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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铁甲动帝王[重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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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被风族按在地上痛打,燕朝内部还在互相扯皮。
四大名阀是同党,也是利益关系。雍州是四大名阀中柳严两家的势力。王谢两家不愿意为柳严两家消耗自己的兵力,甚至非常乐意扯一扯他们后腿。
而且再过不久,王谢两家的中州,就要开始挨陆翼的揍了。
至于帝党。雍州雷州相邻,燕朝都城如今就在雷州,所谓唇亡齿寒,帝党本该派兵驰援雍州。
但雷州的守卫者不是泛泛之辈,是老将玄明。玄明当年是与楚王顾麟笙并肩的大将军,用兵奇诡,顾麟笙都曾自叹不如。
倚靠玄明战力,帝党核心韦碧臣自认稳坐钓鱼台,明摆着不想管雍州死活。甚至还想从中消耗四大名阀更多势力。
韦碧臣之前激怒顾烈,就是想拉顾烈入乱局。
燕朝退守北方,与楚顾势力隔着无主三州,就算他把顾烈气疯了,顾烈也得先把无主三州打下来,再来攻燕。
打无主三州,就等于打四大名阀。
而就算顾烈识破韦碧臣的激将法,为夺天下,还是得打无主三州。
四大名阀越乱越弱,他韦碧臣就越安全,这是夹缝求生之道。
但韦碧臣绝不会想到,楚军今日之战力,已是今非昔比。
前世顾烈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给了狄其野一个将军之位,狄其野在两年内为他打下了半壁江山。
这是后话不谈,天下之势,牵一发而动全身,风族燕朝打起来,不会对楚顾毫无影响。
雍州是柳家严家势力,巧的是,青州大部分也是柳家严家的势力。
中州顾又是柳家的姻亲。
姜扬和顾烈分析着中州顾的异动,就在姜扬以为顾烈要对中州顾动手时,顾烈却道:“再等等。”
等什么?
顾烈不说,姜扬满腹疑虑,但也知道主公近日案牍劳神,于是没话找话夸道:“那日主公和狄小哥去逛集市,我还以为您真是陪他遛马,原来是主公有心提点狄小哥溪瓦城特产丝绸,我就说主公您不会纵着狄小哥胡闹。”
顾烈好悬没忍住尴尬。尤其是被姜扬这么一说,顾烈立刻反省,确实是有些过了。哪有出兵之前主公陪将军去集市遛马的?就算是试探狄其野出身,也显得胡闹。
这事绝不能认,于是顾烈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
“报,主公,狄将军带信。”
“传。”
一个士兵捧着木盒进来,木盒上还有封信。
姜扬暗忖,难道是战术机密?
顾烈拆了信,里面是一张白纸,写着:记得喂桑叶,一日五至七片。
还不等近卫阻止,顾烈没让人查验,直接把木盒一掀。
一条圆滚滚的白蚕,趴在几片新鲜桑叶上,抬起“头”来,正和顾烈大眼瞪小眼。
姜扬又是好笑又是担忧:“这,狄小哥真是童心未泯。要么,我带走养着?”
顾烈脸上没什么表情。
片刻后,还是道:“留着吧。”
*
那日狄其野把如何发觉溪瓦城只事蚕桑,如何从绸商发觉柳家暗线,又是如何找桑农请教春蚕养殖时节的战前机宜一说,五位大少心里是服气了一半。
逛个纪南城的集市,都能从丝绸注意到溪瓦城与纪南城的生意往来,从而发觉柳家在纪南城内有暗线。
这说明狄其野明察秋毫。
从纪南城内暗线,推测出柳家消息灵通,应当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从丝绸桑蚕到找桑农询问春蚕,推测出战机,定下奇袭之计。
这说明狄其野智计双绝。
那为什么只是服气了一半?
毕竟。
你有主公陪着在出兵前还去纪南城集市遛马吗?
你能在发觉绸商蹊跷时动用主公密探查他和柳家的联系吗?
