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枎栘将军-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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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对岸的泮林和吹息听到彼此莲花灯数量一致的反应截然不同,前者皱皱眉,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后者却只是瞥了泮林一眼,看着河面的灯若有所思地自顾自喝酒。
  “……枎栘殿……”报数的神官忽然顿住了,下一刻声音都颤抖起来,克制不住激动似的语气高昂了起来,“八……八千盏!”
  “枎栘殿”三个字飘来的时候,唐景虚就愣住了,此刻被众神官一致转来的视线盯着,他脸上满是错愕,诡异的是,众神官眼里带着的竟不是该有的惊诧,更像是意料之中的意外,就好像……枎栘殿每次都能收到数量如此不得了的莲花灯,只不过这回收到得比之前更加惊人了……
  就在唐景虚被众神官看得悚然,犹豫着要不要起身说两句自谦话的时候,报数的神官几乎是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句:“等等!居然是……是八千盏镶金黑莲!”
  话音未落,就见映天河上漂来朵朵闪烁着烛光的金边黑色莲花,挨挨挤挤,几乎将整条映天河铺满了,暖黄色的烛光放肆摇曳,在一片沉寂中显得诡异而又张扬,唐景虚霎时愣住了。
  黑莲灯……是鬼城特有的……
  不知过了多久,唐景虚才把魂儿拉回来,见众神官看自己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干脆彻底打消了站起来自谦的念头,只是笑了笑,暗自向君卿偷偷使了个眼色。
  君卿微微勾起唇角,轻咳了一声,众神官立时收回视线,但个个脸上的神色都有些一言难尽。唐景虚松了口气,待那头再次响起报数声,才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君卿单手抵在太阳穴上,撑着脑袋看着他,笑着说道:“没什么,自是将军功德无量,信众无数。五百年来的神祭皆是如此,大家这都算是习惯性震惊了,不过这回荣登前三甲,还是八千盏极罕见的镶金黑莲,便又多了几分艳羡罢了。”
  唐景虚这才意识到紧跟在自己后面的居然是君卿和君坤的莲花灯,而且数量和自己竟就差了几百盏,不同的是,此二人收到的不是镶金黑莲,而是半透明的琉璃莲花灯与塑金的莲花灯,这些亮得耀眼的莲花灯一来,不多时就驱除了方才因黑莲而带来的沉寂,很快就吸引了众神官的注意力。
  “怪不得。”唐景虚望向已然漂到映天河尽头的镶金黑莲,嘴角挂着似是无奈的浅笑,心下感慨,他哪有什么无量功德与无数信众?只是没想到那人居然为自己做到了这份儿上,而且是从五百年前,从困境中挣脱便是如此,而自己,居然一无所知……
  君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也跟着笑了笑。
  待莲花灯尽数漂过,众神官为信徒赐福后,就到了神祭的最后一个环节——曲水流觞,可这“曲水流觞”却并不是听着那么文雅正经的,绝非吟诗作对,而是挖黑料和秘密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兴起,倒是因为颇受欢迎而流传至今。
  往年,到了这个环节,君卿或是君坤都不会留在映天河畔,一方面没有这个兴致,另一方面也怕扰了他人兴致。可这次,君卿喝着酒,一点儿也没有离席的迹象,众神官不免心生困惑,却都只是静静地坐着,没一个敢先吭声的。
  唐景虚头回参加,以为已经结束了,便想着离开去找柏舟,还没站起身,就听君卿说道:“各位尽兴,就当我不存在。”
  众神官不禁汗颜:一身金闪闪的,存在感这么强,怕不是要自戳双目了……
  想归这么想,君卿都发话了,众神官也只好纷纷应声,见状,唐景虚便也留下了。
  正纳闷之际,只见一片巴掌大的绿叶托着一只盖着盖儿的茶盏慢悠悠地顺着映天河漂来,不偏不倚,就在唐景虚面前停住了,唐景虚不明所以地看了君卿一眼,在君卿的眼神示意下,犹豫着将茶盏端起,推开盖子,一股淡淡的酒味扑鼻而来,他想着喝了这酒绝对会有什么等着自己。
  此时,河对岸响起了吹息凉凉的声音:“我的是茶,会以将军之酒。心有一问,冒昧求解。”
  唐景虚抬头,见吹息手上端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茶盏,心下便有了考量,以茶会酒?还挺有意思的。
  他淡笑着将茶盏中的清酒一饮而尽,顺着吹息的话说道:“你想问什么?”
