一个你欠着命又心爱的存在,方能……欠命当还,斩情诛心,亡绝于世。”说完,他霍然睁眼,控制不住自己似的笑了起来,边哭边笑,边笑边哭,满脸都是泪水。泪水如钻如冰,衬得他清净绝美的面庞愈发圣洁。
  “所以才是你来杀我。”我面无表情的点头,“因为只有你才能杀我,是么?”
  “是。”
  我徘徊两刻,还是问了出口:“那七十余年前的拉斐尔,怎么会———”
  最后一字还未出口,他已经明白我问的是什么,解释道:“拉斐尔和我化身的查理不同,拉斐尔是天父亲塑的肉身,故有生有死。”
  “哦~”我恍然一笑,转而翘起唇角:“你……一定要我死?”
  拉斐尔直直的盯着我:“是。”
  我道:“真的么?”


第84章 第五十九章
  “是。”
  我又道:“真的么?”
  拉斐尔愣了一下:“是。”
  我再次道:“真的么?”
  拉斐尔默然无语。我赶忙说:“抱歉,我必须要再三的确认才能……”我还没说完,已被拉斐尔打断:“才能相信我了?”
  “是啊。”我心如死灰的合上了眼,“我最想说的是……你的戏演的可真好,我一直都当真了~”待再睁开,我的眼睛已经全红了,像红漆刷涂、鲜血染透,慢慢的绽放出一个笑容,走过去用双手粗暴地撕开他的衣襟,怒吼道:“一切都是假的!你不是要杀我么?何必拖拖拉拉惺惺作态?来啊!来杀我啊!!”
  出乎意料地,他没有任何反抗,一声不吭的任由我撕碎了他的衣衫,只是死死的闭着眼,撇过脸去默默受着。
  与我熟识的拉斐尔不同,这个拉斐尔裸露的胸膛干净无暇,没有一点伤疤,刚没有半分脓血,皮肤光洁似瓷雕刻成,如玉如璃,不过,他却跟我一样没有人的温度,冰冷得像一具死尸。
  我的指尖抚摸着他的胸口,在他的心脏部位勾画了几下,探下头去贴着心口听了一会儿,瞬间猛地用獠牙刺破了他的乳/头,扬起脸邪笑道:“拉斐尔,和你那位所谓的天父一起算计我这么久,你开心吗?”
  拉斐尔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双手下意识的抓起了地上的土,发出了抽泣的鼻音。
  我理了理他的发,漫不经心的说:“对啊~我是喜欢你……但我更恨你骗我。耍了我这么久你很开心?”红色的血珠污了他的胸膛,我压抑着嗜血的冲动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扑在他身上扭过他的脸,正视着他:“告诉我!你现在开心吗?!”
  他张开双眼,眼里满是血丝,原本圣洁无暇的面孔变得扭曲,话中掺着激烈的情绪,张嘴微笑:“这才是我要问你的,杀了那么多人,你开心吗?!”说着便开始挣扎,眼里也开始泛起杀意。
  忽然,我的左胛被一束指粗的金色光线斜穿而过,喷薄而出的冰冷血液洒了拉斐尔一身。
  我忍着剧痛狠狠钳制住他,舔舐着他胸口的每一寸皮肤,惨白着脸哈哈大笑:“开心啊!请让我更开心一点吧!!”
  我痛苦而疲倦的在他身上不断地撕咬□□,混着浓烈的鲜血的味道,不断地发泄着恨意、思念与情爱,罔顾着他的感受,也不想顾忌他的感受。
  他的牙咬得咯吱响,全然不见以往的温柔神色,回瞪着我:“满足你!”
