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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铁甲动帝王[重生]-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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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个倚靠,顾烈也可找人安排合适的对象。
二是她们帮顾烈留在京城做事,但留在京城,顾烈必得派近卫巡视,是监视她们,也是保护她们安全。
傅琳思来想去,选了第二条路。
她并没有选错。要知道,在刚听到第二个选择时,傅琳完全没有想到能过上如今在赡幼院这样的生活,她只是尽力想保全自己和母亲的性命。
傅琳望了望院子里的银杏树,将算好的账册缝订起来,准备交给近卫,呈到陛下那里去。
“傅姨!婆婆回来啦!”
两个孩子跑进来,争先恐后地告诉她。
傅琳拿着账册走出去,果然见着自家娘亲笑眯眯地提着一篮子菜,近卫无奈地跟在娘亲后面。
“说多少次了,您不要拽人家去买菜!”傅琳板着脸说着,对近卫福身一礼,“近卫大人,我娘又叨扰您了。”
近卫连连摆手,取账册走了。
傅琳转头看着她娘。
她娘细声细气地小声辩驳:“那菜贩子欺负我卖贵怎么说。今年好年景,菜价明明都在便宜的,带着他们,谁都不敢欺负我。”
说到最后,还很理直气壮地掐起腰来。当年当扬州瘦马养的软弱姬妾,如今成了一个鲜活的市井老太太。
傅琳无奈:“好了。孩子们说想吃萝卜糕,但我先说了,您不许多做。”
她娘眼睛一亮,明显是打算大显身手,边迫不及待地往灶房走,边细声细气地说谎:“哎呀,我晓得的呀。”
傅琳叹了口气,摇头笑了起来。
“傅姨,傅姨,我写完了!”
傅琳向孩子们走过去,拿起了朱笔。
第106章 山伯临终
楚初二年发了两次水患; 到了楚初三年的七月; 秦州又出了旱灾。
顾烈重活一世; 对楚初年间的天灾都有心理准备,只是不断完善了应灾机制,同时将属意的年轻臣子派出去历练。天灾无法避免; 还是得尽力从中做出点好事来。
但这回大旱,恰好是顾昭生辰前后,因此; 这日早朝; 想给顾烈后宫送人的各方势力像是商量好了似的,纷纷趁机发难。
顾昭虽然明面上还没立成太子; 可他住在东宫,他的太傅狄其野; 当初封的直接就是“太子太傅”,可以说; 顾昭这个王子和太子之间的区别,就只是称呼而已。
可顾昭毕竟没娘,又和权势甚大的狄其野绑在一块。陛下是否忌惮狄其野; 这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但没个娘亲在陛下面前讨好卖乖,就是顾昭天生的劣势,谁知道陛下有没有厌倦这个儿子,有没有可能其实已经对其他女人蠢蠢欲动?
陛下毕竟正值壮年,要说他真为了亡妻终生不再娶; 根本没人信。
所以这些臣子都想做第一个给陛下递下台阶的人,各个危言耸听,说会不会是老天爷不满这个小王子,才频降天灾?
顾昭没听完,就自责地跪下了。
这些满口天意道德的臣子,对着他十二岁的儿子发难,而其他那些没开口的,不一定是没这个意思,只是先按兵不动,旁观事态。
顾烈沉吟一声,感叹:“寡人失察,竟不知朝廷里有这么许多走街串巷的游方术士,一个个都精通天意,能代老天爷开口,既如此,寡人这个位置,不如交给你们来坐?”
