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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闻小录-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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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正值暮春,应繁花生树,野莺群飞。有一少年独行,但见阴雨连绵,荒草遍地,心甚疑。又歧路,两旁高树蔽天,纵暖晴,亦难见天光。勉强走了半日,少年只着薄衣,遍体生寒,不能向前。况早已力倦足酸,不觉及暮,须寻一处安歇。
复行数十步,并无人家,忽遇一破庙,山门半倒,土墙亦坍塌。“唉,恐夜深多虎狼,此庙虽破败,不能久住,翌日早离便可。”遂推门入,见院中杂草丛生,约一人腰高,二三株老树似曾遭烟熏,枯败焦黑。
“雨势渐大,宜早进殿中。”少年长叹,便推门进,见有数人围火坐,一时讶异。则当中一美姬,以纱覆面,闻声抬眼,谓之曰:“汝过路耶?”左右似护卫者二三,眼底青黑,见少年来,觉其瘦弱,并不起警惕。少年怯而行礼,答曰:“吾,吾路遇此庙,欲借宿一宵,望小姐恕吾冒犯之罪。”
美姬掩口轻笑,眉黛间蕴有艳色,曰:“妾不过烟花中人,岂敢妄称小姐?汝自歇息无妨。”言带轻佻意,果自风尘而出,通体气度不改。
闻言,少年大窘,急退避,坐一旁柱下,不敢近。
庙中一时寂然,唯外间雨声淅沥,及殿内枯枝遇火,噼啪作响。
略过半刻,众人忽闻脚步声近,乃一年轻道人,面若冠玉,独擎一伞而来。亦寡言,视数人如无物,坐于右侧柱下。既入殿中,仍手执其伞,似觉有雨。
少年望之生疑,然不敢逾矩,唯搜罗草叶积堆,蜷卧当中,为御寒尔。
时道人垂首,闻旁近诸护卫哄笑,不恼,反启齿开言:“长夜冥冥,乱草怎可生暖?何不入吾伞下。”则少年愈惊,迟疑半饷,终不作答。而美姬吃吃笑道:“常闻道人清心寡念,怎今朝为一貌美小童,误堕凡俗?”
不答,只长叹而已。
又不多时,少年觉冷不能禁,若入冰窟,手足战栗不止。不得已而起,见道人仍坐伞下,离火甚远,似不知寒。愈惊疑,便趋而视之,顿感暖意。则道人稍移其伞,将少年形影遮盖,曰:“坐吾身侧。”
于是与之同坐伞下,少年渐觉体暖,如浸热汤,忙称谢连连。美姬见之,似笑其痴傻,道:“果小童也,不知美人怀中,更有春情,远胜这污糟道人!”言毕,倚一护卫肩,欲眠未眠,温言私语,竟百般谑笑,万种调情,全无廉耻。少年面红耳赤,只垂首,仓皇退避不提。
良久,雨仍未息,天色不明。本应迫近晨晓,却似夜半。少年自沉眠惊醒,方知枕道人肩上,一时羞愧告罪。须臾,有车马在庙外停,一公子携仆从入,见殿中破落,面露厌色。恰逢当中美姬悠悠醒转,顾盼妩媚,尤其眼波留情,将个冷硬心肝,也融作一池春水。公子注视久矣,与之四目相对,倍感销魂。渐不能持,以淫词亵语挑之,似两相意合。唯恶旁人在侧,不得尽兴,便命仆及护卫俱出,更驱少年二人。
则少年恐彼势大,欲出,又见道人蹙眉,踌躇不行。道人忽笑,谓公子曰:“汝今夕为色亡,天命如此。”后执少年手,共出破庙。公子闻言大怒,然美人在怀,情兴正炽,便不顾,唯享用娇躯肌暖。