你能让主公,大楚主公,陪你去找桑农问话,而且让主公帮桑农采了半晌桑叶吗?
没有吧?
所以,另一半得归功于主公英明。
五位大少面上是这么想,心底有没有想起军中流传的“主公初见狄将军就一直盯着他看”“听说主公还分了半个桃子给他”这种逸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狄其野一点都不在意流言,反手就把五位大少收得心服口服。
用什么收?模拟战。
虽然这个时代无法做到技术上的模拟,但是以敌军身份思考攻打战术,已经是闻所未闻了。
初来乍到就在楚王帅帐中大论破楚之计,真不是狄其野莽撞到那个地步,而是习惯性玩模拟战,复盘每一场仗,他都会正反交攻。
配合堪舆队制作的青州舆图,狄其野先是带着五位大少复盘奇袭溪瓦城一战,让他们思索假若他们为溪瓦城守兵,应当如何应对。
有了牛刀小试,再以顾烈当年的经典水战,鼓励他们同样进行对换模拟。
这五位大少也是军功卓着,对于战术战机各有千秋,但不论他们如何灵光一闪和群策群力,只要是和狄其野对阵,就算放下脸面不要,打到一半硬是说安排了埋伏,最终都得在狄其野面前败下阵来。
等到他们习惯了模拟对战,狄其野就放手让他们实验攻青的下一步——如何攻打铁桶般坚固的威远城。
这一次模拟,五位大少足足吵了两日,恨不得睡在狄其野的将军帐里,最后,交出了一份勉强让狄其野点头满意地答卷:以箭阵压制守城攻势,直接攻城。
即使有箭阵压攻,想要强行攻下威远城,伤亡必然惨重。五位大少早已不是新兵蛋子,但还是各个沉了心,誓要拿下威远城,绝不辜负即将牺牲的兄弟们。
然而等到上马出兵时,五位大少傻了眼。
“不是强攻威远城?”
“为何要绕道势山?”
狄其野一脸的运筹帷幄:“谁说要打威远城?咱们绕道,去打曾且。”
*
“报,祝将军,狄将军带精兵走了。”
“……”
“这是口信。”
白纸上写:先走一步,请祝将军带兵在威远城外等候,切莫打草惊蛇。
至少不是八个字,还用了请字。
祝北河默默把白纸往信封里一塞,交给亲兵:“送给主公。加急。”
第15章 春蚕结茧
寝殿,楚王宫。
青色的纱幔帘笼被微风吹得柔柔款摆,此时已是深夜,侍人立于殿外守候,殿内本该悄无声息。
却不时从紫衫木案上传来轻微的簌响。
沉睡的顾烈眉头微拧,侧过身去,像是睡不安稳。
紫衫木案上的木盒里,一条圆滚滚的白蚕慢吞吞地从一片桑叶移到另一片桑叶上,呆了半晌,没有再吃桑叶,绕爬起来。
顾烈又翻了个身。
他心里隐隐明白自己是在做梦。
自前世八岁之后,他就不曾再有梦魇,今日为何会忽然沉入梦乡?
然而人在睡梦之中,毕竟是无法控制所思所想,顾烈这点清醒的念头转瞬即逝,迅速被梦境淹没了。
水。
上下左右都是无边无际的水,喉咙因呛水而烧痛,他试图游出水面,可身上的衣服太沉太重,挣扎都显得是徒劳的。
水上的天光被他奋力凫水的动作划得零碎诡乱,落入眼中似乎更加遥不可及。
身边到脚下层层叠深的黑暗,仿佛在诱惑他放弃挣扎,沉入可以好好安歇的宁静之地。
可他死了,谁来为楚顾报灭族之仇,谁来亡燕复楚呢?
他紧咬牙关,在生死一线间凭空得来一股力气,拼死上游,终于破开了水面。
香甜的空气涌入鼻息,他在筋疲力竭之前,爬上了河岸。
“你、你没死!太好了!”
