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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念[修真]-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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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小亦儿一开始便看到那木牌了,他终是不愿接受自己的守护相陪。
思及此,魔修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一抬头,却正正看见了孟亦瞧向大白鹅的微微带笑的双眼。
孟亦抬眼,微弯的双眸恰好对上魔修双眼。
沈五渊微怔。
那些微的笑意极其浅淡,几乎捉摸不到,却又如此生动鲜活地印在眼前人的眼角眉梢。
霎时间,溪涧松风,暖日融融。
余生所见所闻最绮丽的十里春风,万里山河,袅袅炊烟人家,澹澹小桥流水,莽莽圆日北漠。
再不比你。
魔修凝视孟亦许久,最终未说什么,只瞧着他眉眼,摇头低笑。
也罢。
也罢。
孟亦转身,朝着洞府深处走去。
魔修目送他的背影,当他的身影将要完全被洞府之门掩没之时,开口道:“此去艰险重重,前路未明。若他日你欲为之事,皆可得成,便多像现在这般笑笑,如何?”
即便无念则是无情,也愿你能偶有喜乐之时。
孟亦未言,身影彻底消失于魔修眼前。
第79章
孟亦对这处洞府有过许多种想象,等到真的进来; 才知晓自己先前无数设想仍旧不够宏大。
他也曾经去过无数秘境与洞府; 得到过许多机缘; 也历经过诸多磨难。若说盛大之景; 亦见过不知凡几,却从未有如今这里这般瑰丽。
进来的刹那,不是阻隔的玄门; 亦不是难逃的陷阱,而是头顶皎皎河汉; 脚踏无际碧水。
四周广阔浩渺; 一无边际。
那地面看似是水,却不会令人下沉,水面澄明;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光滑的明镜之上; 却又向外泛起圈圈涟漪; 波光粼粼,孟亦的倒影于其上清晰可见。
抬首便是九天银河; 苍穹布满星辰,熠熠生辉; 而孟亦头顶的地方便是一轮巨大的圆月。暖光的明月清晰地倒映在如镜的地面上; 如梦如幻,恍然不似人界。
四周一片苍茫,辽无边际; 各个方向似乎都永无尽头,令人晕眩迷惘,不知何去何从。
孟亦理清了眼前的状况,便目不斜视往前走去。
一路头顶圆月如影随形,踏着如镜水面,与自己及明月明晰的倒影步步相接。似乎是走了长的路,不知冗长时光的流逝与更替,心中也不曾生过丝毫杂念。
一步、两步……
万万步……
如同过了万年之久,孟亦从容不破的走着,眼前原本无尽的路途景色大变,瞬息之间,漫天星辰被如墨夜色所替代,脚下踏着的水面也瞬间干涸,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了怪石嶙峋贫瘠之地。
孟亦停下了脚步。
他朝着后方自己来时的方向看去,原本盛世宏大的景象完全消失,举目望去皆是荒凉。
又是许久过去,荒芜之地忽然扬起风暴,呼啸的冷风卷起尘沙,天地间唯有那轮圆月还是原本的模样,清亮的光辉温凉如水,照彻天地,苍凉且磅礴。
冥冥之中,孟亦似乎听到了几声由远至近的低吼声与“嘶撕”声,中间还间或几下呼吸粗重的“呼噜呼噜”的声音。
四周忽而变得阴黑,孟亦抬头向看去,如山般的巨兽从天而降,遮天蔽日,原本的明月银辉皆被掩盖,孟亦抬头看去,竟是完全不得窥见它的全貌。
眼见那巨兽缓缓向下压来,孟亦迅速聚集灵力,他欲使出缩地成寸,不料这地方诡异,可以使用灵力,却无法缩地成寸,想来是此地有空间秘术的缘故。如此,他便只能御风飞行,迅速朝外掠去,而那巨兽降落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从缓慢直到自由降落,在它将要砸向地面的那一刻,孟亦终于抽身离开了它的范围。
“咚!”
