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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反派熟知剧情-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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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公子他,还是常常伫立窗边,长吁短叹……”粉荷道。
晏迟点点头表示清楚了,让她退下。
这个夏侯英,看来是堪不破这一关,修为再难寸进了!想他当年也是二十多岁就结了金丹,本是一代青年俊杰,心境上差了一截,就注定成不了大器。
却不想,几日之后,夏侯英主动前来求见。
“不知夏侯贤弟所来何事?”晏迟在心中揣测他的来意。
夏侯英比起初来府上,似乎变得更加阴沉寡言,他定定地望了晏迟一眼,道:“晏城主,不知三年前我的请求,您考虑得如何了?我这三年来,虽想勤勉修炼,为我族人报仇,但心魔已起,却是无能为力。”
“夏侯贤弟……”晏迟假意想安慰他一句。
“晏城主,请为我主持公道!”夏侯英却不待他说完,激声道,“我愿献上仓阳山天仙洞府的进入之法,此物就是我在洞府之中所得,可怜我那小妹和两名忠心家老,却葬身那里。”说到最后,神色凄然。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血色宝珠。
血河珠!
藏在晏迟体内的血河老祖份身,见到此物,却是贪欲大起。
此物蕴含浩大的血道之力,将之吸取,可以大大增进血道修为。对他而言,几乎是抗拒不了的诱惑。
那仓阳山天仙洞府,他也知晓一二,却未去过。若是那洞府中,此物不止一颗,自己能获得的好处,超乎想象。
到了那时……实力大为恢复的他,就能将晏迟这小子的魂魄,全然吞噬了!
血河老祖份身的境界远高于元婴期的晏迟,因此他能窥测到晏迟的念头,晏迟却无法窥测到他。
血河老祖立刻对晏迟道:“此物对你大有好处,且答应下来!”
望着站在面前,脸色悲痛中透出坚决的夏侯英,晏迟却有所迟疑。
在他踌躇之时,夏侯英却又接着道:“晏城主可是信不过我?恕我冒昧,我也不敢全然信任城主,我夏侯家已然濒临灭族,我只能小心一些!为表诚意,望能与城主结下血契。一旦结契,我就立刻将这宝物献上,并为城主带路,前去仓阳山取宝!”
结了血契,那就真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方死了,另一方也必死无疑,只等其中一人老死,这血契才算解除。
这个夏侯英,未免太过天真!
晏迟正要拒绝,却听血河老祖道:“你是一体两魂,这血契之力,对你的效力只有一半,夏侯小儿死了,你顶多受点伤,我看这交易能做!”
“如此也好。”晏迟又考虑了片刻,终于答应下来。
结了血契,夏侯英就不得不为自己效忠。背叛自己,他必死无疑,自己却能活命。再加上那天仙洞府所得,的确是稳赚不赔!那阳溪城,能夺便夺;若是太过扎手,夏侯英还能逼迫自己?
他要求结这血契,恐怕也只是怕死,为了保自己这条小命而已!
第50章 遁逃
结成血契的仪式极为简单,两人分别从指尖逼出三滴精血,注入一杯清水之中,口念契约咒文。等到两人的鲜血全然融到一处,再一人一半,各自饮下。
那搀着鲜血的水,滑入喉中之时,两个人都隐约感受到了这古老契约的厚重力量。
一损俱损,血肉相连,不得独活!
“血契已成,请晏城主收下这件薄礼。此物不知为何,殊为玄奥,或对城主有用。”凌涟将那血色宝珠,双手奉上。
“为贤弟复仇一事,我当竭尽全力。”晏迟客套了一句,当即接下。藏身于他体内的血河老祖残魂,立刻流露出饥渴至极之色!
便是夏侯英还站在身边,他就已催促晏迟,迫不及待地从这血河珠中,开始吸取那封印在内、鼓荡着的甜美灵力。
一股舒畅之感,涌入了全身。不消凝神感受,晏迟就知道,自己暗中修炼的血道修为,正在飞速增长!夏侯英这一礼物,送得正是恰到好处。
未免也有些送得太巧,但他深信,自己从未露出过破绽,连他最亲近的下属都不知,这夏侯英如何知道?
何况,结了血契,他们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夏侯英要对付他,他还没死,夏侯英自己便先反噬而亡了!
晏迟在做什么,凌涟如何猜不出来,心中冷笑。
“我夏侯英既为晏家家臣,也会忠心效力!”他表面上恳切地道,心中却开始默数。
一、二、三。
三个呼吸之后,晏迟脸色骤变!
