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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豹饲养指南-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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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宾焦虑得团团转:“爸,你懂什么啊?”
狗子在病房里转了两圈,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盯着坐在轮椅上的背影愣愣开口。
“爸?”
。
午饭之后又睡了一觉,付云一家便穿好制服,出发前往特控局。今夜于他们而言是个不眠夜,特控局里被暂时收押的兽人们部分拥有享受联欢的权利,而值夜干员的首要任务就是确保跨年夜无任何意外发生。
付沉对执勤没有什么意见,但他对所有人都能进去看晚会,只有他带着一小队狗子守在外面很有意见。
当然,或许也是因为付云一整晚都要呆在大堂里,跨年夜的时候不能陪在他的小猫咪身边。
付沉忧郁极了。
车开到局里,正好到了下班时间。天色早已昏黑,冬夜太阳下落得早,付云穿着厚厚的衣服,从车里钻出来,对着天边玫瑰色的火烧云有一瞬间晃神。
……他还以为仍在高原的裂谷里呢,这样灿烂壮美的晚霞,总能让他联想到生命逝去之前的最后一刻。
他正对着天边发呆,付沉突然闪身到他面前,身形巧妙将他藏在了背后。
猫咪抱着手臂,有些不客气地对来者打招呼,“石灰。”
“哟,小猫咪。晚上好啊,我不是找你的,我找你们家大帅哥。”石灰吹了一声轻佻响亮的口哨,似带着些挑衅的意味。
付沉眼睛里立刻燃起一团火焰。
趁两只幼稚鬼还没打起来,付云赶紧插身到二者之间,“老灰,出去吃?”
石灰哈哈大笑:“组长请客呢,不去白不去,我们一年难得有这么一次!”
他往身后指了指,付云偏头看去。
只见“娲”组的干员们都换上了便装,说说笑笑地从西楼里出来。三怪白色的衬衣外边只套了件马甲,外套则拎在手上,潇洒搭在身后。
“小猫咪们,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东北虎开口说话时虎牙尖尖,反射出入夜的微光。
付云故作无奈地一耸肩:“没办法,晚饭都得将就吃。今晚要执勤。”
三怪明显心情颇好,一勾石灰的肩膀,哥俩好地看两只猫咪,有些幸灾乐祸,“唷,那可惜了。南大门那家烧烤店今晚可是特供。”
烧烤店惨了,付云哭笑不得,在心中默默地想。
石灰一脸悲愤:“组长!说好了我不吃肉!”
三怪满不在乎地用力拍拍他:“你是个人了!何况那里有绿的,你怕啥?”
付沉终于找到了反击石灰的点:“灰犀牛,天天吃草还比石狮子胖?”
石灰瞪眼:“哎哟你这小猫!”
付云立刻拉住自家的猫。
“娲”一组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每个人心情都十分愉悦。南大门那家烧烤店虽说是面向兽人,老板却是一位和善的人类男人,会细心记下哪种兽人偏爱什么食材,也会小心避开冒犯的行为。
这个夜晚,当大部分人都呆在了家里,陪着亲人跨年,兽人们能够在寒风中亮着通红招牌的烧烤店里,美美地饱餐上一顿,喝得高兴了,还能将老板拉过来,一起醉个痛快。
毕竟特殊的时刻里,和亲朋好友在一起,才会过得有滋有味。
。
二人才刚踏进办公楼的大厅,便碰上了手拿一份文件匆匆路过的沈玥。
沈玥见到他们,如获救星。
“太好了,付组长,麻烦帮我签个字,这是球球的就医单。”
沈元,小名沈球球同志最近不知怎么了,临近跨年的时候,忽然生起了一场大病,整只狗蔫了好几天,连局里下发的学习改造任务都无法完成。
沈玥操碎了心,将球球翻来覆去检查好几遍,却仍是找不出身体的什么异样。
球球是被C551救回的一条命,若是觉醒的C551不想配合了,各种并发症一齐涌上来也不是不可能。沈玥日夜牵挂着这件事,连今晚是跨年夜都给忘记了。
正在实验室里研究着球球的血液样本,突然听到警铃大作,干员通知她去对球球进行抢救。沈玥吓慌了神,踉跄着从办公楼一路跑到甲区。
见到球球,沈玥才发现情况要糟糕得多。心率和呼吸都很不正常,血压也非常高,球球整只狗躺倒着,不省人事。
只能临时推进急救室去抢救,但要将球球从甲区提出来,不是很快可以办到的事。没有负责人的审批,沈玥着急得眼眶都红了。
好在碰巧遇上了付云,球球被顺利推进了手术室。
因为特殊的要求,医生进行手术时,付云需同样穿着卫生服,站在角落里等待。球球被提出来的时间里,他在哪里,付云就得跟到哪里。
可怜了付沉跟产房外焦急等待的父亲似的,烦躁又无聊地不停转圈圈。
