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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龙算命的日子-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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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意道:“放火烧山,一个都别跑。全军进入戒备状态,神灵不容人亵渎,我们绝对不会将那条龙交出去。今天是龙,明儿青宫人说成什么陛下都能信,百姓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斥候迟疑道:“是要守吗?”
  桑意冷声道:“不守,我们要打出去,已经跟青宫撕破脸,这是真正的清君侧。”
  战祸一触即发,江陵不交出坠龙,少帝震怒,连夜派兵南下,沿途烽火连天。江陵城中能撤的百姓已经全部撤了,桑意去势汹汹,主动出击,下令死守江陵,将此处当做最后的一道防线。桑意不负当年无一败绩之名,联合徵王兵马一齐北上,一路高歌猛进。花珏把玄龙装在一个大箱子里,也随着军队北上。
  唯一的变故,却出在江州。
  谢然在江州容氏家中秘密养病,容氏一族却被奸细告发,羽林郎一个来回,便将人带走了。以人质要挟,要求桑意撤兵,并以玄龙为交换。
  “桑大人,还打吗?”
  桑意听到消息时神色不变,冷声道:“打!他死了,我弄死这些人后便陪他一起走,照样在一起,别人能耐我何?”
  一旦打起仗来,天上的云也沾上了挥之不去的血腥气,连喝水都是苦的。花珏几夜没合眼,始终陪在玄龙身侧,不时有伤兵送到后方来,断手断脚,血流成河。花珏从小连鸡都不杀的人,也能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去救治病人,有一日,桑意回营,右肩中了一箭,那肩头淬了毒,花珏赶着去救治,虽然用判官笔能尽快使人复原,但那一刻见到桑意憔悴苍白的偏旁,花珏仿佛被毒蜂蛰了一口,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桑意道:“我没事。”
  花珏也跟着肯定道:“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桑意任他给自己包扎好伤口,起身从袖子里摸出半块血迹斑斑的玉佩,递给他:“你城主也不会有事,他是谢家长子,牵一发而动全身,少帝不敢冒这个险。只是明日我们要出发,我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江陵,若是你能见到他,便将这块玉佩给他。”
  花珏接过玉佩,还是一副呆愣的神情,看得桑意笑了笑,又过来摸摸他的头:“也告诉他,我的讣闻中要写上陆羽那首六羡歌,还要有个美貌歌姬替我唱出来。我一生谁也不羡慕,只觉得自己过得足够好,下辈子也想要再来一回。”
  花珏强忍着泪水,点头道:“好。”
  他不知道怎么回的营帐,听着外面呜呜的号角声,心中悲凉,只觉得只要能过今夜,便能度过这余下的一生。花珏低头,习惯性地擦了擦眼睛,发觉自己已经没有眼泪了。
  他哭不出来,在惨烈的现实中,儿女情长都变得微不足道,生死才是大事。白天,他和邵医生一并奋力抢救伤员,能救的活下来,不能救的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咽气。晚间,他托着麻木的躯体回到自己的住处,只能轻轻悄悄地在玄龙身边躺下,小声告给沉睡中的人,他今天又见到了什么事。花大宝陪在他身边,每天给小凤凰舔舔重新生长的羽毛。
  这一天,花珏在困倦中执着地告诉玄龙:“嘲风哥哥,今天这边又来了十七个病人,邵医生说了,应该都能治好,判官笔救人也很有用。”
  “桑先生说援军快到了,让我们不要害怕,我不害怕,可是怕他哪一天就回不来了。”
  “嘲风哥哥,我今天二十岁了,成年了。”花珏小声说,“我以前不懂事,今后会更加懂事的,我想让你替我冠发,什么时候能等到呢?”