一缕钻心之痛,从他体内传来,血河老祖残魂气急败坏地嘶吼,只吼了半声便戛然而止——
这血河珠里,竟似注入了剧毒!
这一痛让他的反应都慢了半分,待他定神望向面前的夏侯英时,只见那夏侯英也受到血契反噬,脸色苍白蓦地喷出一口血来,却还微微一笑,抬起了手:
从他衣袖中,又飞出一道死寂黑气。
那道死气并不惹眼,却让晏迟心中惊怖,隐约察觉到这才是夏侯英真正的杀招!
再不多想,他不顾剧毒肆虐,全力催动了防御法宝,本命剑器清光暴涨,罩住了他周身。
发出这“寂灭剑气”之后,凌涟看都不看一眼结果,便转身逃遁。
就算晏迟能扛下这一击不死,他也必定会被寂灭剑气慢慢耗死,也就是多活几年罢了。
哼,傲慢自大,不过是如此下场!
晏迟以为结了血契,自己就不敢对付他。他仗着一身两魂,想要取巧,难道自己便没有应对之法?血契的反噬之力,也有一半被转移到了桃木傀儡之上,由那夏侯英的魂魄承受。
至于他对自己毫无戒心,立即就开始吸取血河珠中的灵力,从而身中剧毒,就更是可笑。在原剧情中,谢晓清用此物对付晏迟时,晏迟已是半疯半癫,只凭本能行事。他一接住血河珠,就不由自主地为珠内的血道灵力吸引,将之融入体内。结果,血河珠内已掺入了谢晓清的木系真元,这饱含涅槃重生之力的真元,对以“死亡”为真意的血道灵力,不啻于剧毒。晏迟中了这一算计,耗损了大量实力。这一回,还要栽在此处。
凌涟能透过血契那似有若无,却极其强劲的因果联系感受到,背后追来的晏迟,明显受了重伤,还在不断恶化!
他自己却也并不好过。就算桃木傀儡承担了一半,但剩下一半的反噬之力,仍然在他体内肆虐。
鲜血如涌泉一般,从唇边滑落。他的遁术却也没有慢下分毫。
瞬息间,便已飞遁出城主府花木扶疏的庭院,越过云煌城的嘈杂集市上空。
城中已响起了警戒的铃音,声声急促!四五道遁光,同时向他包抄而来,却是闻讯赶来的晏家家臣。
有人行刺,这几个金丹期家臣出手便不留余地,操纵几样法宝呼啸而去。
晏迟也终于勉强压住伤势,赶了上来,瞥见前面逃遁的那人,瞳孔一缩。那个夏侯英,真的是为人假扮!此际因为伤势,而无法维持化身之术,显露出了真身。他却从未见过这个青年男子!
数道狠辣光华袭来,凌涟心念一动,玄铁枪、三枚小盾,同时飞出储物袋护住他周身。
不过几瞬,玄铁枪盾就在几名金丹修士的联手夹攻下,迅速崩毁。
凌涟身体一震,伤势更重。
如此险象环生,他却纵声长笑,扬声道:“我已与晏城主结成血契,你们下此辣手,莫不是要弑主?”
几名金丹家臣顿时惊疑地望向晏迟。他们这位素来深不可测的城主,此时已是气息衰弱,强弩之末,听得凌涟一句,更是脸色惨变。
“务必将其生擒!”晏迟下令。
虽然他恨不能将此人大卸八块,但自己连续中了血河珠之毒,与那诡异剑气,一条命已如风中之烛。若是此人一死,血契之力反噬,哪怕只有一半,他也有可能立即毙命!
凌涟只觉压力顿减。那些金丹家臣,都碍手碍脚,不敢对他下狠手。
这样一来,还有谁能阻得住他?
再一个呼吸,他已当先飞遁入了云煌城外的山脉之中。
……
师父?
朝暮福地中,正在潜心修炼的谢晓清,忽然莫名地心慌意乱起来。虽不知这股心慌所为何来,他睁开眼,本能地抬手攥住了胸口的小木牌。
难道是师父出事了?
自从和师父分别后,一晃已是三年。在时光流速是外界三倍的朝暮福地中,就是九年!
九年……
就算临行时,他已对师父生起了质疑之心。但他对师父的思念,还是时时增加……无法排解!