所有检测设备和仪器全都用上了,球球的内脏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衰竭下去,沈玥却未能找出任何导致衰竭的原因。眼看着各项数据都要跌破危险线,沈医生急红了眼,一向镇定的双手竟也微微颤抖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
她最终咬了咬牙:“先打一针肾上腺素。”
药剂下去,急剧下滑的数据似乎出现片刻缓冲,沈玥稍稍松了口气。她匆忙上前去,正要翻看球球的眼睑,躺在床上的哈士奇忽然呜了一声。
下一瞬间,沈医生错愕地放下手,有些无措地后退几步。
病床上,少年缓缓坐起身,蓬乱披肩的渐变银灰头发恍若灰狼的皮毛,粗糙略硬。他捂着前额,微微蹙眉,头仍旧痛得厉害。少年人瘦削的身体上布满陈年伤痕,肌肉线条却是极有力量。
球球迷茫睁着自己棕褐色的狗狗眼,打量四周,而后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人身上,一下便咧开嘴灿烂笑起来。
“姐姐!”
他嚷了一声,自己也被吓到了,陷入到短暂的疑惑之中。球球抬起手臂,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头顶。
“……姐姐,我好像能变回来了?”
不止变回来了,还变帅了。
以前他们是美女与野兽,现在变成暮光之城了。
丑球球变成了美少年?
沈玥盯着球球略显瘦削凌厉的侧颜,微微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而后轰一下烧红了脸。
沈医生猛地转过身去,心跳的厉害。球球瞬间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愣住了。
怎么……姐姐不喜欢球球这幅模样么?
以人类模样正式诞生到这个世上的两分钟后,球球立刻又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
呜……怎么办啊。
角落里的付云一边无聊缠绕着自己如瀑般的长发,一边饶有兴致地围观着这一切。将每个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而后噗嗤一声轻笑出来。
忽然有点想念自家那只同样单纯得可爱的猫咪了呢。
或许,球球的未来并不如看上去的那般一片黯淡。
。
付沉站在走廊里,背靠着窗户,闷闷不乐。
不知道手术室里发生了什么,沈球球被大呼小叫地抬进去,出来的时候声势更加浩大,一群人匆匆忙忙就进了实验室,还又关起门,闲杂人等被排斥在了外面。
执勤时间到,猫咪没能见上付云一面,便不情不愿地去同“刑天”狗子们汇合,分配任务点。
而后就是各人坚守在各人的执勤岗位上,装备齐全,百无聊赖,站成一段木桩。看着兽人们一排排秩序井然地步入大堂里,组织观看跨年联欢活动。
付沉还得冷着个脸,装作自己忠于岗位,丝毫不为外界所动的模样。实际上一颗心早飞到了台上,变成相声演员桌上的惊堂木。
猫咪心里委屈。
大堂里不时传来阵阵掌声和欢呼,歌舞音乐自缝隙间溢出来,轻撩似地钻进敏锐耳朵里,悄悄勾。引。付沉简直能猜得出现在正在跳哪种集体舞,唱哪支歌儿,甚至猜到会是哪位老师负责演唱。
这对一位联欢会的铁杆粉丝来说,实在太煎熬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付沉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窗外夜色寂静,远处的城区里偶尔响起几声烟花,作为零点时刻的预热。大堂里热闹无比,兽人们快乐的欢呼掺杂着兽吼,将气氛推向更热烈的高。潮。
付沉安静守在这条走廊上,驻守在欢闹于寂静的边界。
执勤人员正在缓慢移动着,依照顺序逐渐进入大厅,为零点时刻的安保做准备。付沉示意副队长可以带队进去,自己则仍旧守在外侧。
虽然规定上没有说明队长应该在哪里,但他跟在付云身边这么久,知道这个时候身为总的负责人,应该采取何种措施最稳妥。
只是,又失去了看联欢会的机会了。
嗨呀。
小猫咪撇了撇嘴,而后轻轻笑了一下,继续安静守在原地。
外面的烟花声愈来愈密集,逐渐增大到无法忽略之势,灿烂的焰火正渐渐覆盖住城区上空,大堂里的气氛也更热烈了起来。两边的欢喜都在为新一年做着迎接的准备。
零点快要来了啊。
不知道哥现在在哪里,那只哈士奇的问题解决了没有。付沉依旧背对窗口靠着,眼眸低垂,静静看着焰火闪耀在走廊地上的光影。外面的焰火一定十分好看,各色光影已经将小小的走廊填满,但付沉不是很想转头去看。
忽然,在大堂里传来的嘈杂声响中,传来主持人铿锵有力的话语。
“一分钟倒计时!”
