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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第一弄臣-第2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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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总督大人……”宋隐之非常惊诧,所以他微微抬了一下头,看清了对面之人,入目的景象,就让他更加诧异了,以至于他话只说了一半,就瞠目结舌的怔住了。
第782章 颠覆
对大明体制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大明这架马车的主要由三个部分组成,即:拉车的马,控制马的车夫,还有坐在车厢里面指挥的老爷。
构成马的阶层最为庞大,结构也相当复杂,民户、军户、匠户、商户等等都属于这个范畴,他们在田间劳作,将直不起腰当做了习惯;在边疆浴血奋战,却默默无闻;在匠坊中、火炉边挥汗如雨;在城市间奔走,忍受着小吏们的压榨……
在车厢里指挥的老爷们就比较纯粹了,士人与天子共治天下,治理天下的人,自然只要坐在安全舒适的地方指挥方遒就好了,属于神一级的存在。偶尔从车厢中探出头来,那就是莫大的恩惠,足以为古今传诵,可以升级为:青天大老爷了。
而车夫,则是控制马的人,立国之初,其主要构成是衙门中的吏员。不过很快的,由于皇帝想要伸张皇权,太监们取代了吏员,成为皇帝的耳目和爪牙,越过了士人的指挥,直接深入了第一线,成为了皇权的代表。
马车前进的过程中,难免遇到坎坷。一般来说,出了事故,第一个倒霉的总会是马,而指挥的人却有充裕的时间逃生,至于驾车的,则是在两者之间,能否脱身,全得看个人的本事。
姑且不论车夫和老爷孰优孰劣,谁占的上风更多一些,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在大明的政体之中,这样的架构无处不在。
在边镇,指挥方略的是总督、巡抚,若是有大战,太监们也会来插上一脚,没有太监的时候,武将就是车夫,厮杀在最前线的,则是军户们。其他地方,也可以以此类推。
当年的宝船船队中,由于成祖的权威极大,因此三宝太监得以占据了主导的位置,但士人们也并未无动于衷。其实他们更愿意相信,起到主导作用的是王景弘、候显等副使,要是没有这些圣人门徒在,一个阉竖能懂得什么大国风度,天朝礼仪?并以此感化诸国?
虽然只是个童生,可宋隐之终究是个读书人,随着王师的靠近,他也觉得骨子里那些读书人的骄傲正在复苏。他回想起了大明种种,因此,那位总督大人的话让他震惊非常。
他听得分明,对方对读书人的态度,别说尊敬了,简直可以用轻蔑来形容。而且,结合对方的话,宋隐在船上还真就找不到几个士人,包括总督大人在内,这帮人无不皮肤黝黑粗糙,一副常年经受风吹日晒样子,从他们身上,看不到半分儒家士大夫的雅致风流。
没有文官主导甚至压阵的朝廷水师?不会是假扮的吧?宋隐之心里闪过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随即,他把这个想法丢到了一边,这样规模的船队,除了朝廷,没有人能组织得起来,就算组织起来了,也会被朝廷收拾掉。
可现在这情况又如何解释呢?宋隐之百思不得其解。
仔细看看,总督大人和他身边的几个人倒是和旁人有些不同,他们的神情举止不像是水军海盗,反倒像是那些海商,没错,就是海商,这些人顾盼之间显露出的不是杀气,而是一股子精明劲儿,全然是商人的做派。
“宋壮士?”见得宋隐之发呆,那总督也很诧异,他没想到海盗窝里居然蹦出个读书人,而且还因为他压根没注意到的那些原因发起了呆。
想了想,他转头向身旁一位武将笑道:“说起来,我记得梁将军也是广东顺德人,莫非你们是故识,所以……”
“应该不会,王大人,你也知道,梁家是当地世家,这位……既然流落海外,那肯定是不会有什么亲缘的,倒是……”梁成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了一声苦笑。
梁家在当地作风强霸,夺人田亩,逼人全家致死倒是做过不少,面前这人若是跟梁家有瓜葛,想必也只能是有仇了,而且还是不共戴天的大仇。只是冤有头,债有主,这种事和他关联不大,却也没必要多说,他往船舱方向望了一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那总督并不在乎使者失礼,反倒说了两句闲话,只当是对方紧张或者被吓到了,算是个开解,他说话时也是意态悠闲。可他随口的一句话,落在宋隐之耳中,却如同雷鸣电闪一般。
顺德梁家!这四个字代表的意义,他无一刻稍有或忘。当年要不是这一家人,他又怎么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梁将军?水师将军?莫非……他很清楚,广东水师掌握在梁家手中,与他家私兵无异,眼前这人难道就是该任的水师总兵?