他想起师父也曾通过这小木牌,隔空同他说话,便向福地的地灵青帝,请教来了运使之法。
以他筑基修为还不能使用,青帝为他加持之后,才能颂咒许久勉强用出,但谢晓清并不怕麻烦。他只是不敢首先开口,同师父说话……每次勾连到师父那里,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他便将这个术悄然中断。
也不知道师父……是否发觉了自己时而会窥测于他!
心中的慌乱感越发真切,谢晓清连忙将灵力注入枉死柳精魄,循着因果联系沟通另一头的师父。他这一番做来已是轻车熟路。
这回他很快就感受到了虚空中传来的那熟悉的、火焰味道的气息……这气息,正在急剧衰弱下去!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谢晓清双手颤抖。从这气息的衰弱速度来看,师父……有可能会死!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化身如一道清风,急速飞遁的凌涟,忽然感知到了徒弟的呼唤声。
就算隔着虚空,他也能感觉出那呼声中的关切和惶急。
倏然转向,避开背后那剑器的雷霆一击,凌涟分了一丝心神,淡淡回道:“为师无事,你不用来。”
便专心应付起身后数人的杀招。
师父?
已将凌涟给他的子母遁形符捏在手中,准备激发的谢晓清,怔了一下。
师父说他无事,让自己不要来。师父行事向来胸有成竹,他这么说,就不会有问题了。
但是……
我又怎能放下心来?
感受到的师父的气息,又剧烈地波动了一下,然后,再度衰弱了!谢晓清咬紧牙关,直直地望着手中那枚以血画成的符箓,只要催动它,就能跨越万里,回到师父身边。
师父让我不要来……我也打算结了金丹再去见师父,如今距离结丹大约还有两个月……
可是,师父如果死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自己对师父的眷恋思念、挣扎怀疑,都会变成无着无落的泡影。我也许修为低微,救不了此刻身陷险境的师父,可我至少能为他挡下一击,至少能陪他一起死……
谢晓清闭了闭眼睛,好让眼中的那层水雾散去。若是一起死了,那我是否不该对师父有越界之情,师父是否是个满身罪业的魔头……全都无关紧要了。
他催动了那张子母遁形符。
“师父!”
眼前光景一变,他已从清凉苍翠的朝暮福地,置身于一处深山的上空。
面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师父,只是,却满身浴血!
咦,怎么又来了个筑基期的小子?
追杀而至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指挥法宝转向,攻往谢晓清。这个刺客就算身负重伤一路吐血,也仍然是滑不留手。这突然出现的筑基少年,或是同党,可作为突破口!
“星屑仙衣。”
看到了催发符箓,隔空而来的谢晓清,凌涟并没有吃惊。他只简单地抛下一句,便捉住谢晓清往身前一带,将他护住,倏然加快了遁术。
谢晓清也连忙回过神来,主动催发了星屑仙衣的防御之力。流转着星光的天蓝光晕,扩散开来,将两人笼罩。
五道色彩各异的流光呼啸而至,被迎面飞来的紫电镜,放出电光,尽数挡下。这件中品灵器,只撑了一个刹那便碎成了齑粉。
凌涟也不由吐出一口血来。
但他已看见了山中那条潺潺而下的瀑布!
瞬息,他就已带着谢晓清,飞遁到那瀑布之前,迅若星火地弹出数点流火,解开了结界,而后一掠而入。
紧接而至的几件法宝,全都撞击在光华暴涨的金色结界之上,脱力地坠落下来。这道结界,竟连抖都没有抖一下。
“师父……我是不是拖累你了……”一掠入那结界,却是一座幽静庭院,师父便松手将自己放开。过了片刻那些人还未追进来,谢晓清知道安全了,又想起刚才之事。
又是师父救了自己!
凌涟并未答话,只是看了他一眼。他的伤势不在外表,体内实在已是油尽灯枯、痛入骨髓。他在逃遁时受的伤倒没什么,主要是透过血契的反噬。撑到现在,也是不易。
“师父!”谢晓清只觉师父身体一软,慌忙将晕厥过去的凌涟,抱在了怀中。
第51章 卧病
幽幽绿光,从谢晓清双手间散出,笼罩在床榻上昏睡的凌涟胸口之上。
这疗伤之术,他在朝暮福地中修行的时候刻意练过。额头上渐渐有虚汗淌下,气息也虚浮起来,显示出他已处于透支的边缘。但谢晓清仍是将这个术用到他再也支撑不住了,方才停下。
他有些脱力地坐在了床榻边缘,定定地望着那张思念多时的脸。在他刚才的治疗术下,这张苍白灰败的脸上,又多了些鲜活之气。那丝泛在唇瓣上的血色,甚至让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却在最后一刻,戛然而止。
谢晓清眼神痴迷,却慢慢地缩回了手。
九年不见了,师父……
凌涟最初昏迷过去时,巨大的恐慌差一点将他逼疯!他拼命调用灵力,想要救治师父,但以他筑基修为,治疗术的效力太过有限。就算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和师父一同死的准备,但……若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师父,缓慢却不可遏止地死在自己面前,那会是何种滋味,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他连想都想象不出来!
