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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叽?叽叽叽!-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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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遭仙界之火而无碍,想来并非魔道修行精深的缘故,而是仍有一份人的气脉,在下不知你因何而堕入魔道,但那诱你入魔的小魔物已经灰飞烟灭,你现在回头,尚来得及。”妖尊并不知冯少夫人的入魔一事的来龙去脉,然他凝神观察,这冯少夫人面容的悲戚与绝望绝非作伪,他来不及细想为何自己半途成仙,只把基于事实而做出的首个推测直截了当地道出,尽管颇有点忽悠之嫌,但妖尊一心只望这女子能恢复到他们初见之时的持家有道模样。
君子动口,淑女亦当如是。
“魔?魔……”冯少夫人仿佛痴傻了一般,喃喃地反复念叨,她眼神迷离,倏然转向两妖,茫然自指地道,“我是魔?你们说我是魔?”
妖尊与白麓面面相觑,妖尊沉声又道:“你确实入了魔道,但——”
“哈,哈哈哈哈!”妖尊话音未落,便被冯少夫人尖锐的大笑声打断,她仰首笑罢,再低头时,脸上涕泪纵横,却向两妖嫣然一笑,“对了,我已是魔,我!我的夫君呢?你们将我的夫君杀了?好,好你个黑鱼怪,你以为你拼了你的修为,就能救得了那个傻子冯慎行么?休想,休想!”
话音落,冯少夫人挥袖一扬,小屋内霎时黑烟滚滚,污浊腥臭,妖尊与白麓目不能视物,却听得上方一声轰响,接着感到身边疾风掠过。
白麓大惊失色,脱口叫道:“糟了,她要去杀慎行!”
这一着急,心神顿分,竟就被那黑烟钻入了口鼻之中,白麓只觉五脏六腑欲焚,不禁“哇”地一声,吐出好大一口血污,冯少夫人的浊气不断妄图钻入他的妖丹内,要与其同化。
妖天性近魔,白麓毫无抵抗之力,顷刻便倒在地上呻1吟不已。
妖尊虽有仙印护体,自己并无大碍,但他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大罗金仙之身,不过仗着神鸟的力量,强行扭转了妖气,现在那仙印的光芒在冯少夫人黑烟恶臭中竟呈黯淡之势,他耳听白麓的哀鸣,心下焦灼,差点也让浊气趁虚而入催动他的妖丹,让他体内妖气复苏,与现有的仙气再次争战不休。
幸得妖尊此前曾受过清浊两股截然相反的气息在体内拉锯时的痛苦,五内一有刺痛感,他即刻便明了原因,强行定下心神,企图将妖气收拢。
他一手抚着小朗的仙印,另一手紧紧握住长1枪,从仙印处传上掌心的暖意让他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想起了那只灰扑扑、毛茸茸的小雏鸟,还不等妖尊自嘲,他突然觉得手掌内一阵异动生痒,惊讶万分地摊开一看,掌心里正稳稳当当地站着一只小鸡仔样、胖乎乎的灰毛小鸟儿。
没等妖尊反应过来,那小灰鸟儿一拍翅膀,在这乌烟瘴气的小屋内边飞,边落下一串串的“叽叽叽叽”,随着他的盘旋,这屋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不过片刻,黑烟与恶臭几乎消失无踪。
妖尊无暇细思,一眼便见白麓倒在地上,忙大步上前,白麓仍能保持人身,只是大量的浊气让他一时难以消受,他攀住妖尊,神色仓惶:“她要杀慎行,快!”
第三十九章
小灰雏鸟以非常不合时宜的欢乐; 叫嚷着“叽叽叽叽”,扑棱两下翅膀,就往妖尊怀里钻。
妖尊用掌将它托出; 心惊而奇道:“小朗; 你怎么轻了那么多?”
明明前不久,这只馒头一样圆乎乎的小雏鸟还有快十斤的彪悍体重; 每回扑向妖尊都跟个石头砸过去差不多,妖尊屡屡庆幸自己不是凡人; 否则迟早要被小朗砸出重伤来。
可如今的小朗身形依旧; 滚滚圆圆; 却轻得像是被剔除了骨头。
这小雏鸟却对妖尊的问题听若未闻,只把脑袋左右侧了,乌黑的眼珠轮流瞅着妖尊; 小嘴里“叽叽”叫了两声。
妖尊皱眉,但他知道此刻不是细问小朗因何化鸟、又怎么寻到这里来的时候,一旁白麓已然缓过了劲来,脚步不稳地就要往屋外去; 妖尊带着小雏鸟上前,沉声对白麓道:“白兄,莫若我先行一步; 你稍后赶来?”