付沉闭上眼睛,任烟火和欢呼在耳边环绕,在心中静静倒数着一年中的最后六十秒。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五十,四十九,四十八……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付沉!”
付沉略微惊诧地回过身去。
付沉倒挂着攀在窗子上,明目张胆借着自己还未完全消除的兽化大开便道,前来私会恋人。如瀑雪白长发披散着,一条长毛黑色的猫尾巴愉悦晃动,他灿金的眸子里笑意吟吟,漫天烟花背景竟不及那来得惊艳。
四十二,四十一,四十……
付沉还未问他,他便先匆忙开口道:“来不及了,快跟我上屋顶看烟花!”
说罢,朝他伸出一只手。付沉毫不犹豫抓住,借着他的力跃出窗子。
两只大猫在月色下沿着墙快速爬升。左边,是城区里灿烂如星河的烟火,右边,是淡云悠悠的当空皓月。付沉紧跟着他的步伐,迅速攀上屋顶,而后跑跳着,往南边的塔楼飞速跃去。
塔楼极高,塔顶宽敞,确实是观赏烟火的好去处。
付云的身影在他前方一步之遥,不快不慢,他们二人的步伐,竟极为默契。
二十,十九,十八……
十二,十一,十……
白色的身影沿着垂直塔楼攀跑而上,快至顶点时一跃而起,在月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在塔楼顶部。付沉看准了脚爪的着力点,屏气凝神,加速追上去。
五,四,三……
付沉完美落地,在付云面前,背着一片灿烂花火,缓缓起身。
他正要开口:“哥,我……”
付云二话不说,拥住他,深深吻了上去。呼吸仍旧不稳,动作略显急躁,满满都是迫切和喜悦。
纵情交融的那一刻,他在心中默默倒数下最后的数字。
二,一。
我爱你,新年快乐。
天地间炸开璀璨耀眼的烟花,喜悦的爆鸣声响彻天地之间。这一刻古今遥遥相望,零点的钟声敲响,在美好的祝愿,盛大的欢迎中,在灿烂得如同星河的火树银花下,崭新一年如约踏来。
付云轻轻松开了他,微喘着气,面上挂着畅快的笑。他的唇吻得微红,焰火的光芒给那里抹上一层妖冶,付沉捧着他的脸,情不自禁摩挲着,轻轻蹭过嘴角。
“新年快乐。”付云赶在零点前溜回到他身边,还成功浪漫了一把,心情舒畅。
付沉静静凝视着他,那笑中满满都是宠溺。
“我爱你。”他低声道。
随后,毫不犹豫地又吻下去。
月色温柔皎洁,烟花盛大灿烂,你自二者间而来,胜过这世间所有色彩。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到了完结的时候,我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想到如今要同雪豹分别了,内心竟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最开始只是想写一个轻松的小故事,愣愣地写了二十万字,也没想过能申签成功,没想过会有人看,甚至追文。预估的二十万字,现已快至三十万。
写下雪豹的第一个字时,仍旧在仲夏,而今已至霜降。宝宝你看,时间它其实走得飞快,我们没有任何手段去挽留它。
唯一能做的,只有珍惜当下,享受当下,坚持当下。
讲一些关于文章的设定吧。
感谢松茸宝贝的长评,面面俱到,鞭辟入里,我已将评论中例举缺点之一二尽数记下,在下一篇文中进行改正,感谢厚爱。
有关大纲,具体字数究竟有多少,我也不知道。因为三十三页大纲纯手写,红黑蓝三种墨迹标注得密密麻麻,不太好计算字数。除此之外,S港的地图、马戏团的分布、特控局的布局,乃至巴勒山的地形,皆一一绘制单幅的平面图。潦草简陋,字迹张扬,各类版本不下数十余张,唯一好处是能让我完成对一段故事的描述,也算物尽其用。
我尽量将每个人物的特点塑造得更鲜明,更生动一些,不知文章更到后期,有没有达到这种效果。
某个冬天,我独自站在郊区外一块公交站牌下等车,只有一棵树,一块站牌,和我。天色渐晚,远处车尾灯闪烁迷离,寒风刺骨。我突然想到,如果我拥有一只很大很大的猫,回去后一定要把脸埋进它软乎乎暖融融的肚子里,对这只简单的动物撒一会儿娇。
于是《雪豹》就诞生了。
为什么是雪豹?因为它看起来毛最多最暖和;看着帅实际上很逗很可爱。我想塑造一只简简单单的大猫,没有霸道总裁那么遥远的人设。他触手可及,温暖善良,似我们之中的某个人,却又有着独特的闪光之处。
付云则是我的一种希冀与目标。不要吝惜自己的善意,做一个温柔而坚强的人。你会发现给予帮助的同时,自己也正被救赎。