事情越来越诡异了,主事的像个商人,总兵在一旁陪坐,然后……宋隐之循着梁成的目光看了一眼,更是震骇莫名,入目所见,是他怀念已久,象征读书人身份的长衫,穿着的人的外表,也和他记忆中的士子无异,只是这些人的神情,与他所知的完全不同。
也不知是出海晕船,还是怎样,一群人都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样子。身体虚弱还不是主要问题,关键是他们的精神也很差,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满脸晦气的样子,就像是被发配了似地,看上去仿佛是一群受了气的小媳妇。
商人、武人大模大样的坐在中间,读书人窝在一旁?这场面颠覆了宋隐之的固有观念,令他茫然若失,好在他不是世家子,只是个寒门童生,又在海外呆了十几年,受到的震骇终究有限,倒是很快就回过神来。
“总督大人见谅,在下……”
见对方眉头微皱,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宋隐之赶忙略过了那些告罪的客套话,说起了正题:“刘老香首鼠两端,一边想着跟朝廷讨价还价,一边又做好了逃亡吕宋内地的打算,若是大人即刻遣一队快船,由在下带路,直取加拉鄢岛,定能一网成擒……”
“嗯。”没有想象中的大喜过望,总督只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吕宋北部大大小小有几十个部落,其中以比奈等几个部落最大,这几个部落和刘老香走得很近,不过土人们既狡诈又胆怯,若是不知王师规模有多大,可能会被刘老香教唆,但若是知道的话,他们断然不敢冒犯的,即便反复,也是日后之事……”
稍一停顿,留给听者思考的余裕,他继续说道:“因此,在下愿意将王师到来的消息,以及王师的威武军容,传出风声去,如今,宝船余威尚在,当地土人势必望风而走,或遁或降,然后再施以分化瓦解,扶植亲近势力,必收事半功倍之效。”
“嗯,宋先生对此地的了解果然深刻,这样好了,本官王海,蒙天子错爱,侯爷信用,担任吕宋总督一职。如今总督府初设,正在用人之际,你先随军参赞一段时间,然后根据功绩,可选择从军又或在总督府担任职司……”
听到这里,宋隐之已经喜出望外了,以至于王海后面的话,他都没听太清楚,半响后,他迟疑着问道:“王大人的意思就是在下可以脱了这从贼之罪了?那,在下若是想归籍返乡……”
“啊?”王海微一错愕,船队中的海盗都是在旅顺被俘虏收编的,具体过程他并不清楚,只知道那边把人送过来的时候,这些海盗就已经和普通水手无异了,完全没有过去的凶戾之气,一个个都是老老实实的。
不过有一点很明确,这些人当中,少有要退伍归乡的,基本上都怀着建功立业,将来衣锦还乡的念头。这些亡命之徒并不在乎航海的凶险,反正和从前也差不多,反倒是可以打着官家的旗号这件事,让他们非常振奋。
比起在军中立功,请求退伍就麻烦很多了,据说要经过考评,断定不会重新作奸犯科了,才能回去。回去后,也要在当地的衙门登记,隔一段时间就去报到,倒和坐牢差不多,这些自由惯了的海盗哪里耐烦得了这个?
