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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界公敌-第2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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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都是有灵性的,它不支持你们的姻缘,所以自行凋零,”谢宇策说,“小姑娘不可能因为收到几朵花就嫁给你。显然她并不喜欢你,所以用这种委婉的方式劝你放弃。”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要了。”白净少年非常生气地踹了谢宇策一脚,踹完后,怒起扮了个鬼脸,转身就跑。
  等他跑下山这才觉得后怕,脸色煞白,毛骨悚然,腿脚打哆嗦,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
  见鬼了,撞邪了!山上的树不见了,漫山遍野那么多花花草草,还有个长发妖怪男人,说话特别不中听。
  回去后摘花送人的念头也不得不抛之脑后,尽是劫后余生的胆战心惊,他连发了好几天高烧,一点风吹草动就咋咋呼呼,总说胡话山上有鬼。
  尽管如此,猴子和小胖墩对他独自翻过山头的壮举很是佩服,很仗义地为他鞍前马后,端茶递水加跑腿,见吴大胆吴振兴老大都被吓成这样,从此再也不敢提上山冒险这件事。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等他烧退了,精神萎靡不振,胆子小了一大圈,想到自己违背诺言阿香肯定不信他了,就一阵难受,蒙头大睡再也不想起床。
  直到两个死党风风火火地带来了个噩耗。
  阿香病危,想见他最后一面,问他去不去。
  说起来这个阿香也是个让人很惋惜的可怜孩子。
  阿香刚转来镇小就和吴振兴同班,直接参加期中考,全科满分,之后连跳好几级一下子就成了尖子生眼中的“风云人物”。
  她话少却不沉闷,脑筋一等一的好,小学课堂上再难的题出出来,她都能给出好几种解法,语文课文看两遍就能一字不露背下来,各科都不在话下,而且经常请假不来学校,但考试成绩却让人无法望其项背。
  学校同学说起她,总有各种各样不切实际的传闻,比如说她家里很富有,不来学校是在家里补习,说她谦虚礼貌只是故作深沉,看起来娇小可能谎报年纪被城里学校辍学……
  吴振兴曾和一群死党去过她家一次,她家里没有家人,只有个照顾她的阿姨。小别墅时尚美观的装潢确实很吸睛,但家里陈设却很简单,最让人无法忽视的还是那股子浓浓的药味,以及精密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就像催命倒计时。
  那个瘦小的女孩脸色蜡黄,浑身插满橡皮管躺在雪白的床上,被针刺也一声不吭,眼睛就像黑珍珠一样明亮,也不知是什么戳中了他心里哪个点,点燃了他内心的强烈的保护欲,很莫名的他的眼泪唰地一下流了下来。
  这么聪明又优秀的女孩为什么就活不了几年呢,为什么他不能早认识人家几年,如果他能保护这个女孩该有多好。
  了解到阿香的真实情况以后,吴振兴整个人就坐不住了,他觉得聪明人的大脑一定非同一般,能被聪明的人喜欢是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
  他很喜欢阿香。
  可在这个年代,讲究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侧重于体能,仅仅只有智商过人、理论成绩好并不足以成为学生们的宠儿,反而不如各方面都不错、皮肤很白怎么都晒不黑的吴振兴。
  而在阿香看来,镇上所谓智商过人的人在城里一抓一大把,如果那些脑域阔度较高的小孩专注于理论学习,一定也都能这样,甚至比她更好。她没得选择。
  所以比起正常的吴振兴,阿香是个另类。
  阿香脑域阔度高,很小就会能意识联网,她比同龄人更早熟,并不相信吴振兴是真的喜欢她,她长得不够好看,也不怎么在学校出现,同龄男生不是喜欢她而是同情吧。
