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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线:你我他她-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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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梅当时已经是成员。应该说,肖安嗅觉灵敏,觉得余江海这个组织发展稳定,且可以为他所用,很早就以冬梅的身份加入了他们。只有一个问题,就是川虽然信念坚定手法成熟,但缺乏一些更加简单、明确的东西作为号召。简而言之,他们有头脑,却少了心脏。所以肖安一直计划站到中心走到前面,说是从川手里夺取控制权也不为过。那天的发现终于促使他付诸行动,在会开到一半的时候戴着冬梅标志性的建模进了会场,做了个真正触及问题核心的演讲,然后借着气氛改旗易帜。
  余江海想到这些,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叹气:“你知道我从来没有在匿名上下太大功夫,除了对你。”
  “你很勇敢,比我勇敢。”肖安轻声回答,摇头阻止余江海反驳他,“是你让我相信,我们真的有勇气走向现实。”
  他们仍旧坐在最后一个场景的舞台上,肖安盘着腿,余江海屈起左腿,手肘支在膝盖上。他半侧着身,好像不愿意让肖安有一秒钟离开他的视线。
  “我永远不可能原谅我自己了。因为你经历的这些。”
  肖安摇了摇头:“至少我心里更清楚了。作为一个妄图指路的人,我应该经受这些考验。”
  说实话,当肖安真的开始站在一个领袖的立场说话时,余江海是有些害怕的。他并非怕肖安这个人,他当然不会怕他,他爱他。他只是害怕再次失去肖安——不仅仅是他刚刚经历过的这种形式,还有另外的,一种呼之欲出的可能性。
  肖安走向和成为的是冬梅,离开和放弃的是“小安”。
  余江海能够看出来,这次意识改写的斗争经历已经推着他的小美人朝背离他的方向走了不远。
  “时间不多,我们开始吧。”余江海站了起来。
  他伸出一只手去拉肖安。肖安自然而然握住他的手,也站了起来。
  播出是以视乐表演的形式进行的。视觉投影本身就是基于人工神经网络和联想暗示的技术。所以打头阵的是余江海。
  故事的开始,是一片空无一物的封闭空间。余江海通过视觉投影和场景构建将观众的注意力引导在这“虚无”和“不存在”上。然后突然之间,他们意识到“自己”了。他们发现,这不仅仅是一个空间,更是他们身处的地方。小安用冬梅的建模出场,为他们献上了一枝刚开的梅花。“真好看”,他说,“你真好看”。他将梅花揉成了粉末洒在了空间里,于是,人们觉得自己闻见了花香。
  花香之后,是钢筋水泥的城市。丛林一般的建筑物外墙反射着阳光,像是波光淋漓的湖面。汽车在各个高度层穿梭,有一辆似乎是炫耀自己的车技,连转了几个急弯,将前面的车甩到后边去。在高密度居住区里,人们把不同颜色的衣物仍在一个巨大的洗衣机里,洗衣机开始转动,人们排队在登记界面将自己衣服内嵌着的电子条码和自己的收货地址关联起来。联邦很大,不同地方的人们说说着不同的方言,吃着不同口味的食物。西京是座巨大的城市,也有地方是大面积的湖泊。山,水,人,科技,不同的意向被推倒人们的眼前。路边有人叫卖水果——这在大城市的高密度聚居区之外已经不可能看到了。生意并不好,摊主站在路边拉一把破旧的小提琴。
  拉琴者拉出来的音准并不好,琴的音色也很差,但他似乎挺快乐。从外表可以看得出来他贫穷,几乎一无所有。他落后于时代,是被社会抛弃的人。他仅有的娱乐如此脆弱可悲,余江海用了几个效果来强化这种焦虑和无助的情绪。肖安则伴着劣质的音乐唱歌。“左右看看,你知道”。随之而来是被捏爆的一颗橘子,因为果汁而黏滑的手,果汁溅到每个人的脸上。黏糊糊的手心很快摸到了人们的身体。“啊,啊,啊”,肖安吟唱了几声,“相信他,他美丽,他好吃。别说话,把自己剁成三段,埋到土里去”。
  肖安把自己的帽兜取了下来。他露出了那生动可爱的脸。可更动人的,是他的眼神,或是动作,或是不知道如何表现出的那种态度。他个子不高,顶天立地站在那里。周围的橙色环境已经逐渐变为了红色,代表这个国家不二意志的红色。肖安站在一片红色里,却能让人静下心。
  “海哥?”肖安将余江海拉出来,又凑到观众耳边说了句话,“跟你说,这是我的爱人。”
  说完,他和余江海吻了起来。不同于之前那个吻,这次不是安慰,而是追求。他曾经渴望余江海的每一次深刻的记忆都终于得到了补偿——肖安之前并不是有意为这一刻制造自己对余江海的求而不得,他们俩的关系和表演中的需求更多构成了一种微妙的巧合。他们不仅接吻,还追求欲念的真实,爱的自由。肖安打开自己的身心渴求他。余江海更顾不上什么效果,什么观众。这性是真实的。
