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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风流-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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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坊门前也如别的坊区一样冷冷清清,却也没什么太过异常的地方,唐离弯腰走下驴车时。已换过平民服饰的高奇悄无声息地接过他手中拿着的长剑,留在了破烂的驴车上,并拿过一顶宽大的范阳帽遮住了唐离的眉眼。
太子发动的这场兵变来的太过突然,更多地是因为兵力不足,所以靖安坊中虽然也笼罩上了一层疑虑恐惧的气息,但对百姓地生活似乎影响并不大,除了坊间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少了些以外。那些设于坊内的小茶馆及酒肆都没有关门。
注意到两边门房后向自己投来的探询目光,唐离刻意的低下了头。一步步向前走去,终于前方的状元府已隐隐在望。
看着那依然大开着的府门,唐离终于长吁出一口气来,虽然仍有满心地疑惑,但侥幸心理下,高悬了半天的心总算也落下了大半儿。
“大人,等等。有些不对!”,高奇一把拉住正欲向前的唐离,以目光示意着府门处有古怪。
关心则乱,这时唐离一经高奇提醒,再细一看府门处时果然发现出异常来。
府门虽然依旧洞开,却并无一人进出,这对于一个上下两百余口的大府邸来说的确不正常,而再一看门房前空空荡荡的场景。唐离刚刚因侥幸心理而起的安慰顿时消散无形。
唐离自己最清楚,自从郑怜卿顶替蝈蝈接掌府事后,这个状元府邸自从每天早晨开门到晚上闭门,门房前就始终有衣着整洁的下人肃立在府前地石阶上,而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不管客人什么时间上门,在第一时间都会有唐府家人上前迎接。这个小小的安排中体现出的正是世家对“礼仪”的看重。
府门虽然洞开,但看着门房前空空荡荡地场景,一种穿越以来前所未有的恐惧突然涌上了唐离的心头,与前不久在政事堂听闻羽林军进城相比,这种恐惧更加强烈,也更加令他窒息,对于这里可能发生的一切他实在是连想都不敢想。
“大人,咱们老站在这里太扎眼,快走!”,高奇的声音惊动了一脸死灰色的唐离。他用发苦的声音几乎是呓语般道:“走。去那家酒肆”。
“还去那里?”,高奇闻言一愣。但在看到唐离的脸色后,终于还是一咬牙搀着他向前走去。
这是一间斜对着状元府的小酒肆,狭小的店铺内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四张桌椅,里面当垆卖酒地是一个身形丰满地三旬妇人,看了看里面,没察觉出什么问题的高奇搀着唐离走了进去。
“剑南烧春,河东葡萄酿,但凡我大唐八大名酒小店一应俱全,不知二位客官……要用什么酒?”,款步扭腰走过来地老板娘见到面色怪异的唐离时,脸色微微一变,连带着话语也顿了一顿。
“剑南烧春你这儿也有?且打一斤来!”,尽量粗声说话的高奇说完后,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哎!今天这唐状元府怎么这么安静,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客官说笑了,唐大人府上能出什么事儿……”,不等老板娘说完,闻言色变的高奇已猛的将身前几案上的著篓扔了过去,而他另一只手则搀起了一边的唐离向外走去。