因此,返乡的人少之又少,王海连具体的手续怎么办都不清楚,不过他也是有急智的人,微一摆手,呵呵笑道:“若是宋先生有志于此,带到吕宋平定的时候,自可随船回返中原,落叶归根么,呵呵。现在,就请宋先生暂时随军行动吧,郭先生……”
“多谢大人。”长久以来的愿望成真,宋隐之心里这份欢喜就不用提了。
“宋兄,这边请……”正躬身施礼,连连称谢的时候,只见得人群中走出一个年轻人来。
这人生得倒还英俊,单从外表上看起来,倒像是个匠人,而他拱手一礼间,看那气度风范,却又像足了读书人,宋隐之看在眼中,心里不由啧啧称奇,这船上的一切都是这么怪异,看起来,离开中原这些年,大明是有了大变化的。
“多谢……”转身欲走,他又记起一事,于是又回过身来,“王大人,岛上土人不少,又很愚昧,若是对刘老香放任不理,说不定会酿成大乱。虽然王师雄武,可是……”
王海一摆手,混不在意的呵呵笑道:“有劳宋先生挂心了,无妨,无非是杀鸡儆猴,还是杀猴儆鸡的问题而已,杀什么儆什么都无所谓,关键是‘杀’这个过程,和‘儆’这个结果罢了,本官心中自有成算,不须担心,呵呵。”
第783章 大干一场
走下甲板,进到船舱的一路上,宋隐之都没说话,只是木然的跟在那位郭姓幕僚身后,姑且算是幕僚吧,他也只能这么理解了。耳边回响的,则是那位自称王海的总督大人,杀气十足,霸气同样爆满的言词。
王师不玩权谋,也不宣示仁义,而是直接就要在吕宋大开杀戒?这是他上船之后,最令他惊异的一个认知了。不过转念想想,既然士人都只能在船上靠边站了,大军作风的古怪处,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何况,怪异不怪异,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或者说,现在这种状况反而更好一些才对。仇家的权势就是因士族而来,若是士人地位下降,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这旗舰确实太大了点,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转过了几个弯,居然还没到目的地。在这段时间内,宋隐之倒是想通了,他自嘲的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明明前一刻还是一名海盗,上了船却突然用士人的眼光看起问题来,岂不是好笑?
这船上要真是士人主事,自己这个小海盗会不会被人一怒之下杀了都未可知,毕竟读书人从贼,也算是狠狠的丢了圣人门徒的颜面呢。
“就是这里了,宋兄,请……”宋隐之本以为对方是先将自己安置下来,明查暗访一番,证实了可靠性之后才会加以任用,可一看见船舱里的情形,他就知道自己料错了,虽然他不太明白这件舱室到底是做什么的,但他可以肯定,这里肯定不是休息的地方。
这件舱室很宽敞,一边还开着窗,阳光透窗而入,将室内照耀得非常明亮。这里最多的,就是桌子和人,几张长桌子靠着墙,围拢成了一圈,宽敞的舱室都因此缩小了一圈,桌子旁边又坐了一圈人,让这里倍显拥挤。
中间还有一张由几张桌子拼起来的大桌案,围在旁边的人倒是少了一点,整间船舱,也就是这附近还显得有些余裕。
布置怪异,那些人做的事也有些奇怪,周围那圈桌子旁边的人,或坐或站,手中拿的大抵都是些尺规之物,还有些宋隐之叫不出名字的物件,每个人面前都摆着或多或少的纸张,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线条。
不时还有人捧着纸张站起来,和周围的人低声商讨些什么,然后重新开始工作。
他们不单是和旁边的人有交流,宋隐之进屋的当口,就见到有人一脸喜色的起了身,然后捧着图纸到了中间那张大桌子旁边,而桌旁的几个人迅速围拢过来,在纸上指指点点,一边说着,还一边转头去看桌上放置的东西,神情都非常专注。
“郭……”宋隐之看得满心疑惑,当下就想向那位引路的幕僚问询,可一张嘴,却发现自己居然还没向对方问名,对方也没有自报家门,让他没法称呼。在海盗团伙自可随便称呼人,可官场之上,称呼这东西是相当有讲究的,万一弄错了,得罪人了可能都不自知。
“小弟郭成建,现任总督府工科从事,负责各种土木工程的兴建事宜……”这位幕僚的名字倒是有趣,和他负责的工作很有交相呼应的意味。
“原来是郭从事……”对方称呼客气,宋隐之却不敢托大,直接以官职称呼对方,心中却是啧啧称奇不迭,总督府下面还设了个工科,划分还挺细致,连土木事都专门划出了个类别,朝廷意欲在吕宋大干一场的决心,确是表露无遗了。
“未知此间的诸位同僚是在……”
初见郭成建的时候,宋隐之就感觉到奇怪了,眼前见到的这些人,也给了他同样的感觉。单从气质、谈吐上来说,这些人还是颇为文雅的,有些读书人的样子,比那个看似商人的总督都要强些。可若是从打扮,和行事风格上看来,这些人与读书人却又大相径庭了。
他们彼此交谈之际,都是直来直去的,关注的内容,只有手头上的工作,问候、自谦、典故,一概没有。有反对意见就直说,也不怕得罪人,听到反对意见的人也不恼,而是认真的和对方探讨……
他们不像幕僚,倒是更像衙门里的那些吏员,不过这些人身上完全没有后者那种,对上谄媚奉迎,彼此勾心斗角,对外凶横霸道的气质。若一定要做个描述的话,以宋隐之目前的观感来说,无非就是‘平等互助’四字了。
“这里是工科地理分司的工作间,各位同僚正在绘制沿途的海图,请宋兄来此,概因宋兄对吕宋地理详熟,正好让地理分司的同僚们协助,绘制一份吕宋的简图出来……”郭成建稍微提高了声音,倒是将中间那些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熟悉地理的人已经找到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地位高些的人转过头来,很兴奋的说道:“太好了,以前那些舆图实在太粗糙了,亏得他们怎么能用这些东西指引方向,要是让大军拿着这种东西登陆,那简直就是在犯罪!”