  吹息将茶盏放回映天河的绿叶上,平静地望着唐景虚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是不是讨厌我?”
  唐景虚登时被他这话给吓到了,手上的茶盏险些掉到河里,怔怔地回道:“我……没有啊,不是,明明是你讨厌我,怎么成我讨厌你了?”
  吹息眼眸微动,微不可察地松了下肩膀,瞥开眼,没再说话。
  泮林的目光在两人面上转了转,眉头紧拧,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堪堪忍住了。
  两片绿叶托着茶盏刚刚漂走,下一刻,又一片绿叶停到了唐景虚眼皮子底下,他眼角一阵抽抽,看向君卿,君卿耸耸肩,表示与自己无关。
  众目睽睽之下,饶是唐景虚这等厚脸皮的人,也不好在这种小事上耍赖,只得硬着头皮再次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果不其然依然是酒,他心下叹了口气,在人群中搜寻另一个端茶盏的人。
  还没等他找到,对方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冒昧问一句,将军和鬼王尤恨是什么关系?为何他会如此耗费心力给将军送来八千盏镶金黑莲?”
  顺着声音的源头摸去,唐景虚看到了提问的人,是个生面孔,看着应该是欲界的神官,听到他的发问,其他神官皆是两眼一亮,满脸期待地等着唐景虚的回答。
  唐景虚一顿,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抬了抬下巴,笑着说道:“没什么关系,不过相识一场,我……”
  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胸口一阵钝痛,唐景虚一怔,就听君卿轻声说道:“啧啧啧,枎栘,你当大家好忽悠的?若是你的回答得不到认可,喝下的可就不是酒了。”
  惊了!天界神官居然都这么……不折手段的吗?
  唐景虚万万没想到,他们为了探话竟然能做到这份儿上,简直不要脸!
  唐景虚虽然能忍,但他初时的反应已经出卖了他的谎言,只得磨了磨后槽牙,接着自己方才的话说道:“我们就是你们想的那样。”至于你们想的是怎样,无所谓,你们开心就好。
  这模棱两可的话换来了众神官心照不宣地对视,虽不能服众,他们也没好多问,那名发问的神官也被身侧有眼力见儿的同伴拉了拉,好歹是住了嘴。
  可算应付过去了,唐景虚被这接二连三的过分关注闹得有些身心俱疲,正琢磨着如何赶在下一片叶子漂来前脱身,就被人从后拍了拍肩,他一回头,就撞上了柏舟的脸,登时抽了抽鼻子,道:“舟哥,你终于把良心找回来了!”
  柏舟没搭腔,兀自向君卿行礼,道:“君卿大人,我与唐将军有约,先行告退。”
  君卿看着唐景虚,点点头,也跟着站了起来,“嗯,正好,我也该回去了,一起走吧。”
  两人不觉意外,并肩跟在君卿身后,一并离开了。
  一路上君卿没有开口,唐景虚和柏舟也不好吱声,沉默着偷偷用眼神交流。分别之际,君卿忽然转过身来,笑着说道:“枎栘,赤诚沾染的戾气可消了?”
  唐景虚这才想起来,赤诚剑当年不知被谁带去了桃花溪,因为受了沈归宁的影响,沾染了不少戾气,这段日子事情太多,他竟忘了这回事,现下君卿一说,倒是提醒他了,他忙把剑解下来,递到君卿面前,说:“正好,你顺个手吧。”
  君卿没有拒绝,抬手指尖捏着一道白光,在剑上轻轻一抚,便将赤诚沾染戾气消除干净,得了唐景虚的一声谢,他便转身走远了。
  柏舟这才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一直觉得,你俩能混到一块,真的匪夷所思。毕竟那位,虽与君坤大人一样深居简出,但更令人捉摸不透。”
  唐景虚将剑背回背上,正色道:“我觉得,纯粹就是因为本将军人格魅力放光芒!”