既出,二人共持一伞,沿山路徐行。时风雨渐止,半空雷声隐隐,林间树影似鬼游走。少年闻之惊惧,幸有道人在侧,心下稍安。未几,过密林,则天色忽亮,已至翌日清晨。“山中多野鬼,常化美人。若有贪色者,往往殒命幻梦,不识真假。”道人将伞拢合,指一径曰,“从此小径可下山,汝性纯良,故得上天庇佑。”言讫,倏忽不见。
少年方知其非欺世盗名之徒,而有真术,忙叩首拜谢。盖美姬及护卫者,皆野鬼,为诱行人,使林中不得天明。又闻惊雷乍起,少年回首,便见不远处大火熊熊,似破庙遭雷劈。“呼,逃过一劫矣!”自惊魂未定,速下山不提。
逾旬日,少年至明州,投亲不遇,颓然而归。时父母俱亡,家资无存,亲朋又不愿相助,唯垂泪长叹而已。乘舟过江,忽遇风雨将倾,则道人自舟中出,将伞投入波涌,未几,风平浪静,只一大鱼尸身飘浮。少年惊惧,又闻其曰:“昔时救汝一命,不料因果牵扯,致使汝易招妖鬼,吾之过也。”
“幸得仙师相救,怎敢做忘恩负义之人?”少年再拜,又面有难色,见道人欲离,忙执其衣,曰:“仙师若须一仆伺候,吾愿为之!今孤身无依,只斗胆,斗胆相问。”道人闻言,半饷,方含笑道:“可也。”一挥袖,则伞自江中归,复持在手,将少年揽入己怀,腾云而去。
舟中众人早惊惶伏地,良久,察二人已杳,纷纷叩首而拜。
数年后,传言有一道人过傅山府,虽只年甫弱冠,驱邪除怪,无一不灵,真仙也。身侧只一伞,及一少年,方十八,姿容端丽,似为其道侣,彼此昵爱无间。
第28章 (二十八)画舫
久阳一带,因近江河,有山水胜景,亦多画舫。
若夏秋之交,则烟水濛濛,风清月朗。却又张灯如繁花盈树,画舫几近首尾相衔,伴丝竹声靡靡。当中一二娇女轻移莲步,无不着红戴翠,鬓乱钗飞,与客笑语不断。大江南北,只此处色醉金迷,丽姝甚众。
某年,正值初秋,两岸巨舫齐聚如云,珠帘重重。往往衣香娇声,过者闻之,皆心醉目迷不提。且岸上又有花灯百千,多举家来看,摩肩交足,弄成一派热闹景色。
却道有一小童,曰晗,卞庆人也。年甫七八,父母早丧,亦无兄弟姊妹,幸得母舅收养,不至于失所流离。此日正逢佳节,街上各色灯如锦绣铺成,又像仙子倾倒花篮,纷纷落了满地。晗与亲朋数人观灯,但见闹市里人潮涌动,嬉闹戏笑之声不绝于耳。
晗一小童,贪着观看,拥入人丛之中,恍惚便迷了路途。喧杂嘈嚷之际,渐行渐远,至桥畔,更觉四处陌生,心慌急乱,呜呜哭个不停。忽有一巨舫近,二三美姬,皆螺髻娥眉,袅袅婷婷走出,闻小童啼哭,趋而视之,惊问连连:“哪家丢了个乖巧孩儿?”“莫非正合主人所寻?”“不须多言,去罢,去罢!”便靠岸,簇拥而来,牵其入舫中以告主人。近旁人头攒动,竟似不见诸美姬及小童哭闹,仍笑语晏晏,观灯取乐。
愈惊惧,晗泪眼婆娑,不敢放声。则美姬纷纷劝慰,曰:“莫怕,必送汝归家。”遂至内室,虽不甚高,却极为宽敞,陈设华丽典贵。又一几,上盛佳茗、珍果、花酿种种,旁熏炉中燃新香,不似人间。
及主人处,美姬个个行礼,婀娜生姿,声若银铃。闻其人曰:“可也。”便自掩双扉离去,留晗一懵懂小童,手足无措。
“坐罢。”
闻言,觉甚温雅,不似歹人,晗忙坐几在左,垂首不语。则其人长叹:“姻缘天命,不过一小童……”当中未尽之意,似惆怅,又带几分恼恨。晗不甚明了,良久,怯问道:“先,先生,此何处耶?”
