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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岩万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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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医者大多都被顶尖门派和世家霸占了,别说求得治疗了,就是见上一面都难如登天。
“我并未修行……”青岩笑笑,却是没有报出自己的师门名号来。
——遵谷主令,出谷入世者,不得再报万花谷名号。
尚未得到谷主首肯归谷的青岩,自然是将自己摆在了出谷入世者的范畴里。
只是如今这情形,以后怕是再也不能以万花谷弟子的名头行医济世了。
“并未修行?”未曾修行哪来如此浑厚的仙元力,还怪异的丝毫不被魔元力所排斥,巫邢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再问下去。
既然对方不愿说,那他便也不自讨没趣。
明是个彻头彻尾的菜鸟却被当成了深藏不露高手的青岩挑挑眉,看了他一眼,捧着抹上了药膏的绷带坐到了床边。
给巫邢换完绷带之后,青岩的肚子开始抗议起来,他苦笑着揉了揉肚子,将药箱整理好放到了侧间,转身出门。
摘星楼仅有一间卧房,如今已被巫邢占据,青岩是绝不会去跟伤患抢地方睡的。
随意找个地方凑活几天就好,以他刚刚看到的恢复情况而言,不出多久巫邢就会跑会跳了,到时候他大约是要跟随巫邢一起出谷的,这一路还得仰仗人家。
巫邢看起来并不像好人,青岩低头看着食指尖上隐隐泛着的黑气,想起对方饱含了戾气和侵略的内劲,叹了口气。
青岩抽出匕首将指尖割出一道小小的伤痕,放进嘴里用力吮了吮,吐出一口含着腐臭气味的泛着黑色的血液之后小小的包扎了一下,漱了口钻进厨房准备安慰自己的肚子。
到时候医好了人,跟着出了谷找着了城镇,还是分道扬镳的好。他想,这天下之大,除却万花谷之外,肯定还能找到他的容身之处。
………………
不出所料。
巫邢恢复的速度比青岩所想的要快得多了。
青岩刚做好两个人吃的食物,一转头就看到巫邢站在厨房门口盯着他,暗红色的眼睛逆着光差点儿没吓得青岩甩他一脸热腾腾的白米粥。
“你会饿?”
其实巫邢早就想说了,他们俩都已经是过了辟谷期的人了,何必还每天准时一日三餐的折腾食物?
虽然不得不承认的是,青岩的手艺实在是好。
“当然会,难道你不会?”青岩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巫邢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青岩将灶台上的白瓷碗递给他一碗,自顾自的往厨房外走,“吃完了带你去逛逛谷里,景色很棒。”
顺便让懂行的人看看,谷里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宝物之类的……
没道理成了秘境之后什么变化都没有不是,虽然青岩内心觉得最特殊的地方八成就是唯一保存完好的摘星楼,不过他早就翻遍了摘星楼,根本没发现什么看起来很玄幻的东西。
万花谷的午后是十分安逸的。
谷中四季如春,雨水充足,花草生长十分繁茂,却少有虫蛇的困扰。
午后安静得如同整个世界都沉睡了一般,连鸟雀都放轻了欢叫的调子,在枝杈间蹦跶着,好奇的看着下面的两个陌生男人。
从三星望月下来直走,就能够看到晴昼花海,大片的浅紫色花朵在这里盛开,美不胜收。
青岩慢悠悠的走下来,站在石碑边上轻柔的笑了笑,回过身招呼巫邢去晴昼海中间去瞅瞅,那才是真正的美景。
可是他一回头就看到巫邢有些呆愣的看着石碑,不禁有些疑惑。
还不等他开口,巫邢便问道:“这里是万花谷?”
“……是。”
“你姓东方……东方宇轩是你什么人?”