  过了很久,他几乎要睡着了,却听见黑暗中一声嘶哑的回复。
  “你不能冠发,也不能出江陵,别忘了,记得让那只小肥鸟陪在你身边。”
  玄龙翻身将他轻轻揽住,喉咙间仍旧弥漫着血腥味。花珏一下子就醒了,做起来时发现玄龙点了灯,已经能够下床走动。
  他呆呆地看着他。
  玄龙温柔地注视着他,只是那眼神让他觉得有些陌生。花珏急急忙忙地下床,想要拉住他,却被玄龙重新抱回床榻边,盖好了被子。
  玄龙低声道:“二十了,便真正听话一次。这场仗打得太久了,这样下去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花珏没出声。
  玄龙将手伸进被子里一摸,抹去他脸上微润的痕迹:“总有些东西要我们保护,你说是不是这样,花珏?”
  花珏擦了擦眼睛:“我想……我想保护你。你不要……不要……”
  “我想保护你们。”玄龙温声说,“你,花大宝,还有这只没出息的糟毛鹦鹉。你喜欢的桑先生——虽然我一直不太喜欢他,还有其他人。我知道你和我想的一样,对不对?”
  花珏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胡乱点了点头,又伸出手抓着他,哽咽道:“嘲风哥哥。”
  玄龙将他的手拿开,摸了摸他的脸颊:“我的宝贝要学会长大,是不是?”
  花珏将眼泪奋力压回去,再点了点头,只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玄龙道:“我会回来的,来年夏天还没来的话,你就不用等我了。”
  花珏摇摇头:“后年夏天,再宽限你一年。”
  玄龙笑了:“好。”
  玄龙走时是战况最艰难的时候,瞒过了桑意等人,自己投往京中,要求少帝停止战争。徵王与风字营的军队一直逼到黄河边上,才迫使少帝撤兵回京,退回密云以北。
  谢然亦被放回,暂时由徵王庇护。
  桑意却道:“不能退。”
  前线来报:“桑大人,陛下的队伍已经撤了,将士们都想回乡。”
  徵王亦派了使者道:“请速速撤兵。”
  徵王身在京中,包括谢然在内,生死千钧一发,都被他们这支队伍的动向关系着。桑意知晓如此情形也不好坚持,于是带人撤兵,意图退回江陵。但归途中,他坚持命令名下军队不可摘除盔甲、兵刃不可离手,哨岗不可懈怠,属下虽然颇有微词,但出于敬重,都一一服从了。
  却没想到,正是桑意这几条命令救了他们的命。如同二十年前紫阳王回京放权一事重演,桑意带领的队伍在回程途中遇到了埋伏,是集合了南边三省的巡按兵马,几乎将所有人活活堵死在半道中。
  花珏只觉得天黑了,耳边到处都有箭响,到处都有刀光,可是他不知道往哪里去,兵荒马乱中,他只记得自己被什么人扯上了马,而后是桑意的怒吼:“散开!散开!”那声音好像离他很远,却又真真切切地与他十分接近,一只温暖的手臂扶住了他的脊背,鼓励他驾马离去,而后缓缓滑落,滴落湿哒哒的血迹。
  是桑先生。
  桑意整个人伏在了他身上,已经失去了意识。花珏惊慌失措,生怕他从马上掉下来,于是回身紧紧地拉着他,只让马儿带他们肆意奔走。后路阻绝,前路等待他们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花珏听见身后刀剑割破皮肉的声响,仿佛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扎透一样,嘶声喊:“桑先生——”
  “带走桑意,他的人头值一万两!别让他跑了!”