“可不是么,就标了几座山,几条河,距离也没有,中间路况如何也没有标注,直如小儿涂鸦一般,倒是海图还好些,好歹标注了洋流走向和风向,多少能做个参考。”
“这就开始吧?大军明日就要开始登陆了,今天赶工出来,好歹有个简图先对付着,详细的地图,一时半会儿可搞不出来。”
先前那人还是个急性子,一边自说自话的做了决断,一边招呼起来:“张兄弟,王兄弟,你们俩来绘图……吴兄弟,你来测算……我来做沙盘……快,大家都行动起来。”
工作间里看似狭窄凌乱,实际上却是极有章法,随着那个主事者的一阵嚷嚷声,幕僚们很快分出几人,拿着工具纸笔,聚在了工作间中央。另外一些人虽然没被点到名字,但也自觉的将长桌上面的东西清空,图纸被分门别类的收集起来,代之的是一座沙盘。
宋隐之原本不知道何为沙盘,不过听到名称,又看见了实物,倒也很容易理解。长桌上摆着好几副类似的东西,先前他没留意,这时有了点领悟再去看时,就有了新的发现。
这些名为沙盘的东西,似乎是在具体而微的模拟地理环境。凝固起来的沙子代表的是大陆和岛屿,不知名的蓝色液体则是海洋,在明媚的阳光的映射下,似乎泛着波光,在这一瞬间,宋隐之仿佛觉得自己飞在云端,从九霄之上俯首而望,将整个南海尽收眼底。
“杨伯父那么温吞的性子,怎么就生了杨兄弟你这么个霹雳火?”看见好友急吼吼的模样,郭成建打趣道:“不用这么急,大军登陆后,又不是立刻进兵,还得修葺扩大港口呢,时间还宽裕得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可别因为操之过急,误了事啊。”
“入了港,还得考察港口附近水文呢,而且你们匠作司的人动作一向很快,这次可不能被你们抢在头里了……嗨,我没空跟你说这些,人带到,就没你的事儿了,让开,让开,没看我这儿忙着呢?”
听起来,郭、杨二人的交情委实不错,应该是两家祖上就有交情那种,不过,那位杨从事的脾气可不怎么样,听他话里,似乎还很有些竞争意识。
“……这位兄台,很简单的,你只要回答吴兄弟的问题就行了。”正思量间,宋隐之只觉袖口一紧,却是被杨从事扯了过去,这人也不通名问候,直接就吩咐上了。
“据我所知,吕宋北部,群岛之后,有个相对较大的港口,那里水深几何?港外暗礁几许?港口陆路通畅与否?”干的是最细致的活儿,可地理司的急性子却不少,那个吴兄弟当下就是一连串的问题问了出来。
“那个是阿帕里港……港外以山地居多,不过卡加延河却由此入海,所以交通甚为便利,此港一直控制在刘老香和北地第一大部落比奈部手中……”宋隐之对地理环境的了解,并不是自吹自擂,而是确实有两把刷子,当下也是应答如流。
“山高几何?这个……”不过,随着对方问题变得越来越细致,他也开始语滞了。
“卡加延河在何处分流?水路有多远?仁牙因周边路况如何?”问题一个比一个难回答,若不是那位吴从事确实有两把刷子,能从宋隐之比较含糊的话里推测出大致的距离高度,那么,哪怕宋隐之搅破脑汁,也是无济于事的。
正是因为如此,当他看到,只是通过自己的口述,一份比例相对精准的舆图迅速成形的时候,他心里的感佩实是无以复加。
海盗们在吕宋盘踞了许多年,舆图自然也是做了的,刘老香对那副舆图宝贝得很,从来都是用几层油布裹好,贴身带在身边的。不过,藏得再隐秘,终究也是要拿出来用的,所以,宋隐之倒也瞥过几眼。
那舆图就是杨从事这些人口中的小儿涂鸦,上面大致标注了一些地理特征,既不讲究比例,也没有标注数字,不是方向感和空间感极好的人,拿着那份舆图在吕宋行进的话,八成是要迷路的。
而眼前所见的这地图,甚至连河湾和支流都标注清楚了,上面还写着估算的距离,与此同时,沙盘也在成形之中。那位杨从事脾气火爆,手却巧得很,看一眼地图,在沙盘上摆弄一番,一转眼,山川河流就已经栩栩如生了。
看着那双如蝴蝶般轻巧的手,宋隐之突然生出了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这位杨从事,从前莫非是捏面人的吗?否则怎么会有这种手艺?