  但来看她的同学要么惋惜要么没心没肺地笑,而那个男生在看到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竟然哭了。
  她生来这么倒霉都没为自己哭过,竟然有个不相干的人为她哭了。
  所以在对方幼稚地偷偷摸摸各种示好之后,她俏皮一笑,说:“如果接下来一整个暑假你能为我摘不一样的鲜花放到我窗前,我就喜欢你,一辈子就只喜欢你一个。”她的一辈子就那么短,所以可以做到。
  吴振兴得知噩耗,整个人懵了,他还没经历过真正的死亡,只是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喜欢的人了,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他狂奔出门,但没有去阿香家的小别墅,而是转道冲向那座把他吓出病来的山。
  “出来!你出来啊!”他再也不怕了,一下子似乎有了天大的胆量,“快出来啊!我送你花,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你出来帮帮我。”
  谢宇策没想到吴骇大病一场才刚痊愈却还敢来第二次,听他大喊,以免他跌跌撞撞受伤,便自行从山林间走出,道:“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为了不改变过去,他得抹掉这小子的记忆。
  吴振兴记得他的声音,迅速朝他扑来,一把抱住他的腿,哭着说:“阿香要走了,你会救人吗,你把我的命分一半给阿香吧。”
  谢宇策顿住了,刚想拍一巴掌让他醒醒脑子,说:“人命天定,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就听到山外有人在喊:“振兴!别做傻事!快回来!”
  谢宇策大脑轰鸣,下意识放在他头上的手一顿,问:“你叫什么名字?”
  白净少年道:“振兴,我叫吴振兴!”
  吴振兴,吴骇的爷爷。
  谢宇策这才仔仔细细地看向这个白净少年,确实比吴骇白一些。他都快忘记了,他刚开始见到吴骇的时候,就是个傻小子,也是吓得够呛,似乎眼睛发红,但哭和说话的声音,越听越不像。
  谢宇策道,“你要我救谁?”
  “阿香!救阿香!阿香在她家里,抢救……”
  “阿香全名是?”
  吴骇奶奶走得早,叫什么名字来着。
  很惭愧,谢宇策没有刻意记过,但他记忆力超群,只要见过一遍就不会忘记,那名字他曾看过的,是——
  林蔻香。
  吴振兴哭着说:“寇香,林寇香,穷寇莫追的寇。”
  谢宇策谨慎起见,逐个询问是哪几个字,再次问:“不是豆蔻年华的蔻?”
  “阿香说,如果她能活很久,一定要把名字改成有草字头的蔻,土匪的寇不好听。”
  “你别担心,她不会有事。”谢宇策郑重地说,“我收回之前的话,你们两个还是有缘分的,就算我帮不上忙,她也一定能活下……”
  “你说什么呢,你以为我在骗你吗,阿香本就没有几年活了,她有先天性血管瘤类疾病,医生说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我不要她死,我想要她活下来!”
  谢宇策脑子里又是一阵轰然,无论如何这个人一定得见见。
  吴骇的奶奶没几年活了?
  如果没有奶奶,会有吴骇吗?
  直到这时候,谢宇策才猛然意识到,他没必要掩盖什么,甚至没必要躲躲藏藏,他处在吴骇出生前的时代,这个时代见过他的人多半都已经过世了。
  他能改变的过去,全都是过去已经发生了的!
  如果小时候的林寇香注定活不下来,就没有吴骇!
  “但是,我不会行医,要怎么救人?”神藤不在身边,谢宇策陷入困惑。如果是修士那很简单,给灵泉仙液混沌水自救,但凡人就不同了。
  尤其是地球人。当初吴骇医术高超,倾尽全力那么多年,也没能给他的父母续上多少寿命。
  谢宇策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没有很慌张:“从结果来看,她活下来了。既然有现在的我存在,有吴骇存在,那么林寇香就一定有救,也就是说我一定能救活她,可是要怎么做呢?”
