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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龙算命的日子-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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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更新时间调整到每天十二点之前(写完就发),不要跟着熬夜啦。谢谢大家支持~


第66章 幻…我们回家。
  花珏一行人凌晨回来时; 已是人去楼空。
  玄龙他们提前一天匆匆动身; 府中上下却仍然打点齐整,只带走了军中必要用品,剩下的金玉摆件、银两钱财分毫未动; 连带着房契一并完完整整地交给了花珏。花珏蹲在府门口听着; 管事虽有不忍,但还是一样一样地把玄龙交代的话给他说了一遍:“这些东西都留给花公子您; 王爷说随您处置; 变卖了最好。”
  花珏气笑了:“他这算什么?”
  掌事的小心翼翼:“大约只是想您往后日子过得舒畅些。”
  “我不要他的这些东西。”花珏在门口蹲了半晌; 站起来往里面走; “您帮我还给他罢。”刚走了没几步,花珏这才想起来人已经走了; 甚至没给他个送别的机会,断得干脆果决。听人说玄龙这一趟是收兵回长安,这回更是连王府都留给了他; 大约永远都不会回江陵了罢?
  玄龙只带走了两盆花; 一株雪海,一株墨菊,是他们踏秋那一日; 花珏靠着一卦姻缘卦从花老板那儿换来的。
  小凤凰窝在花珏的头顶; 等他进屋后; 跳下来蹭了蹭他的脸:“花珏。”
  花珏这一夜未归,本是在外面探听有关判官笔的消息,结果什么都没打听到。他想回来找林和渊; 询问他是否还把八字给过别人,但林和渊已不知去向,并未像原来那样等着他。
  花珏一点头绪也没有:判官笔改命是不需要本人的八字的,一字千钧,写上了便会成真,换句话说,只要看林和渊不顺眼的人,哪怕是个路人,都有可能是判官笔原来的主人。
  花珏问:“我自己手里也有一支判官笔,有用吗?我现在给他改回来,不知来不来得及?”
  小凤凰却只看着他:“花珏,这是二十年前。”
  花珏一怔。
  小凤凰接着道:“二十年后……我听说过,这个小五王爷死于瘟疫,尸骨无存。”
  花珏垂下眼,默默摩挲着手里的判官笔。小凤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语不成句,花珏勉强才听懂了他说的什么:“林和渊那样对你,你不生他的气,却反而这样思虑他的事。”
  花珏笑:“他不过是让我泡个水,我难不成还让他用命来赔我吗?”
  “我不是说这个,花珏,你太好了,性子也太温了些,事事都是这样。”小凤凰道,“比如这几天的事,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把那条龙追回来。”
  “把嘲风……追回来?”花珏慢慢咀嚼着这几个字,想起玄龙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不由得心头一痛,转头勉强道:“大约是追不回来的。”
  花珏想了想,又说:“他已经不要跟我在一起了,追了也没有用。”
  小凤凰盯着他不动。
  花珏再勉强笑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这小肥鸟截住了话头:“花珏,我记得的事到这里便没有了。”
  花珏一愣:“你是说……”
  “是,我马上便要死了,也许是今日,也许是明日。”小凤凰忽而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语调坚定:“当年的我,也一定会把他追回来!他是我的人,生生世世都要是我的人,无论最后是被他杀了也好,被他抛弃也好,在把话说尽之前,我绝不会让他这么随随便便地离开我!”
  花珏像是又看到了小凤凰刚刚找上他们的样子,孤独、幽僻,却能够驱使最热烈的火焰。他不由得震动了一下。此时此刻,无论他自己心中想明白没有,即便他心中还怀着迷茫与黯然,他都必须按照小凤凰说的去做了,为了还原当年的真相。
  ……自己本就是为此而来,不是吗?