只听一声巨响,地上嶙峋的石头被拍碎,石沫飞溅,扬起一阵飞沙,烟雾迷茫,也足以将人呛的呼吸不畅。
趁着巨兽完全落了下来,仍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孟亦点脚凌风而起,飘立于半空之中,俯身看那巨型妖兽,这才看清了妖兽的本来面目。
孟亦已经不再使用法器,他运行起风灵力,,将其凝聚在周身,形成风旋罩着自身,所有飞溅而来的砂石皆被风旋搅碎带走,不留一点痕迹,丝毫碰不得孟亦分毫。
他两手间呼啸风声作响灵力形成风刃,便是他最强大的武器。
此时这个角度,他终于看清了那妖兽的全貌,却是一只虫类。
庞大若山的身躯上是深蓝与黑色交错的外甲,泛着金属的光泽,看起来格外坚硬,头部则与普通虫类无异。只它的嘴格外狰狞吓人——两排倒刺般的利齿咯吱作响,往下淌着粘稠的唾液,仔细看去,密密麻麻甚是骇人,且因为它本身身形庞大的缘故,其只一颗利齿,便有孟亦身量长短。
这显然还是只带毒的巨虫,它唾液滴到的地方皆被融化,滋滋作响,最后化为腥臭的黑水。
那只巨虫不久便发现了孟亦,两只黑圆的眼睛同时对准了孟亦。
它开始有所动作,黑蓝相间的甲壳缓缓展开,长出一对漆黑丑陋的翅膀,冲着孟亦飞了过来,它的口中同时响起刺耳的叫声,就像是有人拿石头在铁器上滑动,聒噪的很。
孟亦毫不避让,迎身而上。
就在一人一虫几乎快要相撞之时,孟亦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巨虫的另一边,他神情漠然,抬手,手落下来的刹那,巨虫一只触角便整个断开,跌落在地。
巨虫发出悲鸣,然而在它反应过来的时候,孟亦已经跃向了另一个方向。
毒虫被激怒,抬起几对前足,却见对面与它凛然相对的孟亦却只云淡风轻的看了它一眼,便率先发动攻击。毒虫的外甲如它的外表一样,极坚硬,孟亦无法穿透它,仅可以留下道道划痕,然而这些攻击虽然无法完全伤害到毒虫,却给它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风刃与毒液相抗衡,你来我往之间,毒虫节节败退,被打的几乎只能用尽全力防御,无法进攻。
孟亦行动间飘然若风,几乎看不到人影移动的痕迹,真正循着风的轨迹,与其融为了一体,这才是风灵根修士的臻境。
毒虫被逗弄,被激怒,腹部胀起,运转起其腹腔内所有的毒液,欲将孟亦化为乌有,却在抬起身躯积聚毒液的瞬间,被孟亦找到机会一道风刃狠狠划开了腹部。
霎时间,毒虫的妖丹混在腥臭的粘液中,喷涌而出。毒虫抽搐几息,失去了呼吸,丑陋的身躯遍是风刃留下的痕迹。
孟亦全身却一尘不染。
方才这毒虫偏要选择从天而降,将自己的腹部暴露给孟亦,这才使得他立时找准了它的弱点,省了许多力气,便将其击杀。
毒虫死后,庞大的身躯未落到地面上,便已经化作了粉尘,悄无痕迹地逝去,风扬起,痕迹便尽数被抹尽。此时,天也恢复了它本来的面貌,举首星辰明月,低头波光粼粼。
一老者忽然出现在了孟亦面前。
老者的眼中空寂高远,似乎蕴含世间万物的玄妙,又似乎什么都看不见。
缓慢地,他的容貌一变再变,仿佛时光倒流,脸颊的沟壑渐渐被抚平,两鬓的霜白也染成青丝,唯有那双眼,经过了万万载岁月的磨砺,仍旧空远。
直到老者变成一俊逸似仙的青年模样,他才看向了孟亦。
他眼中混沌,恍若可洞穿世间一切。
洞府主人已逝,如今留下的不过一缕亡魂,却仍然有些无可比拟的威压。
“你来了。”他如是说道。
孟亦启唇:“前辈。”
“吾姓任。”
“任前辈。”
前辈忽而问他:“恨吗。”
“不曾。”
“你怎不问吾所言是何?”