为躲避身前飞舞的竹著,胖胖的老板娘一下子撞上了身后的案几,犹是如此她依然嘶哑着喉咙叫道:“来人哪!唐离回来了”。
随着那老板娘一声喊,酒肆里间当即冲出了一群彪形大汉,与此同时,酒肆门口也被四个大汉团团堵住。
随着酒肆两头被堵死,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道:“一别经年,唐学弟,你我终于又见面了!”,伴随着这得意之极的语调,一个年在二十上下,白衣胜雪的俊秀儒生缓缓从那些大汉身后走了出来,“状元及第,宰相爱婿,天子宠臣,有谁想到当日山南道学中的草包一进长安竟能如此显赫?只是造化弄人,谁又能想到正大红大紫的唐学士会如此狼狈?”。
“我道是谁,原来是竹清学兄,好久不见了!”,见来人居然是朱竹清,唐离微微一愣之后随即道:“一别经年,我兄先赴天子科举,随即投身九姓杂胡安禄山门下,如此经历已使我闻之惊诧。没想到这几日不见我兄竟然又换了主子!当日在襄州,人皆赞誉朱兄乃山南俊杰,当日我心中还不以为然,今日观之,我兄竟已参破忠义廉耻四字,果然是识时务的大俊杰,比之竹清兄一年三换主。我等这些昔日襄州同窗真是自叹不如,佩服。佩服!”。
朱竹清家世豪富,人物风流,又有亲叔父在京中吏部任职,似他这样地条件本该是天之骄子,以前也的确是如此,无奈自遇到唐离之后便事事不顺,先是失了拔解名额。随即入京一无所获,随着唐离成了宰相爱婿而日渐得势,他的仕进之路也就愈发渺茫,及至他依着家族的权势投身安禄山门下后,又是这个唐离居然也拉着一帮人干起了新罗参及皮货生意,从压价到挖人,再到时不时有小混混来捣乱,原本日进斗金的山记货栈在朱竹清接手后。竟被那个狠毒的蝈蝈给逼的生意惨淡,也正是如此,朱竹清再次失掉了安禄山地信任,如此种种早使朱竹清对唐离恨之入骨,此时见他落入己手犹自口中如此阴损,朱竹清还如何能忍。嘿嘿一声冷笑道:“来呀!,拿下,稍后我倒要仔细看看唐学弟长了怎样一副伶牙俐齿”。
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大汉,搀着唐离地高奇声音已颤抖不清,“大人,怎么办?”。
眼见那四个大汉越来越近,恰在此时,就听嗖嗖几声箭矢的尖啸破空而来,直贯那四名大汉的胸膛,直到嘭嘭尸体倒地之声响起。醒过神来的朱竹清忙大喝一声道:“小心。有弓箭手!”。
“别担心,自己人!”。看着那犹自颤动不已的羽箭,向高奇低声了一句后的唐离紧紧揪住的心终于放松了一点儿,适才他之所以明知府中有变而仍然坚持来此,就因为不相信仓促发动地太子能一网打尽自己暗中布置的那些棋子,既然明知出长安城已经无望,不能在城外庄中找到四娘,那么他就只能在自己府邸外等候那些逃散的家人,或者是黑天的手下来找他,虽然这样冒着极大的风险,但这也是他眼下唯一的选择。
虽然这本是在驴车上就想好的事情,但唐离心中其实并没有底,尤其是在见到府中已发生变故之后就更是如此,直到看到这适时而来的羽箭,唐离吊着地心才算放了下来。
伴随着羽箭的射出,就见酒肆两边原本紧闭的房屋开处,一些面相凶恶,穿着各式衣衫的市井汉子蜂拥而出,这些手拿解腕尖刀的汉子一冲出房后,便自动分做两部,一部自去挡住状元府中出来的敌人,而另一部则直奔酒肆而来,在这一部人中,冲在最前地就是手持长猎弓的唐七等六名护卫。
陡遇如此变故,躬身躲在案几之后的朱竹清手指唐离高声叫嚣道:“不留活口,先结果了他再说”。
早在唐离说出“自己人”之后,松了一口气的高奇就扯着唐离蹲身躲在了案几下,酒肆中醒过神儿的大汉复又向两人冲来时,却无一例外的都遭到了猎弓的阻击,虽然唐七等人奔跑中保持不了准头,但六张猎弓轮流放箭却足以将唐离二人躲藏处前面的空间给封死。