方才言之凿凿的臣子心下一颤,纷纷跪倒在地。
顾烈像是没看见,语气依然平静得很,言辞却是无比辛辣:“昭儿年幼,才刚理了几件事?寡人琢磨着,老天爷要是不满,也不满不到昭儿身上。按你们这意思,老天爷是不满寡人这个无能之君啊。”
这下子,方才袖手旁观的大臣们也都跪下了,满朝文武诚惶诚恐地喊:“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顾烈不说话,满朝文武就这么跪着,汗湿了一背。
唯独站着个定国侯。
他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让顾烈想起他初投楚军时,那副鹤立鸡群的样子。
顾烈看着狄其野,狄其野也看着顾烈,眨了下眼睛。
“定国侯有何异议?”顾烈只能给他递梯子。
狄其野笑了笑:“陛下,方才那些怪力乱神之语,臣没听清。想必也不是什么金玉良言,既是胡言乱语,不如就此翻篇,重新议事。毕竟,诸位大臣拿着民脂民膏的俸禄,可不是用来请他们占星算命的。”
群臣不管服不服定国侯,都听得出定国侯这是在消陛下的火,因此就算被狄其野暗讽了一把,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说到最后,狄其野顿了顿,补充道:“颜法古除外。”
颜法古很是委屈,还跪着呢,就对陛下哭道:“陛下,定国侯这是污蔑,臣在工部勤勤恳恳,可有俩月没去钦天监了。”
这话说得跟他跑去望星台是天经地义似的,哪朝的工部侍郎没事就往钦天监跑?
他们俩这么一打岔,顾烈有心再沉默了半晌,也就给了面子。
顾烈道了平身,从左到右扫了群臣一眼,才冷声道:“有事启奏。”
当夜,顾烈带着狄其野出了宫。
早朝时顾烈发作了群臣,姜扬也就没好意思问,下朝时拦了狄其野,请狄其野带的话。
姜扬家中老太爷八十岁寿辰,特意请了名满京城的戏班子,八十是难得的耄耋大寿,很福气的喜事,因此想请顾烈过府坐坐,热闹热闹。
末了,姜扬还提了句,说北河也会去。
祝北河分家后,当真闭门思过了一年多,顾烈迟迟没有再征召他,他自认活该,也不敢上折子,姜扬是有心帮老友一把,无可厚非。
狄其野笑笑,道了声明白。
顾烈是不爱热闹的,至于祝北河,他心里自有计较,确实也该是时候让祝北河回来做事,但帝王权衡之道,他们越急,顾烈就越不急着办。
只是狄其野有心让顾烈散散心,也对戏曲好奇,有意往戏文上问了两句,顾烈把他狠狠地抱了一把,无奈道:“那就去吧。”
狄其野勾了勾唇,想想又道:“把顾昭带上。”
顾烈低声笑了笑,在狄其野耳朵边夸他:“难怪都说娶妻当娶贤,真没说错。”
他们两个相处到现在,狄其野哪还会轻易被调_戏到,一点都不虚地坏笑道:“您‘挚爱亡妻’在奉先殿供着呢。”
顾烈讨了个没趣,清了清嗓子,狄其野占了上风,笑得得意,在顾烈前额亲了一口,拉着人去东宫捎上顾昭。
*
陛下携王子、定国侯而来,整个姜家是蓬荜生辉。
姜家八十岁老太爷红光满面,和祝雍老爷子说着话,见了陛下高兴得了不得,这可是给姜扬的大体面,于是颤颤巍巍要行大礼,被顾烈托着手肘扶了一把,温声说老寿星今儿最大,不必拘礼。
老太爷险些高兴得厥过去。
顾烈走进园子,满园宾客跪了一地,路过祝北河时,顾烈脚步一顿,祝北河提着一颗心,但顾烈没什么表示,又继续向前走了。
姜扬心里一叹。
姜扬请了人,虽然不知道顾烈来不来,但最好的两个位置肯定是留着的,一个几乎有贵妃榻那么宽敞的首座,一个挨着首座的官椅,只是没想到顾烈还带了顾昭。
顾昭懂事,忙说父王在此,自己该站着。
陛下拉着定国侯同往首座上一坐,问题迎刃而解。
满园宾客们小声嘀咕,说陛下待定国侯真是盛宠,知道内情的姜扬眼角抽了抽,这哪是盛宠,这分明是公然恩爱。
台上戏班子跪伏在地,恭恭敬敬请了安,再开唱时,却换了折戏。
戏目是姜家老太爷点的,他喜爱戏文写得好、唱得更好的,倒不拘是否喜庆,狄其野翻着顾烈让姜扬特地给他拿来的戏本子,这是要唱梁祝?
