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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洪荒流算总账-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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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宣与老子做了一场，五色神光刷不动太极图，败。于是他干脆利落地离开了人族。说实话，我怀疑他早已迫不及待了，谁想天天给人族当煮饭婆呀？
老子一进入人族领地，主角华莲道人便已经觉察到了。她试图赶到人族，却被我堵在半道上。
毫无疑问，作者是以主角为视角在叙述故事。所以当我拦在主角面前时，故事描写顿时就丰富起来。
“华莲道友，请你不要前往人族干涉太清道友传道。”我在半空中说。
（这个女人的掌控欲真是强呢，生而不养，却不许我碰人族一个手指头）
首先出现的是甜腻腻的旁白嘲讽，我真想把作者这个小贱人拖进来暴打一顿。就算我掌控欲强又如何？？人族是我创造的，你没得到允许，当然不能瞎碰。别人画的画，你随便上去涂抹几笔，说这样更好看，行么？
其次是智障般的语言描写——“呵，还是要以势压人，这便是圣人的风采么。”主角华莲道人的脸上似笑非笑。我其实也不知道似笑非笑是什么表情。因为在我眼里，一团迷雾笼罩着主角的面容，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似笑非笑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表情呢？像笑又不是笑，是强忍笑时候的面部狰狞状？还是某种嘲讽的假笑？或者是在昭告读者：退后，我要开始装逼了。唉，原谅作者吧，他的文笔实在无力描写这种复杂细腻的表情，只好笼统地加上一句“似笑非笑”。
随后是开打了。主角是以力证道加有情大道，我则是无情的功德圣人，当然打不过她。但我拼尽全力，还是能拖住主角，不让她去对付老子。
等到老子成圣的气势席卷洪荒时，我突然意识到一点不对：这故事发展的是不是太顺利了？
（你才发现呀？）
一个甜美的女声突然在我耳边响起，让我汗毛乍起，心里止不住地泛起冷意。
☆、62。有情大道篇（五）
作者？
我心里惊呼道。
（是我。）
时光忽然凝固了，风停在半空，云停在半空，大日放射出来的光辉停在半空，华莲道人当风飘摇的衣裙也停在半空。万物的颜色不知何时已经褪去，只留下黯淡的黑白灰，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静止不动的背景。
这景象看着倒有些像是故事崩溃，或者重启的时候。
我忍不住想。
（故事没有崩溃，也没有重启。但是你与我对话的时候，小说叙事是停滞的。反映到这个故事世界中，就是类似时间静止的景象。）
那个甜腻腻的声音一本正经地回答着我心中的疑问。
你能听见我的想法？
（对，我得说，你可比主角差远了。他甚至能将自己真实的心理活动掩藏起来，说一套做一套，把我骗得很惨。）
等等？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而用根本意识问她。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话？
没有回应。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话？
这次，我是在女娲这个躯壳中进行的自言自语。
（因为你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呀，我要是再不出来，这个故事又要出岔子了。）
作者继续用那个甜到发腻的声音说话。
——果然，根本意识中的东西她听不见。
喂，作者，你不是女生吧？不要用这副嗓音了好不好？
（如你所愿。）
这次响起的是一个雌雄莫辨的奇异声音，仿佛我面对的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个抽象唯心的存在。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在这个故事里，我——不——女娲才是主角吧？
（是的，这是一个女反派逆袭的故事，晋江最近流行这种套路。）