不过两轮箭的功夫,这一部人已冲到了酒肆门前,唐七六人向酒肆左右一分,据窗张弓监视着屋内,而后边那些手持解刀的市井好汉则蜂拥向朱竹清手下地大汉冲去。
“唐七……府中人……怎样?”,缩身案几下,唐离高声问话时,心再次揪做了一团。
“少爷放心!夫人们都安然无恙!”,凌乱地打斗声中,唐七的这声回答却显得如此清晰,闻听此话,唐离竟似全身地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歪坐在泥地上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
虽然这些来援的市井好汉身手不敌那些大汉,但他们人数占忧,又有六张猎弓助阵,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控制住酒肆大部。
“少爷,迟则生变,快走!”,不管里面犹在进行的打斗,冲进酒肆的唐七等两名护卫掀开案几,扶起唐离后便向外跑去,后面的高奇抱着头紧紧跟随。
酒肆外的打斗更烈,唐离几乎是被唐七二人抬着双脚离地行走。一路直奔到靖安坊外。
靖安坊外早有一辆宽大地骡车等候,唐七二人将唐离扶上骡车后,立即催促那车夫道:“快走!”。
“让他上来!”,等惊魂未定的高奇爬上车时,唐离一指他向唐七二人道:“这是宫里的高公公,此次蒙他相助我才能逃出皇城”。
唐离这样一说,唐七两人对高奇的神色立时一变。虽然是在骡车上,他们仍旧抱拳行了一礼道:“多谢高公公”。
“不敢。不敢!”,高奇边喘息不已,边拱手还了一礼道:“这是唐大人吉人天相,自有上天诸佛庇佑!”。
“都是自己人了,不用客套”,坐定之后的唐离制止了三人间的寒暄,向唐七问道:“夫人们都在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次多亏了天王手下的兄弟……”,听唐七细说之后,唐离才明白今天突然攻击唐府地并不是羽林军,而就是刚才的朱竹清,唐府护卫地抵抗虽然坚决,无奈府中原本百余人的护卫队伍如今多被放出做官,人数劣势之下整个府邸就渐渐失陷,紧急关头全靠了那些市井好汉的援助。这些人先是一个个来,随后越聚越多,正是靠着他们才挡住朱竹清带来的那些人马,也正是借助他们,李腾蛟等人被各式的车辆分散转出。
心中默算,朱竹清等人来攻府邸的时间正是在自己从皇城逃脱以后。此时羽林大队人马还在城西,而朱雀门前也抽不出人来,太子这边唯一能动用的就是自有人马,难怪前些日子四娘翻遍长安也找不到朱竹清,原来此人早就托庇于太子门下。
“如今那些受伤地护卫兄弟都被安排在了靠近明德门的各坊区,夫人们则是在大慈恩寺中避难。我们也是逃出去后才知道太子作反的,天王见朱竹清没有追我们,料定他意在少爷,所以就安排我们杀了个回马枪,其实刚才他们在酒肆等。我们早就借着后门躲到了那些人家屋里。只是少爷这身装束,又带了个大范阳帽。所以进坊时没有察觉,要不也至于让少爷冒这么大险了”,一口气说道这里,想到刚才的经历,唐七依然是心有余悸。
“留下的那些兄弟……”,这次回答唐离问题的是唐九,“少爷放心,太子那边人手也不足,派不出兵来抓人,这些人都是长安的地头蛇,一哄散了想抓都抓不住”。
知道家人无碍,而自己的安全也暂时无虞,从变起到现在,唐离地心总算定了下来,想起这短短时间里遭遇到的一切,唐离最深的感觉就是一个“乱”字,如今长安之外固然是打的乱成一团,而帝京之内也是一片乱相。除此之外的大概就是“仓促”了,发现玄宗遭人下毒是一个偶然,而由此引发了太子仓促的兵变。
设若太子地兵变能依照计划从容发动,自己可还有机会逃脱,家人可还有机会逃脱?脑海中偶一冒出这个念头,就让唐离心中不寒而栗。由此可见,这种仓促不仅是对于毫无准备的自己一方如此,而且对于太子同样如是。既然是仓促发动,必然就漏洞极多,想到这里,终于定下神儿来的唐离陷入了沉思。