我曾得到过许多好人的帮助,他们匆匆而来,不留下任何信息,又忙忙赶回人海里,我甚至连一声谢谢都来不及说。相信宝宝们也曾有过这样被帮助的体会。
他们凝聚成了付云的原型。倾力相助,不求回报,不经意间却被以另一种方式报答。我也得以在此传达出我的谢意。
每一位角色都有他/她自己需要走过去的坎。生活的五味杂陈并非三言两语便能叙述得轻,我只希望在讲一个温馨偏萌的故事时,尽量代入生活的真实感。
每一位角色或多或少都有相应的原型,先前在作话中也有过注释,在这里便挑一两位来谈。
有关球球。
或许有的宝宝已经看出来,球球最开始的命运轨迹并非如现在这般侥幸。直到快到原定的球球的结局时,我仍未纠结出球球的结果该是如何。理性让我遵从事实,感性让我忍不住留下这只可怜的狗狗。
最后我决定听宝宝们的意思。
不出预料,球球的命运被改变了。
或许宝宝们不知道,你们的一条条评论里,无意间将球球救了回来。感谢你们的善良,感谢你们的厚爱。
如果当初,球球的原型能有这一点点善意堆砌,兴许就不会走到最后那步。
感谢你们,至少让它活在了书里。
有关徐偲。
徐偲一开始的设定便是一位有责任心的正面人物形象,并且是悲剧的结局。原本的结局还要更惨烈一些,但为着文章的整体风格,于是改成如今结局。
这本就是一个有争议的话题,故而我不做它述,讨论的空间便留给宝宝们。
只是,对于一个如此优秀的人逝去,我内心亦是惋惜不舍,替他不值得。或许是因着我远未达到,能冷静客观地评价一场事件的缘故。
有关“悲喜神”的十二个反派。
很简单的设定,如同所有主角一般打怪升级上去。但为了不让反派显得单一邪恶,于是各支线有了各支线的小故事,部分设定未在正文之中体现出来,亦不算会影响正文剧情的故事,是以我将之删除。若是宝宝们想看一些相关的番外,我还可再写。
自国庆之后便已发完所有存稿,好在前期大纲准备得较为充分,是以每天照着细纲来走,仍能尽量保证每日的更新。
评论区有三只“霜”,有许多熟悉的面孔,收到话痨宝宝们的每一条评论,我真的非常开心。
白兰花宝宝默默砸了很多雷,非常非常感谢;许多宝宝投了雷,灌了营养液,数据变动一次,我能高兴一整天。
很多个深夜更完文,接着码下一章的内容,近夜里一点时才关上灯,准备睡觉。临睡前看到追更的宝宝们朝气蓬勃地在评论区里蹦跶,实在可爱,临睡前心情都是愉悦的。
相信在看雪豹的宝宝们,一定也有着一颗柔软的心肠,尽了自己的努力去过好每一天。
希望这篇文能回报宝宝们的善意,令宝宝们稍感开心,感谢你们的陪伴。
元夜叩首,万分感谢。
于2019年10月25日夜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隐霜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一:立冬(上)
付云醒来的时候天色昏暗,客厅里没有开灯。身上简简单单搭了件外套,有点冷。
不知是为何,全身说不出的无力,就好似他被这个世界遗忘在了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或许是最近在吃药的缘故吧,他的抑郁症快治好了,这条黑狗陪伴他快九年,期间反反复复,最近总算是快好了。
他对这种吃力的感觉已经习惯,吃过的药物像木偶头顶那根线,将他提起来生活。
最近这根线变成了他们家吵吵闹闹的小豹子,付沉霸道往他面前一站,就把黑狗驱远了。
今天是立冬,一整个漫长冬季的开始。窗外边下着小雪,细细密密将街道上铺撒得一片白。
付云有些诧异,近几年气候逐渐炎热,B市已经很少在立冬这天下雪了,即便是春节,都难得几场雪。
不知道猫咪跑到了哪里去,客厅里混沌得令人心情沉郁。他撑起身子,打开客厅大灯。
茶几上散落着好几种治疗抑郁的药,维持着他入睡前的模样。透明塑料果盆里装着几个苹果,下边有些暗色。他伸手拿起其中一个,发现底部已经腐烂得发黑。
“……天,这是放了多久?”付云皱眉。
自己隔几天就打扫一次卫生,猫咪每天都倒垃圾,他们俩居然都没有发现。
他厌恶地将烂苹果一个个捡出来扔掉,扔完才发现,整盆苹果都没了。
手机放在上班穿的外套里,而外套搭在餐厅的椅背上,付云站起身去拿。
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的身体比入睡之前还要吃力,无精打采。
怎么这个药物没彻底治好,反而还加重了?