他抬起头,一个面目不清的半大小子对他惊喜大喊。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装束,果然是湿透的女童裙裾。
约莫是十岁左右,为躲追兵,养父将他扮成女童,在一个较为偏僻的村庄住了大半年。
是梦。
顾烈冷静地想,为何忽然梦及逃亡旧事?
他张了张口,想说“别管我,滚开”,但梦里的他还是如当年一样,因为体力耗尽而昏了过去。
那个被顾烈不理不睬的态度惹怒,失手将顾烈推下河的半大小子,心存愧疚,把昏倒的他抱回了家,顶着娘亲的骂,央求娘亲帮他换下湿衣。
“犬子命数太轻,多灾多难,”养父和颜悦色地对送他回家的女子解释,“庙里说,只能当作女孩儿养,才能养大,否则……唉。纹身,也是为此缘故。”
女子不甚唏嘘,再三为儿子的莽撞赔不是,爱怜地揉揉他的脑袋,这才离去。
傍晚,女子又送来一碗鸡汤,说是儿子不懂事,非闹着要吃,只得宰了鸡,分顾烈一碗,当作赔罪。
他尝不出滋味好坏,好歹是知晓礼节,不用养父提点,有模有样地说多谢,夸滋味甚好。
再醒来,是半夜深更。
养父背着包袱,抱着他匆匆踏上逃亡之路。
他抱着养父肩脖,手脚冰凉,眼睁睁看着他们身后的漫天火光。
“顾烈,”他听见养父咬牙切齿地说,“你记住,这家无辜母子是因你而死。你背着楚顾灭族之仇,怎还能如此贪玩?如此言行不慎,何谈亡燕复楚!”
他认错。
是他不该给那对母子接近的机会,是他不够警惕,使得无辜丧命。
那火光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逐渐湮灭在浓重夜色中。
顾烈睁开眼醒来。
青色纱幔外亮有两支烛火,映出朦朦昧昧的微光,顾烈起身,趿着软鞋走到不再发出声响的紫衫木案边。
木盒中的白蚕将自己团在角落,从口器中缓缓吐出软白细丝,绕在身周。
春蚕结茧了。
*
威远城是青州巨城,下临烟波浩渺的平湖,上有势山山脉,易守难攻。
它与青州底下的荆州信州隔平湖相望,再往东就是出海口,是四大名阀汇敛青州财富的宝地。因此柳家严家屯重兵在此,将威远城守得铁桶一般。
威远城与平湖之间尚有遍地沼泽的芦苇荡,广无人烟,因此不可水攻。
故而,将威远城半包围的固江城、曾且城和势山城,就是狄其野选定的突破口。
狄其野带着精兵从山道快速绕过威远城,不入势山,向西直取曾且。
曾且是小城,因为山形地势无多少地可耕,穷得叮当响,男丁多去威远城做工,老弱妇孺在楚军铁骑面前不堪一击,被狄其野顺利接管了城池。
随后,狄其野杀了个回马枪,命令左都督派出小股部队,换上曾且城中守卫衣物,装作曾且士兵,跑到势山城外急报曾且失守的消息。
势山城守卫未起疑心,城门一开,虎豹狼骑从翼侧幽灵般出现,杀得势山城驻兵人仰马翻。
狄其野收下曾且、势山二城,将手底下一众精兵打得心服口服,然后他干了一件事。
他以势山城百姓为质,赶着势山城驻兵去打固江城。
他自己施施然率领精兵与祝北河在威远城外汇合,静待消息。
此举,在原本对他心生钦佩的手下诸将间惹起了议论,一时之间,将亲近之心又退了半步回去。
狄其野每日如常操练兵将,闲时还喂喂马,似是毫不知情。
祝北河作为此次攻打青州的副将,眼下出兵不足半月,已经打下三城,而直到此时,祝北河才有和主帅狄其野相处的机会。
根据狄其野出兵以来的所作所为,祝北河脾气再好,也难免觉得此人过于恃才傲物,虽用兵如神,未来如何,尚不可知。
可这两日军务上短暂接触,狄其野却是公事公办的表现,并没有刻意自持、不好相处的地方。
祝北河才真正有了一分好奇。
出兵前,颜法古那个假道士找祝北河闲话,嬉皮笑脸地说过“主公对狄小哥很是看重,此子前程无量”之类的评语。