孟亦只道:“无关紧要。”
那前辈闻言,模样忽而又变回了老者的形象,唇边挂上了笑意:“你可知第一关,你于星海中走了多久。”
“一心向前,不曾知。”
老者笑:“三十六载春秋。”
万万年来,于无尽星海上,能做到心无旁骛,毫无杂念朝着一个方向前行的人,只如今孟亦一人。
“倒是不长。”
老者闻言仰头朗笑:“确实,与你失去元婴的时间相比,还不算长。”
洞府主人果真知晓不少,孟亦也不觉得惊讶,只静听下文。
老者朗笑后,开口问道:“山花如何,风月如何,世间千古如何?”
“山花昨日红,风月凉薄人有情义,世间千古轮回更替生生不息。”
“尔即是如此回答,为何吾在尔眼中看不到昨日山花,人之情义与千古更替。”
孟亦闻言,不作答,抬起双眸看向老者。
万物再生趣灵动,于他无干。
“有趣,有趣。”老者扶着白须,仰头放声大笑,“若是修真之人人皆能无念,该少了多少趣事,也少了多少为情所困。”
说着,老者话音一转:“可惜,吾生时未曾参破过此理,你可知为何?”
孟亦道:“因为,人本该有情。”
正是如此。
人本该有情,他也是,本该有的。
闻此回答,老者扬起手,洒下一片如星海般的微光。
微光触及到孟亦身体,便立时潜入了其静脉之中,孟亦隐隐感受到了体内灵力的波动和元婴的共鸣。
“吾当初本已踏入仙界,却因较大多傲骨的仙人多了几分情义,遂被杂念困扰,后寻了此处,了了余生。你既在吾神魂俱灭之前来到此处,便是与我有缘,洞府中物与吾最后一缕仙元,便都予了你罢。”
随着微光涌进身体,孟亦修为一路上涨,从渡劫初期到渡劫末期,直到仅差一步便将要突破渡劫末期的屏障之时,才在孟亦的刻意压制下,堪堪停了下来。此等进阶速度,莫说是在修为千百年难以寸进的后期,就是前提初踏入修真界的炼气期晚辈,也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突破两个小境界。
老者身影渐虚,弥留之际,他仍旧抚着胡须笑的祥和:“永生太长久,若他日飞升成仙,莫要如吾一般觉得寂寥。”
老者消失前,孟亦又尊敬地叫了一声:“任前辈。”
老者含笑点头。
之后,孟亦于星海之中静坐,炼化老者赠予他的仙元。
十二载后,他扎实稳步地跨入了渡劫后期。
此后境界上的进境,多依赖顿悟与积累,尤其是顿悟冥想。
是时候去人间界了。
——————
鸿衍宗内近日热闹,各种传闻甚嚣尘上,从四十多年前开始隐隐有人谈起,时至今日,依旧有人谈论。
修者多清苦,宗门内的修行时光总是平淡,日日寻常,偶尔逢些时日会有规模不一的比试,除此之外,便无甚其他新鲜之事了。
然而近来这些年,又有所不同。
自从传闻中一直闭关的宗主出了关,且又当着众多别宗别族修者的面晋升了飞升期之后,便时不时总有些大消息在宗门弟子间流传——
初时,是因有人言道宗主出关那日从鸿衍宗一偏僻的峰头上带走了一个人,那人是五十年前惊才绝艳却意外失去灵力的鸿衍宗大师兄,曾经的宗主首席弟子——孟柏函。宗主将他带走,是为了将其治好,令其重回巅峰,届时他们这些人也可以看看何为天资卓越,天赋过人,何为真正的大师兄风范。
自那以后,各种传闻便开始接连不断的出现。
有人说现时被称为“大师兄”的宿歌宿师兄,因此事而心绪不稳,入了魔障,如今仍被其师尊薇罗长老强行关在洞府内,压制异念。