  竟能请动山里妖怪,吴振兴止住眼泪,心生一丝希望,但不敢太多,因为妖怪大人也在苦恼。
  林寇香家里进进出出了不少医生,都在摇头叹息,只有个阿姨在抹眼泪,说起来并没有血缘关系。吴振兴带着谢宇策过来的时候,仪器都已经关掉了,房间里很是安静。林寇香几乎已经失去意识,却还剩半口气,顽强地硬撑着。
  那瘦小的女孩已经奄奄一息,她长得确实不漂亮,皮肤蜡黄,身材瘦小,应该是经历了病痛的折磨,身体得不到很好的锻炼。但吴振兴就是铁了心很喜欢她,自己怎么样都没关系,如果她能活下来,一定行善积德,多做好事。
  这么小的小孩子哪里知道性命的珍贵,这么小哪里懂得说给出半条命意味着什么,但可能是吴家的传统,只要认准了一件事,死撞南墙不回头。
  “你出去外面等。”谢宇策示意吴振兴关上门,“不要担心,不会有事。”
  谢宇策动用仙胎记忆,万化之术就像浑然天成一般,只需要心念一动,他就变成吴骇的样子,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谢宇策神情一阵恍惚。
  “不能堕了你神医之名。”谢宇策从怀里拿出一枚温热的仙种,收入体内,置于心间,按照万炼秘典的方式运功,体内便有元力运转。
  做好万全的准备,他这才握住小丫头的手,头一次催动体内元力,灌入小丫头的身体之中,以元力为刀切除血管中多余的部分收进体内位面泥土中掩埋,同时软化血管疏通经脉,以元力为清泉一遍一遍不耐其烦地梳理体魄。
  这分明是他第一次救人,可是很奇怪,他就像已经练手无数遍一般,经脉运转烂熟于心,好像他变成吴骇的样子,就拥有了吴骇类似的本事,病人因为治疗过程中的一次次皱眉、咳嗽,他都能知道先清除那一部分就能做到有效缓解。
  对于有体内位面的医者来说,这到底称不上致命的疑难杂症。
  吴振兴听到房间里许久没有声音传来,忍不住把门推开一小道缝,却见里面并没有谢宇策的身影,窗户大开着,风吹得窗帘翩飞,一股清香扑鼻。
  床头花瓶里枯萎的花不知被谁扔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捧鲜花,如血一般鲜红欲滴,似有星星点点的荧光,有种蓬勃的生命力,使得病房里多了生机。
  清香飘散开来,驱散了房间里的酒精味。林寇香刚好从熟睡中醒来,坐在床上看向敞开的窗户,听到声音这才回过头来朝他甜甜一笑,问:“如果我以后不够聪明了,你还喜欢我吗?”吴振兴见她脸色红润,眼前不禁模糊,重重点头。
  她活下来了,她依旧很聪明,但脑域阔度受限,无法意识联网。她一生都认为这个代价很值得,但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只是小心眼的“贼老天”给她关上了一扇窗。
  谢宇策这次破格救人,意识到了万化之术的可怕,以及临死前的吴骇强大,他的身体在各种种族之间变化,竟有种唯我独尊的气势,天地之间畅通无阻,甚至感受到了时空的排斥,他知道要怎么回去了。
  除此之外,他还多了个相当崇拜他的跟屁虫。
  “神仙哥哥!”
  “神仙哥哥!!”
  不能救人的是妖怪,能救人的就是神仙了,谢宇策也不太理解小孩子的逻辑。
  吴振兴高兴地跟他说起学校的事,比如阿香上学去啦,阿香给他写信,句句不离未来老婆:“我以后会上军校,军校毕业以后当军士,阿香说军士才有前途。神仙哥哥,你给我算算,我以后会考上军校吗,能当军士干出一番大事业吗?”