  对于他们来说,精神还是肉体其实并不重要。
  在他进入肖安之前,他再次大力压吻肖安的嘴唇。
  “我随时都可能离线。”他贴着肖安的嘴唇说。
  “进来。”肖安回答。
  在那之后不到一分钟,余江海就消失了。
  这也成了一次巧合。因为肖安是意识矩阵,肖安情感上的痛苦、悲伤、空虚在一瞬间席卷了整个网络。人们感同身受,人们愤怒。肖安没有给出任何解释,而是继续整个表演。接下来的一部分,是他用扭曲的音乐表现联邦政府的恐惧——那个人巨大的影像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但他是个充气|娃娃,人们拿着发卡、笔、小刀之类的尖锐物品靠近他的大脚,他吓得大吵大闹,抬腿想把这些人踩死。结果他被扎破了,跌倒在地。人们小心翼翼凑过去看,发现肮脏的地面上躺着一个皱巴巴的婴儿。
  那婴儿哭得面红耳赤,只穿了一条小底裤。底裤的正面写着军队,背面写着警|察。
  余江海下线,是因为他直接被从接入位上拖了下来。两秒钟,他就被人将双手拧到背后戴上手铐,四五台武装无人机指着他。他的头被死死按在接入位柔软的皮躺椅上,脸颊还能感觉到自己屁股的温度。他生理上还硬着,因此他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他笑得太尽兴,也没注意自己是不是被人踹了几脚。总之最后笑声和咳嗽混在一起,他头抵着躺椅,脖子以下的身体蜷在地上,头和身体拗成扭曲的夹角。接入大厅的大多数人还在线上看直播,根本没注意他。只有常姗,从自己的办公室冲了出来,又被人拦住了。
  “我劝你什么都不要做,如果不是看在老将军的面子上,你绝对跟他一起走。”
  有个男人咬牙切齿地威胁常姗。听这话,余江海知道自己落到了军队或是安全部门的手里。这二者当然也没什么区别。
  常姗笑了:“谁给你的胆量这么和我说话?”
  “别以为你是常家的人你就——”
  “听不懂?别忘了你仗的势是谁给的。是人民。”常姗往前走了两步,可能把身体抵到了枪口上之类的,“联邦要变了,你们以为手里的权力不会变?抓了他就赶紧滚吧,他才不怕你们。”
  那人确实不敢动常姗,也就恰恰对比出了他这一套虚张声势的荒诞。余江海倒是又挨了一脚。不过他从知道肖安的遭遇之后就心里难受,还觉得他们下手不够狠,想再挨几下。
  他刚被拖出信息中心的大楼的几秒钟,还有机会看了看朝阳,看了看空气中弥漫的暖意和橙色。之后他就被戴上了头套,扔进了车里,注射了镇静剂。
  他还以为自己也要尝尝意识改写的滋味。可他再睁开眼时,只是被锁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整个天花板都是亮的,晃得人恶心,加剧他的头痛。他被扔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他觉得很渴,但也并没有水喝。                        
作者有话要说:  。。。。。。。。嗯。。。。。。。。。。。。。。。。。。。。。。。。
我这么写只是一种形式。
并不一定真的这样传播效果就是最好的。
原始版本在lof搜“弗兰肯斯壳”可见。微博也有发。

  ☆、他

  他走进问询室,身后跟了两名警卫。他突然停下,转身跟那两个人交代了一下,他们就又离开了。他没有回头等着那两人离开,而是继续走到了肖安的对面坐下来。警卫将门带上,没有上锁。
  现在,他和肖安隔了一张一米宽的桌子。桌子本来是会议记录用的平板设备,现在没通电,玻璃面板上反光,露出很多人的指纹。他穿了一件黑色夹克,不厚,因为最近天气已经转暖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因此也并不凶恶,右眼角边有一个小的肉灰色脂肪粒。
  肖安自己抓伤自己流出的血迹干在胳膊上,皮肤紧巴巴的。
  “他们说想先给你处理一下伤再来见我,我说没必要。”
  他率先开口,语气沉稳,语速适中,让人想要相信。生活中惯常发号施令的人多有这种特点。他们知道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会有什么效果。
  他并没有把肖安当成孩子——他不会犯如此愚蠢、如此没有意义的错误。就像肖安的年龄、长相不会改变肖安做过什么一样,肖安是否衣着整洁状态正佳,对他来说也没有区别。
  “我知道,你们相信的,和你在全网直播里说的所有东西,都很对,都没有错。”他停了一下,似乎等待肖安接话,但肖安没有,“所以,传出去也没什么不好。客观来说你们这次行为造成的社会影响是非常积极正面的。联邦的现况也不止你一个人想要改变。”
  肖安动了一下,他认为肖安是想要说话,因此他停下来,等肖安开口。
  但肖安仍旧没有说话。
  因此他点了点头,微笑了一下。
  “你没有煽动暴力抗争,为什么?”