有人说宗主的第二位亲传弟子,宗门内风云人物灵芮灵师姐不知为何在外出历练后,归来便丹岩峰下跪求良久,然后便再无了消息,恐怕是遇到了情劫。
有人说宗主最宠爱的关门弟子应霜平的魂灯灭了,疑似亡在了外面某处……
更甚至有人说,其实宗主首徒和关门弟子素来水火不相容,首徒受伤无法修炼一事,便是因为那应霜平所为。然而宗门偏心小徒弟,因此那位大师兄便从此没有缘由地沉寂了五十年,无人相问。
你若是问为何现在宗门又想救自己首徒了?这就要说道一些入宗门久些的师兄师叔们都听说过的事了,其实首徒被宗门捡到时,才堪堪几岁,被捡回鸿衍宗后,被宗主亲自教养,情感自然非同一般,哪怕中间有些磋磨,最终总是会心疼的。
与这些传闻相比,已经证实了的诸如凌霄剑宗少宗主公然与鸿衍宗为敌,不顾其父劝阻撕下了脸面;宗门内的各种的池子溪河里常有一只大白鹅光临,似在等待着谁,旁的人一靠近便一溜烟儿的没了身影;宗门最深处,孟师兄曾居住过的九曲峰总是阴风阵阵,令人怀疑是否是宗门潜入了魔物;九曲峰山脚下的灵米灵蔬,明明无人照料依旧长势喜人……这些事,倒还显得正常亲切的多了。
木灵峰。
屋内盘腿打坐的灵芮忽而睁开了双眼。
她自上次跪求过玄温后,便隐在了自己的峰头,未曾离开过。
如今她才发现,每个峰主手下的势力都在玄温的监视之下,其中被安排的眼线不知凡几。当玄温需要的时候,任你有多大的势力,都会瞬间瓦解,而他布眼线的行为,百年前才堪堪开始,之前他有这个能力,却怠于为之。
在鸿衍宗中,灵芮已然成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时至今日,她依旧未曾弄清楚关于柏函哥哥身上所发生的事件的始末,只有一点可以确认玄温此人早已经不是她初时敬畏的“师尊”。玄温恐怕也从未将她当成过自己的徒弟,尽管他收下的三名亲传弟子中,只有自己和他和同样的灵根,修习的本源相同。
不过这无关紧要,无论玄温收下自己是为了什么,能遇见柏函哥哥,便是一生幸事。
灵芮是被孟亦亲手带大,他教授了她一切。
于孟亦看来,自己大抵如父如兄;于灵芮看来,却另有一番旖旎的心思,无法宣之于口。
他们二人之间其实一直有着彼此联系的方式,只是先前孟亦没了灵力,无法使用那个方法而已。
那就是灵芮可以通过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感受到孟亦所在。
这项链的由来,是灵芮十二岁时的事了,那时孟亦忽有一日接到了宗门内派发的任务,外出执行。而尚还天真烂漫的灵芮不知此事,只以为柏函哥哥不见了,越想越心慌,怕他了出了事,又怕他不要自己,便整整哭了一整日。
孟亦归来,见她如此,自责之余便为她寻来了这项链,将自己一缕灵力输入其中——只要他不是在特殊之地,本人得到消息后不刻意阻隔联络,灵芮便能知晓其大致方位所在。方向范围泛泛,只指引了东西南北,却令人心安。
小姑娘这才终于笑开了,梨涡清浅。
那事过去几年后,灵芮逐渐成熟,意识到如此窥探柏函哥哥踪迹并非好事,这项链便被妥善的收了起来。
四十八年前,灵芮拿出了项链,然而世间却遍寻不到孟亦消息。她担忧过,偷偷找寻过,却无济于事。
如今,其却忽而有了异动。
——凡人界。
正当时,灵芮便悄无声息地出了鸿衍宗宗门。