  谢宇策很负责任地说:“并不会。你不行。”
  吴振兴深受打击,苦着脸说:“阿香特别聪明,以后我和她结婚,生的孩子一定也很聪明。”
  “你儿子也不行。前半生艰苦,后半生衣食无忧。”
  “……说明他有出息。”
  “有出息的不是他。”
  “那是谁?”吴振兴奇怪。
  “你孙子。”谢宇策说,“你未来的孙子很了不起,你孙子会有不凡的成就,会达到你想象不到的高度……”谢宇策想到吴骇没能让他爷爷如愿的遗憾,把吴骇狠狠夸了一番,道,“总之,你儿子是沾了你孙子的光。”
  谢宇策准备离开了,临走之前,摸了摸吴振兴的小脑袋:“虽然你这辈子可能不会有什么大的成就,但相逢即是有缘,我会保佑你子孙满堂,保佑你儿子健康喜乐,保佑你的孙儿,此生无骇。”
  吴振兴所有所思:“无害?意思是不当坏人?”
  “骇,是惊的意思,没有惊涛骇浪。踏波而行,乘风破浪。”
  谢宇策觉得能取出这个名字的吴振兴还是很有水准的,尽管他发现他能改变的过去都是过去已经发生了的,但保险起见还是提个醒。
  “位面之主何在?”谢宇策的魂念传出天外,似龙吟惊天炸响,道,“这家人我罩了,可千万别让他们出现任何意外伤亡,否则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好大的口气。”一个声音传入他耳中。
  谢宇策已经见怪不怪了,道:“打个赌如何,如果你能抓住我,那么我听你的,若你抓不住我,那你就愿赌服输,替我保佑这家人,别让他们出现任何意外。”
  那声音很随意地道:“好久没打赌了,立誓吧。”
  谢宇策和凡主打过多次交道,太清楚他立誓跟放屁一样,还不如口头承诺有用:“不用了,只是打个招呼而已,你若是聪明就该知道,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作为朋友的价值!”
  “我有没有价值,很快你就知道了。”
  任何时代的凡主都相当可怖,只要身在最强位面之中,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他突然出现在地球上多半引起了凡主注意,之后他的一切行动,包括和小鬼闲谈,或是救下小女孩等等,显然就在凡主眼皮底下,果不其然。
  实力低微的异魂尚且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但实力高到谢宇策这份上,可以不魂体分离地真身降临凡界,少说也是界主境,必定会被凡主察觉,尤其是当他拿出仙种,就有种他是创世界主的错觉。
  所以他说那么多,刻意留那么久,也只是想把那贼老天似的老鬼引出来,好让吴骇的出生更保险一些。
  谢宇策神力外放,直接确定了位置,去往清寂岛。
  他从清寂岛来,也将从清寂岛离开。
  谢宇策恢复全盛状态后就算不能彻底掌控过去未来的时空变换,却已经可以运用规律,借助时空对他的排斥,离开这个时空。
  除他之外没有先例,但他笃定门就在那里。
  未来已经告诉了他结果,这个时代的凡主,根本抓不住他。


第455章 回溯过去
  “唉; 我真是……我……”
  原始宇宙之外; 吴骇还处在亲眼见到谢宇策进他真神劫被他一剑洞穿胸膛的震惊中; 说话语无伦次; 颠覆般的情绪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一旁名为“照妖”的绯衣女子灵动的美眸注视着他,递给他一枚黑红色樱桃,又拎起一颗放进自己嘴里。
  古朴的房间内光线昏暗,时不时传来扫帚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吴骇从她手里接过那颗樱桃却没有吃; 他控制住强烈的情绪,去回想自己成神后那些岁月,无比追忆,追忆中又透着难以言喻的痛苦,面色发白; 牙齿打颤地道:“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起初不知道是怎样实现的; 但后来也大概想明白了。”
  他哽了下; 说:“我早就见过他的人身了; 好像是我毕生好像都难以达到的高度,我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但我想既然他用那样悲伤的目光看着我; 也许将来的我会死吧。”
  吴骇以平静的语气娓娓道来; 照妖不由自主地睁大了好看的眼睛; 听他继续道:“后来一步步证实我的猜测; 我总会忍不住瞎想; 如果将来我注定会死; 那么我要怎么样去过我的一生?无论谢宇策做什么,或许我都能坦然接受,因为总有一天他会爱我胜过生命,如果可以,我希望这天慢点到来。”
  “其实在知道龙源界是凡主所有的那一瞬间,我心里是很害怕的,我觉得创出那种天劫的主宰居心叵测,我觉得自己像是被玩弄于鼓掌之中。我对主宰了解得越多,这种恐惧与日俱增。
  “每一次听到主宰说凡主不好的时候,我心里的恐惧都会多一分,我内心的某个地方会忍不住认同那个观点。我从不碰无界之棋,因为我感觉每个人都活在属于自己的无界之棋中,若不能冲破棋盘,始终难以看清全局,每次突破以为能重新来过,却是依旧在棋盘之中。”
  吴骇问:“你看过我的经历了吧,你能看出来我很怕我师父吗?”