  柏舟:“。。。。。。好歹要点脸。”


第63章 沉夜
  仙都的夜晚,比溪云山要寂静不少,别说是虫鸣鸟叫,就连风吹草动都听不得一丝半毫。
  唐景虚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脑子里头一片空白,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睡不着,就那么躺在柏舟客气让出的床榻上发呆。
  “你要是睡不着,把床还给我可好?”柏舟在地上翻了个身,闷闷地说道。
  唐景虚轻笑了一声,伸手探下床,在柏舟脸上戳了戳,道:“既然你也睡不着,不妨聊聊?”
  柏舟狠狠拍开那黑暗中作妖的手,沉默了一阵,忽然说道:“你们……最近怎么样?”
  “我们?”唐景虚将手枕在脑后,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抬起搭上,“你指的是我和谁?”
  “自然是你和陛……”柏舟顿了顿,“和殷怜生。”
  唐景虚面色一僵,故作轻松地笑笑:“没怎样,那日你走后没多久他也离开了。”
  “哦,这样啊……”说着,柏舟再次沉默了,就在唐景虚想随便扯两句话打破这尴尬的沉寂时,他突然又出声了,“皇城,有个颇有名气的说书先生。”
  唐景虚被他这话题转得有些猝不及防,不由愣了愣,半天反应过来才接道:“哦,我可能知道,是不是留着撮山羊胡子,说到兴头唾沫星子能飞到后排听众脸上的那个?上回在皇城捉猫妖的时候还凑巧听过他说书来着。”
  “那你可知道他是靠说什么故事说出名气来的?”柏舟翻身坐起,亮晶晶的眼睛直视着唐景虚的方向,眼底带着抹意味不明的深意。
  唐景虚摇晃的腿顿了顿,咧嘴笑道:“嘿,这我还真知道,无非就是‘那些年,枎栘将军不得不说的风流韵事’!”
  柏舟失笑,点点头:“对,那人名唤林润语,受家中长辈的影响,他自小博览群书,却尤其喜欢看那些流传了千百年的轶事野史,后来,家道中落,他偶然间发现那些故事竟极容易勾起他人的兴致,便用它们讨生计。他在皇城说了大半辈子的书,最喜欢也最常说的,便是八百年前的胤国趣闻,而说起胤国,首当其冲的自然要数那‘人神之子’殷怜生,和战死飞升的枎栘将军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他还供奉你来着……”
  “柏舟,磨叽什么?讲重点。”唐景虚幽幽地截断了柏舟那长篇大论的前话。
  柏舟清咳了一声,起身从柜子里不知摸了个什么东西出来,隔空一丢,准确地砸到了唐景虚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把唐景虚砸得有点懵,他从脑袋下抽出一只手,摸了摸,发现竟是一本小册子,顿时觉得更懵了。
  那头柏舟已经点燃了蜡烛,双手环臂斜靠在桌旁,冲唐景虚抬了抬下巴,道:“那这玩意儿你知道么?”
  有了烛光,唐景虚这才看清那本小册子上的几个大字——枎栘,你放肆!
  唐景虚登时就乐了,朗声笑道:“哈哈哈哈,有意思,这是关于我的野史记载吗?我倒是头回见,让我看看都写了……”
  刚翻开第一页,只一眼,唐景虚就愣住了,瞪大了眼满脸的不敢相信,好半天才一顿一顿地放下那小册子,抹了把脸,向柏舟投去了一个相当深沉的视线,“柏舟啊柏舟,我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觊觎我很久了!”
  柏舟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冷哼道:“别把话题往老子身上扯。这玩意儿在下头传得还挺广,不过,这本是不小心掺进来的,我好奇看了一眼就觉得辣眼睛了。具体如何,你还是自个儿留着慢慢参悟吧!”