“……”青岩眨眨眼,有点儿难以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他呆愣的问道:“你……你知道……”
巫邢看着东方青岩一脸诧异呆滞的模样,心里顿时有了底。
他果然捡到宝了。
☆、无耻伤患
这世上总是有不少故事。
不管是哪个地方,哪个方面,问问老人总是能够数出一个两个传奇人物来。
而川弥大洲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虽然在川弥,修道并非什么隐秘之事,但因良才难觅,有修仙天赋的好苗子万中无一,到底还是以普通人的人数居多的。
而若是在川弥任何一个地方,提一提万花谷,人们所能数出来的传言却不止一个两个。
传言,南海之中的万花谷是一处绝世之地,仙雾缭绕,灵气氤氲,谷中人皆如上界天仙一般,身姿绰约,不沾世俗。
这万花谷中出了一位绝代之人,以医入道,悬壶济世,修为高绝,行迹成谜。
向他求医者,不论贫富贵贱,不问善恶亲疏,一律平等接纳,医者仁心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也有传闻说,他因修习的功法特殊,需要不停的医治他人寻求突破的缘故,才如此不记报答的医治天下之人。
后听闻,此人顺顺利利的登上了上鸿天界,那最凶狠的天劫面对他时如同柔软的棉花一般,完全失去了威势。
而本就出生在上鸿天界的巫邢,的的确确是知道这个人的。
东方宇轩,每天在上鸿天界各处晃荡,温和的接待并医治了一群慕名而来的求医的仙人之后,不知所踪。
传闻是去了比上鸿天界还要更加高上一层的大世界,又或者已经死在了谁的手上。
传闻从未断过,然而流言的主角却再没有在上鸿天界和其隶属的小世界中出现过。
“啊……”青岩听完眨了眨眼,这听起来的确像是谷主的作风,除了谷主自己,也没有谁会用万花谷的名头在外行医,还偷用谷主的名字,他看着巫邢平淡的面容,顿了顿,点头道:“大约真是谷主,敢问……这些的时间传言似乎并不短?”
“也不长,几千年罢。”
“……”青岩觉得,他果然没办法用平等的价值观跟这个世界的人交流。
巫邢瞥了那个黑色长发的男子一眼,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拧了拧眉。
如果这人是万花谷弟子,跟东方宇轩同一派作风,恐怕对方还真是无所求的。
巫邢手握了握,脉搏跃动的地方能够明显的看到一团黑气在翻滚,透露着不祥。
不过是万花弟子反倒更好,这人显然没有东方宇轩强大,而且对于外界似乎全然不知,不说外界了,就连自己修行的程度都懵懵懂懂。
“你不是说过想去外面?”巫邢将手拢回袖子里,凌厉的面部轮廓在万花谷的阳光中似乎柔和了许多,“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青岩愣了愣,瞅了一眼站在阳光下的男人,本该温暖的场景却让他莫名的打了个寒噤。
他应了一声之后沉吟道:“随时都可,只是你的伤尚且……”
“万花谷的医者,竟会医治到半途扔下伤者离开么?”巫邢问道。
“自然不会。”青岩眉头皱起来,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满。
巫邢满意的点点头:“那便好,我们明后日便动身离开吧。”
青岩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这人竟是打算让他离开了花谷还一路跟着为他医治么?
光是想想对方胸腔里盘踞的黑气和身上各处暗伤,青岩就忍不住一阵头疼。
东方先生表示,他活了二十四年加上穿越之前的二十年统共四十四个年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伤患。
他怪异的瞄了巫邢几眼,对方面无表情的严肃样子似乎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前两天才打算一出了谷找到城镇就跟这人分道扬镳的,结果今天就被人下了话套给砸了脚么。
一直以来相当从容的青岩,头一次为自己的智商感到忧心。
“石碑看够了,我们换个地方看看?”巫邢偏头看着丝毫不掩饰自己心情的青岩,锋利的剑眉挑了挑,似笑非笑。
本来还想着冒险进入上鸿天界,从仙帝手中夺取化解这蚀骨之毒的丹药,如今看来仙帝想尽办法想逼他与其直面对决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谁都不会想到,巫邢运气好到随意寻个世外海岛疗伤,也能找到修仙者趋之若鹜的万花谷。
仙迹岩的莲花无人打理,早已遍布了整片水泽,琴圣苏雨鸾钟爱的那方小石台已经因为时间的变迁而倒塌。
画圣林白轩总是在石桥边看着他的心上人弹琴,如今却是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书圣颜真卿的墨宝只剩谷主房里的几幅,从前万花弟子习字的地方似乎还有厚重的墨渍留下。
棋圣王积薪,他总是喜欢让弟子作为棋子在巨大棋盘上与众弟子对弈,如今也只有那片平坦的巨石上剩下了一些棋盘的纹路痕迹。
“曾经这里还有飞猿与啸猿,天工造物随处可寻。”青岩顿了顿,蹲下。身看着了一下曾经琴圣最喜欢的小石台,如今已经沉入了水泽底部,只能透过翠绿荷叶的遮掩去探看些许。
一场战乱毁了全部。
如果他不请辞出谷,也许就不会出这事情。
他大概会在万花谷里安然的度过一生。
只是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这里是我师父最喜欢的地方,虽然她号称琴圣,但我从来只听她弹奏过高山流水。”青岩笑了笑,也许林白轩有幸听到更多,可这都不是他能够探索到的真相了。
他们已然相隔了一个世界。
“万花谷曾经有很多弟子?”
