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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白-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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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书的下半部正是详细记载了魔君的传承和仙君的诞临等等细枝末节,看似嘈杂琐碎,其实是此书最绝密的部分。
  据书上所述,魔君的传承,分为两种,除却先天传承,另一种就是将现世魔君在接受传承之前杀掉,用药引将他的魔性引出来,加上传承所用的万人骨血,以聚灵阵为辅,将传承逆转到另一人身上。新受传承者逆天行道,需自损一处,权当是献祭于天道。
  赵四九为了这一天,早早的就把双目挖了,虽然还能看得见东西,到底是换了一副渗人的白招子。
  只是书上也说了,被诱出魔性的魔君,算是半魔之体,凡夫俗子难以近身,狂性大发、嗜杀好血,魔力汇集而人处于一种极度癫狂的状态,多易喜极而泣。
  可顾云梦的状态,怎么看,都相差得有些远。
  赵四九打着扇子想了想,多半是因为他在药里加了些料,毒性发作惹的吧。
  反正看人痛苦也是乐子,偏好屋里还放着一张贵妃榻,赵四九他爱躺就躺,爱坐就坐。还叫人卤了些人的心肝肺送来,拿筷子一点一点地吃着。
  他这人从来不嫌事多,看顾云梦痛得一抽一抽的,更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顾云梦聊起来。多半时候顾云梦是痛得顾不上他说了什么,空有赵四九自言自语,他声音清脆字字珠玑,只是其中内容,剜心剜骨。
  “你知道这一碟是什么么?”赵四九拿筷子点了一下碟子,“怕你想不到,我还是告诉你好了。”他看着顾云梦痛得抽搐的脸,微微一笑,“这是你同门师兄弟的心肝肺,我叫人全挖出来了,但是谁,我就对不上号了,你们唐门死了太多人,就算是我赵四九,也是记不得的。”
  顾云梦刚刚痛过一阵大的,微微喘口气的间隙,听到他这么说,心里直打了个咯楞:大师兄……大师兄也死了吗?他还记得他离开唐门前那一天,泡在后山偷懒,是大师兄叫他去掌门那里。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了吧。平日里大师兄一直掌管着竹熊,他心痒痒地问大师兄要一只抱也不行,后来在小世界里好容易抱了一次唐承影幻化的竹熊,还想着终于能够跟大师兄做一样的事了。
  这样的师兄,也不在了吗?变成了桌子上这一碟一碟的东西了吗?
  赵四九注意到了顾云梦这微微的停息,故意要激他:“这些下作的东西总要吃的,卤来吃还爽口些。”
  本以为下作二字可以惹怒顾云梦,没想到听得他断断续续吐出一句:“既然晓得下作,又何必要吃他。”
  “我不吃他怎得做魔君?”赵四九心里冷哼:你纵是装得百般淡然也无妨,我看你再能硬得过几天,“‘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也是这个道理么?”
  顾云梦听了这话,心想这是什么狗屁道理。不过赵四九这人连食人心肝都做得出来,恐怕也没有什么回头路了,“你若当不了魔君,白造了这些孽,会后悔么?”
  “后悔?”赵四九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气都喘不上来,眼尾微微上翘,风情无限,只是一双白招子看得人心底发凉,“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后悔’二字可言。”

  ☆、035

  035
  二唐两人被那怪人逼得一路向西北角,那人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封了他们两人的退路,直直把他们往幽冥渊逼。
  等唐晚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逼到了幽冥渊的水边。这水已经分不出是水了,一潭深渊一片深红,直至湖中心浓重的黑色,腥气混着湖水和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湖面挥之不去的一股尸臭,如同人间修罗场。
  方才天枢堂那一见,任谁都能明白幽冥渊如此异样一定是同门尸骨堆积而成的。唯一不忍去想的,是杀了多少人,才能将整个幽冥渊的水都染红。唐晚思及此,心里是被人狠狠地拧紧了。
  他侧身一看,唐承影眉头紧锁,神色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我如今算是见识到了‘血海’,不知道下杀手的,到底与唐门有多少深仇大恨。”唐承影怒道,“玄歌门那条狗把你我逼来此处,是不是也想把你我葬在这里?”