  “别啊!”没想到唐景虚霎时来了兴致,一把掀开被子,赤脚走向柏舟,强拉着他一并在桌旁坐下了,指着小册子兴致勃勃地冲柏舟一个劲儿使眼色,“一起啊!”
  闻言,柏舟的眼角并嘴角一齐狠抽了好几下,没想到唐景虚的脸皮在岁月无情的蹉跎下竟厚到了如此境界,居然会拉着自己一起看他和殷怜生的春宫图!一种诡异的佩服感在柏舟心底油然而生,他一咬牙,梗着脖子应道:“行啊!不把里头的姿势参透,今晚谁都不准睡!”
  半炷香后,唐景虚面不改色地合上了小册子,望着幽幽烛光的眼里带着明显的恍惚,柏舟则颤抖着抬手在桌子下摸索了好半天,终于摸到了桌下的暗格,拉开后取了个木匣子出来,翻开盖,里头是一大摞他的私藏。
  只见他颤着手在里头翻了翻,好一会儿才挑出几本合心意的,沉沉叹息一声,重重拍进了唐景虚的怀里。
  这头唐景虚还沉浸在他压倒了殷怜生强行这样那样,以百八十种他只想狼嚎一声“他娘的还能这样”的姿势以下犯上的惊涛骇浪中,被柏舟这么一拍,他狠狠哆嗦了一下,缓过气来,手忙脚乱地将那几本小册子接住,看了眼,挑眉道:“你这是要给我洗眼睛?还是打算拨乱反正?”
  柏舟摇摇头,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沉声叹道:“不,我只是想告诉你,那里头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这几本典藏版都送给你,权当是我的一片苦心了,有事没事翻一翻,做好心理准备,你……就好自为之吧!”
  唐景虚:“……”
  “虽说辣眼睛,可我好歹是陪你看完了,我觉得很有必要谈谈我的感受。”柏舟干咳了一声,手指点了点小册子上的“放肆”二字,极认真地说道,“违和,当时我第一眼看着就觉得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唐景虚被他的正色亢容整乐了,憋着笑,一样的严肃正经:“哦?柏副将此言何意?”
  柏舟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沉声道:“依我之见,这里头画的人物,虽和真人存在一定偏差,但正脸都没出现过几次,固然没有太大影响,那么,定然是体位的问题!”
  唐景虚面上闪过一丝错愕,目光落到柏舟指尖下的小册子上,眼前浮现小册子里的画面,他料定那日和殷怜生在皇城和说书先生对峙的时候,画这小册子的人绝对就在人群中坐着,估计是凑巧觉得他俩养眼还是其它的什么缘故,因缘巧合就把他们画进了小册子里,并做了适当美化,让画中人更符合大众心意。
  由是唐景虚看到的殷怜生在他原有的秀雅上更多了三分阴柔,而这三分阴柔又因为他在唐景虚身下的迷眼顾盼又徒添了几分魅惑,画师精湛的画技,将那不带丝毫女气的魅惑挥洒得淋漓尽致,竟让唐景虚隐约感受到了殷怜生身上的温热与贴在耳畔的轻喘……
  他浑身一僵,喉结不动声色地滚动了一下,轻咳了声,强行打趣道:“就我这样的,以下犯上,这画师眼神没毛病啊。”
  没想到,柏舟郑重地摇摇头,两眼直盯着唐景虚的眼睛,低声道:“可照我看,殷怜生把你吃得这么死,你怕是犯不了这个上!”
  虽说柏舟说得着实在理,可唐景虚登时就不乐意了,抬着下巴冲他冷哼道:“喂,差不多得了,还说上瘾了是吧?”
  见柏舟欢愉地低声笑了起来,唐景虚毫不客气地一拳捶向他的胸口,被他抬手挡住也没在意,伸了个腰打着哈欠往床边走去。
  独自笑了一会儿,柏舟注视着唐景虚拉被子的背影,脸上笑意渐失,忽然不轻不重地说道:“你们两个,往明了说是君臣有别,往暗了说,则是正邪不两立。景虚,你明白吗?”