  金光结界之外是公园里越来越多的行人和休憩者,外面的天空也越来越耀眼,从结界的里面可以充分看到外面的情况,但是外面的行人却丝毫也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神奇的是地上的土并没有被半球形的光晕隔离,弥漫着的刺鼻血味里混入了被宿雨浸透的泥土的味道。
  “血液流干之际,便是殒命之时,你做好准备。”拉斐尔声音嘶哑,目光绝望的看着我的眼睛,每次大幅度的喘息都应和着我每一次的晃动。像是忍受不了如此痛苦的交合,脸上已满是细密的汗珠,雪白的发丝也被潺淌的血液染成了刺目的红。
  被光束穿透的肩胛久难愈合,不断地流着血,血红的泥浆滚在我和他的身上,比夜更黑,比血更红。不知过了多久,我甚至能够明显感受到生命力的流逝,内心却几乎是满怀喜悦地在期待死亡的到来……
  忽然,拉斐尔不知用了什么法术,微微抬手,我竟然被他反压在了身下,他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便开始如法炮制般匍匐在我的身上驰骋,微抬手间又一束光线射穿了我的左胛骨,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它比第一束离心脏更近。
  满身伤口的拉斐尔像换了个人般眼波流转,极妩媚风情的笑了,趴到我耳边吹气轻语:“我也恨自己爱上了你。”言语间,第三支光束贴着我心脏的边缘直穿而过。
  胸口三个血窟窿淌血如河,我疼得闷哼了一声;身体剧烈抖动起来,奄奄一息到连喘气都是一种折磨,在血液的迅速流失之中,我早已是强弩之末,只好心如死灰的看着他:“为什么不直接射穿我的心脏?看来死也不能落个痛快啊~更可怕的是,临死你还在骗我。”想再翻个身,却发现连半分力气都没了,如沙漠中干透的枯枝,只得任由眼前这个人摆弄。
  拉斐尔仰起脸,有些得意的笑了,又低下头亲了亲我颤抖的嘴唇,神情极留恋又极欣喜,抚着我的脸说:“我没有骗你,这是我的真心话。”
  横躺在地上的我哼了一声,自五脏六腑翻出的赤红从嘴角不自觉地淌了出来,不由呛咳了两声,同时,双眼弯成月牙形状:“我永远都不会再信你。”
  “你不需要信。”他极尽温柔地扒落我的衣裳,一路向下,细吻着我的身体,碰到伤口处,他也会学着我一样痛饮两口,再露出十分温柔的神色来回身亲吻我的唇,同时嫌弃的说一句“不好喝”。
  我麻木地望着他,已经无力说话,也仿若感觉不到身体被穿刺的痛楚,只能勉强地睁开眼,默默的看着,恍若灵肉分离,身浸苦海。
  结界之外的太阳越升越高,挂到正中的方位,光芒灼灼,普照耀目,我就这样熬到了正午。但是,我知道,我马上就要死了,死亡就是一呼一吸之间的事。心里暗想,或许这就是最后的结局,虽然心中有千百般酸楚怨愤,却并不恐惧,反而觉得解脱。
  拉斐尔终于停了下来,随后尽职尽责的帮我穿好了衣服,他深深的看着我,与我的视线交缠,也在等着。
  他在等我死,我也在等我死。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朝他笑了一下,笑他凌乱的身体和破碎的白衣,转念想到他可能从来没有这么脏过吧?他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眼神干净,身体更干净……也罢,第一次给了我,我到底还是赚了~
  就在我头脑浑噩间濒死前一刻,拉斐尔突然朝我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查理似的微笑,俯下头凑了过来,鼻尖贴住我的鼻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诛杀吸血鬼是天界最重要的秘密,任何泄露这个秘密者,若没能杀了你,便会在第二天正午时刻挫神碎魂,永消于世。现在时间到了……”拉斐尔抬起手抚住我的脸,渐渐透明的脸上是一种解脱的笑容,暖得像在火里烤过,“好想陪着你,可惜没机会了,对不起,维姆派尔,最后我还是骗了你……愿天父原谅我的罪孽。”不及眨眼,透明化的拉斐尔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周围他的血渍和金光结界也消失无踪,只有一摊被撕碎的白衣在地上落着,空空如也到好像他从来也没有存在过。
  我一时痴愣,竟不知作何反应,只是眼珠定在拉斐尔消失的地方,怎么也挪不开眼了,尽管我的身体无法动弹,心脏愣是抽疼得像被人掐在了手里,我还是明白了:那一直被我忽略的、今日见到拉斐尔那刻起便隐秘不绝的、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挫骨磨砂般的声音究竟是什么———
  那是魂碎的声音。
  在醒悟过来的那一刻,我好像可以体会到那种灵魂被慢慢粉碎的感觉,心说应该很疼,不,不能用疼来形容,那是一种酷刑,甚至,是一种极刑。而令我疯狂的是他明明是生生挨到了现在,却是临了都没念半个痛字……
  周围没有一丝风,天上的太阳毒辣的照在身上,天地间沉闷得仿佛没有一丝活气。拉斐尔和查理的影像话语在脑海里纠缠交织,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笑:“那可真是他们的遗憾,我感觉好幸运,竟然能成为你的第一次。”
  他叹:“你真是一个有趣的医生……”
  他哀:“不,是我自己自作自受……”
  他问:“你不就是我的朋友吗?”