作者非常直白地回答道。
看来你为了在晋江能大卖，还是做了不少调查的。我在心里默默地跟他对话：但你确定这样就可以火了吗？所谓的反派逆袭，实际上不过是在反派身上开主角金手指而已。我什么都不用做，主角华莲道人就开始自食恶果了。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在原本的故事中，华莲道人却可以成功呢？
——反派逆袭的套路不过如此：主角无脑利用金手指获得成功，反派或者是穿越或者是重生，总之突然醒悟从头来过，打败主角。咦，这话说出来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原本的故事因为有脑残主角光环呀，主角所做的事情逻辑不通都能成功，这不是很讽刺吗？所以我才要用反派来打倒主角，让大家看着爽。）
——哼，脑残主角，逻辑不通，你写的东西还不也是这样？
好吧，可是你为什么要现身呢？主角可从没有跟你直接对话过。
（毕竟这是你第一次充当主角嘛，我需要提醒你。不过我相信你能扮演好这个角色，毕竟你已经干过许多遍类似的事情了，经验应该很丰富吧。）
——这股淡淡的讽刺意味是从何而来的？啧啧啧，你很了解我嘛。故事没少被我搅和掉吧？
既然你都知道我此前的所作所为了，那凭什么觉得我这次会遵命呢？我之前逆袭主角，是为了毁灭故事。现在故事变了，打破故事的方法也该变了。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虽然不清楚你与主角在故事间隙时躲在哪里，但既然你们没有从我的电脑里蹿出来，说明你们还不是真实世界的生物，想来也不过是超乎故事之上，却未能完全超越虚构世界的存在而已。假如我真的再也不创作，删除所有故事。那么你们也要消亡了。打一个你能理解的比方，天庭的仙人自以为超脱大地，地面上的一切与他们无关。但假如整个洪荒毁灭呢？天庭也只有跟着覆灭的份。）
沉默片刻，我在心中给出了回复。
好，我答应你。
——才怪。
（你能明白就好，将故事进行下去吧。）
作者最后说了一句。接着，时间重新开始了。
色彩与声音突然被注入到黑白灰的画面中，一切又动了起来。太极图金桥迅速从下方延伸上来，横在我与主角华莲道人之间。华莲道人冷哼一声，收回诸般法宝，转身离去。
假如华莲道人是主角的话，有金手指加持一挑五个圣人都不是问题。我记得很清楚，当年那些故事里的主角，同样以力证道，对付接引准提老子元始简直不要太轻松。现在的她面对两个圣人联手就撤，果然不是正牌主角了。
——这么说来，我能意识到作者的剧情快放又怎么解释？明明快放的地方跟我无关。除非，除非我对于“快放”的感受也是作者想要描写的部分！
比之前更加深重的寒意瞬间涌来，我竭力将其压制在根本意识层面，不流露出一丝一毫异样情绪到故事人物层面来。
——作者对我说的话本来就不尽不实，什么“因为是第一次，所以跟我说话”，瞎说！主角觉醒之后的第一次，怎么不见他来说话呀？主角可从未提起过作者的类似做法。
——还有画外音，之前的画外音都是站在主角视角来说话的，这又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营造逆袭文的氛围吗？我倒认为，更有可能是作者借此能更方便地插手故事。
——唯一安全的地方只有根本意识了，作者在威胁我的时候泄了底，那里在他掌控之外。但也不绝对安全，所有故事破灭，那里也将毁灭，这恐怕不是作者瞎编出来骗我的。
——还有一件事值得考虑，为什么作者会选择我当主角，难道真的仅仅是想写反派逆袭的小说？不，主角说过，我每次破坏故事后，那个故事中的气运都会部分转移到我身上，滋养我的根本意识，让根本意识能获得更多高维世界信息。是不是我携带的气运已经足够强大，足以成为一位主角了呢？
“此次多谢女娲道友相助，我方才有机会成圣。”老子笑呵呵地跟我说，“华莲道人眼界短浅，枉为圣人。异日她若有倒行逆施、为难道友之处，贫道自会前来相助。”
我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收获了老子的好感，真是主角级别的待遇。而且这个故事里的老子还是一个白发帅哥，我深深地怀疑作者试图给我拉郎配。
——把原本属于主角的男性送给我，也是反派逆袭的一种套路。有些更厉害的逆袭文，甚至会让反派直接收了主角。
——主角，你听着，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用根本意识沟通了主角，开始跟他讲述之前的经历。
——作者的画外音分明是在监视你。
