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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无名-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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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敌心道,糊突桶你才是扶桑人,鸡同鸭讲,好汉同井底之蛙讲!
“我就叫无敌,江湖八门——说了也是白说。总而言之,我受苍术小兄弟之托,来替苏谷主排忧解难。旁的先不提,敢问苏谷主,龙王到底是何物,怎么看着不像龙?”
“谁告诉你是龙?但凡读过此地的志书,或者有些见识,就应该知道,古时天子御驾亲征,曾在白荡湖与逆贼交战。逆贼挽弓射舵,幸亏水底有一只白龟咬住舵柄,天子才反败为胜。此后天下太平,白龟不知所踪,本地百姓感念它的恩德,称它为龙王。二十年前,先父入山采药,在溶洞里发现了这只白龟。它让石笋锁住,经年累月,已和山柱融为一体。而山柱之于浮度山,恰似脊骨之于人。把白龟取出来,不但会伤了它的性命,还会使得山体垮塌,地火喷涌。先父于心不忍,才在此开山立柜,修造药王谷,照顾这只白龟。”
无敌听罢,憋了一口气,指着伏地的庞然大物,不可置信:“这是王八?”
苏谷主不悦地道:“休要无礼,麟凤龙龟,谓之四灵。龟千岁而灵,能听懂人言,何况,此山未让地火吞噬,全靠它勉力维持,龙王之誉,它当之无愧……”
“王八!”无敌纵声唤道。
白龟听了,微微抬起头,温柔地看着无敌,喷出两股子风来。
无敌道:“你也承认自己是王八?我道是什么龙王,原来是千年老王八,药王谷就是王八谷。莫非我上辈子整日价喝王八汤,这辈子命犯王八,尽和王八纠缠不清?”
苏谷主皱眉道:“别说得如此粗俗,龟壳又名龙骨,可以入药……”
苏谷主就“王八”和“龙王”之称,和无敌争执不下,力图证实鳖才是王八。
无敌不肯改口,一口一个王八,惹得置身事外的白龟,始终娇憨地注视着他。
不知不觉,两个人离题万里,不知所云了。
药王谷的众弟子听了半晌,按捺不住围上前来:“谷主,这王……龙王,如何处置才好?”
苏谷主这才想起正事,拾起装曲蟮的竹篓,放在白龟面前。
然而,白龟毫不理睬竹篓,一个劲细嗅无敌,怜惜之状,好似在对待一朵小花。
众弟子不知所措,病急乱投医,请教无敌道:“龙王怎么不进食?”
“又不是我养的王八,”无敌额发飞扬,忍受着白龟的鼻息,“我怎么知道?”
苏谷主自幼照顾这让山柱压住的白龟,见它不理会自己,反倒对王八之称甘之如饴,和龟鳖不分的无敌亲热,心中很不是滋味。可就是用尽平生所学,也想不出,白龟为何会一反常态。
苍术眼巴巴地仰头,问无敌道:“你有没有办法,让龙王不再发脾气?”
无敌这才有了笑模样:“本来是没有,你叫我一声无敌哥哥,也许就有了。”
苍术难为情地捂住小脸,勉强道:“无……无敌哥哥。”
无敌摸了摸苍术的小脑袋,转过身,郑重地问苏谷主:
“我若能化解这场浩劫,教这千年王八不再作怪,苏谷主可否为我大哥治病?”