  他悦:“难道你不觉得一位吸血鬼却给一位天使治疗很有趣吗?”
  他怒:“维姆,不许人身攻击。”
  他疑:“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
  他乐:“兄弟你吃薯条吗?话说这几天我都没见你吃过饭,又不去混娱乐圈,节食是没意义的,额……你不会没钱吃饭吧?”
  他嗔:“嗯,既然你知道我关心你,那你能否坦白些?”
  他忧:“听得出这是你的真心话,我晓得了。说实话因为我并不了解你的过去,所以我也无法去说什么……我只是隐隐觉得你这样的状态不太好。”
  他嘱:“路上要注意安全。”
  他喜:“如果我真的是助人而死,那我一定会上天堂。”
  他说:“嗯,原来除了我,你还是有朋友的。”
  他还说:“嗯……我觉得你可能受了很多苦,所以才会什么都不说……我还记得你曾跟我说的‘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但是呢,我并不认同这句话。因为我觉得分别的总会重逢,曲解的终会理解,孤独的终会有伴。作为朋友,我希望你在以后的某一天,所有压抑的痛楚、说不出的烦恼、难以放开的心结,都能够安然面对,并且把它们放下。那时你会发现,生活是非常美丽的,就连那些让你不舒服的事,都能够笑着回忆起来。”记忆中的人,脸上泛着阳光般温暖的笑意。湛蓝色的双眼异常澄澈,“总而言之,希望你好。”
  ……
  他说过很多话,都是关于我的,我却一直有意无意的忽略着他,因为每次他都会给我一种错觉,仿佛这个温柔的人永远都会陪着我,只要我愿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蓄了一毫气力,冲着虚空连声唤道:“拉斐尔?拉斐尔?”
  没有任何回音。


第85章 第六十章
  天边飘来的阴云遮住了太阳,狂风骤起,厉声呼号,霎时,倾盆的大雨铺面而下,一道道闪雷从天边直劈而来,远处几个想过来看情况的人立马捂着脑袋跑远了,雷声轰轰,震耳不绝,公园里被劈炸的树木同泥浆如炮弹般四飞而去,重重的击到我身上。天地倏然变色,仿佛正在倾听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我哑着嗓子不管不顾的继续说:“拉斐尔,不管我怎么自欺欺人的去寻找答案,但我很清楚你想让我知道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是去珍惜生命、去爱人。可到现在,我却觉得,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是放下,就因我从未放下,所以才活得这么虚伪,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我肯定不会爱上你,更不会杀了你,我会躲着你,永远地躲着你~”身上的筋骨被嗖嗖飞撞来的尖石树枝尽数砸断,躺在地上却感觉不到疼,只是想笑,特别想笑,扯动被砸裂的嘴角时,却发觉眼里有血流出来,恍惚中,看着跑远的人,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多余到活的这千万年像是白活了一场,我遂之冲天空大笑了两声,扯着嗓子骂道:
  “混蛋!”
  “真混蛋!”
  “全他妈是帮混蛋!”
  ……
  昏昏中,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个看起来很熟悉又很模糊的人穿着一身白袍在漫天雷雨中负手而立,朝我笑了笑———那是一个没有任何含义的笑,里面没有任何感情,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纯粹而空洞的笑,一时间神思不定。
  那个人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被淋成落汤鸡的我,速度快到我根本来不及躲开。
  “你是谁?”我没有动,只是冷声开口。
  他没有回答。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当年硬要我吃掉小白面包的君主。”我扭了扭头,目光移向了抱住我的人的侧颜,微微皱了皱眉。
  他轻声说:“谢谢你还记得我,也谢谢你能认出我。”
  我挣脱了他的拥抱,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仔细的端详着他,慢慢的说:“不,你不仅是那个君主,你还是施罗德。怪不得,我就说我从来不说梦话。”说完,我就醒了。
  一片阴影遮了下来。
  一双清明的眼睛对着我的脸,高高在上的彷如夜空中不可触碰的明月繁星。大雨之中,他身上崭新的黑白色的格子衫和宽松版牛仔裤干净得仿佛刚被洗完晾干,却光着脚,像拉斐尔一样没有穿鞋。
  我呛咳出一大口血,望着阴黑滚滚的天,歉声一笑:“麻烦给个痛快吧。”
  艾布纳扬起手,春风一笑一如往昔:“你终于知道我是谁了。”待手放下,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连身上破损的衣衫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我朝他弯了眼:“嗯,你是拉斐尔口中的天父,世人口中的上帝。一人分饰那么多个角色,不累么?”