  唐门是唐玄歌在下界的心血,光凭这一点,唐承影都要气得发疯,整个人一改先前稍有玩世不恭的模样,脸都涨红了,立刻就要返过去同那怪人拼命。
  还是唐晚冷静一些,先拉住了唐承影:“前辈,你先等一等罢。”
  唐承影也是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对敌不仅没有优势,还要护着唐晚,确实也不宜冲动。但心头怨气难消,只得侧过身不去看那片血水。
  这时突然听得一声清脆的撕裂声,两个人相视一眼,想要寻声往前,但是碍于那怪人还在,动弹不得。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哨声,刺破长空,怪人收到讯号,怪笑一声踏云而去。
  二唐焉得喘口气,那边如裂帛一般的声音又再度传来,还紧随着一人痛苦的低吼声。多半是有弟子正遭毒手,唐承影拉一把唐晚,两人立刻向声源处赶去。
  大约还有五十步距离,便能看见一位身穿唐门锦袍的萧索背影,正从一老者身上剥皮下来!
  那裂帛之声,正是他撕下皮肉的声音。
  唐晚一阵目眩,若不是唐承影扶着,险些当场晕倒在地。原因无他,那位老者正是唐门现任掌门唐八冢!
  唐八冢已是血肉模糊,仅存一息,而那黑衣人不紧不慢地将刀从老者身上拔下来,擦干净,再刺入,拉下去,□□,再用手硬扯下这层皮,如此反复,麻木不仁。
  唐承影着急要去救人,一个健步踏出去,却被一道禁制直愣愣地打了回来。
  “是结界。”唐承影说道,“我先破了它。”
  黑衣人似乎发现有人在硬闯,拿出绢帕一点一点把刀具擦干净了,一边优哉游哉地对唐八冢说道:“想不到此刻还有人急着前来救你。”
  “那我是要告诉他们,不必救了,”唐八冢伤得不轻,话也说得不太连贯,看来是硬撑着最后一口气,拼了命大声说了“不必救”三个字,又说,“我撑到现在,不过是想多看你两眼。”
  唐晚听到这里,拉住了唐承影。
  “你做什么?”唐承影怒道,“他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唐晚苦笑一声,结界中人声音多么熟悉,他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前辈……”
  唐承影一甩袖子,怒其不争,还想试试那结界。越气越急,反倒更破不了,不过经他这样一折腾,里面的对话更加清晰地传入他们的耳中。
  “看我?”黑衣人反问唐八冢,“二十年,你还没看够吗?”
  老掌门死死地盯住黑衣人,如果他的双眸能化作刀,早就将眼前这人千刀万剐了:“我还没看到你死的那一天,当然没有看够。”
  “那我不妨再让你多看两眼,”黑衣人收起了刀具,“你是看不到我死的那天,而我,马上就要看到你死了。”
  “至少我看到你露出狐狸尾巴的这一天了。”唐八冢大笑起来,只是他太虚弱了,连笑声也是断断续续的:“我不妨告诉你一件事好了。”
  “哦?”黑衣人说,“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知道你这狗嘴临死前还能吐出什么来。”
  “其实,”唐八冢说得非常吃力了,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命已在旦夕,“二十年前,我并没有放你一条生路。”
  黑衣人点了点头,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捅进了唐八冢的心脏:“彼此彼此,各演二十年好戏罢了。”说罢他把唐八冢的尸骨一脚踢进幽冥渊,转过身瞥了一眼二唐的方向。正打算只身过来,却突然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匆匆运起轻功往天枢堂方向赶去了。
  而唐承影,明明白白地看见了那黑衣人的脸上,半张银面具。
  “你把我拦住?”唐承影的声音闷闷地,“你……你究竟……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唐晚低着头,不敢吭声。
  “唐八冢是掌门人,你难道不知道?若是我出手,至少能救……”唐承影少有的声音都拔高了,只是他想到唐八冢那个惨状,又觉得,未必能救活,尽管如此,还是忍不住骂道,“玄歌他一辈子的心血就是这个唐门,竟然要我眼睁睁看着毁于一旦!”他气得四处走来走去,“还有你,为什么我听你的迟了一步,就这样让这人闭了气?”