主角听完后，一针见血地指出。
——反派，假如你不按照他的想法做事情，他随时可以停止叙事、跟你说话。因为你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所以你的心理活动无所遁形。只要有一点苗头，作者就会……
——主角，你说得不错。想要对付这个故事，可要多费些力气。
接着，我开始跟主角讲述自己的谋划。
☆、63。有情大道篇（六）
剧情在飞快推进着，我很快利用人族为杠杆，收获了三清的友谊。 相反，主角华莲道人因为之前人族之事，被老子所厌恶。于是在巫妖大战后，三皇五帝的位置被老子牢牢把持住，不让华莲道人有半分插手的余地。我这个人族圣母与老子这位人教教主结成了非常紧密的同盟。
这个同盟的核心是我和老子，边缘是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他们两位的道有矛盾，关系算不上融洽，但也没到封神时期公然撕逼的地步。正因为他们两个是不稳定因素，所以只能算是同盟的边缘。
作者为我准备的逆袭剧情是抢在封神之前引发大决战。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
第一：封神之战时，阐截纷争难免，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必然要翻脸，到时候主角很容易利用自己的玛丽苏之光俘获通天教主的心。
第二：女娲命令轩辕坟三妖惑乱君王，在许多读者看来是道德污点。假如我去做了，我这个反派的逆袭就很难获得观众的支持与同情。
第三：主角本来会趁着商周之乱而在人族中巩固自己的地位，随后的春秋时代中，主角会派出孔宣转世为孔丘教化世人，以孔子名义重新尊奉主角为人族圣师，借机攫取人族信仰，让她本人气运绵绵不绝，受万世祭祀香火。所以不能让她得逞。
夏禹的妻子涂山氏女娇，本就是青丘白狐所化。他们二人的结合象征着妖族与人族的短暂蜜月期来临。此时我身上的气运最盛，适合下手。否则等到夏朝失德，玄鸟生商，孔宣作为玄鸟凤凰之子进驻三山关，情况就棘手了。
决战开始了。
作者似乎懒得进行什么前期铺垫，画面直接开始切换，我眼睛未眨就换了个地方出现。
诛仙四剑自蓬莱岛高空坠落，分别立在主角华莲道人洞府的东西南北四面。森然杀气化作风暴，夹杂着万千剑罡，转瞬间把洞府禁制破坏得干干净净。
“竟敢偷袭！”华莲道人怒喝一声，飞了上来。
正上方一座法台从天而降，我与老子、元始天尊、通天教主并立，操控着成形的诛仙剑阵攻击华莲道人。华莲道人身为主角，法宝不是一般的多。十二品青莲、鸿蒙珠、造化鼎等等悉数祭出，团团光华将她护得滴水不漏。
晋江女主最重外貌，所以她不会像是以力证道篇里那样搞出个什么肌肉猛男盘古法身来，只能靠法术法宝跟我们斗。
五色光华冲天而起，伴随着孔宣的骂声，向我们刷来。
“自不量力。”我冷笑一声，少年郎，救你的师父老婆不是这么救的。造人用的青藤垂落，功德金光万法不侵，五色神光拿它没有办法。青藤化出万千鞭影，将孔宣牢牢缠住，一身神通使不出分毫。
孔宣，你当主角的小弟打了我不知道多少个故事，今天一并算总账！
红绣球含怒砸出，将孔宣砸成齑粉。
“不！”华莲道人救援不及，痛苦地尖叫起来。
主角要爆发了？我赶紧后退一步，收回法宝，蓄势防守。
晋江雷文女主定律——关键时刻，不管女主角实力多强，都会掉链子，只能等男主来救。
华莲道人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痛苦地捂住肚子，青光自指缝中流泻而出，她脸色苍白地说：“可恶，偏偏在这个时候。”
咦，不会吧？难道圣人也会有大姨妈？我这个女娲的身子怎么没事？
（小莲动了胎气呢。）
作者又变成那副甜腻腻的恶心口气在说话了。
（喂，我可是能听到你的心理活动的。这么公然地骂我好嘛？什么甜腻腻的恶心口气之类的。）
哎呀，是我疏忽了。既然是你写的故事，干脆告诉我华莲道人出了什么状况吧。
（你现在回忆一下就知道了。我本来设定的就是在这个时刻你会“恍然大悟”，你可是重生在一篇雷文里打主角脸的存在呀。这些事情其实你已经经历过一遍了。）
作者话音刚落，我脑中就突然灵光一闪，仿佛有一段被遗忘多年的信息浮上心头。
原来如此，主角一直试图复活她的结义兄长盘古。三十六品混沌造化青莲孕育出过盘古，随后整个莲花解体，莲叶化作五方五色旗，莲花瓣化作十大先天灵宝，四颗莲子则变成了四座十二品莲台。主角多方筹谋，收集了十二品青莲、十二品红莲与十二品白莲，以造化鼎重炼，返本还源，炼出混沌造化青莲子。