  照妖摇了摇头:“说实话,没太看出来。”
  吴骇长舒一口气,自嘲一笑,轻声说:“那就好。但其实我太怕他了,怕得不行。”
  照妖:“怕也没用吧。”
  “是的,没用。虽然我很怕他,但既然他不凶狠,那我就讨好他,我竭尽全力地把他的所有好都当成纯粹的善意去感恩,所以谁会反感一个发自内心崇拜他愿意把命交到他手里的有用晚辈呢。”
  吴骇默了下,又道:“那时候我以为我没得选择,毕竟我的二次生命还掌握在他手中。我以为他还能复活我呢,所以不能与他交恶。再加上我的父母,我的心上人,我的朋友都在他掌控之中,我害怕与他撕破脸,被用那些我舍弃不了的人来威胁。”吴骇还能想到当年陷入保神藤还是救谢宇策的困境中,如今回想,对他而言,那都是个无解的难题,“我师父真是把我的七寸捏得死死的。”
  所以连名字都只敢取‘若微’,不敢明目张胆与天争,因为成神前龙源界的主人凡主,就是‘天’。他清醒地知道那是在渡劫,是因为他确实强大到真神劫无法影响的程度,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幻象,他都清醒地意识到那是假的,不会受到影响。
  但龙源界规则就是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送进来了个他绝对战胜不了的人,甚至逼他用一把天成的神剑,洞穿了那人的胸膛。狠狠敲他警钟。似在告诫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想和天斗,还是太嫩了点!
  所以当时那个“天”气量一定不大,也一定不喜欢太过出格地和他对着干的存在。
  如果不知道吴骇早就猜到这种程度,从他的表现和与人为善的态度上很难看出他发自内心在忌惮,但若是这个人从头到尾都知道某个打不垮的对手就在身边,并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与狼共舞,那么他的超脱就不难理解了。
  再者,从行为上分析,却能瞧出倪端。
  一个不想渡劫试图直接证道成神的人,成神之后一改昔日年轻气盛的作风,突然像失志般,知道天高地厚般不在大张旗鼓地要逆天而上。他并不是失志,而是收敛了锋芒。
  照妖突然想起了尹伊真人对他的评价:“大智若愚,莫过于此。”
  其实早在吴骇超脱后,照妖就和二位真人一同看了他的生平,只觉他有大魄力,懂得很好地利用融合大本源法则,在刀尖上跳了只很好的舞,避开了和强悍存在的冲突,傻人有傻福,使得超脱宇宙之外这种不可能事件发生在他的身上。
  可在看了他经历的神劫以后,见他一次次在被打倒后以一种难以想象的从容姿态翻身起来的时候,他们都觉得可能没那么简单。如今听来果不其然。
  哪有那么多小概率事件同时发生在一个人身上,就像所有巧合其实都是一环扣一环所导致的必然结果。
  最后,吴骇按了按头颅,道:“这些话,我憋了太久,我真的憋了太久。”
  他不敢告诉谢宇策,不希望谢宇策发现,谢宇策也不希望他发现,因为这太可怕了,他们都在用各自的方式,瞒着对方,到头来谁都清楚,最可怕的存在其实就在身边。
  他选择活在当下,是因为他没有未来。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所以尽可能地享受现在,过好每一天,走稳每一步路。