第784章 千年未有之变局
忙碌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等那位杨从事终于满意的抬起了头,宋隐之得以如释重负的喘口气的时候,他这才惊讶的发觉,舱室内的光线已经有些暗淡,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在船舱里忙活了两三个时辰。
“成了,反正是简图,这样也就马马虎虎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弄得太仔细,只当参考的话,应该还是够用的,给王总督送去吧,对了,吴兄弟,你也跟着去解说一下……”
杨从事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的作品,看起来还不太满意的样子,可最终还是挥了挥手,示意沙盘已经能用了。随后就又转向了一边,继续摆弄着那些沙盘和地图,直接将宋隐之遗忘掉了。
“宋兄,你肯定有些奇怪吧?你猜的没错,这里的同僚多半都不是正统的读书人,多有匠户出身的,比如我和杨兄弟就是,杨伯父和我爹原本都是宣府的军匠,我爹是个铁匠,杨伯父是木匠,我和杨兄弟从记事起就开始学手艺了……”
相处了这一段时间,宋隐之对这些人的脾气也有了不少了解,倒也没什么抱怨,倒是郭成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走出船舱后,向他解释起来。
宋隐之倒也不吃惊,他多少看出了些端详,手巧的读书人不是没有,可巧到这种程度,还不怕在外人面前展示的,就是凤毛麟角了。所以,他很确定,这些人肯定不是传统的士子,而且,从这些人身上,也能得出结论,大明已经变了天。
“本来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改变,匠户的儿子将来也是匠户,我爹是铁匠,杨伯父是木匠,那么,哪怕我和杨兄弟对这两种技艺不怎么感兴趣,那也是要学,要做的,因为这不是情愿不情愿的问题,而是压在我们身上的命运。”
有些沉痛的话题,不过郭成建说话时,语气却是淡淡的,甚至还带了几分追忆,显然对这些痛苦,同时也不怎么光彩的往事并无避讳之意。
宋隐之只是静静听着,他知道对方不需要他的回答或提问,而且他也很清楚,接下来,对方就要说到最关键的内容了。他也很好奇,大明立国百多年了,一直很安静,突然间,怎么就会有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呢?这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直到四年前的那一天……”平静的语调突然波动起来,多了几分激荡,宋隐之更是听出了其中的狂热之意,就仿佛私塾的老先生提起圣人,提起科举时那般。
“……那天的景象,我一直历历在目,侯爷就是那么温和的微笑着,转头对我们说:我也是个手艺人!宋兄,你能想象到吗?当时侯爷虽然还没封侯,可却也是名满宣府的大人物了,而且还是圣驾前的大红人,甚至跟皇上有了八拜之交,而手艺人是什么?”
他自嘲的笑笑,道:“至少在当时,手艺人还是跟娼妓一样的下作行当,可是,侯爷却这样说……后来,我们跟着侯爷去京城,建军器司,筹办书院,精研各种技艺……再去辽东,研制新农具,开垦屯田,到现在,大明已经完全变了样儿,大伙儿都有了奔头……”
“杨兄弟一直都说,做人要知恩图报,每天都把侯爷说的话挂在嘴边,大明的富强,要靠每一个人的努力,所以他一直很努力的工作,想用自己的力量让大明的开拓进取更加顺利,以此来回报天子的仁厚之心,以及侯爷的知遇之恩。因为太过专注,所以……宋兄莫要往心里去。”
“杨从事拳拳报国之心,宋某敬佩还来不及,又怎能……”宋隐之嘴上客气着,脑子里却很乱。士人高居庙堂之高已逾千年,他们为大明制订的体制何等森严,等级何其分明!儒学退位,百家再起,与变天无异,这样的变化居然发生在短短四年之间?
联想起初登旗舰之时看到的景象,宋隐之却也不得不相信,若非有了这样的变故,舰队的领导层中,又岂会没有文官的身影?郭、杨这些匠户子弟,又哪有读书并出仕为官的机会?