骡车稳稳而行,约三柱香功夫后,已是到了大慈恩寺门外,不过车却未停,而是又沿着寺墙向前绕行了许久后,才在一个偏僻的侧门前停了下来。
这是占地广大的大慈恩寺内一个分隔出的独立院落,唐七及唐九刚一搀着唐离走进院门,就听“当”的一声脆响,前方石阶上关关手中的铜盆摔落于地,随即,这个自入唐府以来始终言行有矩的女子嚎啕大哭声中向唐离狂奔而来。
“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怀抱着哭声不止的关关,唐离地眼睛瞬间也红了起来。
随着刚才那声大响,屋里地李腾蛟等人相继现身,这番劫后余生的悲苦与欢喜自然不提,终究还是念及这是佛寺,众人才强行压抑下了现在地情绪,在此中间,唐离口中只知道喃喃念着一个“好”字儿。直到此刻,他那一直忐忑躁乱的心才总算彻底的踏实了下来。
“少爷,你的腿!”,脸上犹自挂着泪珠的莲儿这一声喊,才让关关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唐离的腿上,原本上次刺杀后就没有好利索的腿经过刚才的连番折腾,早已肿涨的不堪,而那暗色的裤脚处不断有滴滴血水落下。
见到这个,李腾蛟等人刚刚收住的眼泪再次滑落,当唐离正由关关为伤口敷药时,就听小院的角门处一阵毕剥声响,角门开处,“金州古佛”悠然而入。
第二百二十五章 乱起(十四)
见到这个,李腾蛟等人刚刚收住的眼泪再次滑落,当唐离正由关关为伤口敷药时,就听小院的角门处一阵毕剥声响,角门开处,“金州古佛”悠然而入。
“高公公,你那套内宦衣饰没丢吧!好,赶紧换过之后你就速去十六王宅,无论如何要把凉王殿下给接出来,对了,最重要的是他那套监军使的仪仗,一定要完整的带出来”,身子斜躺在锦榻上,被众女环绕的唐离向高奇吩咐完毕后,见他满脸惧色,乃咬牙一笑道:“十六王宅在皇城东边,李亨兵力不足,现在还顾及不到这些被拘管着的王子王孙,我自会派人护卫你的安全,公公但去无妨”。
许是正处理伤势的关关手重了一些,唐离小腿一抽的同时,口中闷哼了一声,不过现在精神极度亢奋的他却顾不得这些,口中咝咝的吸着气转头向一边站着的唐七道:“阿七,你现在带上这里所有的护卫,连天王在附近留下的兄弟也一并叫上,即刻护送高公公前往十六王宅,若是凉王能顺利出来也就罢了,若是事有不谐,你抢也要把睿儿给我抢出来,对了,那些监军仪仗一样都少不得,可记住了”。
“人都带走?那……”,唐七刚一迟疑,便被唐离打断道:“我与大慈恩寺颇有渊源,就不说它天下第一大寺的名头,就里面的这些护院武僧也尽可保证我等安全,你怕什么。还不快去!”。
听唐离这么一说,唐七再不犹豫,陪着脸色青白的高奇转身就走。
“承平百年,如今护卫十六王宅地那一旅军士也不过是虚应故事,但这地方住着的都是些王子王孙,若真要动手,阿七。别人也就罢了,对这些王室子弟要慎之又慎……”。对已走到门口的唐七补充着说到这里,唐离略一沉吟后道:“罢了,这时节也顾不得太多,你便宜行事就好,总之一定要将李睿平安无事的给我带出来,还有那些全套子仪仗一件也不能少,恩。越快越好,去吧!”。
挥挥手示意唐七快走,口中再次“咝”的吸进一口冷气后,唐离转过头来向道:“阿九,你的伤怎么样了?”。
“近身打斗不成,但只要有猎弓在手,五箭以内没什么问题”,示意着活动了下肩膀。唐九踏前一步道:“少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
看着右胸上依旧缠绕着厚厚白绢布的唐九,唐离微叹一声道:“那个叶延士可请回来了吗?”。
“请回来了,不过他刚一到府就正好碰着敌人来袭,现在也随那些受伤地兄弟转到明德门附近了”,说完这些,唐九看着唐离道:“怎么。少爷要把他请来此地?”。