  所以,他能清清楚楚记住他短暂的四万年寿命里,每一天所发生的事,并常常自省力求无愧于心。
  他的生活似乎没有波澜,充满快乐,是因为他没放任自己用错误的应对方式在波澜中难看地挣扎。
  把波澜踩在了脚下,得以乘风破浪。
  每个生灵的际遇都截然不同,但要往上走所经历的苦难大相径庭,最怕的苦难总会在不恰当的时机悄然而至。
  有的人看似过得从容,并非没有苦难在身,而是应对困难的方式不同,对外表现出了那份从容。
  只是不身临其境,可能体会不到其中的暗潮汹涌、惊心动魄。
  吴骇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后来甚至完全理解了被异魂夺舍的白起源,明明可以活得好好的,却疯魔似的选择自杀。
  那时候吴骇突然好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他不愿效仿对方在胆怯与矛盾中悲哀地死去,他希望能选择自己的死法,死得有价值。
  所以最后当他准备好赴死的时候,竟有种解脱之感。
  唯一最放不下的也是谢宇策,但他改变不了过去。
  如果早知道他临走前的话能传达给谢宇策,他也许会提醒谢宇策不要回到过去,但如果谢宇策不回到过去,不受那一剑不让他幡然悔悟,会有后来他的存在吗?这本就是个无解的难题。
  “这个难题不由我去解,这是他们的人生,是他们将来的辉煌,说到底,我只是个怯弱者,是个取巧之人,”吴骇目露悲哀,无奈苦笑道,“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就像是个旁观者,我见识到了无数可以超脱于世的存在,我总是在敬佩景仰着他们,旁观他们精彩。”
  “我一生中选择自己命运时最酣畅淋漓的时刻就是超脱前的那一战。其实如果可以,我也想肆无忌惮地和主宰们争锋相对,让他们垂下高傲的头颅,让他们尝到命不由己的痛苦滋味,但我什么都改变不了,我没有成就任何不凡伟业,我唯一做到的,只有不让自己成为别人的拖累而已。”
  照妖比划手语,道:“怎么能是拖累,你太谦虚了。”
  吴骇隐隐有些痛苦,这样过来的他甚至并不觉得“大智若愚”是个褒义词,道:“我软肋太多,弱点太明显,我说我不跟凡主正面对抗,并不是我不想跟他斗,而是我赢不了他,不敢和他斗。我只能与天争,与我自己争。因为凡主再强,也没有争过天。我不创世,原因之一是为了投凡主所好,其次按照凡主的那一套,超越不了凡主。”
  “怎么超越不了?”
  吴骇摇头说:“凡主已经快把地球法则演化到头了。他的基础理论在任何位面都适用。他通过最高深的基础法则,把地球上每一个普通人的悟性抬到极高。
  “他太厉害了,可他虽然是我们师父,却并没有给我们太多修为上的指点,而是顺其自然,一个劲地给我们开后门,恨不得事事躬亲,面面俱到,让我感到恐惧。”
  吴骇叹道:“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身在其中的时候不觉得,回头去想实在可怕得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照妖比划道:“过来了就好。”
  吴骇点头道:“当年那些个如果盯着苦难就只能看到绝望的日子里,谢宇策是我唯一的希望与慰藉。”
  照妖道:“所以你才这么在意他?”