苏谷主冷冷道:“你若有能办到,本谷主自当尽力,只一件,不医死人。”
谈妥之后,无敌意欲出谷去扛棺材,白龟见他要走,昂起头来,四爪又开始扑腾。
没奈何,他只得留在原地,让苏谷主率众去抬棺材。
抬至白龟面前,他揭开棺盖,确认无名气息尚存后,伸手往衣底摸。
摸了片刻,摸出一只酒坛底大小的小王八来。
这小王八双颊嫣红,模样十分精神,与白龟相较,却小得可怜。
无敌蹲下身,把小王八摆在白龟面前。这下子,白龟彻底安静下来,眼中柔情似水,浑身放松,把四肢连同尾巴软软地摊在泥地里。
小王八好奇地昂起头,见了白龟,双眼发光,欢喜无限,轻车熟路地往后爬去……
药王谷一众注视着小王八,不知它是何方神圣,意欲何为。它颠颠地爬了一炷香的功夫,还未爬出个所以然来。无敌看得心烦气躁,捉起它,掠至白龟尾梢处,才将它放下。
众人大惑不解,紧随无敌奔过去,只见小王八昂起青红脑袋,蚍蜉撼树般,用前爪攀住白龟的尾梢,伸出自己的尾巴卖力一挺,紧接着点头张嘴,哈地喘了起来!
第48章 身外之身
苏谷主见两只王八做苟且之状,如梦方醒:“……我药王谷的英名,今日就毁在了畜生手里!”说罢,撇下一干回不过神的弟子,拂袖而去。
无敌扛起棺材,几步追上苏谷主,笑道:“不叫它‘龙王’了?”
苏谷主不理会无敌,他把白龟当作灵兽和家人看待,哪知道白龟始终是个畜生,发情时,如此有辱斯文,让他当着外人的面蒙羞。
无敌劝道:“苏谷主也不必对龙王失望。小王八壳沿发红,是发情之兆,但龙王并没有发情的迹象。想来,是小王八误打误撞,闯入溶洞,惊动了龙王,之后又出去觅食,迷失了方向。龙王担忧它的安危,才一反常态,妄图震断山柱,出去寻它。”
苏谷主冷冷道:“你怎么知道?”
“我年少时养马纵鹰,对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了如指掌——恃强凌弱,是禽兽的天性,王八也一样,喜欢以大欺小。龙王能如此爱护小王八,可见确有些灵性。”
苏谷主脸色缓和了些:“本谷主只当它病了,没想到……”
无敌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苏谷主你养王八,就得了解王八的习性。拿我养马来讲,马不会说人话,出了毛病,也不能告诉饲主。我只能设身处地,把自己也当作马去揣摩。养鹰也是如此,纵鹰去叼猎物时,心也要和鹰一起飞出去。”
苏谷主这才停住脚步,仔细端量无敌:
“其实,你说的不错,本谷主口口声声,要对病患一视同仁,教导弟子,行医不分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和华夷愚智,却只把王八当做人来看待,未将自己当做王八去设想。”
他听无敌胡扯了一通,竟悟出一个诊疾的窍门,那就是把自己当做病患去设想。
这倒不是因为无敌这门外汉比他更精通药理,只是日复一日地治病,故步自封,有些麻木了——行医的人心狠,才能处判针药。可欠缺了入微的体贴,也很难详察形候。
再看待无敌,苏谷主就和气了许多,这少年艺高胆大,生得雄伟英健,却有着男子不该有的奇思妙想,仿佛认定禽兽之间也有情谊,分别了也会牵肠挂肚,倒也有趣。
无敌见他盯着自己看,神情颇有些微妙,便疑道:“苏谷主,你不会食言罢?”
“你替药王谷化解了燃眉之急,本谷主自然说话算数,但今日之事,若是经你之口,再传入他人耳中,就休怪本谷主翻脸不认人了。”
苏谷主说罢,替无敌安排了下榻处,自去沐浴更衣,称少时来给无名号脉。
无敌把无名抱上床,一面拎了热巾替无名擦身,一面抱怨道:“这苏谷主武功平平,还是个为发情的王八治病的糊突桶,想必医术也不如何,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威胁老爷我。要不是有求于人,为了救大哥你这死王八,看我睬不睬他?我——”
话音未落,枕侧传来一个声音:“本谷主都听见了!”