而姜扬更是交托子侄的模样,半句没提亲堂弟,拉着他的手,婆婆妈妈地说了一大堆话,总之是要他多担待、多帮扶狄小哥。
主公争霸五年,其间能人异士如过江之鲫,或是流星一闪,或是沦于碌碌,更多的成了史册间的无定河边骨。打过好仗的将领并不稀奇,令主公、姜扬和颜法古都另眼相待的,可就仅此一个。
祝北河于战术上并不精通,做主将在争霸之初算是合格,如今楚军将才济济,是不必再赶鸭子上架。他更善守城理事,闷头做事,勤恳周全,做副将倒是人见人爱,谁都抢着要。
所以狄其野这两战能打服手下五少,却不能服祝北河。
祝北河对奇兵奇战的欣赏能力有限,又身为楚王家臣,他对狄其野的观察角度,更偏向文臣,而非武将。
日后狄其野在朝堂上招惹非议,从此处就可见一斑。
祝北河带着拟好的战报去找狄其野,狄其野正在给无双刷毛。
大黑马今日也不怎么高兴,狄其野刷得轻了,它就重重的喷喷鼻息,表达老子不爽的意思。
狄其野听见远远来了脚步声,踢踢它的腿:“不许闹。”
无双无赖地顺势往地上一滚,装死。一副马生已经生无可恋的模样。
祝北河走近,见狄其野的神驹有异,担忧问:“病了?”
狄其野按住额角青筋,无奈道:“它闲不住。”
祝北河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
果然是神驹啊,不愿意休息,一心想上战场。
祝北河赞许地看了无双一眼,将战报递给狄其野:“可需删改?”
狄其野一目十行,快速翻过,笑了:“势山一战,制订战术在我,打仗的却是左都督和虎豹狼骑,不必记在我头上。”
他不贪功,这让祝北河很是满意。
可对手下的称呼,又令祝北河疑惑。
“狄将军为何对直隶将领如此生疏?”
狄其野坦然道:“名者,代称也,名姓不如职位清楚。”
这话虽不错,可也显得没有人情。
然而祝北河转念一想,狄其野如此对待五少,却也是不攀不附,不党不私,颇有纯臣风范。
这下,更令祝北河自叹不如。
于是祝北河看着狄其野的眼神更为欣慰,思及近来五少间的议论,有心提点狄其野道:“将军以百姓为质,驱使势山城驻兵攻打固江城,虽是妙计,但于将军名声有损,多遭非议,切不可再行。”
狄其野奇道:“耗费他人兵力,总比耗费自己兵力好,这样都有非议,那就让他们议去吧。”
“三人成虎,就算你不在意,若令主公误会,岂不冤枉?”祝北河当他年少气盛,所以抬出顾烈来说事,希望他听进去。
狄其野却笑起来,一挑眉,万分潇洒道:“名声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不在乎。”
顿了顿,补道:“主公不会误会我。”
祝北河没想到行兵奇诡的狄其野内里居然是个死忠天真的榆木脑袋。
巧的是,狄其野一番交谈下来,觉得祝将军此人,和顾烈说得一样,是有些呆。
祝北河素来话少,今日难得有心劝人,反被狄其野的纯臣天真震撼,一时找不出话来。
二人相对无言,无双还躺在地上装死。
此时有快马跑来,小卒滚马下跪。
“二位将军!固江城降了!”
固江城降,便可行围城之计。
狄其野看向祝北河,云淡风轻道:“祝将军,得劳你重写战报了。”
第16章 王后亲蚕
楚军捷报频传。
狄其野攻下曾且、势山、固江三城,将威远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半根鸟羽都飞不进去,是重兵围城之计。
陆翼攻下翠壁城,他是个有心人,翠壁城特产美玉,随战报献了一箱玉器来。
这箱玉器价值连城,隐隐泛着宝光,必然不全是翠壁城所产,是陆翼抄了四大名阀的商铺着人仔细挑出来的上上品。
颜法古跟逛地摊似的蹲在箱子前,拿拂尘一戳一戳,对着个紫玉葫芦感叹:“好,好东西,装丸药正好。”
然后又去戳碧玉算盘,惊呼:“此不是算命宝器邪?