“谢赵兄体谅,”白麓咬牙,“不必……费事。”
他的妖气骤然浓烈,身子微微打晃; 却很快稳住,向妖尊道:“快走吧!”
“白兄你……”妖尊不再多言,他清楚白麓已是将性命置之度外,强行逼迫受损的妖丹放出支撑活动的妖气,这等到事情结束后,这黑鱼妖的妖丹即便不粉身碎骨,也是弥合艰难,到时白麓侥幸不死,也只得恢复黑鱼的形态,重新修行。
白麓本是惨白,现下眉宇间却隐隐泛着青黑之气,但行动却灵活了许多,他看出妖尊眼中那未曾掩饰的怜惜,淡然一笑道:“万物生灵,总归有一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赵兄若不愿再插手……”
妖尊没说话,一手拉着白麓,一掌托小朗,用上法术,循着那冯少夫人的魔踪,转瞬便来到冯慎行的屋前,毫不犹豫地闯了进去。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冯少夫人端坐在屋中太师椅上,眉眼弯如新月,嘴唇轻抿,虽含笑而威不减,着装神态,完全便是一位大户人家执掌中馈的女当家模样,然而她的前方,可不是什么恭敬下拜的子孙,冯慎行踮脚死死地撑住冯老爷的两条腿,冯老爷的脑袋则卡在悬空飘着的一束银线环绕成的圈子内,面孔通红肿胀,双目凸出,两手紧紧攥住脖子上那一圈。
真正的生死悬于一线,冯老爷已经快要进不了气了,全靠冯慎行绷住两条腿在下方托着。
妖尊一看清屋内情形,即刻便将手中长1枪化作飞剑,浊气化作的银线一遇飞剑,即刻化为乌有,冯老爷掉了下来,冯慎行哪里接得住,父子俩齐齐摔向地面。
白麓眼疾手快,飞扑过去,抱向冯慎行,做了最下面的垫底。
那边冯少夫人已然起身,笑意荡然无存,咬牙切齿道:“又是你这条黑鱼!”
语罢衣袖一甩,数百道银线“嗡”声中向冯家父子与白麓射去,妖尊疾挡在那滚成一堆的冯家人前方,长1枪回手,开阖之间,荡开银线,他见那冯少夫人怀中居然又抱了把琵琶,暗道不好,身形刚动,小灰鸟倒比他更快了一步,连飞带跳,蹦到冯少夫人的琵琶的颈处,抢先“叽叽”叫起来。
冯少夫人脸色一变,五指即向琵琶上的四弦挥去,妖尊急叫一声“小朗”,小灰鸟及时飞起,尾巴上却有一点火星不灭,还颇为得意地向冯少夫人左晃右摇。那冯少夫人堪堪将琴弦拨动,那琵琶只来得及发出锵然之声,便已轰地一下燃烧起来,成为一团火球。
那冯少夫人尖叫一声,两手一张,那琵琶瞬间不见了影子,然而火焰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反从她的手上沿着手腕,直蹿上胳膊、肩头,而少夫人的叫声也越来越凄厉。
小灰鸟飞回妖尊的肩上,蹲坐下来,两眼闭起,状似开始打盹。
妖尊见那小朗引来的烈焰一招制敌,心中大宽,虽见冯少夫人的惨状也生了不忍,可稍有差池,若他们晚来一步,冯家父子只怕已经魂归西天。
他定了定神,伸手摸摸了小灰鸟毛茸茸的脑袋,不再理会依然痛苦哀嚎的冯少夫人,径直走向已经分开的冯家父子和白麓。
冯老爷大概是还没能缓过气来,依然仰躺着一动不动,冯慎行跪在他身侧,不时看看老父亲,又瞅瞅白麓,手则与白麓紧紧相握,他见妖尊走来,抹了把脸率先起身,正待开口,蓦然向后一望,脸色大变,推开妖尊,猛往前一靠。
妖尊未料到弱不禁风的冯小公子的气力出奇地大,猝不及防,竟是给冯慎行撞到一边,即刻便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与他快速擦肩,妖尊刚明白过来那是什么,那团火焰已经与冯慎行撞到了一起。
冯慎行本是要舍身挡住已经烧成一个火球的大嫂同归于尽的做法,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仍和白麓手牵着手,白麓也全然没想到冯慎行的这突如其来的一冲,给这么一带,他不由自主地也往前两步,当冯少夫人的火球与冯慎行相撞,他也不能幸免地沾上了火苗,电光火石之间,他也全身皆燃!