无敌吃了一惊,扒开药枕打量,只见床板上镶有一个碗口大的铜铃。
铜铃中心有一个黑魆魆的孔洞,声音好似是从孔洞内传出的。
“苏谷主?”无敌试探着唤了一声。
孔洞里瓮声瓮气地应了声。无敌这才醒悟,铜铃是传音的密道——
“苏谷主,你身为一谷之主,怎这般下作?在卧榻放置机关,偷听我和我大哥讲话!”
“这是匠门鲁少主造的灵犀钟,与本谷主的卧榻相接,以便半夜与病患传音。”
“苏谷主你认得匠门少主,怎会未听说过劫门?”
“本谷主自出世,就从未离开浮度山。除了找上门的人,一概不认识。”
无敌有一句没一句地道:“怎不下山瞧瞧?又不是大姑娘,待在谷中多闷得慌!”
灵犀钟那厢未答话,过了片刻,一名青衫男子负手入内。
无敌抬头一瞥,愣是没认出是谁,又经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见这男子弯眉细浅,眼如柳叶,修颈削肩,一副秀骨清像,亭亭玉立。
无敌越看越莫名其妙,忍不住问:“你是谁?”
青衫男子道:“你说本谷主是谁?”
无敌听他说话耳熟,几乎要昏了过去:“苏谷主,你怎地长这个德性?”
苏谷主一脸不悦,踱至床边,伸出玉手,搭住无名的脉门:“这就是你大哥?”
无敌勉强点头,万没想到,苏谷主洗去一身泥,状貌如未出阁的女子。
苏谷主看着无名手上的皱纹和毒斑:“你大哥这德性,才是让人不敢恭维。”
无敌不服气:“别看我大哥现下长得和妖怪似的,未散功前那小模样可是弱柳扶风,赛过病西施!但和苏谷主你这阴柔的模样比起来,他也算是一条说一不二的阳刚汉子!”
苏谷主听见“病西施”之语,手一抖,忘了默数无名的脉息,只得再号一遍:“……奇怪……这散功的病征,除了未老先衰,筋骨尽碎,百毒缠身……”
无敌连忙问:“还有什么不妥么?”
“还有,肾阳流泻,不再是童子之身。”
无敌听得一呆,重复道:“嗯?不再是童子之身?”
苏谷主沉吟道:“你大哥想来也通晓些医术,每日入睡时,以炼精化气之法,也就童子功,稳固肾元,从而弥补肺气不足导致的体虚。也亏得他肾元牢固,才能抵御百脉中所藏的奇毒,但不知为何,五日前却破了功,又没有采阴补阳的迹象,真是奇怪。”
无敌仔细回想,五日前,正是离开金陵的那一日。那时无名一直在他身旁,夜里把他当做庄少功云雨了一番。倘若苏谷主所言不假,这一番云雨,竟是无名的第一次。
想罢,他犹如五雷轰顶,心道,敢情大哥一直守身如玉,未曾和少主欢好过!
自己成了什么人了,这岂不是夺人所好?
大哥就此丧命,还则罢了,若能活着回阳朔,让少主察觉此事,怎么交代才好?
“苏谷主,这个你不用管!”无敌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却一派沉稳,“那是我大哥手欠,自己破了功。你就说这病怎么治,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
苏谷主眉头紧皱,为难地看着不成人形的无名,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也只能开些药,替他镇住体内的毒性,至于筋骨尽碎,本谷主无能为力。他肺上的毛病是自幼落下的顽疾,无药可救。还有……”
“你别还有了,我大哥他有没有救,还能不能活过来?”
苏谷主没有回答,起身到桌前,让弟子笔墨伺候,挥毫写了几张方子。
无敌看苏谷主笔迹潦草,愣是没认出开了些什么药,好在也不须他经手,弟子拿了方子便抓药去了。随后,苏谷主就支颐而坐,陷入了深思。
无敌本来就是个急性子,见苏谷主沉吟不语,急道:“苏谷主,只要你能治好我大哥,缺哪一味药尽管提,上穷天帝灵霄殿,下穷龙王水晶宫,我都能给你弄来!”