柏函哥哥,芮儿来寻你了。
第80章
孟亦到凡人界的时候,正值入秋。
北方万物已经开始凋零; 冷风呼啸; 叶子飘飘摇摇落在地上; 堆积成厚重的一层枯黄。
修真者要跨越凡人界; 并非容易之事。
为了维持两届的平衡,修真之人在人间界不得随意使用术法。同时,修者的境界也会受到限制; 无论如何强大的修者,在这里能使用的灵力极限便是筑基而已; 炼气期筑基期的修者在凡人界; 除了气力比常人大些,也便无甚差别了。
对于孟亦而言,他便可以发挥筑基初期的实力; 这境界,在凡人界; 只要动动手指; 便已是可以翻云覆雨的存在。
但是即便发挥了炼气期甚至筑基期的实力,修者所作所为依旧被天道所窥探; 不得越界,尤其不得干涉凡人界朝代更替; 不得扰乱帝王之气。如孟亦; 境界被限制后仍有余裕,也不能随意动用灵力,否则极可能会遭到反噬。
深秋的凡人界; 荒凉的不仅仅是萧瑟秋景,还有凋零的人烟。
孟亦于府城与乡镇之间游走,知晓了此时正值山河动荡,呈现几国鼎立,逐鹿天下之势。
因战争,百姓大多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天道所限,孟亦无法用术法干涉凡人生活,此时更是不能与干涉江山易主,皇朝更替,因此,在乱世之中,他便成了一位云游的医者。
孟亦长年累月地穿着老旧的青衫,模糊了自己的面容,背着药箱出现在流民之中,免费为病患诊治。他用的皆是凡人的药材与药方,治疗的过程中,自己也渐渐体悟,创造新的治病方子——这些皆在天道允许所做的范围之内。
饥饿和暴…乱催生人心底最深处的恶念,有暴虐之徒趁着山河动乱落草为寇占山为王,也有许多平民日日颠沛流离,只为找寻战火烧不到的净土,能安稳地睡上一觉。因而,孟亦行医的过程中,曾遭受围堵抢劫,也曾险些被人拉去当了压寨夫人,更有不计其数被救助过的人跟在他身后不愿意离开。
他似乎心怀天下,至徳至善,又冷漠疏远地令人敬畏,那些跟着他的人,大多逐渐离去,也有人,跟了许久不知疲倦。
那日,孟亦救了一身陷囹圄的少年,为他治好了伤病,便一如既往地漠然地背起药箱,朝着下一个目的地而去。
少年约莫是被尸髅遍野的战争所害,至亲逝去,家破人亡,失了言语的能力,终日里也不吭声,只一味地跟在孟亦身后,看他医治伤者、病者。
风雨无阻,翻山越岭。
孟亦既不赶他,也不刻意与他搭话。
一开始少年会试探,后来便开始弄着吃食,他会将吃食先给予孟亦,孟亦却未吃过,其他时间亦未曾进食。孟亦不吃不喝,依旧前行,不似凡人,少年也仿佛不曾在意,只时日多了之后,便只准备自己的吃食。
两人便如此沉默前行,走过荒凉北漠,亦行过江南小镇。
直到有一日,孟亦停下脚步,转身问他,是否要学医。
于是四处云游的医者,变成了两人。
那以后两年,少年忽然失了踪影,孟亦未曾在意,一人上路。
——————
这场朝局动荡整整持续了十三年。
天下分分合合,有人为了权势勾心斗角,有人为了忠诚慨然赴死,有人想做乱世枭雄却死于非命……最后天下终是和而为一,战乱停止,改朝换代。
新皇登基祭天那日,孟亦便隐去了面容,立身于百姓之中,抬头看着。
地上朝臣与百姓全都跪下,高台之上,新皇身着穿着繁琐尊贵的明黄色衣衫,承受所谓来自“上天”的旨意。他身上有明黄龙气,手上则沾满了战争中无数庶民与敌军的鲜血,如今擦净了,便用来爱护活下来的百姓。