众将给他逗得直乐,顾烈勾着唇角,也走到箱前,看了看,指着个女式的玉簪子,问颜法古:“这也有修道的用处?”
“这虽没有修道的用处,”颜法古绷着个一本正经的面孔,拖长了腔调勾人兴趣,才继续道,“可谁没个亲戚朋友红白喜事,贫道也不能免俗,主公日后大婚,贫道还能不攒一两件家底准备着随礼么!”
此话一出,众将哄笑起来,揶揄着看顾烈,想看主公的腼腆模样。
顾烈怎可能让他们得逞,更何况本就心如止水,当即对着颜法古奇道:“这意思是,我大婚之时,你准备拿我赏的玉器回过头给我随礼?颜法古,你小气也该小气得隐晦些吧?”
“嗨,”颜法古在嘲笑声中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脸皮厚得堪比城墙,两手一摊,自擂自夸,“贫道做人就是这么赤_条条,坦荡荡,不遮不掩。”
姜扬装着掩嘴:“打住,你这话好厚的皮,消化不动,返上来了。”
他们闹够了,顾烈从箱子里勾了块红绳穿的小玉佩出来,对姜扬道:“给北河留一份。你们分了吧。”
“那狄小哥?”姜扬提醒。
顾烈手一松,放出一半红绳,玉佩现在众人眼中:“他又没礼,还想分好东西?给他留这个小玩意,仅够了。”
姜扬一看,是片姗姗可爱的翡翠桑叶,约是女子半个手掌大小,碧色剔透,叶脉雕得栩栩如生,对侧打孔,可佩可系,挂在腰间或是装饰屋子都挺好。
思及狄小哥送的春蚕,姜扬明白主公这是投桃报李,就没多话,应声答应下来。
其余将领不知前情,只当主公有意逗狄小哥玩笑,笑过也就罢了。
倒是颜法古看看那桑叶,手指拈来算去,嘴里啧啧有声,不知在苦恼什么。
插曲过了,接着议事。
风族骑兵在雍州亦是凯歌高奏,加上楚军在青州连下四城,把柳严两家打得是急火攻心,尤其是严家,在雍州战场折损了两名嫡系子孙,丧报传到严家,把当家之主严家老太爷气没了。
楚军密探趁机将柳家与韦碧臣私下往来的风放出去,挑起严家对柳家和韦碧臣的不满,又挑动老将玄明上书燕朝皇帝,请求出兵抗风。
不出顾烈预料,韦碧臣不见严家,并以保皇为第一要务为由,不许玄明出兵雍州。
如此,严家开始试探接触楚人。
议到此处,姜扬不解,询问顾烈:“主公为何笃定韦碧臣不会派玄明往雍州?帝党虽久为四大名阀所苦,夹缝求生,可四大名阀到底还是燕朝势力。他放任风族打雍州,岂不是与虎谋皮?”
顾烈前世,也看不懂韦碧臣此人。
说他忠心,一笔笔摊开来,那确实是无比忠心。
韦碧臣在燕朝先帝暴戾无度之时,尽力稳住江山,在先帝死后,力争太子继位,随后作为帝党,周旋于外敌内患之间,以一人之力护燕数载,最后殉国而死。
谁敢说他韦碧臣不忠心。
可假若韦碧臣真的是忠臣,而且是能够以死殉国的铁骨铮铮的大忠臣,在顾烈看来,却疑点重重。
其一,燕朝先帝中年后日渐暴戾,他韦碧臣当时就已经高居丞相之位,为何一声不吭,从来不劝不谏?夷楚顾九族的令状上,可盖有他韦碧臣的丞相官印。
其二,若说其一是迫于形势,为了燕朝大计不得不忍耐,那么在先帝死后,为什么极力扶植百无一用的太子继位?