  花珏拍拍小肥鸟的头:“我知道了。”
  他将房契压回原处,猛灌了一大碗药,随后让府上掌事给他备马。花珏之前只会骑骡子,但之前玄龙带他同骑过几次,掌事给花珏找来的又是一匹温驯的小白马,他慢慢摸索着也便会了。
  花大宝陪在他身边,一路紧盯着他,防止他身体不适摔下马。花珏好几次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破了,甚而感觉到喉咙中涌起一阵甜腥味,但他咽了下去。耳旁风声猎猎,花珏冻得浑身发抖,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如同往常那样疲惫,病痛仿佛也在此刻被冻住了,只剩下一颗温暖跳动的心脏,在代替小凤凰往前奔去,奔往他的爱人……和死亡。
  这一瞬间,花珏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想说了。
  他想见他。
  他喜欢他。
  他于朦胧中听见了金戈声响,好似那便是两人共同的前程。
  而百里之外的另一边,却有人反向疾驰,往回狂奔。
  “王爷,急报!京中有人血谏您在江陵养兵,唆使小王爷战败,勾连六诏人意欲举兵某事!请您速回长安放权!”
  “急报!王爷,请速回长安,不要停留!”
  此事再也瞒不住了,一路人心惶惶,斥候来了又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圣上只在江陵留了几日时间,没给他陈情的机会。听说皇上已经起了疑心,玄龙要即刻返回长安面圣,否则等待他的唯有一字而已。
  也幸好江陵城主提前得知了消息,告给了他,凭直觉判断,此事一定有人从中作祟,甚而有可能将有人从中截胡,给他设计回京的障碍。
  “王爷,急报!”又有一个斥候来,这个斥候不过十五六岁,还是个新兵蛋子,一路憋得满面通红。
  玄龙道:“说。”
  那孩子跪下来给他磕了个头:“江陵……有人肃清王府。”
  玄龙陡然勒马,沉声问道:“什么?”
  “有人带兵肃清王府!花公子他们……”那斥候还没说完,玄龙便已脸色大变,召来左右副将,依次吩咐道:“你们带人继续回去,我随后赶到,不必等我。”
  “王爷三思!请速回长安!不要有片刻逗留!”
  玄龙并没有理会他们。他只带卫队十二人,本来想要孤身回程,只是这帮人不肯离他,非要跟上来,怎么赶也赶不走,玄龙便应允了。他下马认真对这十二人一拜:“我此去且为私事,凶多吉少,你们既然不愿意先回长安,我无以为报,感谢二字不足言表。”
  那十二人齐声道:“我生之日,誓死效忠!”
  一面奔走,一面回头。玄龙几乎将身下这匹马活活抽死,只求能快些返回江陵,把花珏救出来。他后悔了,他早该想到,自己走了,身边人必然会受到牵连,他更不应该不等他回来便不告而别。
  所谓分别,不过是气话罢了。在生死面前,往日种种又何足挂齿呢?命只有一条,心上人也只有那一个。
  天亮之前,玄龙终于赶回了江陵,回到了王府中。出乎他意料的是,没什么人包剿王府,府中上下清扫过,所有物件都被砸得粉碎,房屋空空,一个人都不见,地面上连一丝血迹也不寻。
  旁边探出一个瑟瑟发抖的管事,失声惊道:“王爷您……您怎么回来了?”
  这管事显然找了一个地方躲过一劫,没被抓起来,却吓得不轻,他抓着玄龙的衣袖,焦急道:“花公子去寻您了!王爷,江陵一分一刻都呆不得了,您赶快走罢!找到花公子,跟他走得越远越好!我瞅着那些穿红盔甲的兵就不是好人!”
  一条道,几座山,两人生生错过。
  玄龙深深吸了一口气,马不停蹄地带人回撤,重走一遍来时的路。两人有缘,他记得他在月老庙求过的那只签,记得那个“缘”字,所以他一定会找到他。花珏没事,他不在王府,这很好,他更想把人带回来,像以前那样拥入怀中,问他一遍:“你愿意跟我去长安吗?”