梁祝这故事,狄其野在未央宫的杂书堆里翻过,也就升起了三分兴趣。
戏班没有接着演,而是跳了戏,姜扬原本心里一惊,生怕出什么岔子,总觉得戏台侧边的师傅们神色也不大对,但听出是《山伯临终》的起调,也就放下心来。
《山伯临终》这折子戏,唱的是梁山伯临死前,在病榻上对母亲倾诉对祝英台的相思,对祝家父兄之贪财、马家父子之霸道的痛恨,最后嘱托母亲要和祝英台同葬。
若是唱得好,那真是情深一片、动人心扉。
可那小生一开嗓子,姜扬的脸色就变了,这戏班子胆大包天,竟然当台改词!
狄其野对着戏本子听着,对顾烈疑惑:“是戏本子不对,还是改词了?有些字听着不一样。”
狄其野不惯于听戏,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园子里其他人都是常听的,哪里听不出这是在唱什么。
这哪里还是唱梁祝,这是改了部分戏词,在唱陛下养父府里的十三姨娘和她表哥呢!只是将养父改成了某朝国公,换汤不换药。
姜扬霎时满头大汗,要往顾烈面前跪,顾烈摆摆手:“敢当台改词,有些墨水,有意思,让他们唱。”
有意思可不一定是好意思,姜扬捏着把汗,这辈子没听过如此提心吊胆的一场戏。
那小生抱着花旦,改词唱到:“半年连娶三房妾,枯朽木害苦鸳鸯双泪垂。只听说东宫锁良将,未料得国公夺表妹。源头本无清渠水,怎怪天灾现频频。*”
这都已经明显得不能算是暗示了。
姜扬眉心一跳,当即二话不说跪倒。
满院宾客又都跪了一地,除了台上唱的戏鸦雀无声,如此鼓点又急、胡琴强响,竟是一派鬼域凄艳的气氛。
狄其野躺着也中_枪,挑眉又翻了一页戏本,顾烈面无表情地听着。
那小生将手边的空酒坛作势往自己身上一浇,胡琴边鼓都渐隐低回,完全衬出那小生的唱。
到最后,到底是唱回了原戏词:“儿与她,生前不能夫妻配,死后要与她同坟台!*”
顾烈伸出手来,拍了三下。
琴鼓钹笛俱静,台上台下跪了满地的人。
“词改得偏了些,唱得不错,”顾烈点评道,“有赏。”
姜扬阻拦道:“陛下,这唱得颠倒黑白,中伤朝廷,如何能赏!请陛下收回成命!”
那台上小生倒是傲气满满的做派,磕了三个头,大声道:“陛下,草民只为劝诫,不敢受赏。这是草民一个人的主意,若要降罪,也请陛下只拿草民一个人问罪,与他人无干。”
他说完,顾烈没开口,狄其野却笑了:“你只为劝诫?劝的什么?”
那小生剜了狄其野一眼,好像在谴责狄其野自己不争取反抗还谄媚顾烈,又是愤恨又是怜悯,把狄其野雷得险些一抖,很有些遭不住。
然后才听那小生说:“定国侯住在东宫,于礼不合,陛下不约束养父,酿成冤案,劝的就是这个。”
狄其野听来,都是些浅话,没有回复的意思。戏班老板却是急了,大声呵诉:“谁教唆你的?”
那小生面色一紧,死咬着说:“没人教唆,是草民一个人的意思。”
这明显就不是一个人的意思。
姜扬叩首道:“请陛下回宫歇息,臣一定查清背后祸首,严惩不贷,给陛下一个交待。”
“事要查清楚,台子上这些人,严惩就不必了,”顾烈站起来,狄其野也起了身,顾烈摆手道,“不过是骗取清名的傀儡罢了,严惩他,正中下怀。”
姜扬应是。
陛下带着定国侯和王子起驾回宫,顾昭转身前,深深看了戏班众人一眼,最后轻轻在姜扬身上扫过。
那眼神深沉尖锐,叫人不敢直视。
*
原是想让顾烈出去散散心,没想到心没散成,反倒遇了场鬼事,回了未央宫,狄其野难得乖顺地趴在顾烈怀里,伸手给他按揉头上地穴位,哄孩子似的念:“不生气不生气。”
顾烈好笑:“我不生气。”
这点闲言碎语就要生气,顾烈早就气死了。
狄其野留心了顾昭的表现,对顾烈道:“你儿子心疼你,给你记着仇呢。”
顾烈笑笑:“那你呢?”