  紧跟着又是一道刀光起,花珏听见身后人闷哼一声,温热的血液溅落在他的身上。花珏紧紧护住身后的青年,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满眼血红,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四下都是灯火,竟然连一声同伴的声音都不再有。眼看着又有一道黑影逼近,花珏想也不想,怒斥道:“走开!”同时伸手墨笔,狠狠写下一个“破”字。
  心神动荡中,破字写成了一笔,也不知是他落笔更快还是出声更快,身后传来一阵人仰马翻的声音,还有亲眼看见自己肉体破碎时发出的惨叫。
  没有人再追上来了,花珏没有往后看,他浑身都在抖,眼看着就要到了的江陵城门仿佛有万尺之隔,他纵马飞奔过去,等到熟悉的景象入眼,他把人带到人去楼空的城主府中时,桑意赫然已经没有了呼吸。
  城门关闭,好看的账房先生躺在马背上,浑身冰凉。花珏连把他扶下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跪在地上不住地颤抖。
  “桑……桑先生。”他伸手去查探眼前人的脉搏,但任何一丝微弱的痕迹都不寻。他摸索着在怀里找到他的笔,能判定生死的判官笔,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他写:先生平安。
  桑先生平安。
  看不见的笔画一笔一划刻印在湿润柔软的泥地上,花珏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然而还没写到一半,他手下忽然一空,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咔擦一声响。花珏低头看去,起初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晓得自己握的东西凭空矮了一截,直挺挺地戳进了泥土中。
  判官笔折断了。


第109章 终…北上
  后人记载这一天; 是江陵风字营退避遇袭; 然而黑夜中埋伏他们的究竟是哪一支军队,无人陈说,只凭大众臆测; 说是少帝怀恨在心; 特意派人下的手。
  江陵民众已经悉数撤往柳城,此城空空; 直到次日; 才陆续有回来的兵马发现了他们府上军师已经没有了气息。在他身边; 一个年轻的小算命先生守着; 已经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了,不知为何; 他手中牢牢抓着一支断成两节的琢玉笔,始终未曾放开。
  花珏第二天醒来,只觉得脑中空空; 什么都想不起来。等到他想起来的时候; 他已经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按了回去:“小先生,好好休息罢,现在没什么事做了。”
  他透窗往外看; 发觉院中三三两两坐着筋疲力竭的将士; 就互相依靠着入睡。他们头上臂膊上皆绑缚白绫; 有些扎眼。
  守在他身边的那个陌生人嘶哑着声音道:“他以前是我们的少提督,入了城主府后就再没带过我们。世人虽说他是断袖,委身谢家人下; 但我们只认他和城主。”
  花珏低下头,没出声。
  那人伸出伤痕累累的手,给他递来一张纸:“他以前总是对兄弟们说死在沙场,无人作志,我们都没读过书,不认字,希望花小先生您帮忙写写。”
  花珏说:“好。”
  他拿着纸张下了床。浑身酸痛,而并没什么地方受伤了,因为桑意将他挡得严严实实。他坐在桌边,只觉得心中空空荡荡,无从下笔。
  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小凤凰和花大宝与他失散了,玄龙还在京中,说来年夏天回来。
  花珏习惯性地想摸笔,突然又想起了那原本怎么砸都砸不碎的判官笔已经折断了,一时间又茫然了起来。
  他想不起要去对面家中再拿一支普通的笔过来,也想不起来要砚台,他狠狠地在自己食指上咬了一口,咬穿皮肉,以血书字,慢慢地写了起来。写到一半血液干涸了,他便仿佛不知道痛似的,在原来的伤处再咬一口。
  这么好的一个人,要怎么书志?他不了解桑先生的前半生,他只记得这个人如何撑一把白底点墨江山的伞走过来,给他自小遍布阴霾的生命挡了一回雨。花珏也不知道自己林林总总写了些什么,只记得后来眼睛越来越花,只记得四个字。
  命不当绝,命不当绝。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死?
  一封墓志,一封信件,前者留在他手中,后者寄送去京城。花珏也不敢想城主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是什么样子,写到最后,他的手指剧烈地疼痛起来,这才唤回了他一丝神志。他浑浑噩噩地走了出去,将信件交付在旁人手中。
  而后发起呆来,一坐便是一整天。
  然而,他也只来得及歇这么一天,更多的伤员、病人陆陆续续地送了回来,邵医生带回了他的小凤凰和胖头猫,花珏强打起精神,将小动物们安置好,而后接着帮医馆救治病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受伤的人,江陵也从未有这么多新冢。
  花珏以为自己度过了许多年,但旁人告诉他:“小先生,这都一整夜了,去歇着罢。”
  花珏便去歇着,没睡上几个时辰却又醒了,隐约听得身边人来人往,有什么人急急嚷嚷地叫喊着什么。
  他听得出,那应当是一件好事,因为人们脸上都带着喜色。他茫然地站起身,找到一个人询问,便见到那人激动地摇晃着他的手道:“桑大人!桑大人原来没事,只是气弱之症,眼下已经醒过来啦!”