一将功成万骨枯。
此后十数年,新皇皆要为了重整破败江山,安抚天下百姓而费心费力。
新皇戴上冠带之事,孟亦转身离去。
那当初跟在他身后沉默学医的少年终成了天下之主。
江山稳固后,他昭告天下,要寻孟亦,却无果,于是便将所有精力倾注于此,仍旧一无所获。
直到头发花白,生命垂危之际,昏花的双眼忽然精神矍铄,颤抖着手指着眼前人。
孟亦不曾刻意令自己容颜随着时间流逝而衰老,那人也早知晓他并非凡人。他寻了他这些年,几十载后的弥留之际,他终于能抓着他的手,泪流满面,声声叫着:“孟医师,孟医师……”
最终逝去。
孟亦合上那人双眼,为他念一段往生经。
他看了无数种悲欢离合生老病死,知晓该救与不该救,知晓是非对错,知其意,却不通其情。
沿途风景与人情,看进了眼里,去不得心里。
他甚至连叹气,都已不会。
每逢这时,孟亦便会想起,他如今这般追寻大道,只是为与玄温一战。
初时有情有义,敬重是玄温,那年生死一线,失望是玄温,如今失了情感,一心想杀的仍是玄温。
思及此,孟亦背上药箱,离开此地,重新上路。
——————
项链的定位只是一个大致位置,孟亦又常年隐了姓名四处游走,再加上战争动乱,消息难以传递的缘故,当灵芮找到孟亦的时候,已经是九十多年之后。
皇位上坐着的人已换了三个。
有前几位先帝政治清明的建设与整改,再加上当朝圣上清正廉明,启用贤臣,整顿的朝堂上一派正气,除了些无实权的皇亲国戚之后,甚少有尸餐素位之徒。
天下海清河晏,国泰民安,是个人间所谓的盛事太平的光景。
一个朝代正当繁荣昌盛的时候,四海升平。恰逢春节过后,二月春闱,进京赶考的考生无数,一路上各种才子佳人的绝唱广为流传。
————
京城客栈里,孟亦将药箱放在桌子上,点了一杯清茶,不喝,只聆听人间百态,却忽而听到一如铃清脆的声音叫道:“柏函哥哥!”
那声音悦耳动听,店内客人们循着声音看去,便见一倾城佳人站在门口,她眉如柳眸似星,朱唇粉颊,霎是娉婷婀娜。而被他所叫之人,却奇异地令人记不清容貌,明明在同一客栈之中,离的还如此之近。
孟亦未回头,如风般的秀美少女便已经扑上了他的肩头,环着他脖颈,语气惊喜中带有一丝哽咽:“柏函哥哥,芮儿可算找到你了。”
孟亦将她从自己肩头拉下来,让她端坐于对面椅子上,开口问道:“来此何事。”
灵芮闻此,展颜欢笑道:“来陪柏函哥哥看雨中芙蕖,听野寺鸣钟,黄昏宿在灯火客船之中,夤夜不归。”
来帮柏函哥哥寻求大道与彻悟。
第81章 终
盛世太平的年间,确实适合行走天下轻剑快马。
而近百年间; 孟亦也已经携药箱走过许多青山与河川; 也遍历过灵芮所说之事。看过早春的纸鸢; 盛夏的夜景; 晚秋的江舟渔火,冬日的银裹山河。
却少有在某处停留。
另一边,灵芮说完这番话; 便小心翼翼探出手,轻轻拽住了桌下孟亦的衣袖; 抬眼看着孟亦眨了眨; 又摇了摇他衣袖,情态娇憨道:“可以吗?”
孟亦看她,轻应一声; 面上虽未展现明显笑意,周身气质却变得柔和。
如此也好。
对灵芮而言; 于人间界呆些时日; 未尝不是好事,或许能勘破许多境界上的屏障也未可知。
见到孟亦应允; 灵芮面上笑意遮掩不住,眉眼弯弯; 越发娇俏道:“柏函哥哥最好了!”