狄其野挑了挑眉。
这事虽然似乎是因他而起,但顾烈和小小戏班不是一个重量级,得罪了顾烈,就算顾烈不许严惩,这戏子和戏班都完了,狄其野本身不喜欢因言问罪,还真说不上心疼。
“你生气,我心疼,”狄其野折中道,“你被骂,就只能找你儿子心疼了。”
顾烈抱着怀中人转了半圈,换了上下位置。
顾烈定定地看着眉目依旧是潇洒肆意的人,今夜变故,他确实并不放在心上,但那小生唱腔不差,把《山伯临终》最后一句唱得是凄凉婉转,摧折心肝。
生前不能夫妻配,死后与你共坟台。
真是,人世无缘同到老,焚骨成灰伴孤坟*。
顾烈受到邀请,低下头去,碰上狄其野迎来的唇,他边亲边想,自己前世,不单是个瞎子,还是个傻子。
“陛下。”
元宝在外面犹豫地禀报:“右御史大人出事了。”
顾烈将狄其野放开了些,调匀呼吸,才问:“什么事?”
元宝说,姜延轮完值回定国侯府,发现牧廉晕倒在后园里,怎么都叫不醒,想请陛下开恩,让他带牧廉进太医院求张老医治。
“准了。”
“是。”
顾烈琢磨着,他想起前世此时,正是狄其野遇到吾昆,被参叛国的时候。
吾昆交给狄其野一袋土,被狄其野洒在了定国侯府的后园。
那不是土……
“元宝,”顾烈又开了口。
“在。”
“你亲自过去看着,”顾烈安抚地拍了拍若有所思的狄其野,“若是什么危急病症,随时来报。”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改的词,改自越剧《山伯临终》,没改的,就是《山伯临终》原戏文
*人世无缘同到老一句,前半句是粤剧《山伯临终》原文,后半句胡诌哒
第107章 营养剂
到天光亮时; 元宝都没有打扰禀报; 想必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昨夜那么一打岔; 顾烈又想起了狄其野年幼时被牧廉掳进鬼谷,硬是在简陋山洞里野生野长了十年。
这人还不会做饭。
“你是怎么在清涧里活下来的?”顾烈边给狄其野梳发边问。
狄其野好笑:“干嘛又问这个。都过去那么久了。”
“不过四五年,怎么能说是久?你还不会做饭。”今日不上朝; 顾烈挑了件绣了竹枝的白色常服,给束好发髻的狄其野换上。
狄其野对顾烈这种给他挑衣穿衣的癖好,虽然经常取笑; 也没有强烈反对的意思。毕竟狄其野骨子里对这些都很散漫随意; 再说了,从投楚开始; 狄其野的四季衣着就是顾烈一手经办,狄其野自己不清楚自己有多少衣服; 顾烈是记得明明白白。
“我能文能武,还能饿死吗; ”狄其野不在意地搪塞,而且强调道,“我是不会做饭; 但至少我会把东西煮熟。禽兽能吃的就没毒; 滚水煮熟了就能吃,多简单。”
回身看到顾烈的表情,狄其野还补充安慰道:“这里自然的野菜野味,就算只是煮熟,也比我上辈子喝的任何一种营养剂好吃;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去御膳房试试还原营养剂的味道,保证你一喝难忘。”
顾烈为他系上腰带,挂上一个写意小巧的玉竹坠子,然后把人往怀里一拉,双关道:“嗯,让我尝尝。”
*
太医院。
顾烈以顺路的名义,跟着探望牧廉的狄其野一起。
他们到的时候,张老在给牧廉下针,他们没有打扰,牧廉躺在病榻上,他的脸依旧是僵的,也看不出什么来。
姜延不在,听一位研习医士说,指挥使大人刚走。那应该是回近卫营交接了。
“陛下,定国侯,”张老施完针,出了一头的汗,从徒弟手里接过热毛巾擦了,转过身才发觉来人,匆匆行礼。
顾烈虚扶了一把,问:“张老,右御史如何?”