“先生?”又笑,“此为吾画舫,常游于山水之间。如此佳节,花灯万盏,汝不必惊虑。”便使其望窗外,一江烟波浩渺,两岸灯影重重,果繁华至极,天下少有。晗心稍定,既已入舫中,无处脱身,不妨静观其变。虽年幼,仍有些心思,不教其人知也。
其人亦喜小童乖顺,与他鲜果、香茗,更取白貂裘暖着。渐困倦,晗欲睡未睡,又闻只言片语:“……十年后……也罢,桑田沧海,何谈重遇……”遂伏几熟睡,唤之不应。
久矣,悠悠醒转,身在家中,小间榻上。忙问母舅昨夜事,竟道不曾看灯,更不知是何画舫。
晗愈惊疑,不敢复言,恐只一梦而已。
又数年,不觉长成一十八岁,生得眉目清秀,风姿俊逸。尚未娶,远近争婚之,其母舅偶提及,则婉拒。有好事以姻事问者,晗道:“姻缘所定,吾不欲违之。”再问,闭口不答。常往桥畔,为寻一画舫,终无所得,多兴叹而归。众人便窃语,曰:“莫非有意于烟花女子,故不娶妻?”
然无人知,其幼时遇一锦衣公子,闻数句糊涂话语,及长,久而入迷。遂牵引痴情,欲明何为十年,何为姻缘。
时元宵好景,花灯初上,江岸画舫甚众,纤腰俏态,比比皆是。只无昔日所见巨舫,亦不见公子丰姿。晗流连不返,至夜半,方颓然欲去。忽闻人唤,回首,果美姬二三,经年容色不改。
“主人已候君多时。”
便进,见公子手斟芳醪,与之坐而共饮。晗方问道:“久别十年,不知君昔时所言,有何缘由?”
公子更进一盏,笑答:“月老顽笑,要为吾冷面冷心者,牵红丝一缕。吾不信,便命人行舟此处。”
不觉双颊微红,又问曰:“仍记十年之词,又是为何?”
“先前登舫,汝一介幼童,何谈姻缘?自许十年约,若汝有意……也罢,戏言数句,稍移画舫,不过了却心事。”
晗初大惊,后心下含怒,垂首曰:“汝视之戏言,吾静候十年。往时懵懂易受蒙骗,今重遇,方知矣。”便起,拂袖欲去。然双扉紧锁,叩之,不闻美姬笑语,但闻风浪之声。又见窗外烟波茫茫,花灯已杳,人丛亦失。而江水之上,竟缀盈盈繁花,更月影幽浮,恍若入仙人境。
“此乃吾所掌之地,并非人间。小婢舟奴者,皆已归其居所,不能入此处。”公子含笑,强牵其衣,搂之入怀,问曰,“良辰美景,若只孤枕独眠,岂不荒废乎?”便挽颈,交吻抚身,情近狎亵。
力拒,未几亦情起,盖为十年之约,痴心暗许。经重逢,虽一时恼怒,仍动念,渐相拥入帐,百般蜜意。方知公子其人,乃仙人也,纵然有诸美姬伺候,权当奴仆,并不能近身。晗羞涩不胜,以手掩面,然不能阻之,觉两胸紧贴,四臂交缠,甚昵爱。便浑身大汗淋漓,颤个不停,当即丢了一回,连声哭求:“饶,饶吾一命罢!若再颠狂几回,腰折,骨也断矣!”