“嗯。”青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不过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就连谷主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也不回来看看。
不过这么一想,大约知道摘星楼的如今的模样出自谁的手笔了。
“谷里最有看头的除了晴昼海就是水月宫,后者已经被你毁了。”青岩耸了耸肩,“也许你去水月宫看看真能发现什么宝物。”
“其实万花谷最宝贵的,是万花弟子。”巫邢说。
“真巧,我也这么觉得。”青岩一点都不觉得羞愧,也不懂得什么叫谦虚,“我万花谷的弟子自然是最优秀的。”
巫邢:……不,其实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想要一天走完整个万花谷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当他们放弃法术轻功,徒步爬上晴昼花海边上的高山时,黄昏的色彩已经染透了天空的边际。
从这里看万花谷很美。
能够看到生死树,能够俯瞰晴昼海,能够遥望三星望月,落星湖和仙迹岩也隐隐可见。
傍晚清凉的空气里带着浅淡的泥土清香,这是一天之中除了清晨最为清爽的时刻。
入夜。
给巫邢已经愈合得差不多的伤口换了最后一次绷带,跑了一天难得感觉到疲惫的青岩活动了一下。身子,趁着沁凉的月色离开了三星望月顶。
摘星楼里,原本已经躺下的巫邢睁开眼,暗红的眼睛一点点加深变化,最后变成了妖冶的深紫,紫色瞳孔中间有一道银色的缝,如同野兽一般随着光亮的变化而收缩着。
他怪异而邪佞的哼笑了一声,站起身来,低头看着桌上水盆里的倒影,半晌,眯着深紫色的兽瞳扫视了一边黑暗的卧室。
他将摘星楼整个逛了一圈,最终毫无所获的回到卧室,薄唇微张,发出一声轻缓空灵的鸟鸣。
一头黑色的魔兽从窗口跃进房间,在房中转了几圈之后在巫邢脚底下匍匐下来。
这头魔兽形似猎豹,全身漆黑,眼瞳是跟此刻的巫邢一模一样的紫色,它在月色中没有影子,锋利的尖牙和利爪几乎可以反射出寒光来,此刻它蛰伏在地上,只等主人一声令下,瞬间便会扑杀而至,择人而噬。
巫邢走到了水盆边上,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颊,神情跟近几日见到的截然不同。
白日里的巫邢平和、安静、镇定,而如今,他似乎脱胎换骨了一般,暴戾、邪佞、高傲,全然不同于白天。
“不要伤害他。”巫邢看着水盆边上的自己,眼神闪了闪,沉声道。
“当然,他还有用。”他又开口道,语调是截然不同的跳脱,“如若能拿到万花谷的心法,我们自己便能处理掉这些问题。”
他抬头,就着月光看着经脉里蠢蠢欲动的黑色,紫色的眼里满是兴致和跃跃欲试。
“不行!别忘了东方宇轩。”
“那个老家伙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儿了。”巫邢嘲笑水盆里映照出来的自己,“也就你才会这么顾忌他的存在。”
“他没死。”
“嘁,你怎么知道?”巫邢笑得更开心了,甜腻的笑容在月色下却显得狰狞可怖,让人不寒而栗,“你该休息了,接下来这几天,主导的是我。”
夜晚安静得连虫鸣都听不到。
地上黑色的兽影甩了甩尾巴,看着自己的主人,走过去贴着他,在轻抚中安逸的睡了过去。
☆、诸事不顺
踏上修道之途的人所面临的,是天道的无情。
逆天而上所要付出的代价极为昂贵,丹药法宝灵石之类凭机缘或师门能获得的暂且按下不提,天地规则为他们设下的道道阻隔着实让人望而兴叹。
寿元、外物、牵绊、天劫、心魔。
种种困难和坎坷拦在修炼之人前进的路上,有大才能大毅力登至顶峰的人屈指可数。
排除掉本就出生于上鸿天界的修炼者,能够突破下界与上界的壁障成功登临上鸿天界的,纵观整个川弥大洲数百万年,也就出了那么几十个罢了,这在上鸿天界下几个小世界中,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这数百万年来从不缺乏天资聪颖,惊才艳绝之辈,然而这些人都大多为外物所侵扰、被心魔所困,最终被无情而残酷的规则踩在脚下,化做齑粉。
最近一个成功突破天劫被接引到上界的,就是坊间流传最广,人人交口称赞的东方宇轩了。
很难有一个修炼到这样程度的人,能够做到让绝大部分普通人和修道者都对其印象美好。
而东方宇轩破了这个例。
就连在修魔者当中,东方宇轩也是相当有口碑的。
因为他医治伤患从不介意出身和功法,只是求医的前提是……你能找到他。
而医治之后,如若你是大恶之人,便会被要求做些什么,或者付出一些代价来作为治疗的费用,只是大部分人还是享受到了东方宇轩的免费待遇,毕竟不是每一个作恶多端的人都有命活到找到东方宇轩的时候。