  “醒了?”花珏有点迟钝,还在慢慢咀嚼这两个字,却被人拽着往里拉扯,一群人不敢惊动病人,只敢站在屏风外听医生诊脉。
  邵医生道:“小桑吉人天相,性命已经无虞了。休息几天后大约能下床。”
  后面的花珏没有细听,大起大落,这几天的经历仿佛耗尽了他的情感似的,激发不起他心中任何的波澜,只隐约觉得心中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走了出去,望见后园中那颗倾倒摧折的枯树,忽而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按着自己尚未愈合的伤口,蘸血往上面写了两个字:“逢春。”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想要干什么,大约是身体先于意识,胡乱任性一回罢了。两天之后,他便忘了这回事,更加忙了起来。
  第三天,谢然回来了。
  彼时桑意已经能勉强下床。花珏站在庭院外,忽而听得远方哒哒马蹄声响,下来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他什么话也没说,推门进来,正望见桑意扶着门出来,两个人对望半晌后,桑意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向着来人伸出双手。谢然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轻轻将他拥入怀里。
  “没事了?”
  “没事了。”
  花珏看得眼眶一热,终于也知道这些天来让他胸中空空的是什么。他想见玄龙,他等不到来年夏天,回回都是玄龙先走,几时让他为他做过些什么事呢?
  想明白后,他决定即刻动身,他要北上去找他的小黑龙。玄龙此前提醒他的话,已经被他抛去了九霄云外。
  小凤凰的烧伤还没好,黑黢黢的一团,用喙尖给他写:“带我一起去。”
  花珏摇摇头:“不要,你好好呆在这里等毛长齐,大宝要是欺负你,等我回来可以尽情告状。”
  花大宝叫了一声,花珏把它抱起来,蹭了蹭它的脸颊,而后道:“我走了。”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即便是城主与桑先生,也只潦草写了一封信,放置在自己家中,不知何时能被人看见。花珏把自己攒下来的钱都收进一个面粉袋子里,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出门,千挑万选,马术他还不熟练,便又买了一只小毛驴。
  江陵到涪京,寻常人日夜兼程也要七八天。花珏出了江陵便觉得体力渐渐不支,但尚且能够勉强撑过去,走走停停,花了十多天时间,竟然叫他赶到了。
  最后一天,他没有找到客栈驿馆,便睡在城隍庙底下,脑海中浮现出前人长途跋涉时有类似的经历,学过的一篇书:“黄沙漠漠,明星闪闪。以风帽反戴掩面,坐半身于中,出膝于外,闭目静听,惟风萧萧而已。”
  他想,古人为妻奔波,初读来时觉得酸涩无比,自己身临其境时却不觉得这样,大抵知道路在哪里,虽然困苦,也便没这么多的功夫去伤怀悲哀。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亦不去回想后路是什么。他走时江陵正在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无人告诉他,当他出发前夜,城主府后那颗断裂的枯树已经长满繁盛的新芽。
  京城比他想象的大得多,花珏像一只不怕老虎的小牛犊,四处寻觅,什么都要探听一下。好在他运气好,遇见好人给他指了去徵王府的路,他在王府前等了一天一夜,被赶出来两三次后,这才被徵王捡回了家。
  这个王爷年岁不大,四十多岁左右,对他称不上多客气,大约只是看在桑意与谢然的面子上勉强收留了他。
  花珏厚着脸皮问:“您知道国师在哪里吗?前些日子京中来了一条龙,您可知晓?”