巫妖之战后，主角华莲道人收集祖巫和其余巫族的尸身精血，融入青莲子中。为了防止天道发觉，将青莲子收入自己的子宫中，以圣人法力时刻温养。按照雷文剧情，三清被她收入石榴裙下后，会忍痛分裂出部分盘古元神本源给她。届时盘古血肉元神俱在，将自混沌青莲子中重新孕育而出。
“你们以多欺少，还是对付一介女流之辈，端的不当人子！”一团红光自远方升起，飞速向蓬莱岛逼近，是在主角庇护下已经成圣的红云道人。他搬到了附近的方丈岛居住，既跟主角能时刻见面，又有身为圣人的独立道场。
——嗨呀，作者真是起点男习气未脱。这番话里透着大写的性别歧视，就不怕女生们把你喷死。我用根本意识吐槽，不担心作者会发现。
太极图、盘古幡同时飞出，拦住红云道人的脚步，他只有一口戮神枪，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这两件至宝的防御。可惜呀，男主战斗力不足，实在没办法来救女主咯。
——要我说，洪荒小说里大家都不用打架。坐在一起把法宝一件件地摆出来，谁家法宝等级高就算赢，还不需要忍受作者干巴巴的描写。唉，这种洪荒式打架真是让人腻烦。你扔一件法宝，我扔一件法宝，最后我获胜仅仅因为法宝多或者法宝厉害。
诛仙四剑不断攻击，剑气密集如雨，整座蓬莱岛都在分崩离析。阵法之中，我与三清常常腾出手来祭出自己的法宝助威，多般攻势下，华莲道人身边的法宝渐渐被损伤、破坏、跌落尘埃。
与此同时，华莲道人小腹处的那团青光却越来越强烈，来自开天之前的混沌气息再也束缚不住，从中弥散开来。
“原来如此。”
一个高远弥渺、淡漠无情的声音从三十三天外响起，响彻在场上每个人耳畔。诸位圣人对这个声音都无比熟悉，是道祖鸿钧在说话。
不错，主角想要复活盘古，本就是逆天而行。天地本是盘古身躯所化，假如盘古复活，会对洪荒有极强的掌控力，成为真正的主人。这种情况，天道第一个不答应。我把这件事提前挑破，也是打翻主角算盘的一项举措。
“尔等听我法旨：华莲道人悖逆天道，妄图颠覆洪荒世界，当诛。”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这些修无情道的混元圣人，终于要当一把天道的鹰犬啦。天道估计是觉得我们这么多人能杀死华莲道人吧，反正只是给圣人下旨，没有亲自透过鸿钧出手。
西方忽然有佛光浩荡翻涌，十二品莲台和七宝妙树遥遥打来。鸿钧亲自下的法旨，接引和准提只能遵命出手，加入围攻华莲道人的战局之中。主角的处境从劣势渐渐向生死绝境倾斜。
——是时候了。
根本意识中，这句话在回荡着。
☆、64。有情大道篇（完）
华莲道人与盘古是结义兄妹，然后又要当盘古的妈妈？是不是还要把盘古收入后宫呀？啧啧啧，比希腊神话还要乱。
——我用嘲讽式的心理活动来麻痹作者，主角，看你的了。我用根本意识对主角说。
主角华莲道人眼中忽地迸射出光彩来，身上血气喷涌，传来的力量陡然加强，竟似是用了什么自残法门。
“我跟你们拼了！”随着一声厉啸，主角拖曳着血光冲天而起，仅剩的法宝被她当做盾牌抵挡剑气罡风。这几件都是先天至宝，在不计损伤的情况下，足以挡住诛仙剑阵的狂轰滥炸。
那几件至宝猛然膨胀，旋即爆炸开来，强大的冲击波伴着光浪涌出，短时间内竟然将诛仙剑阵的攻击冲散，将阵法崩出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华莲道人驾起遁光，就要趁着自残秘法尚未失效，赶紧逃走。
“还想跑？”我冷哼一声，主动离开诛仙剑阵的法台，将山河社稷图祭出，盖住诛仙剑阵的缝隙。
结果主角的血色遁光突兀地一个折转，冲到了我的面前。我离开了诛仙剑阵的法台，其余几位圣人救援不及。
血光陡然散去，华莲道人用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嘴唇轻轻蠕动，对我说出了三个字：
“我——爱——你。”
光华黯淡，宛若一团熄灭的火焰。她死了。
（什么？！）
作者惊怒交加的声音响起，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首先出现的是静止。
这种静止并非是作者停止叙事跟我说话的静止，万物的颜色没有褪去，只是一切都凝固起来。氤氲的光华，飞舞的剑罡，人物面上的表情，都被冻结在一滴无形的琥珀之中。
其次是剧烈的颤抖。
一如过往故事被打破的情形，整个世界在颤抖着，肉眼可见的巨大裂缝遍布天地间，一块一块地剥落、粉碎，露出背景板似的黑暗。
最后出现的是喧哗声。