白麓当机立断地甩开没有同时着火的冯慎行,用力抱住冯少夫人,俩同时跌到地上。
妖尊见状大惊失色,可他刚冲上前一步,就被猛然窜高的火舌挡住,他忙回身退后,将完全睡着的小灰鸟放在一边,再一次向白麓奔去,白麓身遭凤凰的烈焰,痛不欲生中仍察觉到妖尊的举动,挣扎着叫道:“带他们走……走啊……”
适才吓傻了的冯慎行回过神来,看见白麓的惨状,哪里还能忍,痛叫长嘶,飞扑上去,那烈焰却没有拦住他,冯慎行一把拽住白麓,要将他与冯少夫人分开,待发现做不到时候,哪肯离开,死死缠住白麓,不肯松手。
说来也怪,那火焰将冯少夫人和白麓团团包围,火势不减,却怎么也蔓延不到冯慎行身上,冯慎行见怀中的白麓被烈焰炙烤得已是面目扭曲、气息奄奄,自己束手无措,毫无办法,竟是连眼泪也掉不出来了。
妖尊在外边看着,更是心急如焚,他回头捧起脑袋缩到了翅膀底下、结结实实熟睡不醒的小灰鸟,轻而急切地叫道:“小朗?小朗!醒醒!你快把你的火焰收回来啊!”
小灰鸟抖抖翅膀,换了个姿势,继续沉睡,妖尊无奈,只好将他贴胸放入衣襟中。
那身遭烈焰之苦的白麓忽然弓身跳起,双膝跪倒,半趴在地上,额头抵在地上,大声地呕吐起来。
冯慎行手脚并用爬到白麓身边,一看地上,带着哭腔惊叫起来:“白麓!白麓你怎么了?”
“白兄!”妖尊心细眼尖,马上留意到白麓身上的火焰已然开始减弱,也忙上前去,这回那火焰不再猖狂,乖顺了许多,他得以顺利将妖尊扶起,然而当他也低头看去时,较那不明所以的冯慎行更加惊骇:白麓这一番呕吐,竟是把体内的妖丹也吐了出来。
同为妖,妖尊自是深知这妖丹对白麓来说何等重要,他忙伸手要将那混入一堆血污秽物的妖丹取出,不道手指指尖刚触到白麓的妖丹,那墨绿色大小如拇指指甲盖的珠子,登时四分五裂,一瞬间便尽作尘土。
妖尊呆若木鸡,茫然失措,再看白麓时,那黑鱼被跪坐的冯慎行抱着,虽仍是人身,且折磨他的火焰也已经熄灭,但他却双目紧闭,气息皆无。
屋内只有冯老爷粗重的喘气声,连那冯少夫人也匍匐在地上,再无动静。
妖尊强打起精神,走到冯少夫人身边,蹲下身去,见她身上也再无火焰,一身衣裳仍是安好,心中暗叹小凤凰的煽起火果然非同凡响,就是有些敌友不分,他感受不到浊气,便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扳住冯少夫人的肩头,缓缓地把她转成仰卧姿势。
冯少夫人却在此时睁开了眼,她的身子轻轻一颤,向着妖尊伸出了手去,脸上浮起凄楚的笑容:“夫君,下辈子,你为妻,我为夫,这样你便不会再负我了。”
她的声音发着抖,手也不住地颤栗,“你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远?”