  唐景虚拉被子的手一顿,转过身平静地与柏舟对视,眼里浸染着一丝明显的漠然,半晌,他回身钻进了被窝里,背对柏舟,低声道:“胤国已灭,他非君我非臣,至于正与邪,本就牵扯不清。柏舟,我不能明白。”
  柏舟看着那带着倔气的后脑勺,呆坐了片刻,叹了口气,挥手熄灭蜡烛,也躺回去了。
  可能唐景虚自己都没意识到,那寥寥数语意味着什么,但即便柏舟眼明心亮,他也会选择缄口不言。
  夜,再次沉寂了。
  然而,此刻唐景虚脑子里的空白已经全被占满了,他禁不住心生感叹:八百年的处男果然容不得刺激……
  他深吸了一口气,浑身放松,想要极力排空脑子里不干净的东西,可这种时候,越是刻意压制,那些个不干净反而因得到了重视更加张扬了,原本还只是零星的画面,结果竟演变成了两个纸片人在他脑子里充分演绎活色生香,那喘息与撞击仿若就在身侧,唐景虚的呼吸不自觉沉重了。
  床下柏舟的呼吸极轻,唐景虚犹豫了许久,慢慢蜷缩起来,一只手摸进了裤腰缝,咬紧牙关堵住那呼之欲出的呻/吟,紧闭着双眼,极力克制紊乱的呼吸,却怎么都克制不住肖想殷怜生的念头,缴械的那刻,他觉得自己十有八/九真栽了……
  而就那么一瞬,唐景虚心里紧绷的弦突然就松了,他缓缓舒出一口气,闭上眼便很快睡着了。


第64章 来客
  当唐景虚提着一大桶小鱼晃悠着回到溪云山的时候,竟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从大开的院门望进去,一股子尴尬扑面而来,只见花倾尘面对着院门的方向正襟危坐,两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直竖在脑袋上,随着他对面那人放下茶杯的动作,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听到唐景虚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向唐景虚望去,花倾尘那欲哭无泪的脸上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忙抖着耳朵撒欢儿似的向唐景虚跑去,跑到他跟前,一个劲儿地往西侧斜眼,也不管唐景虚一脸茫然,一手抢过满载小鱼的木桶,就哈哈笑着说:“我去溪边处理小鱼,你们聊哈。”
  待花倾尘走开,唐景虚才注意到今日溪云山上的客人竟不止一个。
  唐景虚的目光在那两人面上转过一圈,微微挑眉,道:“哟,今儿的风真够得劲儿的;还能同时把你们一齐卷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坐在石椅上的白面紫衣男子从容地看着唐景虚,甚是随意地答道:“就是来看看你。至于他……”
  此言一出,唐景虚猛地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抬手掏了掏耳朵:“等等等等,吹息,昨夜你的那杯茶里被下毒了么?”
  吹息的眼角蓦地狠狠抽搐了一下,面色依旧沉静,没回他的话,而是斜睨了不远处那亮橙色的人影一眼,接着先前的话说道:“至于他,该是专程跟着下来膈应你的。”
  “呿,”那人从唐景虚身上挪开视线,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走到吹息跟前,趾高气扬地冲他冷哼一声,“谁膈应谁啊,你倒还真有脸说,三百年前不知是哪位大人卖师求荣来着,人前装出个清高样,拼了命地企图抹去你那所谓曾经的污点,呵,未曾想,内里就是黑的,有用吗?”
  吹息脸色霎时一白,开口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泮林冷笑:“哦?所以,你三百年来连一句解释都没有也是不小心造成的后果?”