长安城内以皇宫占据的龙首原地势最高,随后依次向下,地势越低地坊区居住者身份也相应越低,而靠近长安明德门的那些坊区就是帝京中的贫民窟,自然也是那些市井好汉们聚集的所在,黑天将伤者安置在这些地方,倒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是,你这就跑一趟!把叶先生请过来,另外找人传话给天王,就说是该用到那几个大食人的时候了。请他把这些人并那些来往信笺一并带过来”。吩咐完这些,唐离又看了唐九一眼后道:“去吧!路上小心些!”。
应命而去的唐九刚走到门口。随即躬身合十道:“佛爷!”,唐离抬眼看去时,却见一个形体枯瘦的老僧缓步走了进来。
见到这个老僧,房内原本拥在唐离身边地众女随即起身,福身间无比恭谨的见礼道:“佛爷!”,这其中不仅是蝈蝈,关关如此,就连儒门世家出身的郑怜卿,及自小在道观中长大的李腾蛟也是满脸肃然。
“诸位女施主有礼了!”,淡淡的话语似三月春风拂过,老僧合十一礼为谢后,那双幽深而寂静的眸子转向侧躺着的唐离道:“一别经年,小友虽遇小厄,然气宇更胜往昔,幸甚幸甚!”。
“在下小腿有疾而不能远迎大师法驾,失礼之处还请恕罪!”,唐离边躬身见礼,边细细打量着这位如今名冠天下的“金州古佛”,近两载不见,这老僧地身子虽然一如往日般枯瘦,但额间原本是黑白夹杂的寿眉此时却已银白而不着一点杂色,脸上照旧是皱纹堆叠,但说话间显露出的中气与两年前相比却愈发的悠远绵长,原色的麻布僧衣,朴拙的多耳芒鞋,这老僧地身姿也如旧日般动静之间如古井无波,但唐离两年前在他身上感受到的那股淡淡然的威压,却已悄然演变成和煦的微风,发乎自然而了无痕迹。
将老僧打量一遍过后,唐离再次拱手道:“两载不见,大师动静之间皆成庄严宝相,法力更纯乎自然,如此佛法精进实在是可喜可贺!”。
老僧闻言,微微一笑,脸上堆叠的皱纹竟随着这个浅浅的笑意渐次展布开去,虽然他没有说话,但仅只是这一个笑容,恍然间竟使这个初秋的房屋中弥漫出一种春日的旷怡平和之气,感受着周边的一切,唐离竟有些心下骇然之感。他万万想不到仅只是两年时间,这老僧的修为居然到了这种佛性透体,光月霏齐地地步,与世间那些借助香烛法器营造庄严法相地僧人们相比,老僧这种纯乎自然的佛性显露简直就真到了“我身即佛”地境界。
“饿了吃饭,困了即眠,本是一糟糠老僧,又何来庄严宝相!”,脚踏多耳芒鞋的老僧已来到唐离身边,边口中随意说话,边自宽大的僧袍中探出枯瘦地右手悬于唐离头顶。
看这手势颇似佛门中的“摩顶受戒”,正不知老僧意欲何为的唐离就觉头上百汇处有一股勃勃然的温热透顶而来。这温热入体之后居然又一变而为凛凛寒流,似山泉一般缓缓洗过脑际,随后,这股温热的寒泉随着老僧渐次向下的手流过颈项以至脏腑,说来不过短短的时间,但经此之后地唐离却觉身上躁气全消,尤其是原本满布焦虑的脑中。诸般扰杂地情绪尽去,只剩一片澄澈而平和的空明。
虽不知这老僧用的是什么神通法门。但切身有感的唐离正坐榻上,再次恭谨为礼道:“多谢大师了!”。
“小友山根生灰,眼角发赤,此主惊怖之心障”,缓缓收回手来,老僧淡淡的声音道:“老衲所施不过是我门参禅入定时静心凝神的小法门,当不得一个谢字!”。
“大师请坐。蛟儿,给大师奉上茶来”,向李腾蛟交代了一句后,唐离转过头来道:“说来还没谢过大师对舍亲的援手之恩,实在是惭愧!”。
听唐离说出这样话来,老僧也只淡淡一笑,却不说话。
见这老僧来地古怪,摸不着他来意的唐离自李腾蛟手中接过茶盏亲手递过后道:“大师此来未知有何赐教?”。
“小友可是欲往羽林左营?”。老僧顺手接过茶盏,依旧是一副淡然语调道:“老僧正是为与小友结伴而来”。