其三,若说其二是尊崇嫡长正统,那又为何把文人皇帝养在深宫,任他写词作赋,不教导他为君处事,反而自己大权独揽?
其四,若说其三是危局之下不得不为,那又为何为了遏制四大名阀,放任风族铁骑践踏河山?
所以,韦碧臣此人,前世顾烈一直无法理解。
无关大楚的人事物,顾烈从不汲汲于心,韦碧臣身死,顾烈忙着立楚,自然将此人抛之脑后。
直到后来某次赏花饮宴,有文士标新立异,给韦碧臣写了首祭词,大赞韦碧臣殉国的气节。顾烈神色不动,自有近卫把那文士赶出去。
那时狄其野被告与风族首领私下往来,顾烈拘把他在宫中,二人同乘回宫,路上,顾烈没忍住问狄其野:“定国侯如何看韦碧臣此人?”
狄其野白眼一翻,给了四个字,“大奸似忠”。
于是顾烈就更不明白了。
倒不是说顾烈那么在意韦碧臣此人为何是大奸似忠。正相反,狄其野这么一答,这题目本身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待人清如水的狄其野,居然如此厌恶韦碧臣。他二人素未谋面,更不曾战场交锋,是什么让狄其野如此厌恶韦碧臣?
前世顾烈一直就没想明白。
虽然现在也没明白。
但今日再想起狄其野的回答,不论狄其野,光说这个答案本身,顾烈倒品出些意思。
顾烈对姜扬说:“有人曾对我评价韦碧臣,言其大奸似忠。”
“这,”姜扬沉吟片刻,谨慎的回复,“不无可能。”
这也告一段落。
有将领提出狄其野以百姓为质迫使势山守军出战,有损大义,非君子所为,更要紧的是损伤楚军的名声。
顾烈一思索,让姜扬写张王榜贴出去。
众将听主公口述,没等姜扬笔录完毕,那做了出头鸟的将领已是面如死灰。
“四大名阀内祸三州,使青州百姓饱受战苦,狄其野将军奉楚王命令,剿除名阀势力,救青州百姓于水火。青州百姓感念狄将军,竟纷纷转投我军,为狄将军身先士卒,此等大义,可尊可叹……”
如此这般将青州百姓表扬了一通,还鼓励剩下的三州百姓甚至北燕百姓一起争当燕奸,我楚军招贤纳士,不问出身。
就连颜法古都在心内感慨,主公这王榜简直是厚颜无耻。干得漂亮!
最后驳了敖戈请求出战秦州的奏报,再无他事,顾烈便令众人散了。
姜扬留到最后,禀道:“主公,中州顾家托请了不少人,提议在大军回楚时举办盛会,似乎是想向主公进献美人。”
“知道了。”
顾烈轻轻摆手,姜扬只得顺意告退。
*
姜扬忧心忡忡出了议事厅。
被埋伏已久的颜法古逮了个正着。
“干什么!”姜扬奋力把假道士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颜法古勾着姜扬到僻静处,才把他放开,喜滋滋道:“贫道算准了,主公红鸾星动,是桃花之兆。”
没想到姜扬闻言,不喜反忧:“你瞎算什么!”
颜法古不服气了,一一说来。
“今日分玉,主公一眼就挑中了那块玉桑叶,桑叶是做什么的?养蚕也!”
“所谓‘天子亲耕以共粢盛,王后亲蚕以共祭服’,王后亲蚕是古礼,这不就是预兆我荆楚即将迎来王后?”
“所以贫道掐指一算,冥冥中见有异象,只见一红衣公主御驾青鸾,如烈火焚野,翩翩落于栖凤台。正是红鸾星动之兆!”
颜法古得意地一指远处的凤凰山,对姜扬显摆道:“公主娘娘的道场就在那呢,红鸾星动的传说你不会没听过吧?”