  过了一会儿他又想起来说:“转魂珠!快点给我拿出来把他弄活了!”
  唐晚这才哑着嗓子答道:“掌门已经……骨血分离……就算有转魂珠在,也没法了……”
  唐承影毕竟不是真的仙人,就算他是仙人,也不可能逆天行道,没法医死人肉白骨。唐晚这一句话一说出来,唐承影像是被人抽了主心骨,原地踉跄了一步。
  其实他想也知道,转魂珠是把人的魂魄强行封在体内,用灵力催动运作,维持活着的假象。只是刚刚病急乱投医,忘了还有这一先决条件。
  “罢了。”唐承影叹了口气,“你早就认出了顾长夏,是么?”
  唐晚握紧了拳头,他多希望刚才唐承影没看见那张银白面具,他还好把这个谎往后再延一延,但现在的他只能慢慢地把头点下去,说:“是。”
  “你宁愿见唐八冢这样死了,也不愿意去捉出顾长夏。”唐承影接道,“你把他看得太重了。”
  唐晚咬着牙:“我……”他想说很多,挣扎了半天,最后只磕磕巴巴吐出一句,“我不信是他所为。”
  唐承影瞥了一眼唐晚,这人简直——可笑又可悲。他二人亲眼所见,顾长夏杀人利索,手法娴熟,条理清楚,最后留下的那些狠话,也是字字诛心。唐晚除非是被猪油蒙了心,否则唐承影都难以想象他是如何说出这番护短的话来的。
  他想来想去,还是不要说这些,顺着唐晚的话往下说了:“那你觉得是何人所为?”
  “是那玄歌门的怪人。”唐晚得了一个机遇,立刻献宝一样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他故意将我二人逼来此处,恐怕就是为了让前辈与我亲眼目睹顾长夏欺师灭祖谋害掌门这一幕。”
  唐承影点头算是应允,并未接话。
  唐晚看他这副样子,心里是明白了。恐怕唐承影对他的说辞只当听过,这也算谁说得好听的了,没准认定他害了疯病也说不清。若是如此,再拖着前辈往前,也是无益,倒不如自己去寻一寻,说不定还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如此考量之后,唐晚向唐承影行了个礼:“前辈,还烦请您先行一步同琴白仙尊汇合吧。我心里放不下这些,还请前辈见谅。”
  “你就不怕死了吗?”唐承影冷不丁冒了一句话。
  没头没尾的,把唐晚愣了一下。其实唐晚自己能想到这里,唐承影又何尝想不到这里呢。大概是担忧玄歌门那些人会对他痛下杀手吧:“糊涂地活着,不如明白地死了。事到如今我才知道我糊涂地过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醒醒了。”至少他凭借自身武功和秘术,会一会凡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同你一道去。”唐承影说。
  唐晚完全没想到唐承影会这样说,一时有些结巴:“前辈、你……”
  “顾长夏杀了唐八冢,手段残忍,是事实。”唐承影转过身,背对着唐晚,“但玄歌门设计你我,也是事实。唐门兴衰,我责无旁贷。”
  “那您、不去同琴白仙尊汇合了么?”唐晚听出他话里意思,是要去寻玄歌门弄个明白了,“若是被玄歌门那怪人打伤如何是好?”