好在,就在他准备强行结丹,好提升自己的治疗之术时,他察觉到,师父的状况开始好转了。
这几日,谢晓清一直守在师父床边。探入师父体内的灵力告诉他,属于金丹修士的真元,在缓慢修补着这具耗损过剧的身体。
师父的气息越发平稳,看起来,再有不久师父就能醒来了。
谢晓清忍不住又伸手,替师父掖了掖被子。师父也许并不需要,但他幼时曾经照看了三年病人,这些举动早已成为习惯。若不是这里没有,他还要给师父再倒一碗水。
我舍不得师父受苦,可是……
谢晓清心中,又闪现出这句话。
凌涟即将醒来,他就不得不面对那个,让他在这九年中反复挣扎、无法释怀的问题。
师父真的杀了夏侯兄妹吗?他是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滥杀无辜的魔?
说起来,会遭外面那些人围杀,也不知是不是师父首先做了恶事。
现在我还不能断定,可我迟早会搞清楚的。若师父真的是魔,我该如何,真要对师父刀兵相向吗?
我不想走到那一步。若师父真的是,不如就……
像现在这般,卧病在床,由我来照顾他吧。他不能继续作恶,该还的债我替他还,我也能同师父长久相守了。
谢晓清苦笑起来,那双澄清的琥珀色眸子中,浮出一丝痛楚。
像我这么坏的徒弟,恐怕天底下……也没有几个吧!
……
凌涟慢慢睁开了眼睛。
身体仍是沉重不堪,没有力气。通过血契传来的反噬之力,已经伤到了他的本源,不是一时半刻能恢复的。但解决了晏迟这一心腹大患,倒也不亏。
他一眼就望见了守在病床边,手中笼着绿光的谢晓清。瞥见他醒了,露出喜色,将手中的治疗术停了下来。
“师父,你醒了。”谢晓清道。
这一幕有些眼熟,却像还在平安镇时,他被人暗算中了咒术,也是谢晓清守在他床边。那时谢晓清尚且年幼,不及他胸口。如今在朝暮福地过了九年,他这徒弟,已成了个青年人,大约也赶得上他那么高了。
想到这里,凌涟心中一晒。他记性很好,却不是用在这种地方,怎么还回忆起了往事。
“嗯,为师没有大碍,你去休息吧。”看见谢晓清的脸色,凌涟就猜出他在自己昏睡的这段时日,必然耗费甚多。
“师父是否还不能起身?”谢晓清果然是累了,道,“那徒儿就在此间打坐片刻,师父有什么事,叫我就是。”
“好。”
谢晓清打坐之际,凌涟也静静地闭目养神。有伤在身不能动弹,换做常人也许难以忍受,对修道之人,却也算不上什么。
心性修炼而已。
从虚空中传来的血契的反噬之力,还在无声无息地在他体内腐蚀,只不过被削弱了一半后,与他金丹期的自我修复力比起来,还是修复力略占上风。
凌涟早料到如此。——他从未打算陪晏迟一起死!
只不过,在晏迟毙命之前,他大概都不能起身了。
……
有师父在身旁,谢晓清终究是无法心静如水地修行。
灵力运转了两个大周天,疲累的身体舒畅了不少,他便收功起身,走到床边。
师父这是又睡着了吗?
他望着病榻上那合着双眸的俊美面容。到底是身体太虚了……
满室安静,他也悄无声息地站在床边,望着师父发了一会儿呆。却不敢再做什么举动,师父会被他惊醒的。
正要转身回去,继续修炼,却听从外界传来轰隆一响,连地面都震动了两下。像是被厚重墙体挡了一挡,消减了许多而传进来的雷声。
谢晓清一怔。这声音又来了!几日来,他时而会听到。
却见躺在床上的师父,似乎被这声音惊醒,睁开了眼睛。那双幽深的双眸,又望向了自己。
谢晓清莫名被看得有些心虚。
“师父……”谢晓清低声问,“你也听到了吗,那好像是有人在攻打这里?”