“这……”张老有些迟疑。
“但说无妨。”
张老拱手道:“老夫初次为牧大人看诊时说过,牧大人幼时中过牵机之毒,份量重而不纯,损了脑,因此面部僵坏,偶发抽搐。恐怕于寿数有损。”
“这三年来,老夫用针灸为牧大人梳络经脉,用汤药中和余毒,为的是缓解其抽搐之症,延其寿命。却又不能将经脉完全梳络,因为经脉一通,余毒就会侵入四肢百骸,很难把握。”
“昨夜牧大人忽然晕厥,就是牵机余毒的影响。”
原以为不是什么大病,现在听来却是颇为棘手,狄其野问:“那要如何医治?”
这就是张老迟疑的点。
“若依旧是施针汤药控制着,牧大人还是现在这个样,往最好了算,也活不过八年。”
“若是干脆将余毒清了,牧大人就不是现在这个样,有可能性情大变。而且,此举风险甚大,若是不成功,活不过五年,若是成功,许还能活十余年。”
说完,张老默不作声,等待陛下的决定。
张老作为医者,自然想帮牧廉延续寿命,可张老也明白,这种决定不是他自己能下的,一般情况下当然是问姜延的意思,牧廉这种情况,还得看天意。
这就等于是问顾烈,一把能用八年的听话好用的刀,和一把不一定会听话好用、而且还不知能用多久的刀,你怎么选。
狄其野打破了沉默:“等牧廉醒来,由他和姜延商量着定吧。”
顾烈看了看狄其野,点头道:“也好,那寡人先去政事堂。”
“去吧,我留这坐会儿。”
狄其野往病榻边的凳子上坐了。
等陛下和随身的太监近卫们走出了太医院,张老对定国侯笑了笑,告罪说年老容易体乏,他得去歇会儿。
狄其野自然不会不许。
事实上,狄其野心里可是松了口气,某日他忽然好奇顾烈在某种活动中使用的香膏是从哪来的,得知答案后,他每每看见张老,都觉得尴尬。
病榻上的牧廉幽幽醒转,看见师父,伸手去抓狄其野的袖子,很委屈地喊了一声。
狄其野抛开杂思,他实在没太多安慰他人的经验,只能尽量缓和了语气,问:“你感觉如何?”
“痛。”牧廉摸了摸脸,疑惑地重复道,“脸痛。”
“你的脸有感觉了?”狄其野抓住了重点,他看向不远处的研习医士们,其中一名医士点点头,想必已经去找了张老。
牧廉点点头,但不甚在意。只是拽着狄其野的袖子不肯放。
“师父,我怎么在白胡子这里?”
白胡子?
狄其野一愣,想想应该是牧廉给张老起的外号,于是道:“你在定国侯府晕倒了,还记得吗?”
牧廉摇头,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又问:“我媳妇呢?”
“近卫所交班去了?”狄其野猜测。
牧廉把姜延的行程一想,点点头,还是因为脸上的痛而生着闷气,没再说话,把狄其野的衣袖捏着打结玩。
原本不喜他人近身的狄其野也随他去,望着门口,等张老回来。
张老一进门,狄其野赶忙道了声“张老辛苦”,张老苦哈哈地摆摆手,显然已经是习惯了,伸手给牧廉诊脉,又观察牧廉的舌苔眼底,沉思了半晌。
牧廉这三年和张老月月见面,混熟了,并不排斥张老给自己看病,只是这回与以往都不同,他心底隐约有些害怕,一直不肯放开狄其野的袖子。
直到姜延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门口。
牧廉麻溜儿地放开狄其野的衣服,往姜延怀里扑,坚持说要回家。
狄其野哭笑不得,问张老:“如何?”