甚至连那位总督的身份,也被他猜对了,对方果然是海商出身,转职至今,王总督这个华丽,在从前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转身,一共也只花了两年多的时间而已。
和当年许柴佬那样的有名无实的总督不一样,这位王总督麾下是有兵的,而且还有数万之众。虽然名字古怪了些,但那三万城管,是实实在在的从属于总督府,代表大明朝廷的威严的。
除了城管大队,海上还有一支从属于总督府的水师,比起由世家、商人们集结起来的这支大舰队,那支水师的船舰要少上很多,但是,水师的实力却是远胜。
因为其中的船舰都是新型船,采用最新的武器装备,接受那位旧日的广东水师梁总兵的指挥,直接听命于总督府。有权有兵,这样的总督,比起中原的封疆大吏也不差多少了,正常情况下,又岂能轮到一个出身贱藉者担当?
听着郭成建对大明,对总督府的介绍,宋隐之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千念百转间,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之前做的规划和决定,似乎有些仓促了。若是放在四年前,能归籍返乡,已经是梦寐以求的大好事了,可换在当下,却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了。
难怪听到自己的要求后,王总督会是那么一副神情呢,而阮四说了一半的话,好像也与此有关,那家伙好像有些想法,很可能还是于双方都有利的,要不要再寻到阮四,与他商议一番呢?或者向郭从事问询一番?
这位年轻的幕僚性子随和,而且还很稳重,应该是个商量事情的好对象。计较已定,他就待开口相询,可一抬头间,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甲板上了,总督王海等一干人都起身迎了上来,视线都集中在他手中的沙盘上。
他急忙把沙盘放下,然后退在一旁,看着那群人全无架子,不顾身份的挤作了一团,指着沙盘热火朝天的讨论了起来。有了郭成建的解释,宋隐之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并且也能听懂这些人在讨论什么了。
除了总督府辖下的官员,这些人多半都是海商,或者可以称之为殖民者,他们为了财富和贡献度而来,他们的船里面没有财货,只有人,和兵器,以及工具。
他们带来的人当中,最多的就是私兵,这些私兵是他们从各种途径招募而来的,出身都不怎么上得了台面。不过这也正常,城管大队还是总督府的正规部队呢,出身不一样很糟糕?山贼、土匪、地痞,大明的祸害前所未有的集中了起来,不得不说,这也是很壮观的。
除了私兵,他们还带了一些会伺候庄稼的田间老农,还有一部分是工匠,主要以木匠为主,其他的工匠也各有一些,就是没有铁匠。
宋隐之知道原因,大明如今的冶炼技术极为高超,所以,商人们更愿意直接花钱从铸铁厂买进现成的,而不是自己雇人花钱打造。前者省钱又省力,关键是工具武器的质量还都很好,比自己动手方便多了。
之所以带了这样的团队,是因为商人们接下来要在吕宋建设殖民点,也就是农庄。用贡献度可以换取土地,占下来的土地也可以拿出来换贡献度,私兵就是干这个用的,等土地分配好之后,那些农人、工匠就派上用场了。
所以,那些商人争的面红耳赤的,为的就是争一条好的进兵的路线。
吕宋虽然很大,可却有近七成的土地是山地,只有沿河的土地是平地,而且又很肥沃,何况,沿河进军,运送补给也方便,和总督府的大军靠的也近,安全性也有保障,这样的路线,谁能不喜欢?
宋隐之觉得这个法子真是神奇极了,为了自家的利益,世家、商人们肯定是要拼尽全力的,他们的私兵又多有山贼流匪,最擅长在山林间乱窜。让这些人做先锋,水银泻地的扫过去,漏网之鱼就很少了,比大军出击的效果好很多。
土人们想避是避不开的,要是设伏反击,顶多也就干掉一部分商人的私兵,于大局无损。而商人们吃了亏,因为能得到贡献度,他们倒也不会对总督府有什么怨恨,反而会将愤怒发泄在土人身上。
土人们漏了形迹,总督府大军又应商人们的召唤而来,逼得他们不得不会战,会战的结果自不用说,把全岛的部落加起来,也许还能有几万兵抗衡一下,可现在的局面摆明了是要各个击破,土人们完全没有机会。
于是,朝廷大军用极小的耗费,就占据了大片土地,随着殖民点的农庄的建立,朝廷对这里的控制将是相当稳固的,百年前的憾事定然是不会重演了。
听说这些法度都是冠军侯爷随口定下的章程,一时间,宋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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