妖尊怔了怔,略一迟疑,还是将手伸给了冯少夫人,冯少夫人轻柔而亲昵地握了握他的手指,展颜一笑,神情娇羞,仿佛尚未出阁的女儿,长长一叹,阖上了眼睛。
紫黑色的浊气从冯少夫人七窍百孔中生了出来,妖尊大吃一惊,生怕这些浊气又要为害屋内这几个生灵,一把抱起冯少夫人的尸身就要往屋外去,谁知就如适才白麓的妖丹一般,他一碰之下,冯少夫人遗体顿时冰消雪融,浊气则将他层层困住。
霎那间,妖尊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第四十章
漆黑一片中; 妖尊听见了一个呢喃的女声,细柔、娇美,她似乎在像佛祖虔诚地祈求着什么; 循环往复地念诵着同样的词句。
那声音愈发清晰; 祈祷的内容不再含糊:“求菩萨大慈大悲,保佑小女子与夫君琴瑟和鸣; 早日延续夫家香火,小女子若能得愿; 必将……”
这声音饱含卑微的哀求; 又渐渐弱了下去; 紧随而来的是一个青年男子粗暴的训斥:“你管我去哪里?做好你自己的分内事!你瞧你那张哭丧脸,谁见了你会喜欢?我娶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又不能讨我爹的欢心,两年了也没见你为冯家添个一男半女……又哭!哭什么!你要敢在外人面前这副苦相; 我即刻就休了你!不许哭!”
不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几乎全是同一名男子生硬的骂或吼——“为什么是个丫头?你给冯家整个赔钱货,是觉得我们家满是金山银山让你耗着乐吗?”
“要是儿子随娘,那可就糟透了; 冯家的家业,哼,哈!”
浊气沉滞而缓慢地流动; 犹如黏稠的墨汁,无数来自于那男子的羞辱与斥责最后汇流成一声晨钟暮鼓般的痛呼:“你为什么要活着?你活着,我便过不好!两个孩子虽是你的骨肉,可是你何尝有半点对他们的怜惜与疼爱?你只在乎能不能讨得公公的欢心; 只在乎你冯家的家产最后能不能在你手中,而不管是我,还是孩子,都只是你论功邀赏的工具罢了,你哪里当过我们是家人?”
“你为什么不死?!”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琵琶的铿锵之声不绝于耳,悲壮激昂,于此间又有一陌生的急语:“少夫人,少夫人,糟了!糟了!大公子跌入阳川河里……没了!”
妖尊能感到在铺天盖地的浊气之中,一缕清风般的窃喜,那愉悦是如此纯粹,如同春风终于催开了蓓蕾,美滋滋、甜丝丝地欣赏着自己助力下的奇迹,然而转瞬之间,这美好烟消云散,浊气更加沉凝、滞重。
黑暗消散,只见那冯少夫人一身白孝素裹,跪在高高在上的菩萨像前,默默地磕头,从金身泥胎像后,不期然踱出一位长眉如雪的老僧,那老僧和妖尊之前所见的两名“飞来寺”大不相同,面上岂止没有半点exiang,即便是这位老僧眼角的褶皱,亦仿佛在诉说着慈祥。
老僧人穿戴也格外非同凡响,虽跟菜市口那恶僧一般同为火焰袈1裟,却绣金镶宝,极为耀目。
冯少夫人听见动静,止住叩首,抬头见人,依然跪在地上,双掌合十,唤了声“大师”。
老僧人将她搀扶起身,宣了声佛号,和蔼地问道:“女檀越,菩萨可曾大显神通,为你了却心愿?”
冯少夫人默然颔首,老僧却笑道:“女檀越只怕是想差了,这满足了你愿望的,并非菩萨,而是你自己。”
“我?”冯少夫人现出惊诧之色,她不解地问,“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不通法术,如何有此神通?”
老僧却并不作答,一昧笑道:“女檀越,可还有什么未曾顺遂只愿?”
冯少夫人微一怔然,五官皆为之一紧,她抬眼直视那老僧,眸中星火闪烁,待见那老僧依然气定神闲,眯眼而笑,并无半分不同寻常之处,这才舒展了容颜,垂首轻声:“大师果然是无所不能的神人。”
“如此说来,”老僧笑容渐深,“女檀越确有心事?”