闻听老僧此言,唐离心中先是一惊,继而又是一喜。今天李亨之所以敢于发动兵变,一则固然是为势所逼,也因为如今的玄宗毒入肺腑而不能理事。除此两点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现在京畿道驻军都被李光弼带走,从而在长安数百里内形成了一个真空,正是有这个真空在,李亨才敢于以小搏大,以其掌握的不到五千人的兵力悍然发动兵变。而仓皇逃出的唐离要平定此次兵变,其关节点毫无疑问还在羽林左卫身上。
初逃出时,唐离原本也是一心想到左营说服李蕲调兵平叛,然则当他在驴车上见到倾营而出的羽林右卫,尤其是见到朱雀大街上地景象时。这个既定的想法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那一队队羽林右卫军士虽然也是策马急行。但他们的脸上却并无战意,倘若说这还算不得什么。那么这些羽林右卫敢于在朱雀大街等主干道上分散巡逻这一现象本身,就立时打消了唐离即刻前往左卫的心思。
虽然羽林左右卫分处于龙首原的东西两侧拱卫皇宫,但左卫的那四千五百人马毕竟也是在城中驻扎,看着陈玄礼率领地右卫人马如此表现,唐离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右卫军士怎么敢如此有恃无恐?”,既然他们大规模出营,却又面无战意,那自然就不会是前往城东与左营火并。而以右营丝毫不占优势的兵力却敢在朱雀大街等地分兵,也就说明他们对左营的威胁毫不担心。
看到这一幕,唐离当时真是如坠冰窖,心冷如死,在他初想来,必定是左营的李蕲也成了太子一党而参与此次兵变,所以陈玄礼才敢如此有恃无恐,设若真是这种情况,则此次兵变将再难有挽回的余地。
但是随着渐行渐远,始终是见到太子手下兵力匮乏的情景后,唐离心中的希望又渐渐生发,羽林左右卫的驻地大营是以龙首原上的皇宫为中轴线等距设置,从这一点来说,若是李蕲真成了太子一党,则他地左卫三军四千五百人该也早到了朱雀大街协助兵力不周地右卫弹压地方,但是如今时间早过,却不见左卫来人,这种情况下就只可能有两种解释,一是李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兵变弄地措手不及,形势不明之下他不敢也不愿擅自跳入这潭混水;而另一种情况就是面对这场仓促的兵变,李蕲与太子之间形成了一种脆弱的约定,这种约定的脆弱使李蕲既不完全信任太子而义无返顾的起兵相从,也不愿就此与太子为敌而起兵平息兵变,从而造成了左卫如今作壁上观的景象,但综合右卫军士对左卫毫无忌惮的表现来看,唐离断定形势当属于后者。
李蕲既不愿加入兵变队伍。也不愿冒然起兵平叛,他既然与李亨之间有这种脆弱的约定关系在,孤身带伤地唐离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不敢冒然前往左卫大营,否则一个不好,就极有可能是有去无回。
身份是唐离说服李蕲的第一个劣势,与杨国忠的相公身份及薛龙襄的兵部尚书不同,唐离虽然是份属清贵的韩林大学士。但这种职衔儿除非加派使职,否则并无实权。即便是在政事堂,玄宗的旨意也只是让他“参谋赞划”,在这样一个关系着自家乃至家族生死富贵地当口儿,唐离的这个身份显然对李蕲不占优势。尤其是在如今形势极不明朗地情况下,唐离还没狂妄到以为凭他几句话就能让李蕲押上身家性命,随他悍然起兵对抗太子的地步,而要消除这个劣势。在如今的形势下,唐离唯一能借重的就是凉王李睿,当然这个最小的王爷在声望上并不足以与太子抗衡,但他手中的那套全挂子监军仪仗则可弥补这中间的差距,尤其是那柄天子剑,在如此危急地时刻,若是用的好,更可发挥出天子诏书的作用。
有了凉王及这套披挂。则李蕲的起兵平叛就显的名正言顺,而借叶延士证明太子投毒玄宗,不仅给予了李蕲起兵之义,更可在全城范围内将李亨彻底抹黑,如此纵然李亨一时得逞,他也难凭借“禅让”二字登上皇位。毕竟没有一个人会真心拥戴一个毒害亲父的皇帝,而且只要此事一天不被彻底磨灭,则李亨虽为太子,那么他皇权的合法性就一天得不到保障;至于那些大食人,则是唐离说服李蕲及瓦解叛军军心的最好利器,如此三管齐下,一旦李蕲应允起兵,则太子此次兵变实有望迅速平定。