  他弯着腰瞧着我,摸了摸脖子上的黑色月亮印记,声音清朗:“也就三个而已。”
  “为了除掉我,你还真是不遗余力~”
  他深深的看着我,双眼却渐渐渗入了几分寒意:“没想到拉斐尔竟然失败了,太可惜了。”
  我沉默了一阵,突然说:“我真的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艾布纳嘴角动了动,没说话,表情稍微僵了一下,面上有无法掩盖的悲戚。
  我淡淡的嗯了一声,问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执意要杀我,我哪里得罪——”
  话声未落,不知从哪里来的记忆一下子占满了我的脑海,带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各种情绪和色彩,彻底的解释了我当前所有的疑惑———
  宇宙之始,我睁开了眼。
  那是我初生的第一天。
  我身处天堂,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堂,人类心中理想的天堂。
  天堂里什么都有,有冰山之巅的白雪晶光、有蔚蓝海面的粼粼波光,有草原草叶上的露水珠光,到处都充满了富有意义的光芒,也有千颜万色、美丽繁茂、花姿摇曳的植物,还有各种各样、可爱珍稀、或憨厚或狡猾的动物,但是,只有一个神。
  或者说,按道理只有一个神。
  我知道面前的神是谁,因为我就是他的一部分,他也是我的一部分。
  我是黑暗,是他的恶念,他杀不了我,因为我就是他,他也就是我。
  和他不同,我的脖颈背面有一个太阳形状的白色图案,代表着光明。因为有它,有时即使我再杀戮重重,依然残有一丝善念,它就像勒住跑马的缰绳,将我的疯狂刹住。
  神是至善至美、至圣至纯的,所到之处总是带来希望与生机,而我至恶至劣又至暴至虐,所到之处总是带来死亡和毁灭。
  所以自然而然、时时刻刻的,就像他想毁了我一样,我亦想毁灭他和他创造出来的一切美好的东西。
  他烦心,我也烦心。但更令我们烦心的是,除了脖颈上的印记不同,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因着这样和那样的原因,我们的状态很稳定,毫无例外地,一天小打,三天大打,各显神通,阴谋阳谋轮番上阵,坚定奉行“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方针不动摇,誓要把对方置于死地。
  终于,有一天,厌倦了无穷争斗和阻挠的他蔫兮兮的望着刚刚创造出的第N个失败的天使跟我说了句话———
  “我要隐世了。”
  我听了连退几步,脸都白了:“真假的?”
  “真的。”他看着我惊讶的表情,干脆地说,“你下界去吧,众生任你食。”
  我惊喜道:“你会这么好?不阻止我?”事事受阻到什么也做不成的状态已经快要让我发疯。当然,我相信,他也快疯了。
  “不,我们得约法三章。”
  “比如?”
  “封存记忆,受阳光制约,还有,只能食用鲜血。”
  “就这些?”
  他春风一笑:“就这些。”
  我弯长了眼:“成交~”只要再也看不到他我就非常心满意足了。
  那一刻起,以天地为契,以时间为约,我忘却一切,重塑肉身,投身大海,以吸血鬼之身份立足于世,再不能改。
  然而,就如人类的断指接骨有时限,上帝和我的各自为政也有时限———
  宇宙初始,我跟他是强行分开各自行事的,时间一到,我们就无法再如此逍遥下去了,宇宙有宇宙的规则,其根本规则就连神也无法违抗,若有违抗,便会顿生灭世之灾。宇宙唯一的规则,就是一。所以,四季万物,各有其一,绝无二主。就像这个世界只有一片天空、每人只有一个灵魂一样,这个世界,只能有一个神明。
  开始的宽限,不代表永远的宽限,我们心照不宣,心知肚明,时限一到,要么,我们主动合二为一,要么,其中一位被宇宙随机选出彻底消失。
  由于谁也不想被选出去,谁也杀不死谁,疲惫至极的我们索性老死不相往来。
  就这么千年万年的过去,最后的时限快到了,他终是等不起了,硬着头皮也要搏一次。所以他才会让拉斐尔来接近我,甚至,他自己也来试探我,毕竟合二为一是我们都无法接受的。所以,便只剩下一个结局。
  恢复记忆的我认真的问道:“说起来,你这么多年都干什么了?”