冯少夫人昂首仰望,她像是在注视那闭目而能俯瞰人间悲观离合的菩萨面孔,然而眼中所映现的,却非慈祥悲悯,也不是看破红尘的大彻大悟,她说:“小女子这一生,自幼失慈,家父严苛而古板,小女子连在他面前笑不露齿,也要被他训斥,更莫说如兄弟一般前仰后合,开怀欢欣。小女子未出阁前,家中前院亦不得踏足,那方小小天地,以及一把琵琶,便是小女子所知全部。后来嫁入冯家大户,谨慎小心,侍奉公公,友爱小叔,生儿育女,节俭持家,尽心尽力,却自始至终,换不来夫君的半点敬意。莫说琴瑟和鸣,便是……他莫将我视为奴为婢,已是天大的恩德。世人皆道女子该恪守贞静,小女子不敢有任何僭越之处,却为何仍得是这个下场?”
老僧双手合十,适时念了声“阿弥陀佛”。
“小女子经大师点拨,原也是以为前世作孽今生报,身为女子,就当是来人世受苦一遭,行善积德,忍心忍性,好早日得解脱。可……大师却说小女子有菩萨的神通,菩萨救苦救难,却不知能不能保得了自身不受劫难。”冯少夫人语罢,也合十垂目。
“自是可以。女檀越便是女菩萨,心诚则灵,女檀越不是已经领悟大道了么?”
冯少夫人痴了许久,两颊绯红了一片,犹如如诗如画的少女,她闭上双眼,嗫嚅着,声如蚊蚋:“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曲径凉亭,映日荷花,一双如胶似漆的人影,冯少夫人怀中抱着琵琶,正在弹奏,“冯大公子”手握折扇,在掌心里轻轻地拍打,他含笑凝视着冯少夫人,端正的脸上尽是倾慕之色。
乐声忽断,冯少夫人抬了头来,正对着“冯谨言”那一对含情脉脉的双眼,这冯家大公子的相貌虽说稍逊色于其弟,却也是生得清秀俊美,再佐以深情款款,直令冯少夫人羞涩地垂了双眸,低声娇嗔道:“夫君这般看着我,谦儿心乱如麻,哪里弹得下去。”
她此时的神态语气,甜美知足,随便哪个外人,都能轻易地看出这年轻的女子,此时此刻全身心地沉浸在了幸福之中。
妖尊默默看着这一对“佳偶伉俪”,他明知那情深意重的“冯谨言”是冯少夫人入魔之后,以心中的执念而招来的小魔物幻化而成,然而他又怎能忍心怪责这深居闺阁、一心一意只愿得一知冷知热体己郎君的女子?
她又何错之有、何罪之有?
就听那“冯谨言”道:“谦儿,为夫重回世间,唯寄望能与你朝朝暮暮,可惜你我原本阴阳相隔,若要长相厮守,唯有……唯有请二弟代兄在阎王殿前替了空缺。好在二弟从来病弱体虚,等油尽灯枯那一日,并不会太远。”
他牵起冯少夫人的柔荑,夫妇俩相视而笑,目睹这一切的妖尊只觉得不寒而栗,不管冯少夫人的初衷如何,但到了伤害无辜这一步,她却是真正永堕魔道,再难回头。
冯少夫人依偎在“冯谨言”的胸前,柔声慢语道:“小叔若去,最疼爱他的公公老年丧子,只怕也熬不了太长的岁月,等到家中只剩下你我,还有那俩孩子,届时,这座大宅内,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谦儿,”“冯谨言”轻啄着冯少夫人的额头,笑道,“我冯谨言向天发誓,此生,来世,都绝不负你!”
冯少夫人闻言莞尔:“夫君,若有来世,你为女子,我做男儿,‘天’字出头方是夫,我来护你怜你,作为你遮风挡雨的一方青天。”
“冯谨言”大笑不已。
浊气和着琵琶的曲调时起时伏,而这一对已不再是常人的夫妻身影,连带着那凉亭荷花,渐渐地模糊,妖尊又重新回到了黑暗之中,幽冥深处,飘来几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飞来寺!”妖尊恍然大悟,失声大叫,冯少夫人临终之前,用最后的浊气将她的回忆具象,让他身临其境,不就是要告诉他始作俑者吗?