然而,准备好了这一切,唐离还需要一个保证。保证他能够安全地进入如今剑拔弩张的羽林左卫营房驻地。保证他能安全的对情绪紧张的李蕲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在见识过“金州古佛”当日进京时长安城内万家空巷以迎的威势后。唐离确信身边地这个老僧就是最好的人选。
“多谢大师了!”,短短时间内第三次合十为谢,唐离这次的谢礼远比前两次来的郑重。
“此次祸乱不平,旬日之间长安必定陷于刀兵战火”,双掌合十之间,老僧满带悲悯的声音响起道:“我大慈恩寺既常年授受百姓香火,值此之时焉可不回报万一?”。
……
避开长安城内的主干道,三辆极其普通的骡车沿着城内极右紧贴着长安城墙的荒僻坊道向北行去,车声粼粼,不一时已横穿过朱雀大街的最东端,由此继续向北上行,远处占地极广的羽林左卫大营已隐约可见。
又前行了百二十步后,随着第一辆骡车,后面地两辆也都停了下来。
唐离缓缓走下,在一个小沙弥地搀扶下来到了第二辆骡车前。
“黑哥,太子毒害玄宗,勾结异族的消息可传出去了?”,骡车内地黑天闻言点点头后道:“出大慈恩寺时就传出去了,阿离你放心,就凭李亨在城中的这些布置,不出三个时辰,我能让半个长安的人都知道这个消息”。
“师傅,现在就让我陪你进去吧!”,黑天的话刚说完,他身边全套子王爷披挂的李睿随即接口向唐离恳求道。
“设想所好,但李蕲心性如何,谁也不知。值此之时说不得会出什么事儿来!到需要你时自会唤你进去,但现在里面形势未明,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双眼扫视过李睿后,唐离转头间向黑天淡淡一笑道:“我虽与天王相交不过年余,且是聚少离多,但其间情谊却自诩当得是‘倾盖如故’四字,此次临别更有一事相求,望黑哥莫要推辞!”。
“你说就是!”
“我进此营若一切顺利也就罢了,若是……还请黑哥务将睿儿送出长安交予李光弼之手,此外,我这里还有给哥舒翰及郭子仪两位将军的信笺各一封,也请黑哥择适当的时机代为转交”,静静听唐离说完,黑天重重看了他一眼后缓缓道:“好!”。
“上次给你的那本书可收好了?”,眼圈红红的李睿闻言,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绢册道:“师父所授,不敢有一日离身”。
“好!”,伸出手去一如往日般摸了摸李睿的头,唐离的话语中充满了刚才不曾有的温情,“我当年在家乡时授业所得及年来对国朝政事之感悟都融于此书之中,你现下看不明白也不足为奇,若是事有不谐也就罢了!倘若他日你真能有此机缘治理国政,但能参考此书中所言逐步试行,也就不枉你我一场师徒情谊了”。
“师尊教诲,睿儿必铭记终生”,分明感受到了唐离话语中的沉重,李睿说出这句话时,红红的眼圈中已有泪水滑落。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伸手轻轻拍了拍李睿的肩头,唐离向黑天一笑过后,便转身向前边等候着的老僧走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 乱起(十五)
羽林左卫驻地大营外,正有三人缓缓行去,这其中除了那个僧衣芒鞋的老和尚和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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