正大放情兴,公子岂会放缓,反笑答:“有益于汝,无妨。”遂恣意顶弄,若蝶恋花,又似蜂采蜜。更兼画舫于江上摇荡,人也动情,神迷心浪。
及曙,两身相缠,自舫中昏沉睡去。
却道晗之母舅晨起,不见其人,不闻其声。良久,心下生疑。入屋内翻被褥视之,见珍宝遍榻,疑有千金之数。急命仆往各处寻,则晗已杳,终不得影踪。自此明月江中,画舫连绵,花灯成片,唯无一巨舫临岸。
第29章 (二十九)帚戏
梁生,固郡人,美姿容,十八未娶。邻家秦氏,亦有一子,丰姿俊仪,年甫十九,亦无妻房。
二人本少年交好,不知因何情淡,如初识,不似昔日共嬉。今为进学,依父母之言,一同乘舟上彭城,途中无话。
及喧嚷城中,便寻小宅,同居于此。然各据其半,自开户牖。只书斋一间,不可分,则中支屏风,梁东而秦西。平日近可闻彼此言语,却不来往,恍若相隔重山,疏冷有余,亲厚不足。自春至夏,秉烛埋首而学,不问他事。
一夕,梁生独坐桌前,正翻阅书卷,忽闻邻近有娇声细音,似有女子,笑语吟吟。初不以为然,渐觉蹊跷。踌躇再三,仍有疑虑,以手叩屏风数下,问曰:“汝何人?”言未毕,西侧幢幢灯影,映出一女子身形,纤腰袅娜,盈盈而拜。只不答,轻笑便去。
梁生愈惊,自言道:“莫非哪家娇女逾墙,作不良事?”遂出书斋,见一女子翩翩徐行,沿庭中小径曲折,投入秦生房内,倏忽不见。而门扉紧锁,满屋昏黑,一时寂然无声。则梁生立于西厢外,良久乃去,心下含怒,暗忖:好一个君子!不作诗词,竟与女子有私情!
既归东厢,渐垂泪,忆及昔日年幼懵懂,昵爱无间,后长成便知不妥,日益疏离。然仍有依依恋眷之意,久不能释。终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又道秦生自上彭城以来,见梁生时时在侧,却不展笑颜,何其冷淡!心下郁结难消,便与友饮宴,不觉酩酊大醉,夜半方归。翌日悠悠醒转,仍昏沉,口中焦渴,急唤仆奉茶端水。则仆自屋外入,惊呼道:“何人将破帚置于相公房中,真真晦气!”闻言,秦生近而观之,果有一破帚沾尘,立于墙边。“无妨,搬走便可。”秦生无暇多顾,命仆弃之,便饮香茗一盏,自洗漱不提。
至午后往书斋,窥之,不见梁生,甚疑:“往常闭门苦读,怎偏偏今日不在?”怀半分侥幸,以为其仍顾念情分,一时吃醋拈酸。便趋西厢,然门扉不开,忙问小仆:“梁……梁相公何在?”