  “因为没有必要。”
  “暴力就是激发人最直接的方法。将人分类,划出来’你’和’我’,通过分离来互相定义,从而产生冲突。这种力量将是源源不断的,而且发展很迅猛。你是个天生的领袖,对于你这种人来说,控制这样的人群,才是达到目的最快的方法。”
  “时代已经变了。信息爆炸,所有人都想要控制别人,最后结果就是人群对控制的那一套逐渐免疫。当然,意识形态斗争是永远不过时的话题。但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制造一个成分单一的社会又有什么意义?它对生产力的发展和国家的进步毫无益处。唯一的益处,是便于控制,也就是服务于少数人的权力。”
  “稳定是发展的前提。”
  “发展的前提是人们有发展的意愿。”
  “从群体的角度来说,如果不进行单一方向的引导,任何群体都不可能有什么统一的意志。联邦是个很大的社会集合,制度和社会规则就是引导群体意志的重要方法。”
  “历史上有太多例子了。社会的僵化只会导致社会矛盾的加剧。”
  “我想你对联邦的政治现况也一定有了解,不然不会选择常家做切入点。联邦内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其实并不在你们,而是在这些具有经济手段和经济条件控制联邦的人身上。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目的,都想占有社会资源为自己所用。联邦政府要做的,就是平衡协调各种力量,保持社会运转,保证民众最基本的生活需求。”
  肖安笑了:“我很想理解你的立场。你比我权威,比我年长,比任何人都掌握更多的信息。”
  他没有接话。
  “你永远不可能理解的,是我们。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愿意不愿意走到这一步,你眼中所谓的民众都已经成为了一个虚拟的概念,两个字,一句话,从来不是真实存在的对象。我在组织发展的过程中也犹豫过是否要预设你的立场——就像你说的,划出敌我一定有利于斗争。可是我后来意识到你的立场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你也比我想象的还要害怕。害怕我们。”
  “人们也害怕枪炮,更害怕死亡。以现在的社会情况来说,流血牺牲又能改变多少?联邦可不是没有经历过内战。以史为鉴,不要重蹈覆辙。”
  肖安感到愤怒,冷漠地注视着那个权力顶端的人。
  “如果不是这件事,你,和我,永远都不可能坐在同一张桌子的两端说话。”
  这是事实。
  他一瞬间显出了老态。但即使如此,他也永远不可能将肖安看作平等的人。这是一个无法被满足的要求,除非他不是他。
  “人类社会,不可能消除权力。”
  肖安点了点头:“那就制造权力。”
  “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他问。
  “因为我绕不过。”肖安回答。
  全网直播之后的两天,西京迎来了少见的大晴天。天前所未有的蓝,树叶在阳光下片片分明,一坨坨的白云亮得晃眼。人们纷纷拍照,走到户外。事实上,很少有人提起两天前的那件事。一切尘埃落定,成了人们的默契。
  肖安是不可能死的。他也不能消失。尤其在这种关键时刻,他必须定期出现,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最终被繁忙的社会生活遗忘。把冬梅变成昙花一现,才能将整个事件的影响降到最低。肖安答应了,不为别的,只为保证余江海活下去。