  唐承影嗤笑一声:“我,一幅画而已,他顶多只能打伤我,打不散我的魂魄。怕是你,凡夫俗子,死了,就死了。”
  唐晚还想再问两句琴白的事,谁想到这时有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二唐闻声看去,竟然是顾长夏领着琴白与顾云梦过来了。

  ☆、036

  036
  琴白和顾云梦从天枢堂的方向踏云而来,在前面为他们引路的,自然是顾长夏。
  远远看去,仿佛这三人波澜不惊地走在一片血泊之中。
  顾长夏虽然身着一身锦衣,但他衣角几处凝在一起,不难让人想到是刚刚四溅的鲜血结成了块儿。再说,幽冥渊腥臭冲天,除非琴白和顾云梦的鼻子连同眼睛一起坏了,才能处变不惊地走在这一片血泊之中。
  唐晚见到琴白,像是见到救星了。他现在是病急乱投医,哪怕先前同琴白的关系已经僵得没话说了,但一牵扯到顾长夏的安危,只要是能救顾长夏一命的人,他都得去试试。然而奇怪的是,他三番五次冲上前去,却总是鬼打墙地回了原地。
  唐承影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别费力气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为唐晚的痴情叹息,还是为他的笨拙扼腕。
  果然,他指尖一捻,翻出一团灵气向他们四周冲撞开来,方才看见四周被些黑色的雾气隔出了一个方寸空间。
  “他算得倒好,没时间来找我打一架,便先想法子把我们困在这儿。”唐承影哼了一声,转头瞥了一眼唐晚。他嘴里这个“他”自然是顾长夏。
  唐晚心知他向唐承影求的情已无济于事,赧然无措,只好在一边呆站着。
  好在唐承影并不是有意要唐晚难堪,说了这一句撒撒气也就算了。他那团灵力不是什么好欺负的,看似平和地融入那团黑雾之后,轻巧地穿过它,如同烟火一般一层一层地向外扩散开来。若是忽略外面这层黑灰色罩子,他们的视线里,一时间都是这些亮着细碎精光的小东西,如梦似幻,很是美丽。
  等到这些灵气将琴白那三人也包围了,二唐才看清楚,那三人也同样被包裹在一只几乎透明的黑雾管道之中,原本从空中踏云而来的三人正顺着这根通道向湖心走去。
  唐承影看琴白神色平静,不像是有所察觉。“怪了。”他下意识说了一句,引得唐晚连连看了他几眼。
  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同唐晚说的。
  唐承影心中有数。
  顾云梦重伤的时候,他暗自观察过唐晚。这人冷静,有分寸,年纪轻轻能在唐门爬到如此位置,必定有些手腕,虽然唐晚平日里那些急功近利的举动,他和琴白懒得戳穿,但大体上还是认同此人的。
  因此他们原先以为,这次回唐门若是发生什么不测,至少唐晚还能算是半个助力,万万没想到唐晚确实不是坏人,却是他们之中最不稳定的因素——如若利益关系牵扯到顾长夏,这人反水估计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此时必须得说到仙人的好处,如同先前琴白传音入密同他说话那般,唐承影这次也依样画葫芦,将他如何被玄歌门的走狗从天枢堂直逼幽冥渊,又如何见得顾长夏生生虐杀了唐八冢的事情都汇入一团灵气,做出一副要打破这结界的样子一并传送了出去。
  为了防唐晚这家贼,唐承影还装模作样地说了两句:“本先我也觉得先去同琴白商量为宜,没想到顾长夏这结界难以打开,看来还得另觅出路。”
  唐晚心里压着事儿,一听唐承影不要同顾长夏正面碰上,大松一口气,立刻答道:“我见这些灵气还打出另一道黑影,前辈不妨看看,像是玄歌门的狗贼所留。”
  唐承影顺着唐晚手指方向看过去,果然是那怪人留下来的魔气,黑中泛紫。
  紫气东来,紫色亦为正气之色,混杂在魔气之中尤为突兀。这紫色、桃木剑和那洗得破白的衣裳,加上那人举手投足间的架势,唐承影福至心灵,突然明白这人就是个臭道士。
  你们这些修道的连玄歌的徒孙孙孙孙都算不上,还竟敢恐吓你爷爷我?!