当他喊出“飞来寺”之名时,冯少夫人的浊气转瞬间消失无踪,妖尊还能松上一口气,不过一眨眼功夫,一股更强大、浑沌的浊气滚滚而来,周围再次化作没有上下之分的无垠黑暗,妖尊大吃一惊,小朗给他的仙印在他胸前光芒闪烁,持久不息。
“他所看中的低等妖物,原来就是你。”
妖尊只觉这个淡然中带着轻蔑的女声极为耳熟,但他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曾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仙印将妖尊方圆几尺的地方照耀得犹如白昼,他所踏足的地方,也清晰地显出了结实、青黑色大石铺就的地面,在光影交汇的地方,翩然闪出一个修长窈窕的女子,她不急不缓、轻盈地走到光亮之中,妖尊几乎是立刻看清了这女子的脸,他惊得连退两步,难以置信地骇然道:“你,你是碧灵龙仙?这怎么可能?!”
那女子只梳着一个发髻,以一长有三四尺的通体泛黑光的笄横贯而过,黑衣黑裙,衣襟及袖口处则以银线描边,她双手拢于长袖中,几近面无表情地看着妖尊。
第四十一章
妖尊只觉得衣襟里的小朗不安起来; 使足了气力更往深处钻,他将长1枪幻化出来,再在两手间交换; 掩饰住异动; 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的脸与妖尊在丹穴之山时曾有一面之缘的碧灵龙仙毫无二致,只是神态上; 密布着那位龙仙所没有的阴霾与冰冷。
她见妖尊全身戒备,也站定了脚步; 面无表情地觑着妖尊; 最后紧紧盯住妖尊胸前那金光闪闪的仙印; 蹙眉似喃喃自语地道:“但他已将仙印给你,再收回却也不大可能,除非——”
这女子话音未落; 倏然长袖向妖尊一卷,妖尊只觉平生未遇的浊气扑面而来,那本非能够存在于人世间的黑暗,纵使有仙印护体; 妖尊也为这妖气震得身形微摇,他以长1枪为杆,稳住站姿; 向那女子质问道:“你到底是不是碧灵龙仙?”
女子不答,神情不变,而眼眸中越发阴冷,她向着妖尊; 长袖若翩舞一般,依次递出,每一次都仿佛飓风席卷,掀起惊涛骇浪的浊气,那力量足以排山倒海,妖尊的仙印所开拓的光亮领域在这女子的“舞姿”之下,节节败退,越缩越小,直到直到仅仅剩下妖尊脚下的立足之地。
然而退无可退之后,那光亮却再不再减弱半分,它死死地守住那一小块地方,宛若立起一圈看不见的屏障,不管周围的浊气如何气势汹汹、咄咄逼人,就是伤不着妖尊分毫。
妖尊又惊又怒,却也深知这浊气的厉害,没有轻举妄动。
那女子眼见她的力量竟然伤不到妖尊,冰冷的表情终于裂出一丝不耐烦的缝隙,她加快了挥舞的动作,甚至往前走了两步,但不管她如何变幻姿势与距离,浊气自始至终,只能在仙印之光外的地盘肆虐。
“你到底是谁?与碧灵龙仙有何关系?”妖尊感到衣裳内的小毛球似乎在瑟瑟发抖,拱来拱去,暗地里皱眉,开口发问试图分散这黑衣女子的注意力,他担心小朗的仙力在这像要吞噬一切的浊气之浪中支撑不了太久,必须得寻个法子,离开这浊气主导的地方。
那女子停下了动作,她冷冷地斜乜着妖尊,双手重新笼于袖中,再一次开口道:“我便是碧灵龙仙。”
妖尊见这女子与碧灵龙仙极其相似,但却分明是个自己难以匹敌的魔物,而那丹穴之山的碧灵龙仙,分明是连个实体都没有,从凤凰族王、九凰仙和小朗支离破碎的叙述中,她似乎已经魂飞魄散,亏得九凰仙子的神力,才勉强维持住了一点精元,她最大的能耐,也不过是化作一只小小的鸟巢灵鱼罢了。
又怎么会跟浊气冲天的魔物扯上关系?
这番听那女子毫不讳言地自承身份,妖尊自难以置信,不由笑道:“你?碧灵龙仙是凤凰族世子的生母,是堂堂正正的龙族之女,尊贵无比,你在这里冒认,只怕她远在天上,都得嫌你的浊气污了她的名号。”
“污了名号?”黑衣女子冷笑,“你是什么东西,居然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你以为九凰那两面三刀的家伙把本仙的魂魄碎片捡了点回去,遂他们高贵的神鸟仙人们的心意,弄出个无知纯良的幻体,就代表得了本仙?小子,就凭你这些冒犯的话,我便是拼着得罪少主,也要把你除去!”