  他想,为什么当时没有问呢?
  天还没亮,周围仍然是一派深沉夜色,天空透着一种轻薄的蓝,十分淡,当空挂着一轮皎洁剔透的圆月,仿佛澄澈透光的一枚玉璧。月下是山,是平原,有经年荒芜的古道,在山的末端,古道的末端,玄龙望见了大队沉默的人马。
  这些人马聚集在山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着十几个人。周围的空气似乎在一瞬间便被冬日的冷气压紧了,透出一种令人冷得受不住的寒凉。
  “什么人?”玄龙喝问道。
  另一边有人慢悠悠地回:“是定国候府兵,前来接国师回京的。”
  “侯爷府上兵马在此逗留,有何居心?”
  那声音笑了:“王爷,您错了,这可不是我们在此逗留……而是,您意欲带兵举事,被我们刚巧遇见,于回京途中酣战一场,剿灭一空。”
  话音落,玄龙眼中冷光一闪,刹那间抽手挥开长剑,挡过一支射来的羽箭。那羽箭来势凶猛,被挡住后却软绵绵地滑了下去,玄龙垂眼看去,箭的末端绑着一个半旧的铃铛,银色的,精致漂亮。
  “这可是国师铃,国师令!天官相师卜测您有不轨之意,我们这些打下手的,焉敢不从?您之后,还有谢然那个毛头小子,虽说现下陛下护着他,但也到此为止了。”随着银铃声停,上头给这场对话画下终点,“再见了。”
  厮杀声起,来者上千兵马,玄龙这边只得十三人。对方有意无意地戏弄他,慢慢拖延着时间,想看着他们犹如斗困公羊一般慢慢熬死。王府卫队都是实打实地从边疆野营中混出来的铮铮铁汉,奋力拼杀数刻后不见疲态,反而更加凶狠,想要替自己效忠的人硬生生杀出一条路来,眼见着包围圈快被破开,领头人声嘶力竭喊道:“上!都给我上!直接杀了他,别让他跑了!”
  玄龙冷眼拼杀,身负多处伤痕犹自不觉,他一剑挑翻两人,驾马往前冲去,笑道:“谁要跑?我林榭一生到死惟愿马革裹尸还,怎能便宜你们这帮鼠辈!”
  他疾驰,冲出,将一切拦在他眼前的人撞开,将一切凑过来试图伤他的人斩落马下。他身后有在沙场上配合默契的兄弟断后,目标指向的方向却不是另一边空旷的坦途,而是山坡之上,领头人所在之地。坡上的人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掩护时,玄龙手起刀落,转眼便结束了那人的性命,紧接着纵马而过,一路挥砍,将其他的人尽数践踏于马下。
  他满面鲜血,目光如刀,一时间犹如战神降世,周围人讷讷不敢上前。
  但玄龙知道,大势已去。十几人对上千人,能坚持到这个时候,大约只因他心中尚且存留一丝愿望——那个人在哪里呢?他是在月色下骑着一匹马,面色急切地寻找着他吗?
  找不到他的时候,会哭吗?
  玄龙双手脱力,过度使用体力让他头脑变得有些昏沉,忽然间,他听到了声如雷霆的震动,来自他的身后,熟悉的号角和呼号声传来,令他恍如隔世。
  “我生之日,誓死效忠!”
  兵马的洪流席卷了整座山头,玄龙身后,他熟悉的部下向他冲来,化为他最坚实的后盾。他们没有去长安,而是违抗了他的命令,这是第一次。玄龙忽而再笑了起来,再度打起了精神,指挥着他的人上前冲杀。本就不甚严实的包围圈一冲即散,剩下的人意识到局面不对,开始做鸟兽散状,拼命往后逃去。
  在大批逃窜的人马中,一个不受人注意的、青灰色的轿子被放了下来,里面的人下了地,踉跄几步,随后被什么人扯上了马,飞快地往后奔去。
  玄龙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谁,沉声下令:“拦住那个人,国师作乱,其罪当诛!”