“相公昨夜受凉,染了风寒,正歇息。”小仆知二人平日似不和,实则不然,便一五一十讲了明白。又匆忙告罪,自往厨下,为梁生煎药配水。
闻言,秦生顿生忧心,又不敢叩门。便归西厢,郁郁不乐,不知应坐或行。愈感怀旧事,幼时亲厚无间,今却当不相识。若问缘由,亦无从理清。
渐及暮,风雨骤起,庭中花木摇曳。秦生愈觉凄惶,一段心事,竟似成了心疾,隐隐作疼,人也茫然失措。独坐窗前,良久,忽见人影闪过,乃一女子提灯低语,曰:“不知梁相公居何处……是了,是了!”便踅转脚步,欲往东厢。秦生蹙眉,心忖道:“这女子好不知礼!且慢,趁夜独往,又道是梁相公……莫非与之有往来,为夜半狎昵?”一时大怒,急尾随而趋西厢,视之,果有俏丽人影,转瞬没入梁生房中。时雷声隐隐,大雨将倾,秦生久立廊下久矣,不觉长叹,曰:“也罢,也罢!不过一时鬼迷心窍,娶妻绵延子嗣,方为正道。”
颓然而返,竟夜泪垂不眠。盖一恨己身怯懦,二恨小仆捏谎,三恨梁生情薄。愁绪百端,更念及此时东厢有情人合欢衾暖,肝肠欲断。
则东厢中,梁生虽非得疾,仍头重身软,少进饮食。正逢雨夜凄清,独卧榻上,墙边似有鼠悄动,窸窣不停,更添悲戚。“他日汝得娇妻幼子,吾自孤老半生!”不觉泪落沾襟,彻夜难寐。
又旬日,皆无心学业。本不求进试,闻彼欲往,方装腔作势,一同上彭城。实乃一缕情丝飘零,不知有何结果。时梁生闲坐,忽闻叩门唤曰:“这家娘子,何不送脂粉钱出?”趋而问之,则道前日有一貌美女子买胭脂香粉,然无银钱,谓之曰相公未归,俟翌日,可复至此处索要。
梁生大惊,忙唤小仆,实无女子出入,更不知谁人须脂粉妆面。而卖者坚执一词,不肯去,连连哭嚎。梁生无法可施,忽忆起昔日见女子入西厢,一时黯然,又见卖者可怜,取银数两与之。
俟秦生买书画归,过庭中,遇梁生怒斥:“汝若娶良家女,应告父母、寻媒妁,择日迎之!”言讫,拂袖而去。则秦生不知所以,亦忿忿不平,自言道:“汝与女作下私情勾当,反来辱吾!”遂不至书斋,自归西厢,一腔怒气无处发泄。
此夜星稀月黯,露冷湿衣。梁生独处书斋,满心愤懑,再难作诗文。既而长叹,忽见屏风后转过一人,乃绝色丽姝,二八芳华,昔日所见也。梁生大惊,忙呼仆,只无人应,不知其是沉眠或擅离。
“妾久慕相公才貌,故冒昧前来,愿与相公共结鸳盟。”丽姝轻移莲步,缓缓近之,但有兰佩声清,脂香粉馥,能令寻常男子目眩心迷。
然梁生心有所属,岂会受之迷惑?反退避,厉声喝道:“汝一女子,径入男子宅邸,节行有亏!”则丽姝亦恼,更自解衣,身段袅娜:“一介酸腐书生,也敢顶撞娇客!若论合欢,妾身远胜西厢中人,有何不可?”
闻言,梁生大怒,高呼道:“吾自幼心慕秦兄,徒生妄念,已是不安。汝□□尔,竟以污言秽语辱之,着实无礼!”便拾桌上砚台,若丽姝上前,必击之。
丽姝不惧,反面露狰狞,钗横鬓乱,竟似恶鬼步步紧逼。忽闻门扉遭人破开,来者正是秦生,执刀怒目,曰:“汝何妖孽?竟敢来此媚人!”言未毕,则丽姝慌乱欲逃,被其阻拦,一时足软,误触烛火,杏黄裙转瞬化作焦黑。梁生惊伏秦生怀中,良久,见丽姝其人,显出原身:乃一破帚,扑了些脂粉香膏,假作美人,也想与男子作缠绵事。