张老叹了口气:“怕是得尽快决定。”
言下之意,是情况不太妙。
狄其野看看搂着牧廉耐心哄劝的姜延,对张老道:“劳烦您告诉他们,细细说清楚,让他们自己选吧。”
张老对狄其野一礼,无声地道了声谢。
*
顾烈一进政事堂,就被姜扬毕恭毕敬地请到了小间。
昨夜顾烈和狄其野睡得着,姜扬可是一宿没睡,连夜把那戏台“劝诫”的事查了个清楚明白。
那戏子如此胆大妄为,到底不是他一个人干的事,甚至也不是他自己改的词。
这事查到最后,居然是家丑不是外敌,姜扬都不知是该更恼火,还是该松一口气。
改词和背后谋划了这一出闹剧的,是与那戏子小生过从甚密的姜家小姐,是姜扬堂弟的小女儿,也就是姜扬他亲侄女。
当然,按照他们两个的说法,他们是“君子之交”,只是因为欣赏对方的文采,才会私下交流,并没有任何踰矩的念头。
对姜家小姐,也许这是事实不假,可对那小生,任谁都看得出这小子是情根深种,为搏红颜一笑不要命。
姜家小姐哪里看得上他?她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在顾烈面前挂上名号。
所以这事论及源头,还在顾烈身上。
开年祭祖,重臣女眷们亦是有幸观礼,手帕交的小姑娘们都兴奋低语着定国侯的好相貌,眼光高心气更高的姜家小姐,看上的是英俊霸道的大楚帝王。
一见倾心。
那日姜扬为老太爷筹划寿宴,为了讨老太爷的高兴,专程提了可能请陛下过府,在一旁给老太爷卖乖的她就听进了心。
姜家小姐自认是蕙质兰心,知道陛下不喜阿谀奉承之徒,于是费了心往直言劝诫的方向卖功夫,要知道,对于言之有物的直谏,陛下从来是大方赏赐、鼓励有嘉的。
朝堂里那么多言官,毕竟不是吃干饭的,能说的人家早说了。
更何况,姜家小姐的目标可不只是言之有物,她还想要给顾烈留下深刻的印象。
既然如此,就只能说些言官不敢说的。
言官不敢说谁?定国侯啊。
但言官不过是区区芝麻官,她可是丞相的亲侄女,身份不可同等而与。再说了,定国侯一个成年男子,住在宫里耽误陛下娶妻生子,这本来就不对!
姜家小姐自己也说不明白,但就是莫名对定国侯产生了敌意。想把那个碍眼的人从未央宫赶出去。未央宫,该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才是。
既然定国侯不能骂,那还不能捧着定国侯骂陛下吗?若是陛下发怒,定国侯也免不了被猜忌。横竖查不到她身上。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那戏子一副对她痴迷不已的模样,被大伯一审,就什么都交待得干干净净,让她在族中颜面扫地,好不羞恼。
姜扬也很疑惑,姜家家教甚是严厉,怎么养出这么一个天真到愚蠢的丫头来?
这事要是传出去,姜家这代女孩儿的名声可就完了。
顾烈听得黑云满面。
这都什么不着四六的事情,他宁可是有人暗中作祟,也不想沾上这种糊里糊涂的风月。
简直要想起前世柳王后那朵奇葩。
姜扬撩袍一跪:“此事是姜家家教不严,按照老太爷的意思,已经将她连夜送去荆州旧宅,择日与荆州表亲完婚。臣有失察之责,代姜家全族和自己,请陛下降罪。”
“罢了,”顾烈揉了揉眉心,“今日政事堂,你先理着。”
见顾烈不舒服,姜扬更是羞愧:“陛下,可要请御医?”