  说罢,他纵马追上,接过部下递来的弓箭,抬手缓缓瞄准。“嗖”地一声箭响,紧跟着烈马痛苦的长嘶,马背上的两个人摔倒在地,慌慌张张地爬了起来。
  三青注视着眼前逼近的兵马与火光,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论走到哪里,他都是最惹眼的哪一个,或许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至,让他这个淡然自若的人在战场上也显得不同了起来。
  旁人眼中,一个浑身裹满粗布,仅用一件长袍勉强遮掩住自己的人形同鬼魂,正垂眼静静地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旁边人都在四散游走,唯独他像是钉在了那里,于猎猎风火中不动声色。
  “那是谁?”
  千军背后,花珏死命捂着嘴止住咳嗽,靠在花大宝怀里。行至一半,他已经没有办法继续骑马了,花大宝便带着他与自己同骑,小凤凰窝在他胸前,拼命拱着他。
  花珏并不知道他与玄龙错过了,只是恰巧碰见了回程的玄龙部下,没有多想,便急匆匆地一并跟了过来,如果不是一位参军死命拦着,他大约会直接冲到前线去。
  他望见了玄龙,看见了他奋力拼杀的背影,也望见了高屋建瓴一般流走的战况。花珏提着一口气,飞快地往玄龙那边奔去,却看见他正立在一个黑衣遮面的人身前,挥手提剑——
  剑光大盛,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了回去。
  一张符纸悄然落地。
  “你只可在此,不可越过。”
  那道剑光带起的风声之大,撕裂了眼前人的面罩,撕裂了他长久以来用来遮挡、让他不见天日的棉布绷带,化为粉尘。他手里握着一只象牙白的琢玉笔,提笔凌空再写道:“不可越过。”
  花珏失声叫道:“判官笔!那个人是……”他并未看清那人的面貌,反而是他怀里的小凤凰躁动起来,花珏低头一看,忽而见到小凤凰突然变大了几分,骨骼伸展,翅羽疯长。
  这小肥鸟眼中燃起疯狂的愤怒与憎恨。
  “我想起来了……便是这个人,他改了我相公的命,让他遭到陛下猜忌,最后遭遇埋伏而死。”一丝飘悠冷淡的声音浮出,花珏伸手抓了一把,没有抓住,空气中飘落几粒赤色的血泪,最后凝为实形。
  “我去找我的相公……与他一并死在军中。他没有杀我,杀我的是判官笔。”
  高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凤鸣,小凤凰陡然化身为几十丈余的巨大白鸟,翅羽张开之时遮天蔽日。花珏惊讶地张大嘴,忽而感觉到这空旷的深山中有什么东西苏醒了过来:那是亘古以来的精灵、妖怪与亡魂,他们听命于世间真凤的声音——
  万妖召来!
  看不见的东西在这一瞬间席卷了大地,无数黑影嘶叫着扑向山头的那个人。那人却依然很平静,只提起笔,轻轻一点,瞬间便将身前的东西击退几尺,而后消弭一空。空中的白凤凰仿佛遭遇了什么巨大的痛苦,花珏担心地朝上看去,喊道:“小凤凰!”却见血雨飘散,那完美无暇的躯体像是被人打碎了一般,支离难堪地重重摔回了地面。
  是这样吗?死在军中,死后觉醒,化出凤凰真身与之一战,却抵不过他虚虚写的一个字。
  花珏咳出几口血,不慎在地上摔了一下,半天没爬起来,他想要奋力抬头,看向那个判官笔的主人,想要找寻出二十年前的每一丝痕迹。
  他伸长了脖子,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尽力看过去,终于让他如愿。
  他看到了。
  玄龙也看到了。
  那个人的脸白净温润,眼尾有一颗朱砂痣。
  玄龙看着他,颤抖着声音问了一句:“……花珏?”