苏谷主这才回过神:“这世上罕见的药材,我药王谷都有。”
“那,那……”
苏谷主转头抬眼,直勾勾地看着无敌:“救你大哥,并不是没有办法。事到如今,也不必再瞒你,本谷主是白苗人,我苗族的巫医,有一自古相传的秘法,名唤‘身外之身’,可以为活人易筋换骨,乃至更换五脏六腑。你若是愿意抽筋拔骨,开膛剖腹,把你的肺和筋骨换给你大哥,那么,他就可以活下去。”
这番话讲的粗浅,无敌一听就懂,当即问道:“苏谷主你会这秘法么?”
苏谷主道:“会。”
无敌回到床边,握住无名的手,又想了当年获救的情景。
彼时,上一任病劫认定,他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即使侥幸救活,也不能为庄家效力。可是无名不但救了他,还给他讲了一个关公刮骨的故事,似乎有些体贴。
从此,他就赖上无名了,不然,无亲无故的,谁也不在乎他,活着没什么意思。
——有人在乎多好,受了伤有人心疼,得意了可以炫耀,可这个人不该是无名。
无名自有牵挂,早已讲过,他二人,命不相关,情不相干。
硬生生地要把两个不相干的人绑在一起,是他的错。无名对他没有丝毫情谊,就算一时兴起,把他当作庄少功欢好,也可以半途而废,还要他以最下贱的法子取悦才行。
无敌深吸一口气:“苏谷主……”
苏谷主道:“你想好了么,意下如何?”
无敌豪爽地笑了一声:“这秘法我是不大懂!怎么抽筋拔骨?我听你吩咐。”
“你会死。”
“杀人不过头点地,死就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苏谷主察言观色,见无敌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不由得劝道:“你还是再想一想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时冲动逞英雄,未必是好汉。”
无敌摇摇头:“我没有父母。”
苏谷主道:“那你更要爱惜自己,你大哥也未必愿意和你换骨。”
无敌好笑地看着无名:“他不是我的亲大哥,我和他没什么干系。”
“——那你为何还要救他?”
无敌让苏谷主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我高兴!”
“什么叫你高兴,”苏谷主毫不留情地道;“本谷主听不懂。”
“苏谷主你救人就是了,啰啰嗦嗦,问这么多作甚!”
“人命关天,怎能不问个清楚明白?万一,本谷主草率地答应了你,医好了你大哥,他却要兴师问罪,向我药王谷寻仇,你要本谷主如何作答”
无敌一想,苏谷主所言也在理,按无名的性子,肯定不愿欠他这个人情:“哎不如这样,苏谷主你就告诉我大哥,我去了塞外,不回来了。”
苏谷主不以为然:“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
“那要不,苏谷主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大哥彻底忘了我?对了,我大哥神志不清,本来就不记得我是谁,只要别告诉他,是我送他来的就行了。就说,是一位江湖侠士送他来药王谷。我再留两封信,第一封,以江湖侠士的名义,苏谷主你受些累,差人转交给我家少主,让他来药王谷照顾我大哥。第二封,以我的名义,过个一年半载,苏谷主你再托人转交给我家少主,说是在塞外遇见我的,让他不必再来找了。”
苏谷主听无敌做出一番详尽的布置,知晓他并非冲动行事,点了点头:“说来说去,本谷主还是不明白,你为何要救你大哥?”