周身被厌恶的情绪包围着,他像拖着一滩烂泥在行走,有些喘不过气。付云翻出手机,想打个电话给外出的猫咪,叫他回来。
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身边有一只软软的大猫,会宽慰许多。
手机跳出来一大堆信息,甚至还有很久很久前的那个人,刚发过来请求复合的信息,满满当当写了篇小作文。
付云没有理会,也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只焦急地翻着通讯录,找猫咪的号码。
很奇怪,分明付沉的电话应该在第一位,却找不到了。
打电话也不接,只是嘟嘟忙音,发信息也不回。
心如坠冰窟,手指发凉,微微颤抖着,无论翻找何处,都找不到能联系付沉的方式。
他一下慌了,也没多想,随手点开一位联系人,便一通电话打过去。
“喂,那个。老杜,我联系不上付沉了。”听到师兄熟悉的声音,付云略略安了心,也没意识到什么不对。
那头老杜斟酌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问道:“是阿云啊,呃,是你家那边的兄弟不见了么?”
什么兄弟啊,付云微微蹙眉,着急道:“不是兄弟,是付沉啊。”
“付沉是谁?”
付云如遭雷击,整个立在了原地。
老杜没听到他的回答,顿时怕了,“哎哎,阿云,别着急啊。总能找到人的,失踪多久了啊?要不要先去报个案?”
“喂?”
付云僵硬在原地,目光茫然。恍然间他看见厨房的一角,父亲的遗像仍旧挂着黑色绸缎。
这幅像,本该在他出发去往边疆之前,就取下来了!
全身血液似乎都流淌走,自己只是一副冰冷的躯壳,他木木地问道:“现在什么时候?”
他的状态太过吓人,老杜讷讷回答过之后,问需不需要过来看他。
立冬,一年前。
不是和付沉的第七年,是彗星来的一年前。
没有付沉。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气息颤抖着,忽然就挂断电话,打开家门踉跄冲了出去。
傍晚天色昏暗,路灯已经渐次亮起,昏黄的灯光下,雪花静谧落下。远处汽车尾灯通红,形成一条缓缓移动的光带,霓虹灯影幢幢。
穿着深色皮衣的青年人靠在楼梯口,一头叛逆的卷发扎起揪,下巴胡茬青灰,叼着的烟星火忽闪忽灭,烟雾飘散在冰冷的空气中,正低头看手机。
见到他下来,青年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阿云,你听我说,我……”
付云气喘得很急,仿佛下一瞬间就能背过气去。他踉跄奔下楼,一把推开堵在楼梯口的青年,如逃命般狂奔而去。
青年一脸震惊,一只手还僵硬地举在半空中,“阿云?”