  归根结底,他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但很多人并没有这么幸运。肖安即使知道也无能为力。他之后漫长的人生都要在密不透风的监视和控制下度过。他当然只能在规定的时间内与外界联系,每一次联系的所有信息都被审查。这也许就是他们认为的,杀死一朵花最好的办法。
  就是让它枯萎。
  肖安在西京监狱住了一个多月之后被转移到了临川的一个教育中心。他手腕内侧的身份识别芯片被取出,换成了不间断发射信号的定位装置。“肖安”这个人已经消失了。他们的组织虽然受到清查,但由于各方出力保护,加上执行人员内部已经产生了独立意志,因此组织仅从数据上来看其实增加了人数。肖安在确认余江海人身安全无碍之后重新回到大众视野。可是人们之间早就有了默契,不论他之后再说什么自相矛盾的鬼话,也很少有人会信了。
  西京赢来夏天的时候,肖安找出来一件余江海曾经的短袖T恤当做居家服穿。余江海留在衣服上的味道日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教育中心的沐浴露味。肖安的头发长长了,过了肩,他将头发向后束起,扎了个马尾。
  人为悦己者容,这话倒是没有说错。进教育中心之前,肖安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其实每天都有刻意整理自己的容貌,修剪发型,搭配衣服,就好像他和余江海的个人意志之间一直有一场隐形的竞赛,他想要把余江海从余江海的手里赢过来。
  肖安瘦了一些,眉眼间更加成熟。冬梅从不曾凋谢,只是沉睡。他待遇还算不错,住了一个独立的小院。他所住的小院里甚至连尖锐物品都没有——他是没有死亡的权利的。
  这就回到了那个问题,生存或是毁灭。肖安如果想要生存,就必须死亡。可他不能死,因此只能毁灭。真的走到这一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丝毫不畏惧个人牺牲。因为他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如果人们能活下去,他就自然也能活下去。
  那天,肖安正在吃午饭的时候,院子里来了一个人。
  天已经很热了。可肖安还是想在露天的地方呆着。他把小餐桌挪到外院,饭还没吃完就已经汗流浃背。那件海哥的T恤湿到了一半,他抖着T恤的前襟,扇些风。他的头发束得不紧,这会儿掉了一缕下来。
  他放下筷子,左手将头发别到耳后,右手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口水。
  那缕头发贴着脖子并不舒服,他准备吃完之后重新把辫子扎一下。
  但这件事,被另一只手代劳了。肖安的身体僵在原地,努力分辨这是幻像还是真实。即使是最甜美的梦境,他也不会妄想这种好事。生活就是这样,生活并不仁慈。
  “你瘦了。”余江海站在他背后说。
  下一秒,肖安扭过身抱住余江海哭了起来。
  他把鼻涕眼泪全部蹭到余江海的衣服上。瘦的人当然不止他一个,他的额头能够清晰感觉到余江海的肋骨。他哭到一半,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好看。他向来不适合扎辫子的。头发束到后边之后暴露出来他的全部脸型,显得他的脸不够灵动。
  “你什么时候走?”他哭完之后抬头问。
  余江海张了张嘴,最后不清不楚地说了一句:“不走了吧。”
  肖安的心沉了下去,马上就要发火。可他看着余江海的眼神,意识到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成全。如今他远远赢过了余江海的个人意志,也仍旧不可能动摇他。
  余江海突然笑了起来,腹部肌肉在肖安的脸前震动。
  “你肯定要厌烦我。”
  “那时候你再走?”