  但很快,他便知道眼前人不是花珏,脑海中一直压抑着的某种东西在隐隐喷发,将要压过他作为紫阳王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他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他想起来花珏说他们此前是见过的,他想起来自己应当与眼前这个人有着很深的渊源。
  是他于迷梦中念出的那两个字:“……宁清。”
  天摇地动,所有人都想起了过往,小凤凰的一生走到了尾声,这个幻境大概要结束了。那人像是并没有听见他的话,玄龙急急地奔向他,想要抓住他的一片衣角:“宁清!”
  “我是嘲风,我是……我是你养的龙,你认得我吗?”
  另一边,天际坍塌一角,露出了一方山清水秀的影子。花大宝落地变为一只狸花猫,叼起地上昏迷不醒的小凤凰,高声叫着,示意两人快走。但玄龙眼里只剩下了那个慢慢远去的影子,那是他半生坠入魔道一样不灭的执念,这种执念与魔道的诅咒一并将他牢牢地束缚住,让他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花珏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狠命呛了几口血。这回他吐的血不再是因为小凤凰的病——一枚箭矢洞穿了他的胸口,带来了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看着远去的那两个人影,模模糊糊地想,这便是了。
  他们早该在二十年前相见,不用等那么多百年。
  他听见了花大宝的喵喵叫声,勉强看清了另外一片宁静得不正常的天地,他们所在的地方正在坍塌、消失,顺着那个人的背影不断陷落。兴许是胸口的伤太疼了,花珏喘不过气来,却还能流出眼泪,小声喃喃:“好疼……”
  “奶奶,我好疼……”
  花珏擦了擦眼睛,慢吞吞地往小凤凰和花大宝那边挪,忽而大咳出声,喉咙里倒涌出一大波鲜红的血液,滴滴答答地淋在他眼前的土地上。玄龙追寻着那个渐行渐远的影子,忽而觉出有几分不对——有什么重要的、绝对不能忘记的东西,被他遗忘了。
  他往回望了一眼,正瞧见花珏缓缓倒在了地上。
  这一瞬间,玄龙的灵台彻底清醒了,他心底一凉,失声喊道:“花珏!”
  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结,玄龙翻身下马,慢慢跪下来,将人放进怀里:“花……珏?”
  花珏睁着眼睛,努力集中精神看他:“你去找他吧,我不怪你,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玄龙给他按住伤口,打横将他抱起来:“我不,我们回家。”玄龙红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我谁也不找,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两个甲子之前的事情我马上忘记了,我只要你。”
  花珏半阖上眼,神色疲惫,唇角却挂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不给。”
  “嘲风,我不要你了。”
  玄龙却很固执:“你不能不要,我们回家。”他抱着他,只感觉怀里的人慢慢地凉了下去,也不知这到底是幻境使然还是现实如此,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别……别这样。我们马上就回家了。”
  他抱着他大步踏出虚空,没有往回看一眼。
  触及边界的那一刹,花珏心口的箭矢消失了,病容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和以前一样、有些苍白却还有精神的脸,安稳睡在他怀里。
  小凤凰恢复成了一团小肥鸟的样貌,被花大宝叼去了枕边,用爪子拍拍放好。
  玄龙轻轻摸了摸怀中的面颊:“花珏?”
  但花珏并没有回答他,他不是晕过去,只是陷入了沉睡。在睡梦中,他看见了那个人的影子,他的前世——三青最后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翻车了,想把这个情节写完,结果没留神又过了十二点……
  我保证之后就不虐了!甜飞起!特别甜!信我!


第67章 幻…二选一
  江陵向长安半道上的一场战役; 定国候府兵全灭; 无一人幸免,紫阳王战死军中,麾下余兵悉数主动投营; 等候宣判。圣上震怒; 将剩下的活人悉数治罪赐死,以儆效尤。江浙一带闻名于世的寒鸦营; 就这样一朝覆灭; 有百姓私下出钱建造了英雄墓; 每日上香祭拜的人络绎不绝。
  三青并没有去祭拜。他道:“死者无忧; 生者多劳。”
  无眉守在他身边,皱着眉头:“你这话便不像人话了; 杀这么多人,你当真一丝愧疚都不曾觉得么?”