“嗯,”凌涟仍是神色淡淡,“这结界甚为牢固,他们攻不进来的。”
师父既然这么说,那便没什么好担心了。谢晓清心里却生不起欣慰之意。如今师父身受重伤,自己又仅是筑基修为,能受结界庇护,安稳无忧,也算不错了。
可自己和师父……又是为什么会被困在这座洞府之中?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天日的事情,只能躲躲藏藏一样!
“师父,他们为何要追杀于你?”谢晓清忍不住问了出来。
师父他……恐怕不会回答吧!自己也并不想听这个答案,却还是忍不住要问。
谁知,师父的反应却全然出乎他的预料。
“因为我刺杀了他们的城主晏迟。”凌涟全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平静地答道,“我能预知到某些事情,晏迟在五百年后将成为屠戮天下的杀星,届时白骨盈野,我也没有把握活命,只能先行一步杀了他。”
他深深地望了谢晓清一眼,忽而笑了一笑:“我知道,你对为师有了些质疑之心,我的话你未必全信。我刚才所说,却可以立下心魔誓。”
他这一笑,以及带笑所说的话,让谢晓清心中一痛,瞬间连呼吸都滞住了!
师父,徒儿不是不想信你……
可就算这句话快到嘴边,他仍是克制住自己,没有开口制止,让凌涟将那句心魔誓言,清清楚楚地说完。
发下了心魔之誓,就绝无可能虚假。
原来师父是真的要拯救世人!
谢晓清心中刺痛仍在,又多了不少对自己竟然怀疑师父的愧疚自责,可是更多更多的欢喜,却无可抑制地涌了上来。
嘴角禁不住上翘,谢晓清绷不住,笑了起来。
他似乎,好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师父也许做了错事,可是愿意拯救世人的他……并不是邪魔,不是么?
他自己,却是看不见自己眼中,倏然灿亮的光彩。比最为明亮的夜星还要亮,可是哪一颗夜星,也不会如他的眼睛这般,满溢着让人一看,也会随之而开心起来的幸福之意。
“师父……”一直小心翼翼地谨守界限的他,有些忘形地蹲下身抱住了师父的手臂,笑道,“我之前……的确有些杂念,师父不会怪我的,是么?”
不待凌涟回答,他又笑道:“其实在这洞府中也不错,颇为清净,只要忽视了外面的那帮人。他们定然是徒劳无功,迟早会走的。”
“没错。”相比谢晓清的兴奋,凌涟的反应就要清冷得多。
谢晓清早知道师父性子淡漠,也不在意。他却像压抑了好久的感情,爆发了就再也收不回去,再也不肯放开师父的手。
第52章 养伤
“……后来之事便谁也不知了,据传百年后有人见过齐林的真身,确实缺了一只角。”
谢晓清手中治疗术的绿光在慢慢消失,而凌涟也差不多将这桩上古大能间的轶事讲完了。
谢晓清每日都会来替他疗伤,和他说一阵子话,再去修炼。
凌涟知道他这是怕自己卧病在床,觉得寂寞。自己倒是无妨,会因无人说话而寂寞的,恐怕是谢晓清自己吧。他还太年轻,毕竟心境不足。
谢晓清从小长在小镇中,后来也没去过几个地方,眼界有限,日子久了便没什么话好说,倒是凌涟主动开口,拯救了他无话可说的尴尬。
以凌涟七百多年的见识经历,随便引出一点来讲,都足够讲上几个月的了。
看谢晓清听得有趣的样子,凌涟心中失笑,也不知道是谁在陪谁说话?
“师父你刚才说的那听风崖、落沙湾,我还从未去过。真想去看一看,遥想一番前辈大能的风采。”谢晓清笑道。
他注视着凌涟,眼神晶亮:“这世上还有很多我想去的地方……等离了这里,我想和师父一起踏遍天下!”
“好。”凌涟自然不会泼他冷水。
自从那一日,谢晓清忘形地抱住了他的手臂,他的胆子就似乎大了不少。说话间,他这徒弟就偷偷地、又似乎再自然不过地捉住了他落在被褥外的手。
“师父,”谢晓清撒了娇又有些不好意思,“外界三年,朝暮福地里却是九年过去,其实我都是二十四岁了,师父会不会嫌弃我这么大了,还不够稳重?”