她盯着妖尊,唇角倏然扬起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长袖翻飞,那紧紧围绕在妖尊身边不作稍退的浊气倏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未等妖尊明白她的目的所在,就见这黑衣女子摇身一转,蓝光乍现,头上竟跟真正的碧灵龙仙一般,头上生出一对龙角来。
“你……”妖尊刚出了声,只觉那黑衣女子非但浊气全失,身上甚而隐隐泛出些清气来,她迅速地挨近妖尊,仙印在感受到此魔物的敌意将其拒于屏障外之前,电光火石之间,那黑衣女子已然攀住妖尊,如鱼入水,纤腰摆动,登时,化成一条纯黑色的龙!
浊气再度暴起,直如泰山压顶,妖尊只觉四肢百骸、乃至体内的鲜血元气,都被那黑龙的浊气迫得痛苦不堪,无从挣扎。
那仙印似要与浊气一较长短般,灼热的清气也从它之上喷薄而出,流经妖尊体内,与外部的浊气堪称棋逢对手,将遇良材,只可怜了妖尊就算近日里屡得仙缘,较寻常的妖物更能习惯清气,之前在对“冯谨言”时,更是让对方误认作身带浊气的“堕仙”,然则他终究是血肉之躯,无论如何也经受不起这般清浊相强的抗衡。
他只念着如何能护住小朗,正咬牙主动引导仙印的清气灌入全身,挣脱那黑龙仙子的浊气束缚,不道那条黑龙却即刻明白妖尊的打算,她自不会给予妖尊这个机会,腾空而去,从上方张牙舞爪地飞扑下来,龙嘴一张,将妖尊整只禽咬在了口中,龙头左右摆动,像是要将妖尊切成两截一般。
然而令妖尊生不如死的却是那黑龙身上比人身之时更为赤1裸1裸的浊气,它从黑龙的口中呼出,通过他周身的孔窍侵入他的五脏六腑,这一波将仙印的清气居然彻底地压制住了,妖尊本身自带的浊气顿时也不再受制于他,妖丹膨胀性地喷出妖气,与来自黑龙的外来浊气混淆在一起,在他体内疯狂乱窜。
妖尊再难经受,身遭车裂拉扯般的极度痛楚让他惨叫出声,随着这一声痛呼,他终于控制不住污浊而强大的力量,在黑龙的嘴里拼命地挣扎,越挣扎,他的身躯便越是滚烫,最后燃起了熊熊烈焰。
黑龙猝不及防,万没料到已经在嘴里的食物居然自我烧烤起来,她倒是不在乎鸡肉的烹饪方式,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烤火会发生在自己嘴里,而且那火焰一起,黑龙便心知不对,这不是寻常的火,分明是凤凰一族的仙鸟之炎,有净化浊气之能。
她来不及细细想明白为何浊气遍体之后,竟能召来催生起至清之气的火焰,黑龙只觉口中被烈焰灼烧得疼痛难忍,猛一啐吐,把妖尊生生抛出丈许远。
妖尊摔落在地,那燃在他身上的仙鸟之炎却并没有因而消失,黑龙见他在那团火焰中,不断地试图站起、跌倒,反复三四次后,禽妖终于摇摇晃晃地起来,他的双臂保持着相交在胸口的姿势,仿佛在护卫着什么。她不由疑心起来,召来浊气,形成一个巨大的盾牌,小心翼翼地想要过去一探究竟。
那火焰却像感应到她的逼近,顷刻间窜高,清气大盛,逼得黑龙缓了脚步,等她再定睛细看,那火焰已经减弱,其中再无人形的妖尊,赫然傲立着一只与她身量相似、金毛碧羽、头顶红冠的大公鸡。
那大公鸡的尾羽,比寻常却是要长上许多,五光十色,高高耸起,煞是漂亮,而他的背上,匍匐着一只几近缩在了这公鸡的羽毛之内,只露出了半个脑袋、看样子依然没睡醒的小灰雏鸡。
大公鸡侧头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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