。
如每一个漆黑的夜晚般,晚高峰的城区拥堵,车尾灯红成一片,所有人都在往家的方向缓慢移动。
冬天来临的晚上,街道上已没什么人,偶尔行人三三两两相伴而过,交谈的声音随嘴里冒出的热气,消散在空气中。
付云逆着车水马龙的世界狂奔,热气从嘴边溢出,耳边只听得见自己的喘气声,街上光影晃动摇曳,几乎刺瞎他的双眼。
明明街上车的鸣笛声不绝于耳,商店里的音乐热情高涨,偶尔还能听到公交报站的声音,下来的白领们畅快交谈欢笑,远处广场舞鼓点激昂。
所有声音都在快速消褪下去,如同颜料从一幅色彩艳丽的油画上剥离下来,成为黑色粘稠的一大团,摊在地上。
他的世界静默成黑白。
付云跑过老城门下,路过夜色中漆黑的树,沉睡的桥,来到一片荒草丛生的空地前。旁边只有一间破败的棚子,歪歪扭扭喷着“补胎”的字样,还有一间已关门的路边小卖部。
撑着膝盖喘了好长时间的气,才稍稍缓和过来。冰冷的空气终于使得他头脑稍稍清醒,他慢慢往前走了两步,看着整片荒地,有些无措。
没有特控局,没有兽人,没有那个世界。
他真的回到了八年前,一切都还未开始的时候,彗星还在赶来的路上,而付沉还是高原某个山旮旯里的小豹子。
身体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就如同孤注一掷去走一条路,拼尽全力赌上了一切,自以为已经到达终点,当爬过那条线时,才发现什么都没有改变。
经历万千疼痛,终究一无所得,仍旧孤寂无助得只有自己。
这样的颓然无力。
付云眼前一花,栽倒在地上。
。
隐隐约约有灯光刺眼,周围人压低了声音的交谈显得那么刺耳,付云很想立刻逃离开这个世界。
醒来第一个念头:为什么我还没有死?
他疲惫睁开眼,看到老杜站在床边,同医生交谈着什么。医生离开病房,老杜转过身,视线碰巧与他对上。
“呀,你醒了?”付云要起来,老杜赶紧上前搀扶,“干嘛呢这?有人发现你晕倒在路边,还以为死了,给人吓走半条命,要不是警察打电话给我,我都还不知道这事儿。”
他扶着付云靠在床头,又细心掖了掖被角,终于还是忍不住劝道:“你说你,这副模样,老爹在天上看了能放心吗,啊?就为了那个弹吉他的浑小子,忒不值得了。”
付云压根儿没注意听他在说什么,沉吟片刻,问:“最新一批援边的人,去了么?”
老杜愣了愣,没想到他会忽然扯上工作的事儿。
“还没,但报名已经结束了。”
“帮我搞个名额,我要去。”
老杜一下着急了:“去什么去!你这生着病呢,那去的可是高原!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人,连信号都没有的地方,我不同意!”
付云笑了笑,那笑容里竟然有一丝坦然,“我没事,不去我才有事,这个你不用担心。”
老杜拗不过他,反而被他劝走,气得脾气都快上来了。出门之前,付云叫住了他,“师兄,嫂子怎样了?”
一提到媳妇儿,老杜就乐开了花儿,“好着呢,那肚子嘿,挺得这么大,那得是个大胖小子!”
付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抿着唇笑了笑,“工作放一放吧,多陪陪嫂子。”
“那肯定的嘛。”老杜临走出病房前,还指了指付云,故作严肃道,“好好吃药啊,你这病可有点难办。”
“我知道。”没有付沉,只有黑狗,付云闭了闭眼。
没关系,只要慢慢等下去,他们迟早会再次见面。在这期间,他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生活。
健健康康地,朝气蓬勃地同付沉相遇,然后告诉他,自己已经爱了他许多年。
猫咪会有怎样的表情呢?到时候,一定会很好玩吧。
哈哈。
。
付云自己做了一本小日历,撕到最后一页,就是他第一次见到付沉的日子。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的青年,有着冰雪般夺魄的双眼。
如果一切回到了八年前,那么只要踩着时间的足迹慢慢走,他们总有一天能相遇。
一些重要的时间节点被他用红笔涂成了大红色,比如他能依稀记得的,同还是A03的付沉在谷底相依为命那段日子;又比如彗星来临的那天;还有付沉被卓玛捡回家的大致日子。
他原本想直接寻去卓玛部落找付沉,但一来藏地地广人稀,卓玛的部落逐水草而居,过一阵搬一阵,即便是派去做人口普查的干部都难找见他们,更别提付云。
二来他是以援边身份去的边疆,几乎每天都在同一条线上移动巡逻,不可能有额外时间去找付沉。
只能慢慢等待时光让他们重逢。
付云开始同黑狗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抗争,以近乎狠戾的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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