  徵王摇头:“你不必说,我是不会带你去的。紫薇台那等地方,便是我也轻易进不得,你还是在这里歇一两天,过后我派人将你送回去罢。”
  花珏晓得这个王爷不会松口,隔天却跟着他的轿子,一路尾行去了皇宫那边。他不知道紫薇台在哪里,只凭着直觉等,等在一个转弯的路口,企图越过朱红的高墙看到些什么。
  他一直等到了散朝的时候,徵王发现他并将他带了回去。花珏见他没说什么,第二天又跟着去了,还是在原地蹲着。
  第三天,徵王终于忍不住,让他扮作侍卫混在随行队伍里,花珏如愿以偿进了皇宫大门。这回他再凭着直觉乱撞,最后在复杂幽深的宫中迷了路。
  花珏挠挠头,正想要找个法子原路返回时,忽而听见了旁边传来两个人声。
  “那么,晚上来见我。”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间杂几许低沉的女音,十分奇怪。
  “好。”而后是另一个人低沉的回答。
  花珏听得一愣,听见脚步声远,立时便追了过去。刚拐过角落,他便见到了一个深红的轿子晃晃悠悠远去了,玄色衣衫的男人回头向他走来,一抬眼,两人视线相对,彼此都楞了一下。
  花珏小声道:“嘲,嘲风……我来找你了。”
  玄龙默默看了他一会儿,而后向他走来,花珏以为他要对自己说什么话,刚想要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却感觉自己被拎了起来,径直往外面推去:“什么人擅闯禁庭!”
  花珏半个字都没来得及说,便被他推去了门外,像拎小鸡一样丢了出去。花珏茫然地要回头追赶,却再一次被拦在了门外,只瞧得见那抹玄色的衣衫不停,慢慢消失在远处。
  花珏不气馁,第二天照旧跟着去了,这次小心翼翼地没有暴露行踪,直追了玄龙一路。
  玄龙每天似乎都在这个时辰同另一个人告别,花珏便等在这个时段,有点无赖地跟着。这天他跟的时间最长,玄龙一直都没有发现,眼看着快到了另一个地方,花珏抬头能望见阁楼上“紫薇台”三个大字时,玄龙忽而再次调转回来,将他拎了出去。
  这次肯对他说话了:“赶快回去。”
  花珏揪着他的衣袖不放:“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我们一起回去吧。”
  玄龙不理他,还是把他往外拖,花珏也不反抗,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握着,像是小孩子一样被他牵了出去。
  第三天,花珏刚跨进门便迎面碰见了玄龙,这回没等玄龙抓,他自己“嗖”地一声跑了,躲在墙根底下。
  他小声说:“我想你了,我想跟你说说话。”
  “嘲风,你再不理我,我就真的去找别的龙了。”
  花珏现在的心态其实非常好,自认为只要找到了人,那么事情便能够圆满解决掉。他抓了几块石头玩,低头喃喃道:“我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般没用,你说你还这么小,一百年就出洞了,小龙就应该乖乖听饲养人的话,有什么事情都说出来,我们一起分担。”
  他晓得玄龙耳目聪明,隔这么远也一定能听见。他顿了顿,也不知道有什么话可以说,就再讲了一遍:“我好想你。”
  迟迟没有回音。
  他叹了口气,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感受着片刻的眩晕。他身体不好,从出了江陵后便常常心慌,偶尔还咯血。虽然到了皇城后有所好转,但仍旧熬不过,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
  他咳嗽了几声,感觉嗓子里倒涌出一股甜腥气,于是赶紧捂着嘴巴跑了。没跑几步,他被什么人牢牢拽住了,脚步停下,他“哇”地一声将那口血呕了出来,而后感到自己被什么人按在了墙上,一股熟悉的草木清香迎面而来,温热的唇舌将他唇角的血迹一一舔净,而后深深吻了下去。
  玄龙静静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来?”