  “不,不是不小心,是不敢。”吹息垂下眼,衣袖下的手掌紧握成拳,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印痕,他苦笑道,“我一直以为,先生对我早已嫌恶,甚至是嗤之以鼻,你说的清高不过是我强撑出一副虚假的高傲用以自我安慰的。”
  “呵,”泮林又是一声嗤笑,“怎么,昨夜从唐将军那儿要了个‘不讨厌’的答案,就彻底放开了?于是腆着脸上赶着来了?你要做什么?就算是负荆请罪也劳烦把戏做足了行不?你个……”
  “泮林,你能不能稍微消停点?”唐景虚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一直很佩服这家伙说一句顶十句的本事,和柏舟的老妈子言论很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柏舟还只是烦人,他就是骂人了。
  好在唐景虚一开口,他立时就噤了声,咬着下唇肉恶狠狠瞪着吹息。
  耳根好歹是清净了,唐景虚走上前揽住泮林的肩,拍了拍,笑道:“都活了这么久了,别还跟小时候一样,炮仗似的,没点都能自己炸起来。”
  泮林撇撇嘴,勉强点点头。
  唐景虚这才再次看向还僵在椅子上面色极难看的吹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比较合适,吹息先一步梗着喉咙说道:“现在解释……还来得及吗?”
  唐景虚在泮林出言讥讽前捂住了他的嘴,朝吹息笑笑:“自然是晚了。”
  闻言,吹息本就苍白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怔怔地看着唐景虚,眼底竟浮现三分绝望。
  “再说了,你根本不欠我这个解释。”唐景虚唇角笑意渐浓,“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学生,自小跟在我身边,人前人后叫了那么多声‘先生’,我不过是为你的成功铺了条路,哪儿算得上是被你卖的?”
  见吹息眼眸微动,仍是颓丧,唐景虚接着说道:“况且正是因为你把我推出去,我才有机会把泮林也送入朝堂。这才有了三百年前东陵国的左右丞相、如今仙都两大情报殿殿主,说出去可都是我的学生,真是牛掰坏了!”
  “那我……”吹息缓缓起身,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淡笑,“还能唤你一声先生吗?”
  唐景虚暗自松了口气,胡乱点头,应道:“随意随意。”
  泮林终于挣脱了他的手,眉头拧出了个大疙瘩,十分不爽地说道:“不论是当上丞相还是当上无虚殿殿主,都是我的本事,关他鸟事!你就是这样,一不在意就容易被人蹬鼻子上脸,还一副赚大发了的模样,毛病!”
  被泮林这么说,唐景虚倍感无奈,烦躁地“啧”了一声,扬眉道:“不然呢?这种鸟事你还要老子纠缠多久?吹息,你前段时间看到我还跟个小媳妇儿似的,今儿怎么硬气起来了?”
  泮林一怔,面上显得有些尴尬,干咳了声,生硬地说道:“我飞升后你就不待见我了,想方设法赶我,我怕说多了再惹你烦……”
  唐景虚这才想起,泮林刚飞升那会儿,唐景虚听信了白相实的话,一直以为仙都的神官对自己那一记扫堂腿耿耿于怀,怕天界的神官会因为他是自己的徒弟而给他穿小鞋,就不乐意泮林来找自己。赶得多了,泮林也就不怎么来了,久而久之,两人之间便显得愈渐生疏了,不过,眼下看来,这小子估计是憋得够呛。
  “行了,不烦你。正好你俩来了,要不急着回去,就搭把手,我逮了一大桶小鱼,正愁没人处理,我和倾尘都没那本事,让我们下手绝对没几个剩的。”说着,唐景虚朝院子的侧门走去,他已经听到好几声花倾尘的哀怨了,估计再不过去,那些个小鱼要被糟蹋干净了。
  吹息没应声,低着头就跟在了他身后,泮林冲吹息的背影做了个大鬼脸,几大步超过他,紧跟着唐景虚一并出了小院。
  刚踏出院门,就瞧见花倾尘转着圈子手舞足蹈地哇哇大叫,配上他那一身红衣,衣袂翩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跳什么诡异的舞蹈。
  “花儿,干啥呢?”唐景虚双手环臂,好整以暇地冲他抬抬下巴。
  花倾尘抽空看了三人一眼,依旧兀自转得兴起,一只手伸进了后背,另一只手一个劲儿地抖袖子,愁眉苦脸地哭诉道:“师父,有条小鱼不知怎么就从我袖口钻进去了,在我身上游得起劲儿呢!”