无敌忍了口气:“实不相瞒,十一年以前,我就该死了。我惹了官兵,为了息事宁人,我自己取刀开膛破腹,没想到,官兵不讲信用,还是杀了我的双亲。当时,是我大哥救了我一命。可我真没想活下去,一直就想死,没逮着机会。如今机会来了,苏谷主你也不必再劝我,我死了,我才痛快。不然,我……心里痛,我还得死。”
苏谷主叹了一声,把声音放柔:“不仅你心痛,本谷主听着,也为你痛心。但你双亲的死,并不是你的错。你年纪还小,只要活下去,总会遇见一个人,你和这个人成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和骨血,他们会担心你的安危,你也就不会再有轻生的念头了。”
这番话推心置腹,说到了无敌的心坎里。无敌情不自禁,遐想了娶妻生子的情形,但余光瞥见不省人事的无名,又摇了摇头:“别费那个劲了,下辈子,从头来过罢。”
苏谷主不再说话,陷入了沉思,少顷道:“好,你跪下来,给本谷主磕一个头。”
无敌做好了抽筋拔骨的打算,可听见要磕头,顿时不乐意了:“苏谷主你欺人太甚!你明明答应了我,要为我大哥治病!”
“你连死都不在乎,还在乎磕头下跪?何况,本谷主答应了你,替你救你大哥,却没答应你,要替你诓骗令兄,大费周章瞒住此事,还要给你那什么少主送信。”
无敌一听也是,自己就要死了,磕头也亏不到哪去。一咬牙,几步到苏谷主面前,不情不愿地把头一扭,双腿直挺挺地,无论如何也跪不下去。
苏谷主道:“你到底磕不磕头?本谷主没工夫和你磨蹭!”
“……”无敌环顾四周,先去把门窗掩上,转头再看看无名,把床帏帐子也掩上。
苏谷主皱眉:“你还怕让人看见不成?”
无敌哼了一声:“我在江湖中可是很有名的,丢不起这个人!”
说罢,无敌面对苏谷主,双膝一矮,跪倒在地,把头也埋下去,咚地磕了一个头。
苏谷主伸手想把他扶起,一低头,见他眼眶微红,又收回了手:“你今夜好好歇息,养精蓄锐,明日一早,本谷主就来为令兄治病。”
第49章 人外有人
无敌不怕抽筋拔骨,却受不了下跪磕头。
苏谷主离开后,他犹自跪在地上,心乱如麻地想,唉,就当老子给儿子磕头了。
但如此作想也不合适,苏谷主比他年长,还要给他大哥治病。
回头看躺在床帏里的无名,无敌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自己本事再大,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想大哥神智清明时,自己无所畏惧,是何等的风光?如今大哥命悬一线,可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其实,寻常百姓,为了保护至亲和心头所爱,低声下气,乃至下跪哀求,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无敌年轻气盛,棱角还未磨平,难免有些伤痛。
他起身抹了抹发红的眼角,打来一桶井水,胡乱洗了一个澡,爬上床和无名并肩躺下,侧头看无名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暗道,大哥你快些痊愈罢,以后好好和少主过日子,别瞎折腾了,五劫五个人,其余四个轮流给大哥你换骨,也只够散四次功。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苏谷主遣人来请无敌用早饭。
无敌来到药圃旁的凉亭中,只见桌上放着五辛盘,菜蔬饼饵,翠缕红丝,金雀馒头,配上一钵白果莲子粥,虽不及乾坤盟那般铺张,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两个药童备置碗筷,伺候无敌落座。其中一个模样清秀,正是昨日见过的苍术。
“苍术小兄弟,你家苏谷主在何处?”
“谷主他老人家可比你勤快,”苍术撇嘴道,“五更天就起来练功了。”
无敌来了兴致:“练的什么功?”
“说了你也不知道,我家谷主,练的是五禽之戏。”
“这个我还真知道,此乃华佗所创——虎鹿熊猿鸟,五戏求难老。”
苍术瞪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无敌:“你这蠢汉子怎么知道?”
无敌逗他道:“天下武功,没有你无敌哥哥不知道的。可惜你无敌哥哥就要死了,不然,叫我三声无敌哥哥,我教你练功也无妨。”
“……”苍术又红了脸,不解地问,“你好好的,为何要死?”
“说了你也不知道,”无敌故意学他,老气横秋地道,“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苍术不甘心地道:“你不过就比我大几岁么,等着瞧,我很快就长大了!”