  花珏被他问得有些想哭:“一年太久了,你不讲道理,凭什么把我抛下一年的时间。”


第110章 终…归位
  玄龙这回没再把他丢出去; 因为花珏本身就在宫外; 他只能像赶鸭子一样,将花珏送去了皇宫后山的一个茅草棚里,里面生活用物一应俱全。
  玄龙低声道:“你乖; 记得只能我来找你; 你不准来找我好不好?”
  花珏嘟哝:“你这样,我老觉得你背着我有人了。”
  玄龙笑。
  花珏抓着他问:“皇帝会杀你吗?他们把你关到这里来; 他们会对你怎么样?”
  玄龙反问道:“若是他们让我与另一个人成婚; 你会怎么样?”
  花珏楞了一下; 而后嗫嚅道:“不行。”
  玄龙注视着他; 柔声问:“那你要抢亲么?”
  花珏眼前一亮:“我可以吗?”
  玄龙又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低声回答:“只要你来,我就跟着你走。”
  没过多久,花珏便知道了玄龙并未和他开玩笑。玄龙真的要跟另一个人成婚了——便是青宫最后一仙; 那个草鬼婆。京中传言这是一场神婚; 为国添寿,无名孽龙被真龙天子收服,赐婚给当世半仙; 这是一桩盛世美谈。
  婚期便在半月之后。
  深夜; 玄龙回到宫中; 顺着自己这些天熟悉的道路走过去,路途中立着一个白色的人影,歪头凝望着他; 他看也不看,径直走了过去。
  “你如今还是不能分辨我的真身。”等他过去之后,身后人开口了,他手里玩耍着一个小小的木偶傀儡,眼尾上扬,有点像狐狸。
  隐藏在人后的面容终于浮现,闻名天下的青宫草鬼婆,其实是个男人。据他自己所说,他是个阴阳人,所以小时候潜入苗寨学习蛊法也未曾被人发现。
  玄龙回过头,淡淡地道:“分辨不了就罢了。”
  “等来日成了婚你可要认得,你总得找个活人双修罢?”草鬼婆跟上来,亲昵地抱住他的肩膀。玄龙一动不动,身体绷得紧紧的。
  过了一会儿,玄龙冷冷地道:“我要睡了。”
  那人也便松开他,再歪头一笑:“我就喜欢你这幅样子。”
  玄龙不理他,径直向走廊尽头走去:“我要的东西记得给我。”
  “怕什么呢?”草鬼婆笑了笑,“有了你,宁清写的那本破玩意儿便不重要了,那姓花的小子究竟是什么人,亦不是多重要的事,我不会对他下手,更不会告给陛下。”
  玄龙“嗯”了一声,而后闪入了房中,消失不见。草鬼婆勾勾唇角,将后半句话慢慢说尽——
  “只要他乖乖呆在江陵。”
  玄龙若此时面对一面镜子,也将发觉,随着草鬼婆每说出一个字,他自己的眼便会更红一分,直到彻底染成魔道中人才有的血红色。
  花珏按照玄龙给他交代的,乖乖呆在皇宫背后那片小山中的棚子里,有一天,无眉也匆匆忙忙地过来看了他一回,将他吓了一跳。
  这小屁孩并未多说什么,只给他塞了一大堆皇宫中才有的糕点美食,又给他塞了几本紫薇台才有的天书奇谈,好让他不寂寞。玄龙来的次数并不频繁,但只要来了,便必定缠着他不放。花珏近来尤其喜欢抱着他的小黑龙原身不撒手,玄龙惯着他,也乐意往他怀里凑。
  花珏提醒他:“你明天就要成亲了,快回去准备好。”
  小黑龙瞥他:“准备好什么?”