他这话让凌涟不禁回想起最初见到谢晓清之时。那时还像只软乎乎的小兽,一晃眼也这么大了。凌涟笑道:“若是凡人,二十四岁的确可以抱儿子了,但修道之人寿命以百年计。在我眼中,你还是个孩子。”
这确是实话。算上上辈子,他也有七百多岁了。莫说是在三倍时间流速的朝暮福地中只待了三年,就是待了几十年再出来,对他而言也还是个孩子。
“抱儿子……”被凌涟这么一调侃,谢晓清连耳朵都红了,“我从未想过娶妻生子,师父又取笑我。我只想和师父一道,四处历练,求仙证道……”
若能结为道侣,那该多好。这话他却不敢说出口。
不过,就如现在这般师徒相称,也不错了……
“师父,你好久没有下床走动了,我扶你出去透个气吧。”谢晓清接着又道。
见凌涟允可,他便扶着凌涟下了床。让他把身体重量交在自己臂上,半搀半抱地带他慢慢走出了屋子。
说是出去透气,由于不能出结界,也只能在洞府这一方小天地中走走。
庭院里,仍笼罩在终年不变的黄昏中,让人不由生起时光静谧之感。
走出来后,凌涟却是一愣,庭中原本零落枯萎的花木,都重新繁茂了起来。看来是谢晓清有心照照料了一番。他体内有浓郁的木灵血脉,能令这些灵树琼花焕发生机也不奇怪。
谢晓清看了师父一眼,知道师父已发觉了自己的这点小布置,心里暗暗高兴。
“师父,就在这里坐下吧。”知道师父爱洁,他先施了个辟尘咒,再扶师父在梅树下坐了下来。
这儿不像床榻,可以倚坐,谢晓清知道师父身体无力,便一手从背后揽着他的腰,让他倚在自己身上。也是他的一点小小私心。
凌涟向来都将黑发用道冠束得整整齐齐,如今卧病在床,长发也都披散下来,还颇为柔顺。蹭到谢晓清手上,却让他心里痒痒的。
清风徐来,落花满地。
“其实这里也是个好地方。”谢晓清静了一会儿,忽然笑道,“以后要走遍天下,也可以时不时回来住上几天,当做休息。”
凌涟没有接他的话,却是一晒。《缥缈仙途》中的男主谢晓清,自从踏上修仙之道,就或主动或身不由己地东奔西走,几乎没有停下来喘息的时候。那个谢晓清,倒也没说过如此恋家意味的话。
自己这般冷血无情,怎么反而教出了如此柔软多情的弟子?
“师父,你笑什么?”却是谢晓清发现了他的反应。
凌涟但笑不语。
谢晓清知道问不出来,便不再问,动了动好让师父靠着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停了一会儿,他又主动开口:“我还记得,十几年前,每次师父要来的日子,我都在自家院子里等……”
这个院子,似乎勾起了谢晓清的回忆。
“当然,我家的院子没有这么精致,只有一棵比我年纪还大的老槐树。”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师父,就觉得师父如仙人一般,好想再见到师父。”
“后来娘病倒了,我担忧她的病,又要忙前忙后照顾她。每三个月师父来的那一晚,都是我最期盼的时候,从那天早上起,我就很开心……”
谢晓清絮絮说着。他一开始还是觉得太安静了,想要说些什么打破气氛,到后来却深陷在了回忆之中。
那段回忆并不如何美好,可在那灰暗之中,至少还有让他回想起来,就会不自禁地笑起来的东西。
他有些零乱地说了很久,才想起去看身旁的师父。
自顾自说了半天,师父已经睡着了吗?
谢晓清一怔,有些赧然。他伸手,轻轻取下了凌涟发间一朵刚飘落的花瓣。
第53章 院中
谢晓清倾了倾身体,离师父沉睡的面容更近了些。
呼吸相闻,若是能再近一些,就能吻上师父的面颊……
然而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静静地望着凌涟,没有再动。
他并不是怕师父责怪于他!
师父对自己向来温和,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可谢晓清也知道,这种事是要你情我愿的,他不能趁着师父熟睡就擅自行事。
师父也许只把自己当做徒弟,不像自己,有这些龌龊心事。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也不知道,师父还打不打算再收弟子?自己本来应该很欢迎再来个师弟或是师妹,壮大师门的,可想到此事,却不如理应的那般高兴。
就算成不了道侣,我也想独占他……
谢晓清神色温柔。
夏侯兄妹之死,还有玉道人和地灵婆婆说的师父罪业缠身,他并没有全然忘记。师父现在还有伤在身,先行放下,等他伤好了,他会问清楚的。不过,师父有拯救世人之心,本性不坏,就算犯下了过错,也该是有他的理由的……他会陪着师父一起,将这些罪业一一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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