  “他是宝藏……”吴骇露出笑容,发自内心的笑容,说,“在我眼里,谢宇策就是个一座宝藏,他可以是良师益友,情人对手,爱人至亲,有他就有了全部。他是我的全部。看到他,我心灵空前平静,就不会恐惧,他是我绝望中唯一的出口。”
  可是,见证对方一点点蜕变成被自己一剑洞穿生死不知的完美仙胎,个中滋味也是无法与外人道的。
  照妖比划道:“你觉得下一场位面战,你师父能赢吗?”
  吴骇实话说:“不知道。”
  吴骇说:“我觉得凡主输不了,但容玄不是好惹的。”
  照妖笑着比划道:“不讨厌容玄?”
  吴骇道:“我原本应该是嫉妒容玄的,一开始有点想报复他,想帮着谢宇策赢他们一把,后来想想我连把他当情敌的空闲都没有。但见他主动搭上凡主这条船,我却佩服他的勇气,欣赏他的魄力,感觉就算我不使绊子,他迟早有一日会栽跟头。可在相处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照妖却像感知到了他的心声,问:“有意思的事?”
  吴骇眼中惊讶一闪即逝,点头道:“我发现容玄竟然也在藏拙!”
  “和我不一样的藏拙方式,也按照凡主的步调走,收敛锋芒。我在佛界的时候发现的,他也许知道我看出来了。”
  照妖看过他的一生,所以知道他说的具体是指什么。
  “当然这是我的猜测。这人有魄力有狠劲,起步之初就敢挑战全宇宙最危险的存在之一,想必能活很久。永凡位面战,很可能他赌的就是凡主不可能输,无论是什么样的办法,凡主不会输。”
  “容玄是个狂徒。我很期待他跟凡主正面较量。但没想这么早,我以为可以晚一些,好歹给点准备,否则太欺负人了。”
  “永恒之主早早成为主宰,却依旧战战兢兢,不到最后超脱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因为他知道古老主宰的可怕。容玄这时候对上凡主,要么一战成名,要么一战衰退。”
  照妖笑着点点头,比划道:“听你说的,我也期待了。”
  吴骇说:“我怎么觉得跟你说话很舒服,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按理说凡事留一线,不要太白比较好,但他把什么都说了,也就没有秘密。没有任何秘密,而且还是对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吴骇觉得自己是憋太久了。
  照妖比划道:“过来人总喜欢追忆往昔,但好在过来了,所以你说说而已,我听听就会忘的。”
  “也许吧,谢谢你听我诉苦。”吴骇见从清寂岛黑洞中消失得谢宇策完好无损地再次出现在清寂岛,顿时松了口气,“还好那一剑没能要谢宇策的命,他还活着就好,我可以回头救我爷爷了!”
  照妖顿了下,说:“还要救吗,不如就算了吧。尹伊真人说只能救一个人,你还是想好救你最喜欢的。把这条命留给谢不好吗。”
  “谢宇策用不着的,我想他能理解我对爷爷的执念。再说确实发生了一桩很古怪的事情,我想确认一下。”吴骇摆手一笑,坚持要继续。
  目前时光回溯的极限便是他出生前后,地点是吴家村所在的江汉平原。
  他从出生到小学毕业都没有什么波折,也就时不时考个第一,各方面名列前茅,尤其是体能方面。但和以前镇上出现的天才学生也不能相比。
  不过爷爷总对他充满了谜一样的信心,亲自抚养不说,还总背离吴骇父母意愿各种袒护。
  那一年,吴骇十二岁。
  刚小学毕业,有着那个时候自己的小烦恼。
  现在的他看来只是小烦恼,但在那时候的他看来可是头等大事,比天大。
  连连阴雨过后,地面潮湿。
  在持续下雨的这段时间,云层之上,游走在虚空之上的巨龙被束缚在高空,时空扭曲,使得那道可怖的虚影被拉扯得无尽长,一会变作龙形,一会变作其他可怖的形状,仅仅是虚影,就像海市蜃楼,并不存在于这个时空。
  待到雨过天晴,虚影也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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