二人皆惊魂未定,见再无异状,便移步西厢中,抱拥榻上。自然互诉心肠,方知先前遭破帚戏侮,以为彼此负心,正称其意,欲趁虚而入。幸梁生情坚不改,故不受迷惑。
经此事,亦明心意,梁生颊染红潮,不敢抬眼。秦生视之大悦,曰:“吾竟痴愚至此,枉废多少年月!”便解其下衣,共枕合欢。
自此,二人不欲进学,一同归家而告父母。虽男子相恋有之,多为贵人纳宠,少寻常百姓结契。果大惊且怒,不许,则秦梁二者以死相逼,数日滴水不进。父母见之,纵铁石心肠,亦暗中噙泪。及奄奄,园中忽生一连理枝,上有白鸟啾啾,良久不去,着实异象。终不能阻,允之,则二子择日大婚,成一对佳侣。
洞房翌日,连理枝生异香,白鸟飞起,皆倏忽不见。
后二人和美,过继一子,又收养一女,渐兴盛。及老迈,仍昵爱依依,常与子孙道昔日帚戏及连理枝事,叹一句姻缘天定。
第30章 (三十)扶乩
合山人素喜请仙求乩,官不能禁。又每三月初三,制数十草人,粉涂白面,丹朱染唇,唤为“稚”。将其置于乩盘旁近,及夜半,人不敢至,唯乩者歌而画灰,与众稚同请一神女,号“梓姑”。
梓姑者,相传为合山巨族女,曰梓。其母怀胎十六月方生,时有百鸟齐歌,异象也。故其自幼聪慧,远胜寻常孩童。又一夕,得梦中语,渐所言皆灵验,可知人前后事。然年二十暴毙,三日尸身不腐,反异香遍体。又旬日,倏忽而杳。遂人奉之神女,于三月三扶乩相请,问翌年一城吉凶大事。
则合山扶乩之风兴盛,可见一斑。
又有张茅者,年甫十六,父死而承业扶乩。其父善乩,与一仙交好,曰浮,雅号浮游仙人。后张茅亦请此仙,所问皆得批答,往往灵验。
尝有一妇人携幼子归宁,途中遇雾,漫天昏黑,四下皆不可见。良久雾散,俟目能观物,子不知所踪。遍寻数日不见,恐身死,故啼哭而寻张茅问仙。
及夜,独坐静室,焚陈香,设乩坛,口中喃喃有词。祷毕,但见乩盘无风飞灰,批出数句:“幽涧石泉无人识,野窟花木为谁春?若问稚子归何处,却道雾掩黄相公。”便去,再问之,不复答也。张茅执批言忖道:“幽涧石泉,应为合山西侧;野窟,蔽于花木之间;而黄相公者,必为山中精怪,窃稚子去。”
遂晨引众人入林中,不多时,闻流泉声响。沿小径去,忽见花木杂丛,愈进深,当中有一大石。掘石出,则得深窟,取野草生烟堵之。少顷,一巨狐自洞中奔逃,被众人捕而敲杀。其遍体毛黄,腹大如鼓,剖而见稚子。幸未死,只手足有伤,灌参汤数碗得活。盖野狐作怪,嗜血肉,趁大雾囫囵吞稚子入腹,俟满月炼化。尚未成,则张茅扶乩得语,坏其修行事。
经此声名鹊起,远近皆知。然张茅视之粪土,随心而为,曰有三不问:一不问功名利禄,二不问男女姻缘,三不问寿年几何。虽家贫,以书画为生,只偶为寻人求物、捕贼剿匪而扶乩。
某年秋,韩家女忽得疾,夜痴坐良久,絮絮哝哝,似与人共语。家人趋而视之,则只女在内室,便生疑,觉其为妖邪所迷。然寻数僧道,皆无法,终不知精怪真身。女日益羸瘦,辄痴笑,不过半月将死。其家人方寻张茅求乩请仙,曰:“若得女活,必以千金奉之。”