  “我生于世,不知道生来为何。有些事以前我不懂; 现在慢慢懂了部分; 却也有不懂的地方。”三青对他露出一个孩子般的笑容,“以往我见人对我好,便以为是真好; 见人对我坏; 便以为那是真坏; 自己能易生死命数,便当做所有人都会,说话也毫不遮掩; 这才引火上身。到头来双手沾满人血,悉数是我一人的罪孽。其实我不太明白善恶与爱恨,始终在学罢了。”
  无眉不语。
  他是跟着三青一起从那场战役中逃脱的,目睹了那个清秀小倌死后化为凤凰,却被三青一张纸拍碎,千军万马对眼前人来说似乎根本算不上什么,他这才知道,三青原来对他隐瞒的是什么,他竟然身怀如此可怖的力量。
  “你为什么不走呢?你既然有判官笔在手,按理应当什么都不怕,你甚至可以自己当皇帝。”无眉见周围无人,口无遮拦,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疑问说出了口。
  三青摇头:“我以前便跟你说过,我算不了自己的命数,亦改不了自己的命数。别人如何,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常说因果轮回,我唯有通过因果才能知晓片些与我自己相关的东西,但它们都太模糊了。”
  他唇边浮起一丝笑意:“小无眉,如若我说,我可能不是人,你会怎么看我?”
  无眉耸肩:“不是人的东西我见多了,还能怎么看。那你是妖咯?我想想,会生病会吃饭,似乎与魅更贴合一些,你若是……”
  “都不是。”三青道。
  无眉睁大双眼:“都不是?你的意思是……”
  “我非人,亦非妖非魔非魅非鬼。我至今……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三青苦笑,从袖中摸出一个有些旧的记本,慢慢研墨,似乎在凝神思考着什么,“我本该死在紫阳王刀下,还他一条人命。但如果这样做,我连带着其他人的性命便还不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但眼下唯有一件事要做:我死了,这支笔还会继续祸害人间,我尚且没有找到销毁它的办法,便写一本有关它的传记封存。”
  他慎重地提起笔:“我会隐去一切有关它能判命改命的细节,只说它形为何,有何威胁,是降祸人间的孽障。人世浮沉千年,诸多易数不定,有关判官笔,我能为后世做的唯此而已。至于我之前做下的错事,听人说一桩命债要做百世善事来还,我愿意投生为千年牛马刍狗,任由他们驱使,偿还那些死去的人。”
  他翻开扉页,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字迹。无眉凑过来看,发现整整一本都写满了,有的地方墨迹深浅并不一致,显然是三青此前断断续续写过的,上面各种各样有关判官笔的知识一样一样地列了出来,分成阴阳两册,阳册是全本骈文,痛斥判官笔之罪,阴本则将判官笔的事无巨细悉数罗列其上,如何入梦,如何离梦,在什么时候会以何种方式看见判命之人的命格……等等,十分详尽。
  “那么,你要把它留给谁?”无眉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他知道今天的这场对话差不多到头了。离涪京城只剩半里地,当三青踏入城门之时,便会是他此生终结之日。
  “一切凭缘分罢。我刚来到这人间时,判官笔便在我身边了,我想,它自会去找它认定的主人,这两册阴阳卷,也会在它们该出现时被人发现。”
  三青抬起头,对他微笑:“那么,就到这里罢。你该走了,小无眉。”
  无眉郑重地在地上跪下,向他磕了三个响头:“这是谢师礼,也谢谢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会遵守承诺,每年去你坟前祭拜;也会按照我预计的那样,成为天下第一相师,从此无人敢将我踩在脚下。”
  三青微笑着点点头,目送着他磕完头后起身出去了。他本该送他道门前,但他的双足已经僵硬无法动作,也站不起来了。
  等人走后,他轻声道:“很高兴遇见你,小无眉,只是正阴命之命,寻常人皆会受阴息所制,跟我接近的,命都不长久,操劳易逝。我希望你能活得长久些。找个别的师父罢,别人应当都比我靠谱。”