看着孟亦面容; 思及日后相携泛舟,夜宿空山的光景,灵芮深觉; 若是柏涵哥哥未曾遭受那时的痛彻,世间恐怕没有比此时更快活的时候。犹记先时,柏函哥哥总让自己叫他“师兄”,如今这般字字句句喊着“柏函哥哥”,只觉如蜜沁进了心底。
可若让她选择,她宁愿唤一辈子与常人无异的“师兄”,也不愿他遭受那般之事。
挥去脑海中无数回想,灵芮便坐在此处,开始欣然地给孟亦讲述她寻找孟亦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从荒凉之地讲到繁荣之处,种种见闻或普通或新奇,皆尽说出来与他听。
孟亦认真听着,不时点头。
修真者本就比常人容貌昳丽,孟亦与灵芮二人更甚。
这些年,孟亦行走于朝堂与乡野之间,自如来去,一直以来总是有意无意隐去容貌,是故极少引起过多注意。
这种“隐去”并非是换了面容,而是令那些许多萍水相逢匆匆一面之人看见他时,总觉得似乎见过,却也如何都想不起来。而他的病患,常常见到他,便会渐渐窥探他真容一二,然即便如此,短时间内却也无法描述出来。
此时,孟亦虽如往日一般隐了容貌,灵芮却不曾隐藏,故而两人说话之间,客栈内不少考生游子都殷切切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灵芮在修真界中便已经是闻名的美人,除容貌之外,更有一番冷清姿容。如今在人间界,哪怕修为被抑制,少了在修真界中的高不可攀之感,对孟亦之外的人却依旧冰寒,是以众人常以为青莲美人。
才子慕佳人,乃是人之常情。
不过这会儿时间,甚至有人已经拿出纸笔来,或作诗赋,或挥笔成画,欲用满腹才学获得佳人青睐。
只佳人旁边那位……兄台?怎的看过一眼,再回想,总觉着未见过一般,很快便会遗忘,看他旁边放着个陈旧却干净的药箱,想必是名医者,不知与那佳人是何关系。
所谓才子从来自诩风流,不拘于世,这些个书生对于孟亦的身份不过是思索一番,便全然放在了脑后,只一心作赋,欲赠与佳人,博美人一笑。
灵芮本来沉浸在与孟亦相谈的欢欣之中,那些凡人的视线却越来越热烈,渐渐惹人厌烦。少顷,甚至有一人已经站在他们身侧,拱手后便径直摇头晃脑吟了一首诗。
诗念完,客栈里一片拍手叫好之声,看客们的夸赞之词都事先在心底堆砌了词藻,才高谈阔论般摇扇说出,好不热闹。
那人吟完后便看着灵芮,拱手道:“二位安好,在下郭方,字钟平。方才见姑娘一面,惊鸿一瞥惊为仙子,萦乱我心,感至深,遂作此诗,还望姑娘莫觉得在下唐突。”
说着,似还有些羞然。
灵芮先是漠然看他一眼,听他说完此话后,忽然笑了起来,转头看向孟亦,问道:“柏函哥哥,他们可是记不清你面容。”
孟亦点头:“嗯。”
那此处岂非唯有我一人能看到柏涵哥哥真容?
灵芮立时高兴,站起身上前一步,将药箱提起,挽着孟亦手臂,欲将他拉起:“此处无趣的紧,芮儿不愿在这里多待了,我们走吧,去别处看看,先时虽然也看过不少景色,但因未曾寻着你的缘故,总未曾看进心里,如今,柏函哥哥可要好好陪着我才是。”
孟亦将药箱从她手中接过:“欲往何处。”
灵芮眼波流转:“京城南面的街道可好,芮儿从那里过来,见那处甚是繁华,有许多未曾见过的小玩意儿。”
孟亦颔首:“好。”
走出客栈之前,孟亦回头看了那书生一眼,不为其他,只因在他眼中,灵芮仍旧是曾经找不到自己便会哭一整日的孩子,如今却被人用诗词调戏,不免在意。
名为郭方的书生见二人欲走,刚想伸手制止,再说些什么挽留佳人,却见那医者回头,郭方与他对视。
对视的时间不过瞬时,却令他忽而怔然。
分明便未曾记住过那医者的容貌,可如今仅仅只是看他一眼,却忽然觉得旧日见过世间多少的瑰丽颜色都刹那间作了古。
吟诵再多良辰美景佳人容颜,仍不及他一眼轻描淡写。
郭方呆愣在原地,说不出话,与他一起在客栈的书生此时围了过来,一人道:“郭兄为何不拦下佳人,再说上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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