  知根知底,唐承影哪能再怵这人,只是面色不佳,黑如锅底:“走,追过去。”威压袭来,一脚便踏破了这结界。
  以至于谁也没在意到那厢琴白,微微偏头,向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唐晚不是傻的,看唐承影这架势,心中明白刚刚他只是做样子给他看,未必真的想去追琴白那行人。唐承影非但没有急着与琴白碰头戳穿顾长夏的面目,反而顺着他的意思去找方宇清了,究竟是好是坏?
  只是顾长夏仅仅欺师灭祖一条,就够千刀万剐,加上他原本就是魔君,注定难逃一死。之前自己为他求情,说他和这一切并无关系,如今事情摆在眼前,再为他洗脱也难。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能捱一天是一天,若是之后能找到什么其中的古怪,说不定长夏还是能活下去的。
  若是这样能松一口气就罢了,唐晚苦笑一声——偏偏唐八冢对他,恩重如山。
  唐晚跟着唐承影一路追着黑烟,只是这烟时断时续,加上蜀中地形多变,本就不好走,绵延反复几乎跨越过大半个唐门,虚耗了他们大半时日,才来到问道坡。
  问道坡地处唐门南面,地势低凹,四季阴冷,却不知为何坡上全年都有蒲公英飘絮。坡上不长竹子,有矮草。唐门的马群,都养在这儿,蜀中虽然路难走,但是离了马还是不行。蜀道这地方,老马比人还会攀,所以这儿驯马也有别于江南水乡。唐门的马桀骜不驯,天性中带着一股自由,有别于北方烈马,性格更像是唐门的竹子,坚韧不拔,却又柔韧有余,它们爱在旷野上驰骋,也爱在溪边散步,故而问道坡成了驯马的不二选择。图清净的弟子和长老,也会在这儿置办宅院,但离唐家集唐家堡都有些路途,因此人也不多。
  他俩跟到这里,突然发现氛围有些不对了。
  本应是人烟稀少的问道坡,却三三两两出现了不少人。
  唐门的袍子同中原比起来,样式是少了许多,但颜色上十分有讲究。到了顾长夏那个年纪,而立之年,才能穿锦袍,先前不管你衣服样式如何,只能穿着宝蓝色或是天蓝色的袍子。年岁越大,衣服颜色越深。之前顾云梦在醉仙楼里那身宝蓝色的衣裳,趁得他肤若凝脂,引得人频频侧目,但这小子心里其实是打算装成一副大人的老成样子。
  这会儿要提到唐门的袍子,原因无他,是因为眼前这三三两两的人,少看也有三四十岁,偏偏穿着各式蓝色的衣裳。二唐相视一眼,都发觉了其中的猫腻。
  “跟紧我。”唐承影手里捏了个诀,把他俩框进一小小的结界之中,悄悄地往前推进。
  靠近了看得更清楚。唐门是以机甲与毒闻名天下的,因此弟子习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多数都是身材颀瘦,少有魁梧的。而眼前这些人,不单单是体格壮实,一看就是习武多年,根基扎实。
  唐晚暗自庆幸这结界恰到好处,而唐承影则是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联想到他们回到唐门之前的传言,唐晚心里有了主意,说道:“前辈,这些人定不是我唐门弟子,我觉得此事有蹊跷。”
  唐承影心想要你废话,不过他估计唐晚是彻底怕他了,这会儿毕恭毕敬起来,也搞得他很不舒服:“不妨说来听听。”