顾烈摆摆手:“出去吧。”
姜扬不敢抗命,只得满腹忧愁愧疚地退了出去。
*
狄其野从太医院出来,本打算从御花园回未央宫。
御花园中绿意盎然,荷塘中接天莲叶,花田里花海映香,这些在他的时代早已不存的娇贵植物,矛盾一般同时展现了生命的坚强和脆弱。
他脚步一转,去了御膳房。
阿肥敦实的身躯,瘫倒在进出御膳房的道路中央。见到狄其野,“嗷呜”了一声,仿佛在谴责这个唆使御厨给他减肥的坏人。
狄其野在它屁股上轻踢一脚,当作打招呼,进了御膳房。
阿肥预感有吃的,墩墩墩地跟上去。
定国侯驾到,御厨心惊胆战,生怕他嫌弃哪里不干净。
他上回来,整个御膳房擦洗了整整三天,把顽固油烟都给清理得干干净净,现在每天早晚都要擦洗灶台,灶台整一个闪闪发亮。
狄其野东找找西找找,翻了一堆蔬菜,让他们洗干净,切段的切段,切丁的切丁,然后借了个取汁的钵,拿起木杵就是捶。
他把杵出来的汁盛在陶盅里,加了几块冰。另外要了一壶酸梅汤,让闻讯赶来的元宝捧着。
临走,还骗阿肥吃了根芹菜,把阿肥气得趴地上哭。
第108章 情之一字
狄其野进政事堂的时候; 庄醉在小间里和顾烈禀事。
姜延心急牧廉; 和庄醉这个副指挥使调了班。昨夜姜家闹剧的情况; 本来也是庄醉带着人查的,因此是庄醉来回禀。
庄醉把锦衣近卫查明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尤其是戏班与京中大族的往来情况; 最后证实了姜扬句句属实。
陛下明显心情不好,庄醉条理清晰地说了个明白,然后就静静地等待陛下示意。
“你觉得呢?”顾烈忽然问。
庄醉不敢迟疑; 迅速思索了一番; 答道:“属下糊涂想着,丞相大人对陛下太过忠心。但姜家以及左钟祝庄; 许是想再进一步。”
姜扬是为顾烈着想,又是一心要做忠臣的; 他不会站出来硬是要往顾烈后宫塞人。
可姜家不止一个姜扬。
一个小姑娘闹出这种事来,这闹剧虽然看起来简单; 但做的也不能说是毫无破绽,尤其是私下与戏子见面这种事,她亲爹也许发现不了; 她的贴身丫头、她亲娘总不是死人。
这位姜家小姐的亲娘; 姓钟。
楚顾家臣五大姓,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撕不开,扯不开,实打实的同气连枝。
谁家不想出一个王后?
这背后一团乱麻; 庄醉是看明白了。
顾烈闭着眼睛没说话,庄醉心中有些忐忑,端端正正地跪着。
随侍太监敲门道:“陛下,定国侯来了。”
顾烈眼一睁,挥手让庄醉从暗门退下,才道:“让他进来。”
见了狄其野,顾烈的情绪瞬时就好了起来,问:“那是什么?”
元宝把捧着的漆盘端上桌,退了出去。
狄其野把装着可疑液体的陶盅往顾烈面前一推:“你不是想尝尝?”
是狄其野说过的营养剂。
顾烈看着深绿色的一盅水,闻着倒是草木味道,其中最明显是芹菜味。
“你们那儿也是这么做的?”
“不是,”狄其野给自己倒了杯酸梅汤,“植蔬太贵,得用营养成分和化学制剂合成,详细的我也不清楚,我又不学这个。”
狄其野都不清楚,顾烈更听不明白,但既然是狄其野亲自做的,顾烈就尝了一口。
居然还咽了下去。
狄其野窃笑着倒了杯酸梅汤递过去:“我可事先提醒你了,不能怪我。”
其实也没有特别难喝,但全然是生蔬菜搅合出的汁,像是把所有品种的菜叶叠起来咬了一口,又生又涩,还发苦。
顾烈虽然不计较口感,可毕竟是个古人,对生食很是排斥。
“你们一日三餐都喝这个?”几口酸梅汤盖过去了余味,顾烈才问。
狄其野点头:“实际上要浓稠一些,使人产生一些饱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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