  唐景虚“噗”的一下笑出了声,“天溪那可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这些小鱼的灵气自然不弱,你也不知道长长心。”
  “别说风凉话了,快帮我捉出来,湿漉漉、粘腻腻的,我一身鸡皮疙瘩都要被它全蹭掉了,别提有多难受。 ”花倾尘一边抖着身体,一边蹲到了唐景虚跟前。
  唐景虚笑着将手伸进他后背,极准确地一把抓住了那条企图逃窜的小鱼,将它从花倾尘衣服里掏了出来,随手塞给了吹息,道:“打算晾晒成干来着,简单处理,把内脏去干净就行了。”
  吹息点点头,走到溪边,将散落在地上蹦跶着的几条小鱼扔进了木桶里,挽起袖子,也没让唐景虚拿刀,两指并拢,指尖出现一道淡淡的白光,在小鱼肚上轻轻一划,娴熟地摘去了内脏,在溪水里冲了冲,扔进了另一只木桶里。
  那一系列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看得花倾尘不由一怔,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叹,就见一旁的泮林也撸着袖子凑了过去,同样行云流水的开膛破肚彻底把花倾尘看懵了,好半天回过神来,靠近唐景虚,抬手半掩着唇,满脸严肃地悄声问道:“师父,这两位以前是杀鱼的么?”
  唐景虚登时就乐了,憋着笑特正经地点了点头,伸出食指抵在唇上,道:“虽是天降大任者,奈何飞升前还是要混口饭吃的,嘘,别多嘴。”
  花倾尘一点儿怀疑都没有,甚是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指了指院门,说:“那小鱼滑溜溜的,在我身上乱窜,腥味都沾了我一身,我去洗洗换件衣裳。”
  唐景虚摆摆手:“去吧去吧。”
  没想到花倾尘没离开多久就急吼吼地回来,身后还跟着一道纤弱的身影,看清那人的脸,唐景虚不免有些诧异:“莫姑娘,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莫筱言,她以面纱蒙住半张脸,眼中满是焦急之色,匆匆向唐景虚欠了个身,正欲开口,唐景虚身后吹息声音却先一步响起:“都处理好了,要把它们放在哪里晾晒?”
  听到声音,莫筱言下意识向唐景虚身后看去,下一瞬,猛地僵在了原地。
  同时,吹息也注意到了突然造访的女子,他微蹙着眉头直勾勾地盯着莫筱言的脸,似乎在找寻什么。
  这两人面面相觑的状况让唐景虚有些费解,他耐着性子等他们谁先开口,奈何他们谁都没有开口,无奈之下他只好率先打破沉默:“你们认识?”
  莫筱言慌忙收回视线,垂下眼直摇头。
  吹息仍看着她,面色复杂,半晌,才犹豫着问道:“你是……言儿吗?”


第65章 痴念
  莫筱言浑身一僵,欲盖弥彰地要用面纱将自己的脸遮得更加严实,一声不吭,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吹息却走近一步,猛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肯定地说道:“我没有认错,你就是!”
  莫筱言顿时激动起来,剧烈挣扎着要挣开吹息的手,却死咬着下唇依然没有开口,眼里溢满了泪水,带着明显的惊慌失措。
  见状,唐景虚皱起了眉,莫筱言和吹息他们同样都是三百年前东陵国的人,可吹息入仕前,莫筱言就因受到牵连沦为阶下囚了,后来唐景虚虽把她从狱中救出,但那时吹息已在官场暂露头角,而她还是难逃厄运被抓回成了军妓。
  虽然按这么想,这两人怎么都不可能会有交集,但这世上总有那么多闲得蛋疼的阴差阳错,估计便是其中一个,硬将他们牵扯到了一起。
  眼下这情景,唐景虚几乎立时就明白了,莫筱言宁可化作孤魂野鬼也不愿投胎转世的执念、她倾注百年心血缝制洛水月华的爱意,都是源于这个在此刻她眼前可望而不可及的仙都神官。
  唐景虚心下唏嘘,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一旁的花倾尘却先忍不住站了出来,壮着胆子拽开了吹息的手,硬气地把莫筱言护在身后,不满地说道:“好歹是个神官,男女授受不亲,劳烦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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