  唐晚得了机会,自然是要把他心里推论的拿出来讲讲:“我们启程之前,就有传闻朝廷在清剿唐门。晚辈不才,当时多以为蜀道能难住追兵,再者,追兵多半是为机甲之术而来,应当是很快退去的。只是从如今状况来看,这其中还有别的缘由。先前前辈与我只发现我门弟子被大肆屠杀,尸骨未寒,如今看到他们这一身衣服,应当是找到了缘由。”
  唐承影点点头:“那么如你所说,这些衣裳都是从弟子身上取得,这些人的真身极有可能是朝廷追兵。”
  唐晚应道:“毕竟唐门一派,与他派并无接触,隐世于蜀中,纵然机甲之术惹人垂涎,但愿付之财力、兵力与我门一较高下的江湖门派,少之又少。”
  “确实。”唐承影道,“光是进蜀中这一点,就不知道要折了多少弟子,这一点上,确实是江湖门派难以做到的。”
  唐晚心里还想补充,要是弟子是朝廷杀的,那可能掌门也是朝廷杀的。顾长夏说不定只是捅了最后一刀被他们看见罢了。
  他这想法刚冒了个尖儿,就被唐承影一个眼神杀了回去。
  唐晚只能把话憋了回去。
  唐承影看他乖顺,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说道:“你空活了三十来年,是非明辨早有定数,何必急于这一时。既然都来了问道坡,我自然是会等一切尘埃落定的。”
  这时远处突然有几个人大声嚷嚷了几句,打断了二唐的谈话。那些人聊得非常开心,哈哈大笑起来,唐承影施了术才让远处的声音得以传到他们身边——
  “什么破邪神魔君,吹得跟真的一样,还不是被爷爷我捆得像头小猪崽!哈哈哈哈哈哈哈!”

  ☆、037

  037
  且说道琴白通过契约晓得顾云梦平安无事,但那阵琴音太旺,仙气伤得顾长夏肺腑,震得他口吐鲜血。
  自古仙魔不两立。
  顾长夏生性古怪,强忍着痛,想装作无事的样子,忙着问询顾云梦的下落,连声音都不带一丝紊乱。
  琴白明白这人身上有自己一枚魂魄守着,多半是无碍,不过因此看他也仿佛看自己的孩子一般,不知不觉就依着他胡来:“小顾眼前看是无碍,气息平稳,像是还在熟睡。”
  这样顾长夏心里大石头才落地,大喘了一口气却变得恍恍惚惚,一头栽倒了下去。
  琴白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这次真真实实触碰到顾长夏,又发现他脉象衰微,气息杂乱,体内真气乱窜,根基受损,跟初见时完全两样,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只得将他扶到椅子上,再缓缓推入一丝真元。
  没想到这真元进入顾长夏体内,更是忙中添乱。顾长夏的脸上顿时失去血色,惨白至极,额头大滴大滴的汗珠滚落,整个人都微微抽搐。
  琴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了一把,忙把真元收回,顾长夏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此情此景太过熟悉,当时顾云梦从罗刹的幻境中重伤以后,和顾长夏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
  顾长夏拼命压制着自己的喘息,对琴白说:“我体内魔血与仙魂不能融合,不必管我,稍等我一会儿就好。”
  “那你体中尚有我一缕魂魄,之前也未见你有所异样?”琴白问道。
  大概是儿子的失踪和魔血的狂暴终于让顾长夏卸下心房,苦笑一声:“你这算是什么啊……”
  琴白被他问得一头雾水:“我如何了?”