  “准备好被我抢走。”花珏认认真真地道。
  玄龙被他揣在怀里,仰头碰了碰他的嘴唇:“你要来。”
  次日,花珏按照无眉之前的吩咐,化装成一个礼官,由无眉带着前往婚典场地。
  无眉道:“神婚不同于一般的婚礼,所以地点设在祭坛。当然,其他的细节我也不知道了,我现在虽然听起来是个一把手,但实际上处处受制于人,非得等到那个死人妖下台去了不可。”
  花珏却没怎么用心听他说话,一门心思地探头想找自家的龙。礼官服饰繁琐华丽,花珏穿得不习惯,也不方便四处走动。他后来便老实了,立在无眉身后静静等着。
  无眉低声问他:“你家的龙要同别人成亲了,你不难受?”
  花珏瞅他:“你不知道,我在小凤凰的幻境中便与他成过亲了。我才是他货真价实的郎君。”
  无眉笑他:“郎君?可是今儿这个情敌是打算将自己扮成新嫁娘嫁过去的。”
  花珏道:“那我也是他的娘子,不信你问他。”
  无眉又笑了笑,不说话了。花珏走着神,想着以前同玄龙在一起的事,直到锣鼓声起,他才恍然回神,惊觉玄龙化龙身盘旋而下,缓缓降临在祭台之上。
  玄色龙神,君威震震,那样的气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噤声片刻。花珏立时便想跑上去,但他勉强制止了自己这个愿望。
  “神名为何?”无眉出列,朗声问道。
  “神名嘲风。”龙神低沉答道。
  “神为何来?”
  玄龙答道:“结缘良人。”
  “良人为谁?”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伸长脖子往这边望过来。祭台之下,站着一个一身婚服的蒙面人,垂头颔首,似是有些羞涩。
  皇帝则坐在更高的地方,连面容都不太清楚。
  龙神深沉的眼眸四下扫过一圈,忽而仰头长啸,风驰电掣地袭向庭阶前,带来一阵摧枯拉朽般的狂风,风里隐约传来一声低笑:“良人……便是眼前人。”
  等到花珏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玄色巨龙叼着领子提去了祭坛中央,牢牢护住。
  “那是什么人?”更多的人纷纷发问,紫薇台上一阵骚乱,纷纷求问道:“怎么回事?嘲风大人为何选了一个神官?这——”
  “这不合规矩。”
  一个声音冷冷地响了起来,来自本该成为神灵配偶的那个人。草鬼婆掀开深红的面罩,眯着眼睛向祭坛正中看过去,慢慢拼凑出当中那个红衣少年的名字:“花——珏。”
  玄龙落地化为人形,将花珏牢牢地圈在怀里:“不用怕,我说过,此生只有你一个人,亦不会同他人成亲。”
  花珏穿着一身正红的神官礼服,却像是另一套嫁衣。猝不及防地被抓去了祭坛正中,他起初有些慌乱,听到玄龙声音后,忽而也镇定了下来,只轻轻地道:“你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什么机会?”
  “抢亲呀。”花珏冲他眨眨眼,而后握紧了玄龙的手。
  场上的气氛突如其来地绷紧了,不仅仅是因为花珏感知到的,玄龙虽然放松地跟他说着话,但浑身都处于戒备的状态。场下那个穿着嫁衣的草鬼婆面无表情,看眼神却仿佛有另一张脸似的,目眦尽裂。
  玄龙轻声道:“本来我是打算独自一人解决这件事的。”
  他一边说,一边牵起花珏的手,慢慢向前走去。
  花珏跟着他走,“嗯”了一声。
  “但是你这个家伙突然跑过来,打乱了我的计划,我便开始想另一件事。”玄龙温柔地看着他,“你说的没错,有什么事情,我们应当一同承担,我也再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你觉得怎样?”
  花珏朗声道:“我觉得这样很好。”
  玄龙握紧他的手:“那么便记好了,待会儿无论看见什么,遇到什么事,都要记得跟我一起。如果我没办法走出去,你也要带着我走出去。”
  花珏讶异道:“我?”
  没等玄龙回答,他便像是已经在脑海中确认了一遍,认真点头道:“好,我。”
  好似有什么东西让他认定了,这样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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