东方宇轩也并不是逮到什么人都救,如果对方没有开口求救,人就算死在他眼前,东方宇轩也不会管。
毕竟突发的事情总是很多,根本没可能谁都救起来。
就比如曾经被破碎了仙根被踢下上鸿天界的巫邢。
当然,偶尔也能听到被善心大发的东方宇轩拎回去,治好了就被踹出来的例子,不过很遗憾的是,巫邢并不是其中一个。
巫邢被废仙根的那天,仙帝不知道从哪里逮住了东方宇轩,他俩正气氛和谐的喝着茶。
东方宇轩就眼睁睁的看着巫邢仙根被废,打落凡尘,万劫不复。
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
第一声鸟鸣划破了晨曦的宁静,虫鸣声逐渐低下来。
青岩睁开眼小心的将胸口的鸟窝捧着,坐起身将之放回了他睡着的枝桠中间。
他觉得自己对摘星楼里的那个伤患实在是太好了,在谷里除了摘星楼没有一栋完好房子的情况下,把唯一的卧室让给了巫邢。
好吧,他承认,他是担心巫邢警惕性太高睡不好,不利于伤口恢复不说,也会让青岩感觉脖子上始终悬着一把锋利的刀刃。
总觉得距离那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病患太近了的话,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他连侧间都不呆。
反正战乱的时候什么日子没经历过?风餐露宿什么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的情况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不用半夜担心伤患突然出什么毛病以至于没办法安心睡过去。
以巫邢的情况而言,半夜担心的对象换成他自己会比较妥当一点。
早晨的三星望月顶上风有点儿凉。
经不起多次使用的凌云梯终于罢了工,硬生生把他卡在了半空。
“……”青岩踩着轻功离开了凌云梯,回头看着半空中摇摇欲坠的梯房,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袍。
一大早就来了个下马威,他直觉今天大约是要诸事不顺。
青岩舒了口气,一转头吓得一个哆嗦。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摘星楼这么高的地方会出现……豹子?
还是一头明显基因变异的皮毛漆黑的豹子。
紫色的兽瞳在清晨的阳光下缩成一条线,它尾巴轻轻的摇摆着,鼻尖耸动着凑近他轻嗅了两下,不时能够看到嘴皮掩盖下尖利的牙齿。
青岩扫了一眼黑豹的肚子,比较了一下大小微微松了口气。
还是扁扁的,巫邢应该没有被这头大家伙吃掉。
黑发青年运起内力,手中隐隐泛出墨绿色的光,在豹子再一次凑过来嗅他的瞬间抬起了掌。
一只手轻轻的覆盖上来,将青岩摊平的手掌硬生生的包成了一个拳头。
内力凝滞的不适和手掌传来的疼痛让青岩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阻拦他的那双手有点儿粗糙,全然被压迫的感受让青岩浑身僵硬着不敢动弹。
背后的人来得悄无声息,丝毫没有掩藏杀气的意思。
青岩低垂着头,看着黑豹从他身边走过,柔软的皮毛擦过他的腿,尾巴轻轻的卷在他的脚踝上。
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被杀意笼罩的青岩浑身冰冷,连呼吸都变得浅淡。
妄动会死。
青岩脑子一片空白,手心不自觉的冒出了汗。
他能够清晰的听到背后的人的呼吸声,很绵长,这样的人内息很稳,至少从他能够轻易的靠近青岩就能看出来,这人的功力高强,深不可测。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冰冷的杀意陡然间消失无踪。
青岩猛地松了口气,觉得此刻的阳光都变得有些刺眼。他抬头看着转到他前方的人,脸色霎时沉了下来。
“很害怕?”巫邢嘴角上扬着,凑近脸色苍白的青岩看了看,“还不错。”
不管那个不错指的是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有多荣幸。
“我并没有义务忍受您的行为。”青岩脸色很糟糕,低头看了看勾住了他脚踝的豹子尾巴,悲哀的发现他连一头豹子都不如。
他被那头豹子勾住没法儿挪脚了。
今天的巫邢看起来有点奇怪。
之前的相处,不说他们能够做朋友,但相处良好的陌生人还是能称得上的,偶尔还会开开玩笑。
而现在,却是恶劣得让人难以接受。
大约是因为伤好了不再愿意伪装了罢,青岩想,自己之前的顾虑果然是没错的。
“不是说要跟我出谷吗?”巫邢半嘲讽的看着青岩,“还是说,你打算扔下尚未痊愈的伤者?”