  顾长夏说道:“都告诉你你那片魂魄被我霸占了,你这人怎么不急着问我要,弯弯绕绕,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他说完咳个不停,又不解气地啐了口痰,“虚伪。”
  琴白心想,这还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顾长夏这副模样,在他心里,完全就是个忸忸怩怩要大人抱抱的乖仔,这种感觉很奇妙,原先他对顾云梦多加照顾的时候,是像养小孩,又像是伙伴,想说就说,一起分担一起面对。而顾长夏明明是顾云梦的父亲,在他眼里,却充满了别扭和意气用事。
  “好好好,”琴白敷衍道,“缺了那点魂我也死不了,不过是算到我们其中要死一个我……”
  顾长夏睁圆了眼睛。
  琴白说溜了嘴,少有的愣了一下。
  顾长夏看着琴白,想了一会儿,竟然笑了,低头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琴白看他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忍不住训道:“知道什么知道!”他向来脾气是好,这与他是否能忍受这些磨磨唧唧无关,他与顾云梦之间向来是说走就走,同周六、唐承影之间更是心有灵犀,没见过顾长夏这般赖皮的。
  “他们总是不会放过我的,”顾长夏双目无神,像是屋里还有什么东西比眼前的琴白更能引得他的注意,“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只是想活下来,这也有错吗?”话音未落,一口鲜血涌上来,他没忍住,呛着咳了满身。
  好在穿着黑色的衣裳,也看不出来什么。
  琴白伸手拍拍顾长夏的肩膀,让顾长夏靠在他的肩膀上,肢体相碰的那一瞬间顾长夏的情感——所有害怕、痛苦、迷惘、与抉择,宛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
  这时琴白方才知道,原来顾长夏这别扭的性格并不是一日而就。为了刚刚他冲动之下的那句,琴白久久才吐出四个字:“你受苦了。”
  顾长夏也许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忍不住说道:“说来可笑,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生来就在唐家堡,说是成都往来的妇人在某个冬日路过唐家堡,分娩在即,生下我不久后失血过多而亡。
  “我的名字是前一任掌门给我起的,他亦是我的恩师。那年冬日湿冷,我体弱,熬不过去,因此为我起名长夏,祈福夏日长久,能保我一生健康。我知道这些的时候,大概八岁,跟掌门求了长大后去成都寻亲的许可,每日里满心欢喜,认真念书习武,为了唐门,为了恩师,为了去成都。
  “十岁的时候,成都镖局突然派了一拨人,名义上是押镖,暗地里在唐门勘察,杀了三四个年幼的孩子。后来被当时的长老们抓到,才得知,原来天下间还有魔君的传闻。
  “当时的掌门,把那帮人教训了一通,赶回了成都。我的恩师,自然是护着我的,但在有心人眼里,我已经不配继续留在唐门。
  “那时我的魔血尚未觉醒,天真烂漫,有你的仙魄庇佑,身体越来越好,无论习武还是学技,都是出类拔萃,幻想着有一天能继承师父的衣钵。也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顾长夏说到这里,眼里有些泪光。他的字里行间非常孤独,反复提到他的师父,像是故意要忽略掉什么人一样。
  这时,他从琴白的怀里坐起来,十分郑重地说:“我有一事,始终想不通。”
  琴白只是看着他,没有出声。
  顾长夏说道:“我十二岁那年,师父的马得了瘟,久病不治,就捱着最后的日子了,我见它难受,向我求救,于心不忍,将它杀了。”
  琴白点点头。
  “然而却被一位唐门长老看到,将我检举到门内,说我生性凶残,暴虐无比,对恩师的马都能痛下杀手云云。”顾长夏冷哼了一声,“这人后来成了唐门的掌门,叫唐八冢。”
  “是叫顾云梦来寻我的那个掌门?”琴白眉头微蹙。
  “是他。”顾长夏眉毛一挑,“你知道他?”
  琴白摇摇头:“你先把话说完。”
  “好。”顾长夏应道,“他联合了所有长老,联名向我师父提出将我处死或者永生囚禁在水牢里。”
  “永生?”琴白讶异,“因为你杀了一匹马?”
  顾长夏嗯了一声:“他说我小小年纪,能去了结一条性命,足以见日后长大,定是外界传闻的魔君转世。何况杀的还是我师父的马,让我师父不得再包庇我。”
  “他是怕你长大承了掌门的位子吧。”琴白说道,“也如他所愿,他最后登上了掌门之位。”
  “恐怕未必。”顾长夏说:“但我不懂,它若是痛苦,活着,还不如死了,而且也无法医好,只有一条死路,为什么要让它痛苦地活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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