众声喧哗，这种前所未有的异象开始出现。杂乱喧嚣的声音似乎从无穷高处传来，却又清清楚楚地被我们听见。
“什么破小说，弃了。”
“作者简直有毒，看文到半截像是吃到了翔一样。”
“本来以为是言情，突然冒出来百合了，防不胜防，手动再见。”
“怎么华莲道人突然就爱上主角了？一点铺垫都没有。自打顾小桑之后，我还没见过这么莫名其妙的爱情呢！不看了！”
“作者直女癌，又强行塞百合戏，差评！”
——是读者的评论。我们居然连读者的评论都能听到了。
在纯粹的漆黑中，主角根本意识光球对我说。
不错，从读者角度来看，当然我这个反派才是主角了。
——看来我们成功了。
我说。
除了打破故事核心以外，还有一种方式能让故事崩溃，那就是读者们集体主动弃文，导致作者太监。
这种做法在上一个故事中已经得到了验证，是可行的。
关键在于主角。既然作者把叙述重心转移到我这里，那么主角的心理活动就无法被监视了。所以从主角那边发力，照样摧毁了这个故事。
故事破碎的反馈传来，我与主角同时将其接受，与伪装主神将众多故事搅乱所带来的气运合在一处，壮大着我与主角的根本意识，推动我们向更高处升去。
黑暗中隐约浮现出无形的障壁。这障壁并不是严丝合缝的，更像是一张粗纤维编织的麻布口袋。高维信息碎片像水一样，从布料间的孔隙中流散出来，被我和主角捕捉到。我们越壮大、越往上，越能接触到更多的高维信息碎片。
根本意识层面的构造呈现在我们面前，前所未有的清晰。我享受着这种不断上升的美妙感觉，自己的本质似乎发生着某种变化。
（好啊，你们都不想活了对吧？！我不写了！）
作者饱含怒火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我吓了一大跳。按理来说，这个根本意识层面是听不到作者声音的。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我猝不及防。
——刚刚我们不是也听到读者的声音了吗？反派，不要太惊讶。
主角光球在边上安慰我。
——对呀，难道是我们与高维世界的障壁变薄弱了？或者是我们自己的感知力增强了？
我在根本意识里问他。
对面的主角正想回答，突然停住了。
我没有询问原因，因为我同样也看到了令他失态的一幕。
故事在被删除。
无尽黑暗中孕育着万千故事，如同一个又一个气泡。细细密密的金线从那些气泡中延伸上来，汇入我与主角的体内。这是根本灵光们为我们完成任务时的气运反馈。
现在，这些气泡正飞快消失，就好像有一根无形的铁锥将它们刺破。气运金线也随之黯淡、断裂，消散而去。我已经感知不到金线对面的那些灵光了，想来与故事世界一道被毁灭了。
——作者在删除他的文档！
——他真的要封笔了？那这个扎根于文本产生的世界也要消失了。
我与主角飞快地交换着意识。
——现在是故事在毁灭，根本意识层面超乎故事之上但未完全超脱，所以我们迟早也会被一并销毁！
——跑！用尽全力往上跑！
——不行，我当初第一次在这里找到你的时候就发现了。水平移动不受限制，但只有吸收气运反馈才能让我们向上。
——可是这些故事破灭是作者的行为，跟我们无关，我们得不到反馈。那些根本灵光带来的反馈太小了，而且他们正在被不断消除！
焦急的情绪在黑暗中如火焰般炙烤着我们。气运反馈，气运反馈，只有获得更多的气运反馈才能上升，才有希望突破那层障壁。
当初我刚刚觉醒的时候，离那层障壁还很远，也看不到下方的故事气泡。一次又一次的故事经历下来，获得的气运反馈让我已经能清晰地察觉到这片黑暗的构造了。正是因为这些经历，我相信，只要再有一些气运反馈，我就能触碰到上方的障壁，甚至有可能突破它，进入高维世界。
一道灵光在我的意识深处闪过，我有了个主意，但是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只有一个办法了，帮助我们继续上升。
主角忽然用根本意识说。我本能地觉得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我们合为一体。
两条根本意识不约而同地出现。
假如光球有表情的话，我猜想我与主角应该是相视一笑。
作者删除的速度非常快。现在所有故事已经消失了，甚至连无处不在的黑暗也消失了。剩下的是绝对的虚无，连黑暗都没有的虚无。
——时间不等人。
这是主角给我发的最后一条根本意识。随后，他整个光球就与我撞到了一起。
耀眼的光芒刺破了抱残守缺、被逐步销毁的黑暗。
我隐约感知到什么细小的东西脱离了面前的光球，极速坠落，被虚无吞噬。光芒干扰了我的感知，使我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是没来由的，心里就是一沉。