  “那时候我再走。”余江海点了点头,“小安,其实你不用做这种选择……我也不会出什么事,外边帮助我的人比帮你的还多。他们很多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提前打通关系做了不少准备。”
  “但是我当时没有把握。”
  余江海的嘴唇起皮,眼圈青黑,状态远不如肖安。
  肖安松开余江海,掀起T恤的下摆擦脸,掀到一半手僵住了,觉得这动作太不雅,一时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后他一点一点往下蹭,把衣服放了下去。肖安心里悔恨,恨自己行为举止太孩子气,不够成熟,不够魅力。余江海看在眼里,也不说话。他站的位置正好能帮肖安挡住炽热的阳光。在他投下的阴影中,肖安T恤上的汗渍洇成了一个均匀的倒三角。                        
作者有话要说:  结尾是早就想好的。
还有一张尾声
嗯交代一下另两位

  ☆、尾声  道德警察

  “做事情总要有代价。”
  拼杀上来的是十个戴着半边面具的人。穿着和雷一达有些类似的衣服,身形都很快。雷一达抱着李凌超,不好近身打斗,胳膊立刻就受了一棍。李凌超听见了骨裂的声音,心里因为这一下,恨了起来。雷一达将长棍换手,收起一端的利刃,把长棍当□□使。那十个人并非各自战斗,而是联合成阵,八个围住两人的八个方位,两个从上空冲下来。
  “进院。”李凌超说,“空旷的地方对我们很不利。”
  雷一达竟然还笑得出来:“我也有这个意思。只可惜门口有个表叔。”
  “人已经散了,他可以交给我。”
  话音还没落,雷一达就已经朝着雷府大门的方向冲了过去。李凌超勾住雷一达的脖子,越过他的身体拔出流沙,直接挑断了院门方向那个人的短棍。剑尖一挑转回来,削掉了旁边一个人的小臂。
  雷一达注意力放在上边,一把□□斗两个高手。他松开抱着李凌超的手臂,让李凌超朝着围阵的缺口冲过去。那位表叔并非没有准备,背在身后的手突然伸出,投出了三枚翼型铁镖。镖并不是冲着李凌超去的,而是冲着雷一达。
  “雷达!”李凌超叫了一声。
  雷一达受到提示,干脆高高跃起与上阵位的两个人缠斗起来。飞镖继续朝前,射中了围阵相应方向的两个人。李凌超的注意力被短暂牵离的时候,雷家表叔的剑已经出鞘。李凌超匆忙防守,后退几步,流沙先在自己身后的地上划了一下,挡住另外几个暗卫,然后抬剑挡住表叔的一击。李凌超身后那道剑痕附近土石全部碎为齑粉,化成一道流沙陷阱,人踩上去就要陷进去。李凌超轻易是不愿意这样做的。因为战场上的陷阱伤了敌人也可能伤了自己。
  他翻身从表叔的上方进攻,顺势跳到了靠近雷家大门的一侧。然而表叔反应很快,在他落地之前就已经判断好位置运剑过去。李凌超强行改变落点,身体向□□倒避开对方的剑。与此同时他关注了一下雷一达那边的情况,发现雷一达正要借招式的往来翻过院墙。
  他用流沙的剑尖挑了一下自己的小臂,自己身体里的水在靠近流沙之后分离成极小的水滴,水雾瞬间吸附到了流沙的周身。他招式完全放弃自保,冲着对手冲了过去。对手在最后一刻还是对那奇怪的水雾心有顾虑,攻势硬转为守,挡下李凌超的攻击。虽然他即使回守,但小臂被流沙周身的真气裹挟,大块皮肤都被凝着剑气的水雾灼伤了。
  就是借这个机会,李凌超冲了进去。雷一达似乎目标明确,在进院之后靠着建筑和地形和那两个暗卫拉开了一段距离。李凌超撕下衣物缠住自己受伤的手臂和手腕,也努力向雷一达靠近。雷一达看到他之后,立刻朝他冲来,抱着李凌超闪进了一个偏房,避开那两个暗卫的一把铁镖。
  李凌超身上沾了尘土,竟然有了些人的轮廓。那偏房正是雷一达的。他从茶桌下的暗格中拿出了一个小包裹塞进怀里,简单查看李凌超的伤势之后,和李凌超一起从后窗跳了出去。
  与此同时,追他的暗卫和雷家表叔破门而入。
  追他们的人花了一些时间搜查雷一达的住所,这一点时间差则给了李雷二人从雷家一个密道逃出的机会。
  这逃亡在途的感觉让李凌超莫名觉得熟悉。两人到了李凌超在西京城郊的一处密宅之后,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雷一达手臂的伤最重。李凌超找了个木棍将其绑好固定住吊在雷一达的胸前。
  “想不到你在这里还有准备?”雷一达的语气很平常。
  “我能活到现在,总有些朋友支持,有些自己的方法。”
  “为什么要来找我?”
  李凌超停下手上绑绷带的动作,看了雷一达一眼。
  “我以为你想我来。”
  “既然来了,那挂件还我吧。”
  李凌超皱了皱眉:“我没带。我以为我是来找死的。我以为你不是会……会眨眼之间就转换阵营的人。”
  雷一达点了点头:“所以你现在还不相信我。”
  “我没有其他选择。你是我现在唯一的同伴了。”
  “那你朋友呢?”