张茅闻言,心下生怜,又怒妖孽横行,分文不取,便燃香问乩。不多时,乩盘不扶而动,上书:“白釉脱胎生奇品,夜阑窑开万树红。韩家娇女误留情,郎君薄幸作碎缕。”遂有所感,谓其家人曰:“白釉出窑中,瓷也。易作碎缕,即郎君为瓷人。”
韩母大惊,曰:“先前女兄游学归,携一小瓷人,栩栩如生。本置于正厅多宝阁中,女喜此物,便换入房中赏玩。”
急归家,命仆将瓷人击碎,其声呦呦,心头流血如缕。韩家女自是病痊,而怪亦绝。
诸类扶乩应验,不能一一尽述。
后有贵人闻其名,欲问寿数,不得,便遣人强使之。张茅无法,向仙人道一声告罪,坐静室求乩。未几,乩盘飞动,却只一句:“本应甲子逢二春。”言毕,便有裂痕。张茅大恸,曰触犯天灵,故不能解。贵人见之,自云花甲逢春,必吉兆也。
然心知批言实为凶象,不点破,趁夜奔逃。后二年,贵人暴毙,正合二春之数。
不提后事,却道张茅至淮州,寻一小宅,月白风清,尝取乩盘问曰:“仙人何在?”良久,并无回应,愈悲,以为破戒而触怒仙人,一时泪落沾襟。
其心下黯然,遂不复为乩者,乩盘亦藏入柜中。
逾月,邻人登门,言有适龄女,愿与之共结鸳盟。盖曾偶逢街市,邻人女见之,悦其姿容出众,便告父母,愿执箕帚。即婉拒,张茅长叹道:“吾已有心慕之人。”
“若不为正室,可自居于媵妾。”
固辞,曰:“三千弱水,一瓢足矣。”
邻人知其意难改,叹而去。
又数日,则淮州亦有扶乩之习,张茅触景伤怀,归家不提。然乩盘染尘,已不堪用,唯近水,以异法问曰:“仙人何在?”仍不应,盏中水静如无风。
“吾不问姻缘,只求见仙人一面,足矣。”其垂泪又问。
涟漪渐泛。
“昔日懵懂,今自知皆为妄念,望仙人见谅。”
忽起水沫,不多时,聚为寥寥数字:“无妨。”倏忽而没。
张茅抽噎不止,盖幼时得重疾,见仙人入梦,后醒转,安然无恙。由此生慕,本应进学,反学扶乩诸法,借此与仙人相谈。
时夜半风冷,心下惨淡,遂归内室独眠,辗转反侧。
翌日晨起,便觉身重头昏,疑染风寒。不得已,唯卧床歇息,仍念昨夜仙人之言,自云:“姻缘天定,只吾红线无依。”言讫,沉沉睡去。不多时,忽觉额上温热,似掌心轻抚,顿感神清爽利。来者不去,既而与之共眠,紧拥不舍。张茅半梦半醒,觉其竟似仙人,强睁双眸,视之,果昔时所见眉目,便不拒。
及暮,张茅醒,则身侧一人亦起,曰:“为汝改命,费吾一番苦心。”闻言愈惊,张茅慌问:“自知命薄,怎敢惊动仙人?”尝私求乩请梓姑,曰二十必亡,今十九,故苦求见浮一面。
浮亦有意于其,奈何天命未明,只悄为之延寿,不敢坦言。幸先前张茅求乩助人,所行善事种种,皆有福报,未几得成。浮一挥袖,桌上冰瓷盛各色珍馐,曰:“汝体弱,宜多食灵物。”便坐不语。
不觉入夜,已尽食,张茅觉身轻气爽,盖仙物之功。而浮亦喜,搂之入怀,低语道:“汝子女缘未了,不可脱凡。故吾亦留此间,俟百年,与汝共归。”
“吾,吾只心慕仙人,岂能与寻常女子,绵延子孙?”