  艾布纳看了看我,突然“嘭”的一声挨着我直挺挺的躺到了地上,指着自己的鼻子,偏头一笑:“除了在你走后成功的创造出天使和人类,最近几百年里当了把君主、战士还有艾布纳,剩下的时间我都在睡觉。”
  我往旁边躺了躺,也懒得再站起来:“看来你真是个浪费时间的好手啊~”
  “跟你不同,我太懂人了,所以不想和他们接触,跟他们接触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了解你。毕竟我能看透所有人的想法……除了你。”说到这里,艾布纳有如凝固的眼珠子突然动了动,声音也变得温和起来,“好久没见了,不如跟我聊聊这些年你的见闻吧?”
  “可以不说么?”我叹了口气,真心实意的说,“我现在有点累。”
  他盯住我:“你恨我么?”
  老子眼皮一抽:“你还在乎这个?”
  “……”他的脸被阴云覆盖,一时间大雨更大,雷声更响。
  我想了片刻,露出有些虚弱的笑容:“我不恨你,甚至觉得你还有些可爱。若没你的努力,也许很多东西,我都不会懂。再说了,这局本来就是我输了,愿赌服输。”
  “还以为你会像以前一样跟我打一架,毕竟我对付你的手段盗用了你原来的风格,一点也不上帝。”
  我弯长了眼:“不,你一直很腹黑~”
  艾布纳迟疑着说:“坦白说我从未算计过任何人,除了你。以至于有时候冒出来的负罪感让我觉得搞不好是自己在做梦,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瞥过眼瞧着他:“是不是梦,相信你我都很清楚。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刚刚打开了你的记忆,你现在应该知道,除了被心爱的存在杀死,还有一个让你死去的方法。”
  是啊,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不管怎么失血,其实我都不会死的,因为对于神灵来说,真正的死亡,只有碎魂一途。我撇过脸去,脸颊贴着地面,跟他对视。地面上的绿色的草叶青色的石子扎破了脸,我却没有丝毫痛感,只是笑着说:“做了那么多,看来你真的特别想活啊~”
  “你会成全我么?”艾布纳抬起视线,清明如灯的眼定定的看着我的脸,但只是一瞬,又垂下去,“我还是看不清你。”
  我没有回答,过了很久,才惆怅道:“要是早点记起过去就好了,哪怕只是提前到今天早晨。”
  艾布纳呆了呆,一脸看不懂我的样子:“你就那么喜欢他?”
  天色渐黑,月升日落,天上的雷雨却一直未停,从天而降诡谲集中的落地雷以我们所在的公园为据点四散开去,仿佛全城降罚般开始在地面齐齐炸开,虽然吓人,却未伤人,好像有了灵性般在警示着人们不得外出,更不可违抗上天的旨意。路上行人见势纷纷躲进就近的建筑物里;开车的司机们也纷纷停下了车,惊恐地看着异变的天象开始跟上帝祷告。只有一个脑袋发热的新闻记者在赶往此地附近以求得离奇天象第一现场第一手资料的途中被天雷同时爆了四个车胎,顿时吓得缩在车里,再不敢动。
  老子笑了笑,在越来越大的雨声中抹了把脸,远望向滚雷的闪亮天空,高声一吼:“喂!上帝!回答我!最后的时限是哪天?!”
  “今天。”艾布纳特别忧伤的叹了口气,也转脸望向天空,大喊出声,“还有十分钟!”
  “哦?”我心里竟隐隐浮起一丝喜悦,便盘腿坐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他,“若是我永恒的消失了,麻烦你帮我立个碑吧,我想有个碑。”怕他曲解,立刻跟上一句,“人类的那种。”
  “你——”艾布纳拖长了音,清明的眼神变得疑惑,“不伤心不留恋不挣扎吗?”
  我收回目光,隔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像我这样的存在,一路走来,遇爱则否,遇恨则怒,遇哀则笑,明明应该活得滋润自在,却始终如陷泥沼……待最后总算活明白了,我觉得已经够了,足够了……”
  艾布纳脸上神色模糊似乎大有触动,他怔住了,半天才道:“你的碑要什么材质的?”
  老子嘬了嘬牙花:“大理石的吧~”
  “好。”艾布纳听到什么,愣了一下,眼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动,“你……还有什么愿望么?”
  我站了身,走向拉斐尔散落湿透的白衣,蹲下身在地上拢了拢,拾起来紧紧的抱在怀里,随后慢慢的站了起来,转过身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朝艾布纳阳光灿烂的笑了———
  “我希望能像人类一样做一个美梦,一个就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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