“有何不可?”青岩半仰着头,“不劳阁下……”
“我可不曾同意。”巫邢捏住青岩的下巴,打断了他的话,他抓住对方的手放到自己胸腔前,深紫色的眼微微眯了眯,“我这里还没好。”
“我不治。”青岩眉头拧得死紧。
“我没问你的意见。”巫邢放开青岩,轻哼了一声,扬了扬下巴,“你只需要听从便好。”
青岩扫了他一眼,低下头看着缠着他脚踝的黑色尾巴,抬头温和的笑了笑。
“呵呵。”
信不信我毒死你?
巫邢并不在意青岩的态度,他的实力在,就足以让他忽略很多东西。
他看着安宁而美丽的万花谷,低头嗤笑一声,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启程吧。”
☆、出万花谷
青岩本身并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
他在谷主房里翻到了几套换洗衣服,看起来跟这里的时代并没有冲突。
当然,青岩是不会忘了将摘星楼里的药材全部搜刮走的,这些目测是谷主遗物……哦不,大概是谷主留下来的东西,就算用不上,带走当个纪念也不碍事。
除此之外,就只有他一直不曾离身的养心诀了。
这本养心诀有些特殊,但这几天颇有些忙碌,以致他没能认真的翻阅。
但转念想想,有巫邢在,他也是不敢拿出来看的。
包袱拎在手上并不多重,青岩在孙老师父门前停了一阵子,眉眼间带着温和眷恋的味道。
曾经万花谷的弟子都是从孙老师父这里拜入师门的,他也是其中一个。
他还记得刚来到那个世界不久尚且不怎么明白那里的一切时,就迷迷糊糊的说出了誓言,不过到后来,他也不曾后悔过。
青岩深吸了口气,偏头看着眉头皱着有些不耐,却并没有催促他的巫邢,微微抿了抿唇。
巫邢看过来,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是漂亮的浅色。
微微睁大了眼,青岩诧异的看着他,他记得之前这人并不是这样。
他对那双沉淀着深沉的红色的眼睛印象颇深。
之前对巫邢的看法便是,就算不是好人,也属于能够跟青岩很好的相处下去的那种。
巫邢很冷静,或者说冷淡更加恰当一些,行为也颇为随性,想到什么做什么,想问便问什么,很会把握与青岩的相处方式。
只是现在……似乎随性的地方被放大了,却已经不会顾忌他人的感受。
巫邢的视线很快挪开,终于没能按捺住自己的性子几步走过来,拽着青岩就从三星望月跳了下去。
青岩心中一惊,脚下运力安稳落地,便暗自开始嘲笑起自己。
说到底他跟巫邢相处不过短短几天,又谈何了解。
就等着到了外界,将巫邢甩开便可。
反正那人看着怕是已经带着心口那块不祥的东西过了许多年月了,胁迫他治疗的时候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想必是早已有了解决的法子。
既然对方有方法保证自己的生命,对于威胁自己的人,青岩实在是升不起为他继续疗伤的心思。
他没有死在寇岛之上的徐淮师兄那样高尚的心思,哪怕在入门时立了誓,也不愿做那些以德报怨的事。
青岩带着巫邢离开了万花谷,走前在埋葬羽墨雕的地方捧起了一抔泥土,还带着碎裂的青草的气味。
挑了个极小的瓷瓶装好泥土,将瓶口盖上刺穿了拿细绳绑在脖子上。
这里跟大唐时不同,听巫邢之前的形容,恐怕川弥这个世界极大,万花谷处于四块大陆之外的南海之中,独立于一方小岛上,再要回来恐怕是有些艰难。
否则外出南海寻觅宝物的修道者,怎会几千年未曾找到万花谷的所在呢。
巫邢对青岩的行为有些疑惑,却并没有多问。
他的实力还未恢复到最鼎盛的时候,如若将心口那地方的毒化了,恐怕不用花费什么太多的心思便能恢复过来,甚至再进一步亦是可能的。
“走罢。”青岩站起来,抬头看向巫邢,带着让人心生愉悦的笑意。
巫邢啧了一声,拍了拍脚边黑豹的脑袋,跟着青岩顺着吱呀作响的凌天梯,登上了万花谷的入口。
“外面若是有什么……”巫邢脚步顿了顿,紫色的眼睛冷冷的扫过微笑着的青岩。
青岩举起双手,摊开来,“我未曾出过谷。”
“那你多年来见过的伤患又从何而来?”巫邢语气冰冷,又道:“你说过并未有人进来过。”