姜扬笑了。
姜扬靠近颜法古,神秘道:“你说这些,我想到一个人,他送了主公一条春蚕,实不相瞒,主公那块桑叶玉佩,其实也是送给他的。”
颜法古眉飞色舞:“你还挤兑贫道,贫道的卦果然是准!不知这位仙女是哪家小姐?”
姜扬招呼他附耳过来。
“这仙女姓狄。”
“好姓!”
“名其野。”
“好……啊?”
第17章 连战攻城
当颜法古在纪南城终于开始怀疑自己的算命水准,决心勤算苦练的时候,远在威远城的祝北河正在耐心给狄其野讲故事。
讲的什么故事?教导做人不可孤高自许的故事。
祝北河不善言辞,因此在再次找上狄其野之前做了精心的准备,总之是要好好给年轻的主将讲讲为人处世的道理。
他准备万全,吃完夜饭,去将军帐找狄其野。
狄其野正在喝酒。
将军帐中灯火明亮,堪舆台边卷着写了一半的战策,狄其野身穿铁甲,白衣翩翩,明黄灯火将他眉目照得温柔,没了白日里锐利的傲气。
他一人独酌,却不显得落寞,自得其乐的样子。
喝的还不是别的,从坛子就认出来,是姜扬最爱喝的荆州土烧。
这一见,祝北河就皱起了眉,虽说眼下是在围城,如无意外,是不会出什么紧急状况,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主将在军中,怎么能耽于饮酒?
狄其野的酒量是突飞猛进,见祝北河来了,冷静招呼:“坐。”
“为何独自饮酒?”祝北河惦记着来意,寻思着不能一上来就教训人,免得惹狄其野心生逆反,于是尽量平和地问道。
狄其野笑笑:“练练酒量,免得姜扬他们又灌我。”
祝北河心里就给姜扬记上了,这酒鬼,大小也算个长辈,怎么没轻没重劝酒,看把人孩子吓得,行军在外还偷偷练酒量,不行,回去得好好说说姜扬。
狄其野平常地询问祝北河来意:“祝将军有何要事?”
祝北河严肃起来:“你听好了。”
以为祝北河有要事相商,狄其野放下酒杯,亦是肃容以待。
“东汉张奂,名将也。平叛东羌,智破匈奴。然其独行官场,受奸谗所忌,奸人矫诏,诳他误杀窦武,悔之莫及。”
“嵇叔夜,魏晋名士也。琴音冠绝,文墨精通,人品如孤松独立。排俗取祸,受钟会所嫉,以致广陵绝响。”
高度概括地讲完两个故事,祝北河对自己还挺满意,还是那副严师的庄重神情,问狄其野:“你可有体悟?”
狄其野想笑。
狄其野忍住了,郑重反问:“我不明白?”
见狄其野有好学之心,祝北河心内熨贴,耐心点出自己讲故事的用意:“主公不会误会你,他人也不会?所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可小人君子毕竟一时难分。故而做人还是和光同尘,随和一些。”
太高人欲妒,过洁世同嫌。古往今来,都是这么个道理。
狄其野沉吟片刻,点头:“您说的有道理。”
没想到狄其野如此听劝,祝北河大受感动,追问道:“那日后?”
狄其野奇怪地看他一眼:“日后?”
“既然有理,何不从之?”祝北河心下突觉不妙。
狄其野笑了。
“道理是道理。”狄其野给自己倒了杯酒,“做人是做人。”
这下换祝北河不解了。
没等狄其野回答,只见帐帘诡异的微动,祝北河机警喝道:“谁!”
帐帘又动了动,露出一张马脸。
无双歪着脑袋,像是不明白祝北河为何大喊大叫,然后踢踢踏踏地走进来,往狄其野身边一躺。
守帐门的近卫在帐外通报请罪,狄其野说不必,双方都对无双的所作所为习以为常。
祝北河看着这一人一马,心里是大大的不妙。
狄其野推开凑过来想尝酒的马头,对祝北河解释道:“您看,无双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不喜欢被关在马棚里,按理说来,它不是匹好战马。然而王婆卖瓜地说,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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