无敌哈哈大笑,笑声未尽,就听人问道:“即将命丧于此,怎还如此高兴?”
转头看去,原来是苏谷主,一身雪白亵衣让露水和薄汗浸湿,胸膛隐约可见。
无敌意味深长道:“我又不怕死。倒是苏谷主你,这个模样,就敢出来见客?”
苏谷主莫名其妙:“有何不妥?”
无敌让苏谷主一问,反倒难以作答,男子练武,赤膊坦胸也是常有的事。
只不过他近来受夜盟主、锦衣人、庄少功和无名的影响,看待苏谷主这般阴柔的男子,就和断袖没什么不同。当下暗自感慨,遇见一个不断袖的,倒也十分难得。
苏谷主哪知道无敌在想什么,与他相对而坐,慢条斯理地用了一勺粥。
无敌看了片刻,心道,这吃相,有些神似大哥,只不过,大哥坐姿没这般规矩,偶尔把一只脚踩在长凳上,甚至伸直腿搭着三弟的膝头,也是有的。
“苏谷主,你什么时候,给我大哥易筋换骨?”
苏谷主放下碗,叹了口气:“本谷主并不会易筋换骨之术。”
无敌登时把脸一沉:“如此说来,昨日你自称会‘身外之身’的秘法,要我和我大哥以命换命,把筋骨和肺换给我大哥,还提出种种刁难,是在戏弄我了?”
苏谷主道:“不错。世上哪有这等的技艺?本谷主胡诌的。”
“苏谷主,你是不是认为,我这个人很好欺负?”
“你好不好欺负,本谷主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苍术见气氛紧张,连忙向无敌道:“我家谷主为人厚道,童叟无欺,不会欺负你的!”
无敌见他眨巴大眼睛,一个劲使眼色,晓得其中有隐情,故意指责道:“你这小孩好没良心,你无敌哥哥受了欺负,你却要帮外人说话!”
“……你才是外人呢。”苍术躲到苏谷主身后。
苏谷主不容苍术和无敌胡闹,吩咐苍术撤去残羹,让数名弟子捧来木盘和铜盆。
一名弟子取出一条牛筋结成的细绳,待苏谷主褪去左袖,扎住其赤呈的左膀。
随后,苏谷主自点了几处穴道,拿起一碟药汁,仔细地浇洒在左前臂上。
无敌看得摸不着头脑:“苏谷主你这是作甚?”
苏谷主不答话,拣了一枚柳叶刀,兀自在白净的左前臂上划出一道寸长的口子。
又接过状如鱼钩的长针,往里一掏,从血肉中钩一截小巧的竹枝来。
苏谷主令弟子为自己缝好伤口,洗净手指和竹枝,屏退左右道:“令兄散功之状,世所罕见。以本谷主的造诣,不足以相救。”
无敌让他剖臂取物的怪异举动分散了心神,听闻此言,暗自为无名发愁:“那就没有办法了么?”
“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要叨扰本谷主的一个朋友。原本,江湖人士要见他,难于登天。若非你救人心切,愿以性命相换,本谷主绝不会出卖朋友,把他的下落告知你。”
无敌听了这番话才明白,苏谷主昨日的试探,是顾虑朋友的安危。
“苏谷主你放心,只要你这朋友能救我大哥,我决不会伤他一根毫毛。”
苏谷主摇头,似有隐忧:“你哪里伤得了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见了他,最好恭敬些,他要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了,哪怕受些屈辱,也总不会害了你。”
说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无敌想到的,便是乾坤盟的锦衣人。
锦衣人一掌能击垮山岳盟半座庙宇,比锦衣人还要厉害的,就难以想象了。
想罢,无敌将信将疑地问:“苏谷主,你这朋友的名讳是什么?”
苏谷主道:“可叹缘成业,非关行昧藏,他姓玉,名非关。”
无敌心道,果然没听说过。“这位姓玉的朋友,能救我大哥么?”