“日后便知。”
不复多言,拥其解衣入衾,为合欢也。缠缪竟夜,方止情兴。
既成好事,如凡俗行结契之礼。每与浮交,张茅受仙灵气,渐可不食油荤。俟二十,于门前拾一弃女,方知何为子女缘分未了,尽心养之。
后百年,二人尸解去,乩盘亦杳无踪迹。
第31章 (三十一)断情
萧文,景地人。年甫二十,丰姿而有俊才,词赋甚丽。然母早亡,父亦得疾死,不得已,弃学为商。
虽不进学,仍与邻生交好,往往于亭中对酌,互赏诗文。一夕登门,其友未归,但见一少年坐亭中垂泪,著白衣,貌极韶秀。不禁痴迷,恍遇天人,一时凝眸呆视。则少年亦惊,将手拭泪,忙躲入屋内。
时邻生过廊下,欲寻萧文,见其失魂一般,不知所以。强与之对坐,问曰:“何故作此情状?”萧文方得回神,答曰:“适才遇一白衣者,年十七八,垂首啜泣不止。便生疑,欲问之,则入内室。”
“白衣少年者,曰恩秋,吾远亲也。本居太郡,今携其母尸骨归。”
再问,不肯尽言。
自此愈疑,更生一缕痴念。逾旬日,萧文偶过西街,至一当铺,又遇恩秋愁容满面,长叹而出。萧文迎上前去,躬身作揖,自云为邻生好友。闻言,恩秋忙告罪,曰:“原是萧兄,昔时因事避入内室,尚未与兄见礼,但望见谅。”
“无妨。”愈喜,萧文百般殷勤,问曰:“只不知……贤弟为何事愁苦?”
恩秋初觉为难,见其相貌不俗,举止从容,方启齿答道:“吾欲圆亡母遗愿,赎一珍珠衫。然较约期之日,已过月半,道其早入库房。故不可得,便沮丧归。”
萧文闻之,怜其纯孝,曰:“若为此事,吾可助之。”遂与之同入铺中,伙计一见,忙进内堂唤掌柜。未几,掌柜快步来,状甚恭顺。其欲寻账簿出,则萧文连连摆手,笑曰:“吾虽至此,不问铺中事,只为一珍珠衫来。”
“诺。”掌柜命伙计入库房,不多时,捧珍珠衫出。更亲自拾掇妥当,方送至二人面前。则萧文递与恩秋,曰:“此乃吾家中铺子,既是贤弟有求,莫道一珍珠衫,纵奇宝异珍,自当寻来。”
时恩秋站立一旁,口不能言,感激涕零也。随萧文出,良久,方泣曰:“今受兄大恩,不知,不知以何酬谢……”
言未毕,萧文愈看愈怜,低声道:“区区小事,不足道也。”便送其归,温言细语,为劝慰尔。
自此往来甚密,萧文方知其幼时父死,寡母操劳终日,执掌家事,苦守偌大家业。俟恩秋十八,其母得重疾,月余死。然生前不得长辈欢心,死后更受叔伯蔑语,不得与夫合葬。恩秋心下含怒,不露半分,私下尽卖家私,而书画砚几,及簪珥之饰,皆不留。聚千金之数,施与一班困苦百姓,只携些许财帛,趁夜乘舟,渡江十余日至景地。
“虽归故地,孤身无依。”寥寥数言,已泪落沾襟。
及翌年春,二人已亲厚无间。邻生隐有所感,与萧文相谈半日,知其痴情,长叹而去。又一夜,萧文在府设宴,则邻生在外,只恩秋一人登门。
不觉对酌饮醉,时月明星稀,又佳人在侧,萧文情难自禁,便执手而诉衷肠。恩秋大惊,既而满面羞红,垂首不语。萧文大悦,知其亦有意,相拥入内室,同衾共枕。常道酒壮色起,乘八分醉意,见灯下美人,情兴愈炽。一个俯身抽,一个倾身送,一个器壮而坚,一个身化春水。直直搅作一团缠缪,闹出一床狂情,竟夜不休。
既作夫妻事,便寻媒妁,择日成婚。
逾数月,一夜,萧文自梦中惊醒,然身侧无人。遍寻未几,于一静室,闻恩秋与人私语。萧文惊疑,久之,方叩门数下,问曰:“何人在此?”
未几,恩秋启扉,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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