  他抽出一张纸,静静地在上面写下一行字:“无眉:我事皆忘。”
  “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生,用你的棱角碾过去,再无退路。”
  门外,矮小的少年裹紧袍子,不顾一切地狂奔起来。他对三青撒了谎;他根本没有离去的意思,而是向某个既定的方向奔过去,他知道那里有他花了千金找来的人。
  那是一户穷苦人家,刚刚生了一个孩子,从北疆流亡至此。千金足够让这一家人在京城里过上一辈子丰饶富足的生活,只需要他们卖掉自己的孩子,那是一个女孩儿。
  阴年阴月阴时月刻出生的女孩,偏阴命,虽然没有女孩儿的正阴命那么好,却也是注定富贵无忧的命格。
  也是他运气好,竟然真的叫他找到了。无眉不知道这一趟换命会如何,最好的结果就是三青换成了偏阴命,病情能有所好转,女孩儿承了他的正阴命,也能富贵安康。
  他不去想另一种后果:这女孩儿承不起男命正阴命,只会早年夭折,而三青已经病入膏肓,再不是换命能救下来的。这是他与飘摇的、漠漠茫茫的大海中瞅见的一根稻草,他也从来不在意不相干的人的死活。一个人若是被人当成草芥,他自然也会将周围人当成草芥一样看待,这与三青那愚蠢而盲目的善良不同,他认为善良无用。
  只有三青拿他当人看,他便以同样的眼光报答他。
  再快一点就好了……他在心里默默想道,只要能赶在三青回京之前,用他的八字悄悄换一命,他便能大获成功。
  无眉跑得衣衫凌乱、气喘吁吁。没有鹤氅大衣,没有随队王府的优渥待遇,迎接他的是满目尘土,和这路上横七竖八歪着的难民。
  他从他们身边穿过,冷静地想,只要接下来换个命……悄悄地。
  悄悄地。
  忽然间,命运被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他停下了脚步,四下环视了一圈,面上带上了一点疑惑:“……换命?”
  他打量了一下自己,再低头看了看脚下积满沙土的黄泥地:“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凭直觉,他往前走,走到了一个小棚子里。那棚子中陈设简陋,坐着一对面黄肌瘦的夫妇,怀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孩子大声啼哭,那对夫妇向他望过来,面露惊惶,眼神痛苦。
  ……自己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匆匆向外走去。片刻之间,他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遗忘了——在他被人遗弃、被人赶下道观、几度将横死街头之时,到现在这不知年月的地方,中间有一大段无比珍贵的记忆,就这样成为了断层,他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了。
  是什么呢?
  几天后,国师回京,在驾临帝都的当日,羽化在龙气腾腾的城门之下。此事满京传得沸沸扬扬,皇帝大为哀怮,下令举国同丧。
  “是国师么?”烧饼摊边,黑袍的矮小少年蹲在一边等自己的烧饼,听人说起,如此问道,“国师叫什么名字?”
  旁人一拍大腿:“哎哟,这怎么敢问,只听说道号是什么三青,活神仙呢!听说不是人死了,只是上了天庭,见了玉皇大帝……”
  少年听得旁人一顿乱吹,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出言讥讽。他在心中默默比划着这个名字:“三青……三点水带青字……这个人的名字是叫清么?”
  大概是罢。他等到了自己的烧饼,揣进怀里捂着,慢悠悠地离去了。
  “何为悲喜?何为爱恨?何为生死?何为本我?本无悲喜,本无爱恨,本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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