  李凌超笑了:“他们是一群不在乎我到底长什么样的人。你是唯一一个真的知道我长什么样,又能为我做这些的人。”
  “我做这些可不是为了你。”
  “能在其中起到正面作用,我已经很满足。”
  绑带绑完了。李凌超才回头处理自己衣不蔽体的问题。
  “凌超。”雷一达语气温柔,有些疲惫,“你有时候太看轻自己了。”
  “我不是看轻自己,只是永远不可能融入你们。”
  这话让雷一达沉默了一下。李凌超感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谨慎地停下了换衣服的动作。
  “那我可以融入你。”雷一达说。
  这句话意指什么,李凌超当然很清楚。但他没有接话,只是惊叹于雷一达适应情况适应环境的能力实在太强,刚刚逃命出来也能开起这样的玩笑。就好像,眼前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一种虚幻的形式,他很清楚知道自己真正的方向在哪里,除此之外的都只是表象,不重要。
  “下一步怎么办,归隐山林?”
  “怎么可能。”李凌超换上了完整的衣服,没有戴手套和面具,“我有一位朋友非常聪明,曾经这么跟我说——’江湖的力量越强,朝堂的力量越弱,但归根结底,这二者的力量都来自人。所以,人应该有自己的力量,而不是为其它力量服务’。”
  “但我并不是一个……”雷一达喉咙发紧,心里紧张,他知道这是决定二人未来道路的关键时刻,“其实我并不是一个有多大雄心壮志的人。从始至终,我只是尽我所能以自己的原则活着。原则让我最终离开了他们。我和你不一样,你是英雄,我只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李凌超沉默了。
  然后他将自己贴身放的那个青金挂件拿出来,别在了雷一达的腰间。
  “你有这样的选择,我却没有啊。这世间有你的容身之地,没有我的。你看看我,雷达,你看看我。”他将自己的手放在雷达面前的桌子上,“如果有一个地方,可以容下我们两个人,我愿意去。”
  他在此之前其实从未向雷一达表过心迹。爱情某种程度上讲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臣服和忠诚。只是这过程是相互的,因此没有君臣,只有恋人。
  雷一达摇了摇头:“没有。没有这种地方。”
  说完,他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李凌超和雷一达最近的时候,杀到过皇宫的外围。他们主要活动范围在济州,但来无影去无踪。来无影去无踪的代价就是居无定所。他们从未停下,也从未分离。
  本来,雷一达是很有希望站在朝堂上的——他们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如果雷一达真的入朝的话,是否能做出的改变比他们现在这样更大?毕竟一个问题由外到内很难解决,由内到外却容易得多。只可惜这条路早已不复存在了。
  有时候,人必须做出非此即彼的选择。任何妥协都只是“失败”更好听的说法而已。雷一达知道,当他不断走向权力核心的时候,他的原则将不得不不断退让。最终呢?最终可能是李凌超将他暗杀也不一定。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雷一达正和禁卫军打到激烈处。李凌超去准备撤退路线接应他了。他并非不想不留余力冲进去,江湖儿女不会怕死。可他不能这么做,他知道不值得。他们任何人的生命,又怎么值得死在这些走狗的剑下?
  雷一达不断向外城撤退,禁卫军有守城重任,不会追他。李凌超做好准备后放出信号烟火,雷一达毫无恋战,转身就撤。禁卫军看放信号的地方很远,边认为那里就是雷一达同伴所在的地方,因此最后向前追了几步——这几步,就让他们一脚踏进了坟墓里。
  三四个人全部陷进了一个流沙坑。没有人想到这里会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流沙坑。那卫兵临死之前奋力地挣扎,不挺叫喊,与一个平民无异。雷一达听着背后那绝望的求救声,心里也很难受。正在他难受的时候,李凌超从旁边贴上来,握住了他的手。
  他们一起逃跑,风吹在脸上。
  “雷达。”李凌超叫他。
  雷一达只想将自己流放给黑夜。
  最后,雷一达在济水河边停住了。
  他因为李凌超的缘故,一直很爱水。溪流,大川,相对于山来说,雷一达一直喜欢水。
  “我们赢一两个,也不归根结底毫无胜算。这件事太难做,太漫长。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做这一切,除了和你在一起之外,好像没有什么意义。”
  李凌超点了点头:“我们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雷一达愣了一下,好像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意味着什么。
  “不是,我不是想离开你……只是很困惑。”
  今晚月光很好,水中有雷一达面庞清晰的倒影,李凌超脸却混在水的波纹中看不清楚。
  “你感觉自由吗?”李凌超问他。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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