青岩嘴角微微放平了,又扬起来,语调轻快,“也许是在梦里,谁知道……”
话语戛然而止,青岩视线下移,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他脚边轻轻磨蹭着的黑豹,眨了眨眼,“好吧,我上次从这里出去的时候,外面可不是什么川弥大洲。”
巫邢又看了他半晌,最终冷哼一声,走在了前面。
青岩提步跟上,低头看着跟在他脚边缓缓迈着步子的黑豹,步调微微放慢了。
豹子尾巴摇了摇,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放慢了。
调整了好几次步伐,最终发现豹子始终跟他保持着同一个节奏,青岩有些苦恼的抬起头看着前面的背影。
如果是两个的话……他到底该如何将巫邢甩开?
况且,动物可比人要难处理得多了。
………………
出了万花谷,是青岩熟悉的通往皇城长安的道路。
这让他有些愕然,长安熟悉的树林还有遍地跑着的鹿群,无时不提醒着青岩这里是他呆了好几年、被战乱破坏过的长安。
黑豹抬头轻嗅着风中的气息,一声低吼之后,浑身绷紧着化作了一团黑影,转瞬便撑大成为了一匹高大的黑马。
连马鞍也没缺省。
“……望云骓?”青岩呆愣的看着这匹马,它的模样实在是像极了他在恶人谷得到的爱马,只是在战乱中,它终究是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
“它的名字不是这个。”巫邢翻身上了马,将还在发呆的青岩拎了上来。
青岩有些恍惚的看着漆黑的马鬃和不时抖动的马耳,嘴角弯出极好看的弧度,伸出手去轻轻的抚了抚马脖子,却被一个响鼻斥了回去。
青岩尴尬的收回手,踩着马镫低垂着眼。
巫邢发出一声似是嘲笑的声音,往前靠压住了青岩,下巴搁在前面的人肩上,说道:“想要这匹马?”
青岩难受的动了动,眉头皱起来,“高攀不起。”
巫邢低低的轻笑两声,用力一夹马腹,黑马长嘶一声,飞快的奔了出去。
就如同一团肆虐的黑风,伴随着笃笃的马蹄声,一路直冲向记忆中皇城的方向。
原本应有两三天的路程被硬生生缩短到了一个时辰,从未体会过这种速度的青岩终于还是没能维持住温和的笑脸,下马的时候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想他以后肯定要对这匹像极了望云骓的马有阴影了,虽然这匹马的真身也许是头豹子。
原本应是皇城的地方被一片无垠的海域所代替,海风带着腥气刮得人感觉有些凉。
青岩缓了好一阵才恢复过来,看着站在他眼前状态良好的巫邢就有种赏他几个玉石俱焚的冲动。
尤其是对方脸上还带着赤。裸裸的嘲笑和不屑。
“治疗的时辰到了,东方大夫。”巫邢坐在一边的岩石上,在阳光下就如同他身边那头黑豹一般懒洋洋的。
青岩走过去将手按在他胸口,抬头看了他一眼,眉毛扬了扬,“我挖了你的心如何?”
“你可以试试是我杀你快,还是你挖我的心快。”巫邢偏头看着他,语气认真。
青岩耸耸肩,手上浅绿色的光芒闪烁几次,停了下来。
“这不是你之前说的太素九针。”巫邢说道,脸色红润,看起来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清风垂露。”解毒用的,通常来说几次便可彻底清除,只是这个世界的毒比起之前大唐的武林来,更要阴毒得多,难以拔除。
青岩转头,有些惊讶的看着豹子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了一艘小舟。
“还有什么?”巫邢对万花谷的招式似乎挺有兴趣,“东方宇轩不只是医术精湛,他还有不少其他手段。”
“嗯,的确,除了太素九针之外,万花谷的确有不少自保的招式。”青岩抬头,在海风的轻抚下温和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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