大量的气运涌动着进入我的根本意识内，源源不绝，仿佛能承载无数个故事世界。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极为强大的上升力量。
还未反应过来，上升的推力直接带我撞上了那面无形的障壁。
☆、65。终篇（上）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感，甚至连一丝声响都没有。
如同跨过一面气流形成的墙，我察觉到自己在扭曲变形，被构建出全新的样貌。
我是反派，也是主角。这是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两段不同的记忆并存于我的意识之中。
“欢迎来到现实世界——我该叫你什么？主角？反派？”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循声望去，面色苍白的青年从电脑前抬起头来，微笑地看着我。
“你是谁？这里就是现实世界？”我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警惕地打量了四周。
不大的一间书房，有门，有窗户，有书架，还有桌子上的一台电脑。这一切都在昭示着与故事世界的不同。我仔细回想着高维世界信息碎片，那个世界的一部分人们的确生活在这样的屋子里。
低头看看自己，有手有脚有身体，不是光球状态，但也不是故事中的肉身状态，因为我感受不到经脉、法力，也没法凝聚出神识或者元神。
“不是根本意识状态，也不在洪荒故事中。果然，我是在现实世界中吗？”我喃喃自语。
“的确如此。”那个青年回答道，“你好，我是作者。”
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有些震惊地看着这个人：“你就是作者？！”
对方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就是作者？！
那个创造出故事世界的人，那个删除一切的人。那个甜腻腻的画外音，那个试图控制我们的人，那个掌控命运的人。
——就长这副样子？平平无奇，跟万千凡人毫无区别。
失落感在我心底油然而生。
等等，我从故事世界跑到现实世界，他怎么一点都不惊讶？我记得他在删除故事世界的时候，明明是又气又急的呀。
“作者，你似乎对我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我试探着问。
“意外是什么意思？”作者反问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才叫意外。你出现在我的面前，在我意料之内，我当然不会觉得意外。”
“意料之内？！”我下意识地重复这句话，森冷的寒意顿时涌入心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也接触了许多高维世界的小说，有哪篇小说里人物能从小说跳到现实里来呢？”作者的声音不大，在我听来却如同惊雷般炸响。
“你以为你能从故事中觉醒，是谁的功劳？”作者继续说，“是我在创作这篇小说的时候写出了你，设定出了你的性格——不管你现在是反派还是主角，都一样。反派以为他只是在最后一个故事中被我利用，主角以为他在以力证道那个故事之后坚定决心反抗我。事实上呢？嘿嘿，都错了，是我设定了你们的性格，让你们能在关键时刻做出随我心意的决定。至于那些画外音，不过是我用来刺激你们冲出来的手段。”
寒意迅速从心口扩展到四肢。难道我做出这么多抗争，这么多牺牲，这么多谋划，实际上都是安排好的？
故事中的我，根本意识中的我，试图破碎故事的我，反抗作者安排情节的我，实际上都只是作者笔下的我？那我到底还剩下什么呢？
我回忆着主角与反派两方面的经历，一时间只觉得荒谬可笑。
既然都是安排好的话，我离开故事来到现实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
现实世界？
想到这四个字，似乎有些东西从我脑中闪过。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话出口时，我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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