“玉兄精通接骨之术,无人能出其左右,他隐居深山,是要远离江湖是非,本谷主不该拿这等小事,让武林人士扰了他的清修,今次为你破例,也不知是对是错。”
“苏谷主你多虑了,我虽然是个粗人,却也知道分寸。他救了我大哥,就是我的恩人,别说做牛做马报答,他怕我泄露他的行踪,动手杀了我,我也决不反抗!”
“唉,你能否见到玉兄,还要看你的造化。他藏形于蜀中,峨眉后山,雪瀑崖。此崖名不见经传,唯有入秋积雪方能得见。但每当此时,他会以雪封山。即便是前山峨眉派的弟子,贸然闯入,也只会落得昏迷不醒,甚至有去无回。”
无敌笑道:“苏谷主你说的是有些个邪性,但即便是龙潭虎穴,只要能救我大哥,我也不怕闯它一闯。倒也不是我狂,我学的武功,当真拼上性命,谁也拦不了我。”
苏谷主这才把攥在手中的竹枝递过来:
“你入山见玉兄,须持有‘五岳真形图’,他见了此图,就知道是本谷主所托。”
无敌昨日听苍术讲了,没有五岳真形图,入峨眉山也是枉然。
他本以为,山岳盟的五岳门派,每一门持有一岳真形图,合起来才是五岳真形图。
可没想到,苏谷主就有一张完整的五岳真形图,藏在竹枝里,缝在左前臂内。
接过这一小截竹枝,无敌见竹枝中空,顶端可以拧动,就想打开来看。
苏谷主按住他的手:“你若想救令兄,知道的越少越好。”
无敌只得作罢,揣测道:“我虽不知五岳真形图有何用,但苏谷主你不惜把它缝在皮肉里,珍而重之,想必对你而言,这是一件很要紧的物事了?”
苏谷主神情凝重,三缄其口,最终道:“你不必多问,即刻动身罢。”
无敌自知占了一个大便宜,回想昨日向苏谷主下跪磕头,也比不过苏谷主此刻剖臂赠图。
他这才醒悟,苏谷主面冷心热,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当即一整衣衫,拜在苏谷主脚下:“苏谷主,之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多有得罪,还请你海涵。如此大恩,我受之有愧,只有再向你磕几个头了!”
苏谷主双手扶住无敌:“你不必如此,昨日要你磕头,不过是见你口无遮拦,心高气傲,怕你冲撞了玉兄,想要试一试你。有道是,气好医,脾好医,脾气不好医。久经世故,若能存三分真性情,自然是好事。可你求人办事,口中说着奉承话,心里却毫无敬意,就是把身家性命赔上,也于事无补。强极必辱,能早些想开悟,也就是了。”
无敌这才起身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苏谷主你喜欢看人磕头!”
苏谷主皱眉:“药王谷的弟子,哪一个曾向本谷主磕头?别说折辱人,耽误工夫的繁文缛节,本谷主一概不喜。人生百年,经不住蹉跎,无趣之事,又何必多为?”
无敌心悦诚服至极,暗想,苏谷主用心良苦,是在点拨我,他武功平平,医术也不见得高明,可这份襟怀气量,当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一万个大哥也望尘莫及……
其实,无名也曾提点过他,只是漫不经心,他一听就来气,全当耳边风了。
苏谷主见无敌肯为无名赴死,生了欣赏之意,怜他身世孤苦,才有了赠图的慷慨之举。
此时见他欢喜非常,和寻常少年没两样,沉吟片刻,又道:“此去蜀中,水远山高,只怕还未抵达峨眉山,令兄就会撒手人寰。本谷主备好了所需的药材,你不谙岐黄之术,倒是颇为棘手。本谷主那小徒儿苍术,注定另有名师传授,且一直挂念他在峨眉山修行的云苓师姊。你和苍术也有些缘分,就带他一道去蜀中,让他照顾令兄罢。”
无敌听至此处,多日来的辛酸和苦闷,刹那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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